文/朱孔芬
那些高原上的藏民读王辅民的人物画
文/朱孔芬
王辅民的绘画既吸收了传统中国画线条造型飘逸灵动的特点,又兼具水墨晕染所呈现的含蓄内敛而又浑厚滋润,同时也避免了写实类人物画的机械僵硬,具有更鲜明的民族特色。
《家人》
作为改革开放后接受学院教育而渐渐成长起来的青年画家,王辅民所走的路子有着一定的代表性。由严谨的素描造型训练到写实人物画的创作,从对传统中国画写意精神的再认识,到在自身创作中注重笔墨的写意性,追求绘画精神表现的力量,这样的过程,也正是中国画特别是人物画最近几十年来发展的典型之路。如果分析这个过程,王辅民可以作为一个很好的个案。
在当代繁复的中国画发展过程中,王辅民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的认识,作为一种重要的艺术形式,人物画在当代要面对的问题是在精神蕴涵上的拓展,王辅民也认识到这一问题的重要,他在一次接受记者采访时曾说:“中国的人物画对人物心灵的刻画以及人物的精神面貌,或者说对人物的生存状态的关注本身就不是很够。”他在这里触及到了问题的实质,无论是中国传统的人物画,还是引进西方造型观念后的写实水墨人物画在当代都必然要面临这样的问题。人物画在当代的发展,面临众多的问题,一方面,古典时期的绘画人更多注重“道”的层面,所谓“涵道映物” 、“文以载道” ,却较少涉及与现实生活相关的人生状态和细微的情感体验。另一方面,因为意识形态以及社会历史的原因,20世纪后引进西方写实经验的新中国画,往往过于强调人作为群体的因子的特性,对个体生命的尊严与自由关注不够,对个体情感的丰富以及生命状态的多样关注不够,其结果是艺术创作在个性化以及审美的多样性方面受到很大的限制。
基于以上的认识,王辅民以绘画来探询人的精神世界,而且他认准了高原藏民的生活是他艺术的永远的母体,无论是技巧的提升,笔墨的锤炼,还是作品艺术品性的提高,都是围绕这样的主题而展开。作为一个艺术家,王辅民是敏锐的,他善于学习,也善于思考总结,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创作。
《乳汁》
《朝圣》
他重视写生,认为写生不仅在于到生活中捕捉有意味的形象,更是深入体验藏民的生活,融会自己的感受,提高审美品质的过程。所以,他不只强调现场的对景写生,更重视与高原藏民接触的过程中所获得的心理体验。出生于西北的王辅民对那里的山川、那里的民众有着特别的感情,自早年画陇东风情到如今画高原雪山的藏民,他的创作一直和那里的民众相关。每年除了计划好的去西部写生,王辅民的每个春节几乎都是在藏区度过,在这样的过程中深入地体验那里的山川,那里的民风。西藏、青海、甘南、川西,西部神秘、阔大、粗粝的原生态地貌,绵绵的苍穹下的高大雪峰,或似巨人顶天立地,或连绵如潮水层层推远,空旷的荒原展示地老天荒的苍凉,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精神震慑。那些高原雪山上的藏民,他们纯朴、憨厚、彪悍、勇猛,在恶劣的自然环境里,有着顽强的生命力,他们有着强烈的宗教意识,更懂得敬天畏神,他们的生命和那里的高原雪山一起,往往呼唤起灵魂深处的感动,这种来自宇宙自然的威压与震撼,能够引发灵魂深处的悲悯和敬畏,净化人的灵魂。
王辅民作为一个人物画家,自然对这些藏民身上所包孕的精神力量更加敏感,也有着更加深刻的体验。那些面容苍黑的康巴汉子、摇着经筒的沧桑老者、眼神清丽的挤奶姑娘、娇憨可爱的藏童,所有这些都在展示画家对那一地人、物的深情。在与那一地的山川自然、风物人情的相知中,他获得了饱满激越的感情,也引发着他创作的欲望。如果说每一个艺术家都有一个精神的矿藏,从中发掘只属于自己的精神产品,那王辅民寻找到了自己的精神矿藏,他希望通过描绘那些藏人的生活,来展示一种人类独特的生存境况,进而发掘其中的精神文化意义。因此,他的创作不满足于对藏民宽大的衣袍、头饰等一些藏族器物的皮相描绘,而是更加关注高原民族这种生存境况背后所呈示的文化意义,特别是藏民的坚韧平和与高原雪山的空阔苍凉相融会所呈现出的精神力量,那是他艺术的目标。
王辅民曾言,希望可以寻找到人物与山水的契合点。我的理解,这绝不只限于从技法上把山水的某些笔墨表现方法运用到人物画的创作中,而是希望寻求一种方式,来展示雪域高原民族所秉有的品性及其心灵震撼的力量,这与古典时期以空灵淡漠为追求目标的传统国画明显不同,那种原始的本色的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以及由此焕发的全新的精神力量及其文化蕴涵,更接近现代人的审美追求。这种山水与人物契合的艺术,也许正是厌倦了都市生活的现代人所真正需要的。王辅民的这种努力,让我们看到了人物画向现代转换的某些希望。
那些生活在苍天白云之下的高原民族,和那一片山川是完全融合为一,他们的粗鄙艰辛,他们的憨厚坚韧,他们的健壮与彪悍,他们的宽厚与慈爱,都在画家的心中沉淀郁积,进而成为萦绕在画家心头的一股沉厚而复杂的情愫。这种情绪在画家的创作中,转换成一种主观的具有抒情意味的意象随着画家笔墨的流转、晕染进入了画面。人物画的表现视点从单纯的对客观对象的塑造、刻画,转移到对画家内在情感及心理体验的传达上,甚至人物的性格、神情等只是作为画家诉说内在体验的因子而退居到次要的位置,取代它的则是创作主体主观的意趣与情感。这与传统人物画特别是写实类人物画围绕人物形象的塑造而展开画面组织与笔墨调动的创作方式相比,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它更多地体现出画家主体性在画面中的巨大渗透力。它更多出了一种抒情的意味,这种审美的诗意,也使得绘画更多地靠近了艺术。这是当代中国画发展中一个非常值得重视的现象。■
编辑:陈畅鸣 charmingchi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