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油画传统材料技法与现当代绘画的关系

吕 涛 （南京艺术学院传媒学院动画系 江苏南京 210013）

一、湿壁画与丹培拉的材料技法

油画是西方的绘画传统，它是由早期的湿壁画、丹培拉材料技法慢慢演变而来的，湿壁画是画在墙上的，在墙上先涂上石灰粉调成的泥浆，在没有干透之前，将画好的底稿转印在上面，然后用清水和胶作为媒介剂调和颜料在墙壁没干之前作画。

丹培拉绘画可追溯到古希腊和公元1世纪的埃及。丹培拉是欧洲古典绘画传统最早的透明画法，可以多层描绘。鸡蛋丹培拉是以鸡蛋的蛋黄做成乳液来调和颜料作画，常称为“蛋彩或蛋胶”画，蛋黄是一种简单的水包油形式的天然乳剂。一般画在经过处理过的木板上，以石膏做底板，用动物胶液和白垩调配成底料，用蛋黄调和的颜料，蘸蒸馏水在木板上作画，用透明颜色层层叠加，色彩独特有光泽。意大利文艺复兴早期的画家弗拉•安杰利科（Fra Angelico）修士是最早达到这种技法顶峰的画家。

因为丹培拉是水性材料，制作过程中干燥的比较快，程序繁琐，色块与色块之间又难以细腻完美的过渡，所以画面要想达到深入细致塑造，在材料技法上有缺陷。

二、新媒介剂的研究与发现

15世纪初期，干性油被用于绘画，这种干性油通常从亚麻籽、胡桃仁和罂粟籽中榨取，它长期暴露在空气中就会形成一种薄膜，就用这种油或这种油与蛋混合的乳剂研磨而成的颜料在底层色上罩染。15世纪画家们的绘画主题、关注的焦点从宗教、神话转向了人类自身的世俗生活及非宗教的一些题材，由于油性材料作画干燥时间慢，它满足了画家运用自然主义手法绘制世俗主题的需求，可以把不同的色层衔接起来。但作画过程过于漫长。15至16世纪意大利画家创造了以丹培拉乳液做底层画，然后再用树脂光油调透明颜色罩染色调的混合技法，技法上又有所改进，但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油画。这种干燥的亚麻仁油为丹培拉向油画的过渡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三、油画材料技法的确立与发展

油画材料技法的确立大约在15世纪上半叶，15世纪尼德兰文艺复兴时期的奠基人之一画家杨•凡•爱克（jan Van Eyck）作品《阿尔诺芬尼夫妇像》的诞生，是运用真正的油画材料技法绘制的作品（图1）。油画颜料干的慢，油性的媒介剂能够使颜料与颜料之间形成很好的过渡，使画面的景物、人物的细节得到充分的塑造。16世纪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油画材料技法从确立到成熟，画家们一反中世纪绘画服务于宗教和神，描写人和人存在的世界。这个时期绘画的材料技法主要是15世纪以来确立的油画材料技法和之前的丹培拉材料技法的混合使用，注重观察自然，以自然为师。注重人物个性的塑造。产生了达芬奇（Leonardo da Vinci）、米开朗基罗（Michelangelo Buonarroti）、拉斐尔（Raphael Sanzio）、提香（Titian Tiziano Vecelii）等艺术巨匠。之后的17世纪，由于对材料技法的深入研究，技法得到了空前的发展，流派纷呈、大师辈出。出现了著名的巴洛克艺术、古典主义艺术；有著名的荷兰画派、弗兰德斯画派，出现了伦勃朗（Harmenz van Rembrandt）、哈尔斯（Frans Hals）、维米尔（Jan Vermeer）、鲁本斯（Petre Paul Rubens）、凡戴克（Anthony Van Dyck）委拉斯贵支（Diego rodriguez de

Silvay Velazquez）、戈雅（Francisco jose de Gody Lucientes）和普桑（Nicolas Poussin）等大师共同撑起了17世纪西方美术灿烂的星空。直到19世纪中叶印象主义诞生之前，传统油画的材料技法，通过各时代画家的不断的探索研究，不断地完善，成为具有非常强的艺术表现力和感染力的绘画形式。

17世纪的大师们对油画的传统材料技法的贡献非常卓著，伦勃朗、鲁本斯是最典型的代表。

伦勃朗是一个伟大的现实主义画家，他善于用光来造型，打破自然光感效果，创造出一种神秘的带有深刻的寓意的理性的光。人物肖像中，人物处在大块暗部的笼罩中，唯有脸和手等重要部分显出鲜明的亮度（图2）。色彩层面在叠砌中互相渗透，他善于用厚涂法和堆色法，造成厚重的体量感。或透明罩染，或用枯笔在色层上刷、蹭、轻轻点缀，伦布朗的绘画是传统多层透明画法和直接画法相结合的混合技法。

鲁本斯是巴洛克绘画的标志性画家和弗兰德斯画派最杰出的代表，艺术上吸取了文艺复兴时期米开朗基罗、提香等人的艺术营养。他的作品在表现享乐主义的同时也迸发出人文主义的光辉。他采纳了北方用丹培拉材料作底层画，继承了威尼斯画派的有色底子和强烈的色彩对比的画法。选用树脂光油调和透明颜料进行罩染。作品气势恢弘，画面构图打破传统的平稳宁静，强调画面构图的运动感（图3）。画面用鲜亮的色彩、流畅的线条和奔放的笔触，营造出华美热烈、雍容华贵、富丽堂皇的画面效果，表现正义战胜了邪恶。

图1 《阿尔诺芬尼夫妇像》扬•凡•艾克 1434年81.8×59.7厘米 油画英国伦敦国家美术馆藏

图2 《自画像》

图3 《掠夺吕西普斯的女儿》鲁本斯 1615—1617年222×209厘米 油画德国慕尼黑美术馆藏

四、油画与中国

油画最初在明代万历年间由意大利传教士传入中国，当时中国注重国粹文化，而没有得到很快的发展。后由19世纪末至20世纪10年代左右，留学法国和日本学习的留学画家，学成归国后强化油画在中国的传播，促进了中国人的思维革命，推动了社会的变革。

前苏联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艺理论在建国初期被定为文艺创作方向，并由苏联画家马克西莫夫把苏派的“直接画法”带到中国，它诠释了从建国至文化大革命开始的中国美术发展的历程（图4）。

图4 《在战斗中成长》秦大虎 张定钊 1964年尺寸未详 油画中国美术馆收藏

马克西莫夫直接画法画布的制作、表现技法都相对简单直接。形体的塑造讲究“块面”的效果，从艺术的表现、艺术发展历史的角度看，苏联体系出现了从意识形态观念到表现技法上的单一，直接画法体系有材料技法表现和观念传达上的局限。欧洲绘画史上几个高峰时期大师的作品，国内对其使用的材料技法一无所知。文化大革命时期材料技法研究处于停止的状态。

真正对古典材料技法的接触和研究，是改革开放以后对意识形态思想观念的反思，是受新涌入的西方文艺思潮的启迪，中国在几乎没有真正的油画传统的情况下，开始了“85新潮”反叛“传统”的现代艺术创作之路，之后1987年法国巴黎美术学院教授宾卡斯和法国画家伊维尔分别应邀来到中国，在中央美术学院和鲁迅美术学院举办了古典技法讲习班，这是建国以后第一次接触到真正的欧洲古典绘画传统技法。参加讲习班的青年教师培训结束回校后，各大美术院校相继设置了古典材料技法课程。

87年以后的中国油画，从材料技法的角度是苏式直接画法和法国式古典材料技法并存的时代，法国式古典材料技法，主要存在于美术院校的部分教师的作品中，或是有美术院校高等教育背景的部分画家创作中，中国整体美术创作的主流，还是苏式的直接画法体系。87年以后的现当代语境中画家的创作，往往是直接画法和古典材料技法并用。在现当代多元的创作环境中，不同题材、内容和形式的表现精彩纷呈，表现主题与形式的和谐在材料技法手段的选择上，各种材料技法的运用范围更为广泛，其中古典的材料技法在现当代很多画家的作品中都有所体现（图5、图6）。

图5 《蒙娜丽莎—关于微笑的设计》冷军 约2003年125×45厘米 油画藏处未详

图6《少女伊娜》张利 1994年80.3×65.2 油画藏处未祥

五、多元语境中对传统的继承与发展

历经几个时期的风风雨雨，中国油画在逆境中挣扎颠簸，甚至几近灭绝没有声息，85新潮后用不到十年的时间的修整直接介入现代。至今中国现当代艺术大约用25到30年的时间，把西方从印象派开始的100多年艺术发展历史又重新走了一遍，在我们还没有真正的“传统”的情况下，开始了反叛“传统”的现代艺术和后现代艺术，这就是中国当代绘画的现状。

在当代的语境中有一种说法要充分体现出你的现当代性就要彻底放弃传统的材料技法，创造出一种全新的视觉样式...绝没有完全意义上绝对脱离传统的新的表现。一切现当代绘画不管从绘画精神到材料技法，都是对古希腊罗马、文艺复兴以来优秀的绘画传统的发扬与完善；是在汲取了传统的营养前提下，在特定时代的土壤中孕育，不断地发展演变而来的。就像传统的湿壁画、丹培拉与后来的油画材料技法的传承关系一样。从文化和审美的角度，古典传统在新的语境中，在传承了优秀的古典传统精神的同时，又赋予了新时期现当代绘画以古典审美的底蕴和庄严肃穆，传统的材料技法使多元的现当代语境中又多了一份传统的典雅、厚重和与经过时间洗礼的文化沉淀。

现当代的语境中，艺术创作根据艺术家要表达的不同的思想观念、不同的视觉形式而运用与之相适合、匹配的材料技法形式去进行创作，确保内容和形式的完美统一，而现当代的艺术创作环境中，主要还是建国以后延续至今的苏式马克西莫夫直接画法体系，特别是在后现代的语境中，不同的观念、不同的形式、不同的评判标准并存的时代，在表现形式和手法上、在材料和技法运用上，不同的观念、不同的内容都有自己的定位和选择，思想观念、材料技法是多元的，所以必须在传承传统的材料技法的同时还应尝试一些新的材料、新的技法、新的形式。现当代绘画是在传承了古典传统的同时的再创造。古典传统材料技法又可以使新的语境中绘画语言更加的丰富多彩。

[1]《西方美术风格演变史【美萨拉•柯耐尔著欧阳英.樊小明译.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08年11月版.

[2]《西方绘画材料技法手册》[美]玛格丽特•克鲁格著.姚尔畅等译.

[3]《中国油画史》.刘淳著.中国青年出版社，2005年7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