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流年

小偷与乞丐

导演贾樟柯在微博里回忆：1990年，我爱背双肩背。从火车站出来，一个少年从后面拉我的背包。我问：干吗呢？少年搂住我：老板，借点钱。他的手里是一把小刀。我说：没钱，还不知道去哪儿吃饭呢。少年仍然搂着我，我们搂着一起走了很远。他停下来，从兜里拿出一个烧饼说：你吃了吧。说完他就走了。这之后，没有人和我搂着走过路。

有人感慨，这事儿的前半段，怎么听怎么像发生在10年前的广州火车站；后半段，怎么听怎么像发生在50年前的广州火车站。

独立财经观察家、职业投资人侯宁也进入回忆：1991年我去临汾市参加考研，街上，四个地痞说我碰了他们的自行车，把我逼到路边让掏钱，我说只有50块，但要考研不能给你们。威逼近半小时后，欲动粗，我躲开，准备挨打。地痞头看后说，你走吧。自此，没再去过临汾⋯⋯

xisoprano想起2000年暑假：高中毕业，走西藏墨脱，实在走不动了，拦了辆东风车。司机看他细皮嫩肉，说好听的普通话，顿时起了邪念，趁他去撒尿，拿着藏刀就搂着他往山上赶，欲行不轨，发现他3个月没洗澡⋯⋯司机脱下自己的干净衣服，说，披上吧，然后就走了。

timore说之前杭州一男抢劫一女子，只翻出12块钱，最后他皱着眉头说，怎么这么穷？你等着，哥给你去抢50元，让你打车回家吧。

⋯⋯

然后，大家又开始怀念乞丐。

1999年，在天津的公交车站，一个捡破烂的从口袋里掏出5毛钱给一个要饭的，还伸出两个指头，要饭的找了他3毛钱。

我表妹想到岳麓山下那个找她要钱的老爷爷。她说，没有钱。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两块钱，让她坐公车。

20多年前的我背着双肩包走天涯，做文化盲流，疑似流氓，在北大校园拦住了一个英俊少年：“懂得诗歌就把我留下，废话少说！”然后在少年的宿舍里吃住了两个月。

30多年前，我还是个乡下小孩，一群安徽人上门讨饭，我第一次听到普通话。我送他们烤地瓜吃，他们居然分我半颗糖。那年代，糖是孩子的天堂⋯⋯

电影《投名状》热映的时候，我看到一则这样的征婚启事：我的愿望是当压寨夫人。不久前，我看见一个女明星发的帖子：幸福就是有个爱你的人一直对你耍流氓⋯⋯

麦当娜脱光之后，我们开始怀念梦露的天真；凤姐出笼后，大家才开始明白芙蓉姐姐的S型的妖娆⋯⋯很久没听到“少年”两字，很久沒有听见江湖传说，所以惆怅，怀念。

文/罗西

城事

剩女真的

法国有一个圣女，叫贞德；中国有一群剩女，是真的。

我的身边就有好多剩女。她们高学历，高收入，高智商，长相也无可挑剔。她们至今未婚有多方面原因，可能自身条件太好是根本问题。可是这个问题很难解决，因为你的条件会越来越好，职会升，薪水会加。倘若自己还独力买了房买了车，基本上嫁人的前景就很黯淡了。

剩女难嫁的原因，还在于对男人太过了解。她们深谙男人行情，知道技术指标又有内幕消息，勤做短线，追涨杀跌，常常套现，最后手头有钱没有股。我有一个女友很讨厌参加婚礼，说这仪式虚伪又傻冒。为此她还特地研究过各地婚俗。她说，在泰国结婚都是高僧主持，高僧会一边见证你们的海誓山盟，一边以佛的名义告诉你们，眼前一切都是虚幻——这个例子说明了，结婚这事很扯淡。

毕业10年后，同班同学中，有些女同学QQ头像空间里全是自己儿子的相片，有些女同学的QQ签名还是“可不可以不做梦”。那天听一个剩女幽幽怨怨地说：“男人就像大食堂的菜，去得晚了，竟然没了。”她们羡慕早婚早育的女同学：嫁的男人不老不丑不傻，像服装店的基本款，经典永恒，不退潮流。为什么自己就碰不到？已婚的女同学总会笑着说：“当初我结婚的时候，是谁提醒我三思而后行，说那傻小子不可靠，前途模糊⋯⋯”

我表姐在城市工作，老家在农村，30多岁了还没结婚，压力很大。因为，在今年五一村里最年长的未婚女子嫁人后，她荣登全村的剩女榜首。不过表姐说：“剩女最大的压力不是前面的人越来越少，而是后面的人越来越多。”看着那些过去叫自己阿姨的小女孩们都开始谈恋爱了，剩女的压力可想而知。

我有个小学同学最近给我扔了一颗“红色炸弹”。我们两家是世交。那女孩各方面条件都非常好，之前准备去德国留学，硬是被爹妈拦了下来，说事业道路越走越明，婚姻道路就会越走越瞎。女孩子千挑万选，要男人优秀先进正直，还必须得纯洁。最后嫁了一个部队参谋，听起来大脑四肢都很发达。

那天我说起她嫁得不错，我爹妈竟然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想来如果换作是我，这婚事多半黄掉。所以说，嫁人这事越是精明还越是难。幸好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当年，我老公名片上的“销售经理”头衔就把我爹妈给忽悠住了。他们不知道，改革开放新时代，做销售的，起步价都是经理。

文/上上签

浮生

富贵vs威武

作为一个婚姻组织，阿蜜的老公借口身体不好不和她过组织生活有N久了。她问他：你是把所有的女色都戒了还是只戒了俺一个？对方竟比她还委屈：我平常工作多忙多累你知道吗？

这是老庄故事里那个“挟泰山以超北海”还是“为长者折枝”的问题，主要得弄清他的态度是“诚不能也”还是“不为也”。

有一夜老公加班没回家，阿蜜路过他们从前的旧屋——据他说租出去了——鬼使神差地上楼，准备敲门看看租房子的是什么人，忽听见楼下自己老公的欢言笑语。她躲在角落里，看到老公和一个女人上来，长长的影子蠕动着，她的裙裾翩然的影子缠绕着他的西装革履的影子。接着，门“砰”的一声关了，把阿蜜留在黑暗里，如同棺材合上了盖子。

这个场面阿蜜在觉得老公不对劲后曾无数次地幻想过，甚至憧憬过迎接它的时候那种立马横刀、杀气腾腾的快感。可是真相却是以这种方式猝不及防地暴露出来，好像一个玩笑不小心开大了，不像是真的⋯⋯阿蜜真想冲进去捉个活的！

阿蜜电话召集众姐妹商议：捉还是不捉？

阿甲掳袖子拍案而起：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寝？冲进去弄个清楚！大不了滚鞍落马重新投胎。

阿乙给的建议跟贾母听了熙凤投诉贾琏偷腥的反应一样：要想过日子就咽下这口恶气吧。威廉王子婚前10多个绯闻女友，凯特想当王妃还不得视而不见嘛，如果像前婆婆戴安娜那样，你敢胡来我比你还折腾，那日子就掰了。回来和他好好谈谈？承认一下你这么多年的错误？比如不够温柔什么的？

做律师的姐妹阿丙说你手无寸铁和人家有枪的谈什么？自取其辱啊。如今偷钱是偷，偷情不是偷。你要谈的情呀爱呀都是过去时了，现在能锁定的无非是名分、钱和尊严三个选项，技术上能保底后两项都不错了。让你撞见作案现场未尝不是件好事，且不可打草惊蛇，现在关键是找侦探收集证据，下一步私下谈还是上法庭都有武器了……

阿蜜打完电话坐在刚才两个鬼影纠缠的地方，听见谁家的炒菜声“吱啦”一声，跟着蹿过来一股冲鼻的味道。阿蜜鼻子一酸，泪眼模糊。

阿蜜心乱如麻，忽而想象自己扮蜘蛛侠潜伏进去生擒他们，忽而幻想自己变成包公手持铡刀闯进去剁了他们，或者装斯文敲开门给狗男女们义正词严地讲“富贵不能淫”⋯⋯可是她老公定会老羞成怒：老子好不容易富贵就是为了淫咋啦？小三说不定也会振振有辞：我想富贵啊，不淫怎么能富贵呢？

在现代陈世美们看来，“富贵不能淫”早就不是问题了，先“富贵”还是先“淫”才是个问题；对于现代秦香莲们来说，面对案发现场，是“威武”还是“屈”，更是个问题。

文/肖遥

世说

有木有？莫须有！

钱谦益82岁能吃上28岁的嫩草，是大有理由的。故国消亡，他找不到活的理论，却信手拈来活的理由。其如夫人柳如是，原先是失足女性，但她老公可有N个，国却只有一个。明朝亡了，崇祯吊了煤山，南明小朝廷也倒在了漂满脂粉泡沫的秦淮河里。这天，柳如是穿戴整齐，邀了老公上得兰舟，游至湖心后说：老公，今天我们一同赴水，溯洄从君去吧。在这千古流芳还是被写进“贰臣录”的关键时刻，只见钱谦益蹲下身子，伸手入水，然后说……

……娘子，水太凉了。

钱谦益也许不够男子汉，但他最懂女人心，知道如何激起女人的怜爱情怀。他此时不讲主义，只讲水温。这话一出，心太软的美眉柳如是果然就不出声了。

的确，凡事都需要理由。那天有位美眉来找我，说我是作家，叫我给她找个跟男朋友分手的理由。呵呵，其实作家现在想象力都挺贫乏的，只会抄袭，我就上网给她搜了几条：一、很爱很爱你，所以怕会辜负了你的爱；二、我妈妈说了：不让我和别人睡；三、请原谅我不能承受你在床上的重力加速度；四、我们终究无法消除结构主义上的二元对立矛盾，是该迈向解构主义的时候了；五、我去合过八字了，大师说你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婚后靠性功能，我性功能靠不住；六、世界上本来没有爱，爱的人多了，也就没了爱；七、你家的猫猫不喜欢我，我家狗狗也不喜欢你……

情场找不到理由还不打紧，官场可须臾离不开理由。比如，则天皇帝整顿公款消费，规定接待领导，不准杀猪宰羊，整顿小组组长娄师德同志，下到各地去督查落实情况，来到了陕西。热情的陕西人民端上来一盘涮羊肉。娄师德同志有点发毛毛火：这是咋回事啊？陕西人民说：这羊不是宰杀的，是豺狼咬死的。娄师德同志点头。过后，陕西人民又端来一盘鱼肉。娄师德同志说：这是典型的违反政策哪！陕西人民说：领导息怒，这鲈鱼也是豺狼咬死的。娄师德同志拍起桌子发火了：蠢！山羊才是豺狼咬死的，鲈鱼是水獭咬死的懂不懂！

都说秦桧会做官，其实他是很不会做官的。韩世忠质问秦桧为什么杀岳飞，可以说岳飞躲猫猫啊，可以说岳飞喝水死啊，可秦桧千万理由居然找不出，只道是“莫须有”。

文/刘诚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