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芹
话语的流向是一场精准谋划的战争。引一位法国汉学家的话说:中国在这场图谋已久的战争中至今处在不设防状态。世界转来转去在重复同样的悲剧。
控制“话语平台”
掌控话语流向,明说明做的封堵往往事倍功半。当对手以话语作武器攻击自己时,最愚蠢的做法就是事先非但没有设法解构话语的权威,反而参与该权威的构建,等到被击中要害,才不得已采用“闭眼术”招架。控制话语的流向是一门技术,主要在掌控“节点”,重要的“节点”像闸门一样,是绝不放手的。控制“节点”比公开下令禁止触碰某条红线要聪明得多,首先让绝大多数人看不见操纵闸门的手,其次事先防范流向的逆转或分岔。总之如果没有把住“节点”,对手就可能占据制高点,话语的流向就会转到有利于对手的方向,让自己落到不得不硬封的地步,那么即使封住,道德制高点也占不住了。
所谓“节点”,就是“话语平台”,控制“节点”,就是构建自己的“话语平台”,同时解构对手的“话语平台”。在这里,解构对手与自建平台是双管齐下,操纵舆论的力量不在于往自己脸上抹金,而在于往对手头上扣屎盆子!新闻(尤其是国际新闻)是为制造舆论而生而灭,国际间,“独立”的、“自由流通”的信息根本不存在,话语的流向绝非信息的“交流”,而自始至终都被视作一场战争!
对“节点”的控制有一张严密的网,从文化到体育无所不包,没有一个环节是疏忽的。舆论在此分对内对外两个营盘,同一批操作者,但内与外分得极清,对外的全控与某些国家的堡垒式自卫差别只在一个暗搞一个明做。
就说体育,掌控“节点”的基本做法是不播放任何中国人有优势的体育比赛,连该运动本身都因长年信息封锁而从公众记忆中抹去,就好比美国人篮球世界顶尖,中国人就连看场篮球赛的自由都被剥夺了。如果中国人再敢于取得绝对优势,在这里就等于宣布此运动的“死刑”。其次是不传播任何中国自己组办的赛事;最后在各类国际比赛中封中国人参赛的事实。比如环法自行车比赛是法国媒体暑期大炒的项目,除非不看报,不开电视,不听广播,否则逃不掉。然而就是这部每日家常“连续剧”的内容也是“过滤”过的。组委会邀请了中国自行车选手,但这种事不让法国民众知道。为什么?因为请中国选手参赛不似挑选大陆电影人,电影节请人艺术不是目的政治才是由头,不管大陆艺人自我感觉脸上多么风光,在法国这头就是为负面话语配料、送料的;而大陆自行车手参赛则难变成这个性质,除非个个违禁服药,既然属于正面话语的范畴,就必须阻止其流入。邀中国人来,是为了中国媒体替法国旅游做宣传,也就是只让话语流出去。所以没有任何一家电视台或报纸提供哪怕一张中国人参赛的画面,媒介从业人员的自觉一律让人不得不佩服这个民族自觉的权力意识以及不与外人谋的内忠。直到赛后数月法国媒体报道西班牙冠军有服用兴奋剂嫌疑,顺带提到有一位中国自行车选手也被怀疑,中国人参赛才透过一则负面新闻泄露出来。
操纵知情的自由
如此经营针对中国人的负面话语,经年累月,视利益需要时收时放,但大方向难变。法国民众对世界其实是两眼一抹黑,但从来不让他们觉察,“新闻自由”是操纵的自由,而不是知情的自由。比如嫦娥二号升天的新闻是封的;法国人也不知中国的高速火车比法国快;不知中国有退休制度(法国媒体声称中国人连退休二字为何物都不知道!);不知中国妇女与男人同工同酬(法国妇女工资比男人少百分之三十,但张艺谋的电影让他们眼里的中国男女永远停在了“大红灯笼”模式);不知中国能用高科技织布、炼铁、造汽车(至今多数民众认定中国人连织布技术都要偷法国的);不知朝鲜战争美国人是打不过才谈判的;不知从制瓷、造纸到印刷均传自中国;不知鸦片战争是英国人强迫中国人吸毒;不知法国参与了第二次鸦片战争,烧了圆明园……
这么做固然有心胸狭窄的解释,但关键还是出于控制话语流向的焦虑。如果在一个“节点”放任正面话语流入,表面看只是丢失了某方面的话语优势,无碍大局,但自己历来用“话语平台”明攻暗打,所以认定别人必行此道,为防范便秘密搭建了一堵“防火墙”,开任何口子都不敢掉以轻心,每一个口子,都在不同程度上給了对方“话语平台”,一个“节点”没有控制好,就可能引起连锁反应。体育还只是小“节点”,跟买一件物美价廉的中国造衬衫一样,难以撼动意识形态的话语流向。文化领域的看守就严密得多了,因为这是“话语战争”的主攻战场,一般采取全封或只放负面话语两个步骤,这样做既保证“话语平台”永远在自己手里,又让受众没有失去看世界的自由的感觉。比如中国电影在这里的“专家”嘴里,除了被挑来的几个电影人,其余均不存在。可见之所以成天与竞争对手打“言论自由”牌,就在于自己早已握有将百姓视野圈进狭小区域的决胜牌。
对上海电影节也是滴水不漏封锁的,因为是掌握价值判断权的关键“节点”。一个民族做什么、往哪里走,就取决于它的价值判断。为此无论法国名人在上海得到何等荣誉,传媒万马齐喑,无一例外,名人也自觉遵从,在上海让中国人以为他们荣幸得很,回到本土则唯恐国人知道,与中国艺人拿外誉当上帝光环截然不同。比如中国媒体广泛报道前总统希拉克要到中国推销其回忆录,但这条新闻在法国是全封的。以希拉克与传媒的深刻联系会找不到几家媒体报道?为什么当事人与传媒在“防火墙体系”中配合默契目标一致?没有人会为这样的封锁抱怨失去自由,更不会把去外国电影节当成要争的福利。在他们看来这早已不是言论自由或艺术自由的问题,而事关价值判断权归于谁手,从价值判断权还可以引申到艺术定价权,在这里精英阶层人人有这种权力意识。
价值判断权直接关系文明的生存,单从经济上讲它也决定了几乎所有事物的定价权,简单说话语的流向不光决定一件衬衫、一瓶面霜或一块手表、一只手袋的定价权,也决定一部文艺作品乃至一个人的定价权。“中国造”质量同等价值却十倍或百倍之低,就是控制世界话语流向的看不见的手决定的。中国人还远远没有意识到这只看不见的手翻云覆雨的厉害,这只无形而有力的手可以以数年时间,用信息(甚至假信息)接力的方式,将某国产品变得一钱不值,等其陷入破产绝境以低价一举收入囊中。这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打劫”!所以各国的“城墙”是阻挡“话语战争”、令看不见的手没法扩大“打劫”范围的最大障碍。各种“自由”、“独立”、“开放”的糖心丸也是为此抛出的。那些内外不分的民族,往往舆论的心脏控于他手都无知无觉。
电影节架设“话语平台”
电影和传媒是控制话语流向最周密的领域,因为是当今世界最便于使用、且不易暴露的大规模杀伤武器,有一群足以让中国人汗颜的忠诚卫士,其所用战术,没有明打明的教材,全是暗手,只能靠长年观察。
遍布法国的大小电影节除了开发地区旅游资源,首要任务就是为构筑道德高地架设“话语平台”,源源不断地输送攻击对象的负面话语,从选片到颁奖都与美国的国际战略密切配合,长期观察会发现一条清晰的界线:战线挪到哪里,制片人、选片人跟到哪里。比如为阻止中国人在非洲占西方的财路,制片人就找到一位乍得人(其实根本生活在法国)拍了一部悲剧电影,表现一对非洲父子因为中国老板裁员而陷入绝境。随后戛纳选片人“偏偏”在偌大的非洲就看中这部“代表非洲”参赛。在亚洲,从印度、越南到印尼,及至日、韩,选来的都是“温馨”画面,唯有中国必是“黑暗”。连中国周边国家如蒙古、吉尔吉斯斯坦等入选得奖的电影都必有反华细节,非如此进不来。
一部与艺术毫不搭界的纪录片《上访》,可以几年来转遍法国各地电影节,到处得奖,还在电影资料馆变成免费查询档案,那个“丑陋”的中国让法国人精神上得到多大的安慰,又为他们操纵话语的流向做出多大贡献,从“送料者”得到与才华多么不符的荣誉,就可判断了。该片是由法国国家电视台和国家视听研究所出钱制作的,也就是用的是法国纳税人的钱。法国为什么要送中国这份礼呢?如果真喜欢中国穷人,对偷渡来想讨口饭吃的中国穷人手下留情岂不更合逻辑?真同情全世界受到不公正对待的人,为什么不怜悯本国遭受同样命运的人,不资助本国电影人拍此类电影,法国没有被司法和社会公正遗忘的角落?法国为什么自己做这一套,却到中国去鼓噪另一套?再说怎么没见法国送印度、越南或印尼同样的“礼”?那里没有冤屈者?没有底层肮脏的角落?我无法评判《上访》拍摄者的意图和行为,更无法揣摩他是否意识到自己只是那条国际“毁誉流水线”的打工仔,但我可以告诉国人,在法国人眼里这类人就是为猎犬送料的,没有别的价值。
掌握世界走向的关键“节点”
单讲阻截中国的话语,有人又会百寻道理,下面就说说日本。如果说对中国是全封,对日本则是有封有放,对科技、工业是放,这意味着承认日本的工业技术水平,这个“话语平台”背后是巨大财富,除了西方盟国间,轻易是不让别国分享的,因为决定了工业产品的定价权。日本产品能以高出中国产品十倍百倍的价格销售,绝非质量功能有如此差距,而是分享了这一至关重要的“话语平台”。产品档次的提升,质量固然重要,但并不起绝对作用,关键在于西方是否让你挤进“话语平台”。这才是当今世界最残酷的现实!话语是诱导消费者多花钱还是少花钱的闸门,是操控消费者价值判断的“节点”,此闸门的开启与关闭,造成的现实结果是:中国人愿意花一万块钱买一只法国品牌的皮包(还不算排队、验护照、限购这些“不客气”的招待),而法国人要求中国人以最低价格(百倍之低!)向他们出售同样质量的物品。两国民众为什么会产生如此南辕北辙的价值判断?一件寻常物品的價值为什么会有如此悬殊的差异?话语已成为现代战争劫财篡权的武器。即使对日本这样的盟友,在关键“节点”上也是要封的。
关键“节点”就是主导上层建筑价值判断的“话语平台”,实际就是世界向哪里走、往哪里看的“灵魂点”。如东京电影节几十年被封(足见电影是话语战争的战略要地!),法国人不知道存在这样一个电影节,法国电影人如果参赛或得奖,只字不报。不能在民众心里树立西方之外还有别的精神统治中心!驯养猎犬的要诀即杜绝其吃他食的可能。没有一位日本歌星、影星得到与其西方同行一样的对待,几位受宠的导演都是西方捧出来为捣毁本国电影工业立下汗马功劳的。可见艺术自由不过是拆掉别人的城墙,自己捧出的明星也并不仅仅身负艺术使命。由此日本人设的任何国际奖都在被封之列,而民众经长年驯化,均接受不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国际奖”一钱不值!根本不给你这个“话语平台”,让你来决定话语的流向,给你影响价值判断的可能!对好莱坞、威尼斯、柏林……就不是这样行事的,因为那是控制在他们自己手里的。
从上述实例看,话语的流向绝不是自发的,而是每一个“节点”都把控好的“人工渠”,是有意识的接力和传递过程,越是高叫“言论自由”的社会,监控机制越严密和隐秘;这也不是一场公平游戏,而是从一开始就设计好了方向,构建自身和解构对手的“话语平台”缺一不可;这里面更不存在偶然,“从天而降”的馅饼无一例外都落在被挑中的人手里;话语是现代战争的标准武器,话语流动事关国家与文明的生死存亡,像打仗一样需要知己知彼,精心谋划,这里面没有良心,更没有公平正义,有的只是利益和强烈的征服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