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比亚:潘多拉盒子已经打开

郑若麟

利比亚战争如果久拖不决，将会使石油价格不稳，从而影响到包括中国在内的全球石油进口国的经济发展，进一步拖累全球经济复苏，甚至加深经济危机的冲击。

要了解这场战争的走向，就应从战争的进程和目的着手，看各方尤其是法、美、英联军的目标是否已经达到。

如果说在战争开始的48内小时，法、美、英联军还能勉强争辩，称击毁利比亚政府军防空设施和装甲部队是在实施联合国决议的话，今天的战局已经非常明确地将西方空中打击的根本目的展现在世人面前：削弱利比亚政府军的战斗力，使反政府武装能用武力推翻卡扎菲政权。在北约强大空中火力的不间断打击下，卡扎菲的军队已经溃退。显然，法、美、英三国要在国际社会（如非盟）提出的政治解决方案被普遍接受之前，抢占制高点，从卡扎菲手中夺走石油产区，以釜底抽薪的方式，使卡扎菲政权失去生存的关键性支柱。

众所周知，近年来卡扎菲仿效委内瑞拉总统查维斯的做法，一直在调整其石油输出政策，这些政策导致美国在利比亚的石油利益受损。

如2007年年底重新谈判双方签署于60年代末的协议，而新合同使美国石油公司多支出几十亿美元，分成比例也被减低。而且近年来美国未能在利比亚的新油区中标，失去不少机会，美国因此而十分不满。对于美国来说，这场战争如能使反对派占住产油区，就达到了军事行动的目的。没有了石油，卡扎菲就失去了一切谈判筹码，其政权也就岌岌可危。

事实上，利比亚反对派也已经放出风声，准备攻占产油区后，要恢复石油生产，以石油换取国际承认。反对派还强调，在后卡扎菲时代，将重新根据各国对利比亚民众起义的态度和支持程度，来重新分配石油开采权。如果最终形势果然朝这个方向发展的话，这场战争的目的还不够明确吗？我们可以预测，战事已经接近尾声。

以三国联军的强大军事实力要协助反对派打败卡扎菲实在是绰绰有余。但问题在于，反对派是否能承担起建立能与的黎波里相对抗的重担。事实上利比亚发生的事与突尼斯和埃及有着完全不同的背景。

据一些知情人表示，班加西作为非洲最接近欧洲的城市，近15年来逐渐成为非洲移民非法偷渡欧洲的中转站，每天都有上千非洲人来到这座城市，希冀移居欧洲。于是，蛇头和人口偷渡就成为这座城市的一项重要生意，收入高达几十亿美元。偷渡历来被黑社会所掌控，班加西很快成为利比亚黑社会最猖獗的城市。与此同时，班加西还存在着“伊斯兰战斗小组”（2007年该小组宣布隶属“基地”组织）、信仰纳赛尔主义的泛阿拉伯民族主义组织、利比亚共产党和受伊朗影响的“霍梅尼派”组织等各式各样的公开或秘密机构。当利比亚出现民众起义时，这些组织或机构都多少卷入其中，其中部分组织，包括黑社会，很快就拿起武器，使这场和平示威迅速演变成武装暴乱。

但从中也可以看出，目前在对待卡扎菲的坦克时，这些政治理念完全不同甚至尖锐冲突的组织暂时可以走到一起。但是否能共同通过“民主”的方式来治理未来的利比亚，这一点，甚至连法国人也绝不乐观。在西方，特别是法国扶持起来的利比亚反对派过渡政府和全国委员会甚至在建立过程中就已出现深刻的矛盾和冲突。

在这个多达数百个部落组成的国家，事实上从来也没有存在过现代意义上的“国家机构”。卡扎菲正是在这种现实的限制下，组成了所谓的“民众国家”，政府靠的是与部落间达成协议来维持国家的统一。而这场内战使各部落之间原来就已经存在的分歧变成了仇恨，而西方的武力干预更是对这场内战火上浇油，使利比亚形成了“伊拉克化”的局面。对于上百个大小不一的部落，要在卡扎菲后形成“民主、自由”的统一政府，恐怕在可以预见的未來，将仅仅是一个空想。

因此，战争尽管可能很快就将结束，但动荡的潘多拉盒子已经被打开。利比亚人民将可能在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失去和平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