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平
随着改革进入深水区,信仰事件也层出不穷。
近日惊闻河南省某县有七旬老人土地庙里供奉县长,跪求神仙,帮助乞讨医疗费。据说,该县县长还是出名的“包青天”,为官清廉正直,深得老百姓信任和爱戴。但是,县长工作繁忙,老人只能把县长的肖像挂在庙里,如跪拜神灵一样,跪求县长百忙之中过问此事。然而,官方知情之后,认为这是“人身侮辱”。
曾记得近年来随着日益复兴的民间信仰。老百姓觉得某些政府官员不可信赖,只好去庙里求神拜佛。以表示对这些官员的一种批评。现在倒好,神灵不灵了,反过来,人们又把官员奉为神灵来崇拜,拜神如求官,祭神如祭官。由此看出,所谓当代中国的信仰问题,似乎总是在官员与神灵之间摇摆,并且是以官员、权力作为信仰的核心。
300多年前,意大利的利玛窦说,“中国人虽然礼敬偶像”,但“他们对于神的敬畏心。实在太薄弱”。因为“中国人主要的偶像,就是他们的官吏”。200多年前,英国公使马戛尔尼说的一句话,似乎很偏激,但振聋发聩。他说:“中国人没有宗教,如果说有的话,那就是做官。”几百年过去了,某些周人的宗教依旧还是做官,老百姓拜神与求官,求官与信神,往往高度一致。
传统中国,老百姓跪求官员,天经地义。皇帝就是代天立言的天子,官员就是统治百姓的神明。千百年来。国人求帝皇、拜官员,跪天、跪地、跪祖宗,长期左右我们的民族信仰。虽然,100年前的辛亥革命推翻了皇朝制度,取消了百姓向官员下跪的戒律。但是就信仰习惯言之,在庶民百姓对官员的敬拜层面,中国老百姓还没有真正地站起来。老百姓见官员不再下跪,但在心理上,往往依旧敬拜如神灵。
与此相应的是,有关部门对各地民间信仰的管理,也大多遵照行政系统中的权力关系进行分等,使得地方宗教神灵的庞大谱系、千百位神明的品级地位,都完全依照官制系统来进行设置,宗教信仰关系也被置于同级官府的等级标准之下,出现了“局级和尚”、“处级道士”等奇怪的称谓。公权力因此也被高度地、严格地神圣化了。
令人震惊的是,就在河南百姓求官与求神差不多同一个时段里面,南方某县县长却因祖坟风水而阻难农民创业。农民贷款在一块地创业,因此被该县县长阻难,认为该地距他家祖坟只有50米,坏了风水。此类现象,近年来也不乏先例。如重庆某区因为办公楼的风水被阻,要强行拆掉对方的建筑;又如某地政府办公楼的建设,事先请来风水师予以测算,甚至有领导班子人员的搭配,也要清神汉巫师来进行性格预测云云。这说明在某些官员那里,公权力已经异化,他们不是对老百姓负责,而是借助于神灵信仰,使他们手中的权力神圣化。
这些官员们不但前呼后拥,指点江山,而且官威加上神威,公权力加上神化的权力形式,谁敢不听,谁敢不从。公权力利用了传统信仰的形式,以此影响社会、百姓正常的生产生活。在一些国人的以目中,官员胜过神明,上管天,下管地,中间还要管生、管死。而中国人信奉的神灵,很多本来是立德、立言、立功之大人物变现的,比如岳飞、关羽等等。古诗所谓“犬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有田俱种玉,无地不栽花”。世间的权势与财富,既是权力的象征,同时也象征着权力的神圣。不但权势压人,而且神权压人。
毛泽东曾经指出,政权、族权、夫权、神权,曾经是束缚中国人的四大绳索。没有想到的是,社会变迁的当代中国,这束缚中国人民四大绳索之一的神权,某些地方官员权力的变质与异化,如今又借助于传统信仰而再度复活了。因此不难理解,某些国人的宗教就是当官,信仰就是发财。所以,解决这种信仰危机之方法,就在于把权力运行纳入民主与法治的轨道。舍此,别无他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