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2011-05-14 17:16
中国新闻周刊 2011年12期
关键词:蝎子老乡唐僧

关于诗的集体记忆

我几乎不读诗。读不懂。诗对我而言,就是特工之间的密码。读了后一句忘了前一句,读完整段,或多或少能感觉到文字间流淌的或激昂或沉郁的情绪,但到底说了什么,还是没有眉目。

生平只读过两本诗集,一本朦胧诗,一本不那么朦胧但仍让人一头雾水的《恶之花》,为的是对付失眠。诗集在床头放了半年,塑料封套都没拆,封套上的灰尘能写字。因为我发现,培养瞌睡的首要读本,还是《追忆逝水年华》,在一个老长的句子里绕来绕去还没找着北,就已经月朦胧鸟朦胧了。也极少极少买诗集,有一份功利的算计在里面,觉得划不来,老大一张纸,却只有几行字,还没个插图解馋。我只对打油诗感兴趣,譬如我熟记的这一首古人的打油诗:“忽然天上一火链,难道玉帝想抽烟。如果不是想抽烟,为何又是一火链。”

这几句自白,想必会引起群攻,若在论坛混,唇枪舌剑,永世也别想再翻身了。其实我是想恭维60后文青中的大部分和70后文青中的小部分,因为羡慕他们所经历的被诗歌启蒙的火热青春。这种羡慕是真诚的。池莉在一篇文章中调侃她这一代人青年时期的梦想是“解放世界”,这在现在看来虽然有点类似于生日许愿许的是“世界和平”,既让人窃笑,却又让人有莫名的触动。

相较之下,80后的记忆是凌乱而碎片化的,俨然人类学家眼里的现代城市生活的格局。像我这类一早就误入歧途至今仍写着千字文沾沾自喜的冒牌文青,最初的文学启蒙是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用功看琼瑶。无论启蒙还是青春期,我的生活中都缺乏诗歌所酝酿的那种浪漫情怀。如今更是速溶咖啡的时代,千字文与城市节奏似乎相得益彰,但微博眼看就要后来居上……

有幸结交的几位60后朋友,至今还延续着在博客上写诗、相互评诗的习惯。谈起早年的读诗、写诗经历,他们两眼放光,扼腕叹息,像对初恋的追忆,又是快慰又是遗憾。我印象深刻的,倒是另一种形式的集体记忆。二十七八岁时,一群人还集体是处男身份,偷偷从单位溜出去,躲在一位朋友家看黄碟。在窗帘紧闭的房间,一个个眼睛贼亮贼亮,血脉贲张,身体僵硬。不料门砰地一声开了,朋友的爸爸站在门口,几个人触电般弹起来,都站在电视机前挡着。老头的眼睛还未适应黑暗,但电视里的呻吟自顾自继续。于是有人负责干咳,有人大声向叔叔问好,有人慌手慌脚把电视关掉取出碟子。似乎万无一失了,窗帘拉开,没想到每个人都面相怪异,大汗淋漓。老人惊奇地问,你们在干什么,有人冒了句,我们在讨论诗歌——幸好老人不热爱诗歌,不然他会说,好,算我一个!

文/寇研

唐僧的色戒

在《西游记》的五个向唐僧投怀送抱的女妖中间,要数蝎子精最给力。他俩在一块儿的场面可谓雷人:“那女怪,活泼泼,春意无边;这长老,死丁丁,禅机有在。一个似软玉温香,一个如死灰槁木。那个要贴胸交股和鸾凤,这个要画壁归山访达摩。女怪解衣,卖弄他肌香肤腻;唐僧敛衽,紧藏了糙肉粗皮。”

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在干什么?在斗嘴!蝎子精道:“我枕剩衾闲何不睡?”唐僧道:“我头光服异怎相陪!”蝎子精说:“我愿作前朝柳翠翠。”唐僧答:“贫僧不是月贽黎。”蝎子精又说:“我美若西施还袅娜。”唐僧对:“我越王因此久埋尸。”蝎子精说:“御弟,你记得宁教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唐僧回答:“我的真阳为至宝,怎肯轻与你这粉骷髅。”……我要是蝎子精,台词说到一半恐怕就会笑场。

唐僧经历的色戒还包括组织的考验。四个菩萨扮成一个半老徐娘和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勾引他们师徒。唐僧的反应真的很“唐僧”:“他坐在上面,好便似雷惊的孩子,雨淋的虾蟆,只是呆呆挣挣,翻白眼儿打仰。”

色戒对唐僧从来不是个问题,他甚至不惜为此破除“出家人不打诳语”的戒。一次,他哄骗女儿国国王说:“陛下同贫僧送他三人出城,待我嘱付他们几句,我却回来,与陛下永受荣华,会鸾交凤也。”女儿国国王欢天喜地同新婚丈夫唐僧出关,送别徒弟,奈何一出去就被孙悟空用定身法定住了。和一路上打他主意的妖精们相比,只有女儿国国王是一心想和“唐朝长老”百年好合的,怎奈“我最爱的人却伤我最深”。唐僧和他的团队也用同样的手段欺骗了玉兔精变的天竺国公主。

玉兔精、老鼠精这些女妖们纠缠唐僧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和唐僧配合以修成太乙金仙(《西游记》中级别最低的神仙,孙悟空被玉帝封弼马温时授予的“仙箓”一职就相当于这一级别)。组织不会给她们参加取经行动以成仙得道的机会。这些有进步思想的女青年,只有把自己的身体奉献出来,送给唐僧这样有望成佛的高级人员,还得看人家愿不愿意要。

当杏仙对唐僧低声悄语“趁此良宵,不耍子待要怎的?人生光景,能有几何”时,她绝不是怕辜负了大好时光。妖精们都知道,和唐僧会鸾交凤能增进她们的道行,可以少修行几百年。就如同现在的年轻女人找有实力的大叔,不是为了爱更不是为了性,而是为了可以少奋斗N年。

文/肖遥

驻站艺术家

电影《天使艾美丽》里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地铁里那个有休息日的乞者的一句“对不起我今天不工作”。说时脸上没有悲喜,语气平淡天经地义,让人不得不扪心自问一下,好好地乘地铁怎么不小心踏进了人家的起居室?踏就踏了,还随便扔钱给人家。下回一定弄清楚人家上班时间才行。

巴黎的地铁错综复杂,据说翻开巴黎女人的包,必有一支口红和一册地铁图。而一个外乡人出入地铁站,则会被三样东西吸引:出口指示牌、站内展览品和各种驻站艺术家。

有个选手是这样的:站在楼梯口,身上套满颜色明晃的布料,长一块短一片的,就差一根打狗棒在握。音响和麦各自放好,并一顶摇滚专用大毡帽,怀抱吉他就开始了演唱会。当然,半开的吉他口袋和零星的硬币,自然在最紧要显眼的位置。

这位驻站表演艺术家,敬业倒是敬业了,只是常年弹着两三首小曲儿,并一驻就是三年,简直就是棵盆栽的长青树,种在了那里,还翻来覆去光秀着那三两片叶子。

女友L上下班要换乘一次地铁,在换乘站长长的过道里,隔三差五会遇到个侧着身子表演的。该小伙儿也戴帽子,年纪长相不详,且装备简陋,只有一把吉他,一把椅子,有时候椅子里会有个靠枕。L这天路过的时候,不是上下班高峰,那音乐居然飘进了她耳里。咦,这不是崔健去年新出的歌儿吗?还真是懂得与时俱进的好小伙子。她退回半步,再细听一耳朵:“为你我戒了酒和烟,戒了不良的习惯,走到爱情的边缘,你却说再见。”果然是《戒爱》没错,并且唱得字正腔圆,保准是咱华夏好儿女。L忍不住打量正沉浸在音乐中的小伙子,胸口开始突突直跳起来。别看L姿色着装挺像回事,偏就好能写首小诗或者在楼底下给她唱个曲儿这一口。还好L冲动中尚存一丝理智,决定暂时不唐突“佳人”,轻轻放下2元硬币五枚及小纸条一张,婉转发出哪天一起喝一杯的邀请。结果,小伙子再也没出现过。我笑话L,明摆着的事,人家本来好好表演着,你这一闹,乌鸦不得清静,当然就飞走啦。

这里的地铁列车里,还有一种行为艺术家:趁下午非高峰时期,在空座位上分发小卡片,上书“本人上有老下有小请给我一两个硬币”云云,隔半分钟再依次收回卡片,不跟你正面交锋;或妇女背个襁褓里的宝宝,在车厢里慢慢穿行,从不停留超过3秒钟。

我估摸着,挣钱固然重要,姿态也忽视不得。一边要在表演中尽情展示自我,一边也要注意不能风流潇洒太过,免得撞上如L这样的女子,占了挺久的地盘,还是得搬家。

文/驳静

老乡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近些年,这句话被改成了:“老乡骗老乡,两眼泪汪汪。”其实老乡形形色色,不能一概而论。

一般而言,老乡在异乡相遇,无论是否发自内心,彼此都会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激动。不过上海人似乎是个例外。我多次在异地遇见过一口上海话的老乡,忙不迭过去用乡音打招呼,每每对方只是淡淡地说:“哦,你也是上海人啊!”记得以前在三峡库区工作,同一办公楼里有一家上海企业的办事处,便常去串门,聊聊闲天。某次,他们晚餐吃大闸蟹,吃完之后,经理用牙签剔着牙到我们门前来晒幸福,感慨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居然还能弄到大闸蟹。该经理走后,我的同事们都很是鄙夷,劝我还是踏踏实实做个武汉人,上海人有什么好,连几个大闸蟹都不愿和老乡一起分享。

虽然当年户口下到武汉,我们全家都不大乐意,不过相比上海人,武汉人在外地相遇,的确要“泪汪汪”得多。

“伙计,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老乡!”武汉人的大嗓门仿佛专门为他乡偶遇准备的,辅之以互相拍打后背的亲热肢体语言,颇有几分井冈山上朱毛会师的味道。一幢楼里但凡有几家武汉驻外机构,今天你请客,明天他召集打麻将,总是热闹得不得了。不过,真要遇到什么事,两肋插刀还是不大可能的。某次,楼里一武汉商户与人扯皮,大有发展成武装冲突之势,他们经理紧急派人请我们去助阵。我们私下简短地讨论了一番,认为虽是老乡,平日吃吃喝喝,不过交情还没有到可以去流血牺牲的程度。所以去是去了,但都留着后手,见势不妙,随时准备开溜。所幸最终没有打起来,面子保住了,以后还能一起吃吃喝喝。

似乎弱势群体之间,老乡的团结度更高一些。我现在的办公楼下有许多小餐馆。某次,湖南餐馆里几个中年男人来砸场子,一个个很凶恶的样子。老板又矮又,我们都想他这回要遭殃了,不料过了一会儿,居然来了两辆面包车,下来八九个湖南老乡,硬是镇服了闹事者。看到此情此景,我不由想到假如上海人在内地开餐馆会怎样?如何应付那些吃白食的、敲竹杠的?不过据我观察,上海人好像很少会在外地开小餐馆。

生意场上,数浙江人最重乡情。我认识一个浙江老板,低谷时亏得身无分文,远在西北的他,凭着一口乡音,在每座城市都找得到肯“包吃包住包交通”的老乡,成功回到家乡,之后东山再起。

文/朱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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