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寓言》选章

大解

引子：傻子说——

我是个老傻子。我到底有多老了，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能说清楚的，是我在大地上挖了一个湖泊，天天坐在湖边，给孩子们讲故事。经过许多人的口耳相传，这些故事就成了《傻子寓言》。

农药依赖症

我在火车上听到一件新鲜事，说一个城里干部到极其偏远的山区任职，一去就是三年。他去的那个山区还处在非常原始的生产和生活状态，连化肥和农药都买不到，因而当地人所吃的都是绿色食品，绝对没有污染。一年以后，吃惯了城里饭的下乡干部得了病，他到全国最大最权威的医院——天堂医院去检查身体，结果让他大吃一惊：他得的是农药依赖症。也就是说，他一直在城里生活，吃惯了饱含农药的粮食和蔬菜，身体已经形成了农药依赖性，突然改变饮食结构以后，身体极度不适应，必须及时补充体内的农药含量，否则将有生命危险。由于就医及时，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向体内输送了适量的农药，他才保住了性命，身体慢慢得到恢复。

这件事震动了科学界，来自世界各地的顶级科学家纷纷来到中国，找到这个下乡干部，对他进行研究。一些研究成果发表在权威杂志上。其中一位科学家因此获得3047年的诺贝尔医学奖。令人安慰的是，一千多年以后，这个城里干部的人体标本依然保存完好，因为浸泡他的液体是原浆农药。

高架桥

这些日子，我居住的小区门口正在修筑高架桥，工人们日夜不停地施工，工程进度很快，桥墩和大梁已经铸就，一部分已经开始铺设路面了。我看用不了几个月的时间，就可以竣工通车。

我和朋友说起这件事，他不屑地说：“这有什么了不起，我家门口经常出现彩虹，七彩、拱形、高大，神从下面走过，都不会碰着头顶。那才是真正的高架桥。”

我知道他不是吹牛。我确实见过他家门口出现过弯曲的彩虹，非常高大、漂亮，但很不实用。很少有车辆从彩虹上面经过，毕竟那空气铸造的东西不是很结实，弄不好会发生坍塌，酿成重大事故。大多数时候，人们都把彩虹另作他用，任凭淘气的孩子们把它当做滑梯，爬上去，然后滑下来。看那些孩子们，下滑得多么快，多么危险，落地的时候，屁股蹾在地上，眼泪都出来了，还在笑。这游戏非常刺激，但风险极大。

两相比较，我还是喜欢水泥铸造的桥梁，走在上面踏实，坚硬，有安全感。政府和交通部门也主要是考虑安全和耐用等因素，经过多次论证，最终选择了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建桥方案，放弃了华而不实的彩虹。我支持政府的选择，当时在网上做民意调查时，我就投了赞成票。

一群老太太

我曾经在一首诗里写过：“三个老太太手拉手，也挡不住深秋的来临。”现在看来，这句话需要更正，因为我曾亲眼看见一群老太太在上访途中，把汽车截在路上。后来才知道，她们上访的原因是：绝不能再继续衰老下去！

这个问题最初没有得到妥善解决，是因为政府的回答非常草率，一看就是不负责任的说法。市长给出的答复是：“去找钟表制造商，让他们把表针的转速调慢一些。”

事情并不是人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老太太们也不是好惹的。她们继续上访，找到了上一级主管部门，并且打出了横幅标语：让时间停下来，否则我们就立刻消失！

老太太们的条件越来越苛刻，政府只好责成信访部门好言相劝，先把她们安顿下来，然后再想对策。政府并不是怕这些老太太，而是怕她们的老头，一旦把她们的老头也牵扯进来，事情就大了。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老頭们对这种提法并不感兴趣，甚至持反对意见。政府摸清了这些底细以后，终于下了决心：给每个上访的老太太免费赠送十斤雪花膏，再辅以化妆技术，让她们返老还童。老太太们得到了这些答复，满意地回去了。

【原载2011年4月20日《文艺报·第一阅读》】

插图 ／ 剧毒食品 ／ 翟海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