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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斯维加斯没有我所想像的那样快乐,我做了一切值得快乐的事,但我依然没有快乐。
㈠
我再见到陈懿的时候,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他手腕上戴着G-SHOCK手表,身上穿着CK、Armani、Kenzo,脚上是GUCCI的鞋子。他脱鞋的时候我偶然瞥见,他连袜子都是名牌Converse的。
陈懿曾和我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但在几年前因为转校和搬家,我们的友情已下落不明。如果不是我来参加苏初夏的生日晚会,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再见到他。至少在普通的情况下,我是不会无故跑到酒店的VIP套房来的。苏初夏是个人们口中标准的富二代,花钱如流水,毫无节制。我本来不想参加她的生日晚会,只是禁不住她一再邀请,而我来这里的原因是想让苏初夏明白,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是的,苏初夏喜欢我。
但我对大多数的东西都有一个界限定在心里,苏初夏和我是不同世界的人,所以我当然不会和她交往。
只是我从未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陈懿。
陈懿也认出了我,他殷切地和我拥抱而后叙旧,叙旧到动情处又拥抱,如此重复。苏初夏看了我和陈懿许久后,将我拖到洗手间问我和陈懿是不是GAY。
我慌忙否认。
苏初夏放心地笑了起来,扯了扯我脸颊上的肉说:“还好你不是,不过说起来也应该不是,陈懿一直有在追我呢。不过我的心里只有你。”
苏初夏这样说的时候,我的精神突然有些恍惚,时光变得很不真确。而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我原本想好要向苏初夏说的话居然没能说出口。苏初夏抓住了我的手,放在了她的肩上。我的手仿佛攀上了雪山之巅,触感一片滑嫩冰凉,这感觉令我有些受宠若惊,至少我从未和哪个女生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
苏初夏穿着露肩的礼服,洗手间里点着玫瑰香薰,有橘红色的灯光从我们的头顶漫漫射下。这令得我和她之间的氛围变得更加诡异,至少我知道玫瑰香薰可以舒缓精神紧张,治疗情绪低落,而且还能提高性欲。
我的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酒店将这东西放在洗手间里,真是居心叵测。
苏初夏在这暧昧的灯光下,缓缓地对我吻了上来。
我愣了一下,然后推开了她。
她看着我,没有说话,但是刚才的温柔全都一扫而空,眼睛里装着了恨意。
“对不起。”我只得尴尬地解释说,“我情绪有点不稳定,我是无心的。”
可是苏初夏尖叫了起来,她大声叫着说:“什么无心的!我知道你明明就不喜欢我!那你为什么还要来!为什么来找我!为什么让我认识你!”
她有些歇斯底里。
或许说她本身就是这样一个歇斯底里的人。
而在她狂吼完毕后,在我准备向她道歉之时,她又突然抓着我的手,楚楚可怜地对我说:“对不起,对不起,请你不要讨厌我。我只是因为喜欢你才发这么大的脾气。”
苏初夏现在的神情简直令我不敢相信上一秒的她。
我想这就是我和她无法在一起的原因,她的情绪转变总是快得让人应接不暇无法兼顾。上一秒她还是只温柔的美人鱼,但瞬间就会被成一头狮子,而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又成了卑微的仓鼠。我接受不了这样的情绪跳跃,我们不适合在一起。我和苏初夏从洗手间里出来时,房间里的人们看向我们的眼神都有点异样。我想是刚才苏初夏的突然暴发被他们听见了,而且大家原本也都知道我和她的那点瓜葛。
但还好,我四处搜寻时,再没有于附近见到陈懿的身影,他刚才也好像说要去买东西。
和陈懿的相遇令我觉得十分突然,分开得也突然,突然到令我觉得这场相遇像如梦似幻一般。
但就算是幻觉,我也不想再回到从前,至少我不想让他知道,苏初夏喜欢我。
因为我曾和陈懿喜欢过同一个女生。
我不想再重蹈那场劫难。
㈡
傍晚的时候我一个人在操场上走着,突然间我觉得步子迈不开,一下子扑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周小柔在不远处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低头看了一下,原来我踩上了一张老鼠胶。
“你干吗!”我对周小柔大叫了起来。
她依然嘻嘻哈哈地笑着:“我看你走得这样认真,叫你几次也没应,所以就放了个这东西看你会不会中招咯。”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不以为意地说道。
“是啊。”周小柔狡猾而又嚣张地说,“本来我一开始是想用捕鼠夹的,不过我就是太仁慈了,你不用感谢我。”
我看着我脚上今天第一次穿上的Nike Air Max 90,鞋底已经被弄得一塌糊涂。不知为何,我坐在了沙地上,却也不想爬起来。
周小柔在我面前蹲了下来,问:“你跟苏初夏说了没?”
周小柔知道我昨天想在苏初夏的生日晚会上说明我不喜欢她的事,我和周小柔商量过那种事。某种程度上来说,周小柔这个古灵精怪的家伙是我最好的朋友,红颜知已。
“没。”我没好气地说道。
周小柔听完后贱贱地拍着我的背说:“我就知道,你还是舍不得放掉个喜欢你的人对吧,特别是苏初夏,她身材又好,又有钱。”
“很痛啊!你是不是傻子啊!”我对着周小柔大叫,发狠地推了她一把。
她倒坐在地上,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我有些内疚,我会发脾气其实和周小柔没有太大的关系,只是我自己太过烦躁。但看了周小柔五分钟之后,我的道歉还是说不出口,然后我走了。
周小柔在我身后说:“你不是吧?这样就想走?”
我不知她想怎么样。
“至少拉我起来吧?”她说。
然后在我走过去拉她起来时,她又笑着问道:“请我吃鱼蛋?”
我看着周小柔的笑容觉得有些异样的感觉,她原来连夕阳落霞都能幽禁在笑容里面。她是一个温柔善解人意,而且聪明伶俐的女生,有时候我总觉得能和她成为好友是我最大的幸运。虽然我们之间没有爱,但也同样没有因为爱而带来的烦恼。
晚上的时候我将那双鞋子底下的胶刮了干净,然后收了起来。
我和陈懿认识在很小的时候,他是一个平淡到令人觉得无趣的人。而在我生日的时候,我爸送了我的一个MP3的便携外接音响,音量十分对得起它的价钱,然后我总是在巷子里和一群小孩子一起听歌。我注意到陈懿是因为那小子也去买了一个MP3的便携外接音响。他大概是想和我一样受附近的小孩的喜欢,这本身没什么问题。问题是他买回来的那天刚好是他爷爷的葬礼,而且陈懿听歌的品味又十分之独特。那天我也去参加了葬礼,我就夹在去奔丧的人群当中,陈懿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他一直盯着我,手里握着MP3和外接音响。
当轮到我行礼的时候,我一走出人群,他就按下了MP3的播放键。
于是他爷爷的葬礼上响起了周华健的经典歌曲:“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
我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我也按下了我手里的MP3播放键,阿信在小音响里狂吼:“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
来送葬的人群一片愕然,想笑而不敢笑,我看大家的面孔忍得都有些扭曲,觉得十分快乐。后来陈懿被他爸狠狠地修理了一顿,而我也被爸妈臭骂了一顿。
我曾为此事窃笑过,陈懿当初大概只是想博得我的注意。我明白他的意思,他也只是想和我们一起,不想当个孤僻的人。
也就是那次,我对陈懿的印象深刻了起来。然后我接纳了他。
而后我们喜欢上了同一个女生,我至今仍记得那个女生的名字叫洛小白。
在我认识陈懿的时候,他的母亲身体不好,父亲是一个失败的商人,在菜市场卖菜,生活困苦,到处租房子,到处搬家。当时的陈懿因为洛小白,而瞒着我对我做出过十分过份的事,他为了去参加洛小白的派对,偷走了我的西装,后来那件西装的袖子被他不小心划破,于是他将之藏到了衣柜,再也没有还给我。另一件事是,他为了送条项链给洛小白当礼物,去偷窃了一家店,但将我西装上的学生证遗失在店里。我隐瞒了陈懿偷窃财物的事情,但也因受不了同学用偷窃犯的目光看我,所以我转学走了。
我依然记得,洛小白看我离开时的目光犹如看一团肮脏的污泥。
我当时只是觉得,那种事不应该让陈懿来扛,至少如果他被知道是偷窃犯,他的家人没办法给他转到私立学校。只能任由他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下生活。
在我离开那所学校,离开陈懿和洛小白的时候,我从未想过以后再相见,我要用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他们。但当我现在想起和陈懿的点点滴滴时,居然如同从新闻联播中听说某某明星香夭。虽然心里有些感触,说不上惋惜或是酸楚,但与开心无关,只和纷乱有染。
如今陈懿回来,他跟我说他爸爸已经是集团公司的老总,而他是个有钱的阔少爷。他约我出去逛街。说他如何感激我,说他如何挂念我,说他如何将我当成他永远的哥哥,然后他买了一套GIVENCHY的西装还给我。他还送了我喜欢的那双鞋子给我,一千两百块。
傍晚的时候我生气并不是因为周小柔和我开玩笑,而是我在烦恼应不应该收陈懿送给我的这双鞋,我确实喜欢,但又似乎不应该收下它,那才是我烦恼的根源所在。
我本想将鞋子还给陈懿,我不想收。
但不得不说的是我如何在他面前已经没有了从前的魄力。我留下了这双鞋子在身边,但我也明白,当我看着这双鞋子时,就像看着一个丧失了尊严的自己。
他再也不是为了给喜欢的女生买礼物,而去偷五百块钱陈懿了。
他还跟我说,他喜欢上了苏初夏。
他说她疯魔了他的心。
㈢
我并没有因为被退学而恨陈懿,但奇怪的是我再站在陈懿面前时,又并不是只有相逢的喜悦。
我和陈懿都已有了变化。在光阴一天一天的迷惑下,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改变了些什么。但是我知道陈懿改变了些什么,他现在整个人都与从前不同。比如说他从前从未告诉过我他喜欢洛小白,但是我一眼便能看得出来。但现在我和他与苏初夏于咖啡店畅谈布拉德·皮特是这个世界的银幕上唯一存在的火热男人,我们也曾将手上的轩尼斯一饮而尽。但无论如何,不管我怎么观察,我居然看不出陈懿是否真的有喜欢上苏初夏。他已经变了,不再是我一看就知深浅的那个小破孩了,他如同之前的小树苗,如今长成了摩天大厦。
我有偷偷地苏初夏旁敲侧击,问她对陈懿的感觉如何。但是苏初夏一脸愕然,她问我说:“有吗?他有喜欢我吗?”
我耸了耸肩说可能是我自己有些问题。我想我永远无法追摸到苏初夏的心思,我甚至无法明白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说的飞鸟不是飞鸟,她说的火焰不是火焰,她的整个人都让我觉得难以参破。
苏初夏悬挂在我的手臂上问我说:“你怎么这么在意?是不是怕我被陈懿抢走了?”
我只得苦笑。
和苏初夏和陈懿在一起,我确实过上了之前一直渴望,但没有的生活。我们在这个城市里到处寻觅美食,找寻任何好玩的东西。我们总是去最昂贵的咖啡厅,进最昂贵的商店,开着最好的车子,看着人们最尊重的表情。但我不由得想起了周小柔,想起她和我在破落的小操场游玩恶作剧的时候。
因为和陈懿在一起时,就算我拥有和他们一样的东西,我仍感觉自己像被冷落在角落里,而他们有时看着我就像看着一只在杂耍的猴子。
有一天,我和陈懿在打桌球的时候,他突然问我说:“你是不是喜欢苏初夏?”
我伏在球桌上,沉默地瞄准8号球,然后发出清脆的击球声,将其击入了底袋。然后我继续击着红球,没有回答他。
陈懿继续说:“其实我有些事情瞒着你。”
我听完心里咯噔了一下,因为在我的记忆中,陈懿所瞒着我的事,没有半件是好事。我生怕他又弄出什么我接受不了的东西出来。
但陈懿似乎也并不在意,他笑着说:“我过一阵要去日本留学。我爸赚了钱,他希望我去那边学多些知识,以后才不会重蹈他之前的旧路。反正就是这样,我只是想,如果你喜欢苏初夏,或许在我去之前,我能看到你们在一起,不然在我回来之前,你就要帮我看着她了。”
我思考了陈懿的话很久,很久很久,然后我告诉他说:“我会照顾她的。”
陈懿突然笑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他什么也没有说。
在去送陈懿上机时,我牵着苏初夏的手,任何人看到都会觉得我们是情侣。虽然我的心还是像从前那样没有接受她。
也就是在登机的时候,陈懿偷偷地塞给了我一封信。
我回家后一直不敢打开那封信,我不知道那里面写着一些什么,但是我害怕它。我第一次如此害怕一样东西,就像我当初害怕再见面的陈懿一样。
而终于到晚上的时候,我拆开了那封信。
看完我将那封信狠狠地掷于地上,手扶着书桌狠狠地踩踏它,我忍不住痛哭了起来。苏初夏打电话给我说要不要出去逛逛,然后不久后她就开着车出现在我门口,我穿着陈懿还给我的GIVENCHY的西装,走进她的车里,狂热地与她拥吻。
她的嘴唇冰凉如水,但却依然无法冻杀我的痛楚。
我和她停下车子,踩着深夜的路灯。
我牵着一个我并不喜欢,但是我的好朋友最喜欢的女生。
月光洒在我们的肩膀,影子如同我的心,一样特别漫长。
陈懿在信里写:
我有许多话想跟你说,但一时又无从说起。只是在那天,你跟我说完会照顾绿葵之后,我的心脏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汹涌,如同海啸,而且即使是现在,那感觉仍未消散。甚至在我提笔后有愈演愈烈之势。我曾以为我们的再相逢是结局大团圆,但事实却像是恶梦再开端。你一直是我羡慕崇拜嫉妒的人,我不知是我对你崇拜得太过份,还是根本你就是应该被崇拜的人,至少我所喜欢的任何一个人女生都像我一样,喜欢你多于喜欢我。而今我真的比从前更成熟不会任性,也更懂得爱,我想我更懂得你从前离开我时的感觉,因为放下也是需要学习的事情,神奇的是在写完这些之后,我的心情居然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我想果然是这样的,无论我以后去到何种境界,你一直凌驾于我之上,一直是我学习的对象。我最亲,最好的朋友,再见。
㈣
其实陈懿并不知道,事实上我和他之间,至少我觉得我和他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太过于崇高的友情。
他只是曾经的我展现自己强大的一个手段。
我对接纳他只是为了彰显自己的仁慈。
帮助他也仅仅是为了制造我无悔的伟大形象。
我永远鄙夷他,永远小看他,永远认为他只能像小弟一般跟在我的身后。一旦脱开这个局面,我便会觉得烦躁,觉得惶惶不安。我甚至不愿意让他比我优越,我甚至处心积虑想要在任何可能的情况下胜过他。我忽视他对我的真诚,忽视他为我做出的牺牲,微微一动念便是绝坏的念头,我根本从未爱过苏初夏也要占有。这哪是什么友情,我们之间的故事哪像什么故事,那不过是我擅自大书特书的自传!卑鄙自私的法典!
只不过是我痛苦的泉源。
我从未想过有天会变成这样。
可是我不想输,我从小就向往成功,富有。我从小就是最出色的那一个。我永远走在周围的人前面,永远是最被瞩目的那一个。
但为何今天陈懿先我一步达到了这个程度?
㈤
周小柔神秘兮兮地给了我一个盒子,狡黠地说:“送给你的礼物,包你惊喜。”
我拆开后看到的是之前的那双Nike Air Max 90,新的。
“送给我?”我不可思议地回头看着周小柔说,因为这并不便宜,就算周小柔的家境也算不错,但也应该未到随便就能拿这样的礼物送人的地步。
但周小柔只是高兴地点着头。
我准备伸手去拿鞋子地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手问她说:“你确定鞋子里没有放捕鼠夹?”
“没有没有!你快试试合不合适。”她焦急地说着。
我本来也只是开玩笑一说,看她这样子的反应,让我觉得挺有趣,于是我故意更加慢了下来,问她说:“假货吧?”
“去你的!”周小柔狠狠地捶了我一拳说,“是真的!好贵的!”
我哈哈大笑了起来,这女人果然一急起来,便一点女人的样子都没有。
她就是这副样子,一点儿也不温柔,但大概也只有这样的她,才会让我觉得轻松释放,一点压力也没有。
只是我某天去学校附近的味千拉面吃东西的时候,赫然见到周小柔在那里当服务员。然后我突然想到确实她最近也不怎么出现,而且成绩也有些不怎么样。我一直等到她下班的时候,和她一起走了,路上我们一直在聊这件事。她家的环境也不算困顿,我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跑去打工,但周小柔只是说她想提前出来工作试试,多见识一下这个社会。
突然间我想到了点什么,我停了下来问她说:“不是因为你要送我那双鞋子吧?”
周小柔慌忙否定。
但我愤怒地拉起了她的手,回头就往拉面店那边走去。
“去辞职!”我斩钉截铁地对她说,但是周小柔去奋力地挣扎着。
最后她用力地甩开了我的头,对我大喊道:“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我用比她更大声的音量回吼她:“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屁!”她大骂道,“你只是为了你自己着想,你不想背负太多的东西,让你内疚对吧?!”
我听完后心里猛地跳了一下。
但很快我又抓着她向拉面店里走去,但是她再次甩开了我的手,然后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我只是觉得我可以继续待在这里,才没有辞职的!”她愤怒地说。
挨打后我整个人冷静了下来,我觉得悲哀的是周小柔所说的是对的。我所想的居然更多的是我自己,而不是她。
周小柔哭着对我说:“曾几何时我觉得你多好,将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我送你鞋子,只是想让你开心起来。但你现在变得一点都不像你自己,现在的你幼稚、自私、懦弱、脆弱又好胜。我从来没想过你会是一个这样的人,为何要让那些无聊的物质征服你的心?难道你不知道,在我的心中,星辰大海才是你的征途?”
我看着周小柔,无言以对。
她扑进了我的怀里,痛哭了起来,她哭着说:“我觉得好难过。”
“你喜欢我?”我有些犹豫地问。
“不,只是为好朋友难过。最好的朋友。”她说,“蓝颜知已,你知道的,我一直也相信男生和女生之间也能有友情。”
我看着周小柔,看着她泛红的眼睛里装着的飞霞,忽然间我觉得羞愧万分。
后来我和周小柔一起在那家拉面店里打工,为此苏初夏和我大吵了一架,她埋怨我为了那么一点点的钱而搞到自己没时间陪她,我第一次向她怒吼,因为她不明白,那不仅仅是为了钱。
但是苏初夏对着我大吼:“我要杀了那个女人!”
㈥
我在厨房里帮忙打杂的时候,外面的服务员吵闹了起来,我听到有人在说我的名字。
我走出去时看到苏初夏和周小柔面对面站着,苏初夏破口大骂,而周小柔被拉面泼得满头满脸都是,慌乱失措。
只需要一眼,我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在我斥喝苏初夏的时候,周小柔却跑了。
我追了出去。
很快我就追上了周小柔,但是在我追住她的手臂时,她大声对我怒吼:“你到底是把我当什么了?!你们将我当成什么了!”
我再次无言以对,而回想起来,我似乎从未给过她什么,只是一再地向她索取。索取我想要的快乐和安慰,但我不知道我到底将她当成了什么,一个不需要我付出任何东西的朋友?或许我真的只懂得予取予求。
看着周小柔走时的背影,我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苏初夏双手提着她的高跟鞋,赤着脚从后面赶了上来,我看了她一眼,转眼便走。她大声地叫我,然后我积累着一大堆的怨气和愤怒对她吼:“我们玩完了!完了!”
苏初夏对我说:“如果要结束,至少不要在这种条件下。”
但我没理她。
陈懿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说因为不知道我的地址所以有一个快件寄到了苏初夏那边,让我过去拿。我不知道陈懿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我还是去了苏初夏家里,可能也如苏初夏所说的,要结束至少要某一种值得的环境下。
陈懿的快件,里面是《Mensnonno》,日本的时尚杂志,我小时候已经有看的,一直到现在。
我打给陈懿的时候,他开心地说:“我前阵在表参道逛街的时候,突然有人上来拍我,说是他们杂志在弄的街拍照片,我上我们最喜欢的时尚杂志啦,哈哈,我可是先你一步成为时尚达人了哦。”
他还在杂志上签了名,俨然一副大明星的架式。
但我不知道他何时突然成了时尚达人,他以前只是个拿袖子擦鼻涕被人嫌弃的家伙,就在前一阵还是只会将名牌尽一切可能地多地堆彻到自己身上的那种品味。
为何忽然间变化如此之大,令我应接不暇。
一股说不出的味道从我的心里升了起来,他还照着他上杂志的那身衣服,给我寄了一份。但是我根本不想要他的施舍。
苏初夏对我说:“你等下把身份证给我一下。”
我疑惑地看着她。
“我哥哥约我过些天去拉斯维加斯玩,我先让人帮你办好护照,至少也算做分开之旅。还有,我希望你原谅我,其实。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任性了。”她说,“我们先出去买些衣服吧,旅行当然要换新衣服了,我帮你挑。不过你也要帮我挑挑,我可是相信你的眼光的。比那个什么时尚达人陈懿好得多了。”
我不知道要该要怎么回答她,但这时确实有一个声音在跟我说,要离开离开。要对得起当我是好朋友,天真无邪的周小柔,不要在根本不是我的菜的苏初夏身上浪费时间。
但我的双脚却根本没有动。
苏初夏从我的背后抱着我,但是我能看到她的表情,她有种征服的快感。
那天晚上跟周小柔说了,我没有和苏初夏分成手,我还答应她一起去拉斯维加斯玩。
不知为何,突然之间我很希望周小柔恨我,我突然很想听她狠狠地骂我。
但是没有,她只是跟我说:“我明白你,其实你只是像一个小王子。我明白你,但是再见,不要怪我跟你说再见。”
我觉得心里一阵扭曲的痛苦。
㈦
从那之后,周小柔再也没有跟我说过话,和我相见时也如同陌生人一般。
我想,她是彻底地对我失了望。
我和苏初夏去了拉斯维加斯,在那里畅游,豪赌,嬉戏,享受美食。
只是我突然觉得拉斯维加斯并不快乐。
拉斯维加斯没有我所想像的那样快乐,我做了一切值得快乐的事,但我依然没有快乐。因为有许多东西纠缠着我,我突然发现,原来出国没有我想像的快乐,原来有钱没有我想像的快乐,原来我生命中许多的的快乐并不是来源于快乐本身,而仅仅是源于别人的羡慕。
原来我从别人的瞳孔里评判自己是否存在,借着别人对我的爱去自爱。
直到失去身边的一切后,我才明白。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公主病,那么也会有王子病。
王子们认为除了自己以外,世上所有美好的、强大的、有价值的都已经死光了,什么都只能搏得他们的不满和嘲笑。
他们放任自己在熔岩中燃烧,烧光了身边的一切才发现自己生病了。
编辑/木卫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