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莎
或许,她将是大清朝最称职的替身。
在贝勒爷眼睛又目失明时,扮演表小姐的身份,只为让他重新走出阴霾。可当他重见光明的时候,就如同不认识她一般。
即使他们曾经,那么亲密过……
即使她将,被其他的男人娶走……
第一波
今天对和硕王府来说是重要的一天,是毓轩贝勒爷重见光明的大日子。
阳刚的男性寝房里,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桌子前,右手握得紧紧的。
“漫,袁洛清还没来吗?”男人的声音有点紧,听得出来有些紧张。
“应该快到了。”被唤作漫的女人,作丫鬟打扮,平凡的小脸上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她的毓轩贝勒爷真的很英俊,即使双眼失明,被白纱覆住,依然不损他的俊逸。
“嗯。”毓轩放松了身体,随即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漫,等我好了之后我们就成亲,这回我不再由着你任性说不想这么早嫁了。”经过这件事之后,他很想好好儿珍惜这个在自己身边无怨无悔的女子。
“好。”女人好脾气地应着,笑容却显得有些落寞,被他握住的手轻轻颤抖着,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们在一起的这段时光的。
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跟着是下人的声音,“贝勒爷,表小姐,袁先生来了。”
来了……可真快啊。
女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在不舍着什么,但很快她露出笑容。
“表哥,我们出去吧,大家都在等你了。”
出了房门之后,女人小心翼翼地将男人带到客厅,那细心的样子让人轻易感受到女人对他的爱。当他们走到转角处时,一个脸色严肃的华服女子赫然出现,女人倒抽了一口气,连忙放开男人,并习惯性地往后一退。
“漫?”突然被人扔掉,毓轩显得有些不高兴。
“表哥,我在这儿。”穿着华服的女子狠狠地瞪了女人一眼后,笑着牵起男人的手。
“大家都在等你,我们走吧。”
毓轩好看的浓眉微微一皱:“漫,你的身手……”
“我们先去拆布吧。”不等毓说完,华服女子半推着他往前走,一边不忘回头给女人一个警告的眼神。
应素言,一个当了别人三个月替身的丫鬟,该离开他了。可是,她咬咬唇,决定先不理表姐的警告,因为她想看到他重见光明。主意打定之后,她提裙快步往大厅奔去。
大厅里,伴随着袁洛清拆布的动作,大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直到纱布都已拆下,一张英俊的脸跃入视线,大家都还不敢有所动作,直到——
“贝勒爷笑了,贝勒爷全好了!”
沈漫整个人扑进毓轩的怀里:“表哥,太好了,你终于好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紧张……”
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下人皆露出不屑的表情。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听说贝勒身受重伤需要人照顾时跑得比谁都快,贝勒爷重回往日风采她扑得比狼还要快。反倒是素言……大家不约而同地望向角落处那个丫鬟,瞧她笑得那么高兴,是真的替贝勒爷开心吧,傻女人,都不会跑过去争取……真是笨到让人鼻酸。
几天后,素言端着熬好的药,就要到毓轩的寝室时,却被人截走了。
“我已经回来了,以后药熬好就给我。”沈漫端过药,又说,“注意你的身份,不该说的,不该做的……”
“素言懂的。”只要是为了贝勒爷好,她什么都愿意做。
沈漫修饰完美的黛眉一拧:“谁让你抢话的,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沈漫满脸不屑,“我已经跟姨娘说了,以后还让你伺候我。”她施恩似的说完,便往屋里去,素言根本不在乎自己被安排到谁身边,她在乎的是……
好几天没有看见贝勒爷了,表小姐一直在半路截住她,碍于自己只是个丫鬟,她也从来不敢违抗主人的命令,现在表小姐让自己再跟在她身边,不就可以天天看到贝勒爷了?
想到这里,素言露出一抹真心而满足的笑。
到了房里,素言看见沈漫喂着毓轩喝药。
“漫,我眼睛看不到的时候都没让你喂过我几次,现在已经好了大半,更不需要你这样做,你乖乖地坐在那里不要动,我会把它喝光的。”毓轩伸手将沈漫手里的碗端了过来,仰头一口喝光了。
素言见此,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有按时吃药,她可以放心了。
她细微的动作难逃毓轩的双眼,他右眉微挑,漫身边的这个小丫头倒是挺奇怪的,见他喝了药,居然笑了出来,虽然笑得不是很明显,但他并没有错过那微微钩起的嘴角。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笑容很纯真,他会以为自己是不是被下了药,而她是那个行凶人。
“表哥,你什么时候要娶我啊?”沈漫睨了素言一眼,话里有着得意。
毓轩的眉头皱得死紧,打量着她的眼神显得有些奇怪:“这个问题,我们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
闻言,沈漫剜了素言一眼,那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背着她和表哥谈这些事。
“下个月,我们下个月就成亲,到时候你就是和硕王府的少福晋了,高兴吗?”他笑着伸手将沈漫拉到自己的腿上,厚实的手摸上她细致的脸。
素言一窒,双颊微红,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狂放的贝勒爷,她赶忙转身,心口却微微抽痛。
他曾经也这样抱过她,就在他的双腿能正常行走的隔天,他还……
“讨厌,我又不爱吃葡萄,干吗剥这个给我吃。”耳边传入沈漫的娇嗔,素言悄悄叹了一口气,那是她的最爱。
“早上我到布庄里选了几块丝绸,你看看,是不是你喜欢的。”
“不是啊,这种青草绿我最讨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喜欢妖艳红……”
素言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胸口仿佛被人揍了一拳。
天啊,她竟然犯了错,她怎么能在那段时间忘记自己所扮演的是表小姐,什么时候她居然对他吐出自己最真实的喜性了……
第二波
那是三个月前的事了,当时,毓轩贝勒是被人抬进王府的。
王爷、福晋看到儿子伤成这样,害怕极了,他们找了最好的大夫,皇上听说毓轩贝勒是在战场受伤的,也让御医到和硕王府替毓轩贝勒爷诊治。没想到,一干大夫全都束手无策。
这让醒来后知道自己伤残了的毓轩更加暴躁,他像头见人就咬的狮子,发泄着怒火,他把自己关在房里,成天摔东西。
福晋则想到也许他心仪的沈漫能安抚他,让他重拾信心,没想到沈漫以她着凉为理由,拒绝了。府里的下人都知道,刁蛮的表小姐不过是怕被伤残的贝勒爷拖累,抱着包袱连夜跑掉了,连贴身丫鬟素言都忘记带了。
素言记得那晚,福晋苍白着脸来找她。
“素言,只有你能帮毓轩了。他伤得这么重,沈漫又生病了没法子照顾他,偏偏毓轩这两天总把自己反锁在屋里,我和王爷担心他……”福晋是个没架子的人,对待下人也和蔼可亲,素言见福晋为儿子急得直掉泪,同样心疼毓轩的自己忍不住也跟着猛掉泪。
“福晋你说,素言什么都肯做。”
“你和表小姐的身形很像,你又伺候她这么久了,要扮成她很容易的。”
就是这句话,让素言成了沈漫的替身。
第三波
看见躺在地上颓废得身形渐瘦的毓轩,素言很难过。
“贝勒爷。”她忍不住轻声唤道,却见毓轩的身子震了一下,然后他的脸色变得铁青。
“滚!”他大吼。
素言想起福晋让自己扮成表小姐,那样贝勒爷可能会温顺一点,于是她咬咬下唇,拼命回想表小姐的一言一行,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声音变了个调。
“贝勒爷,你不喜欢漫儿了吗?”
果然,毓轩的身子僵了一下,然后他自嘲一笑:“我已经是个废人了,脚不能动眼睛也瞎了,你还想嫁给我?”
“想,当然想。”素言跪坐在他身边,想扶他起身,入秋了,他这样躺在地上会着凉的。
“别碰我!”他奋力挥开她的手,“滚出去。”显然,他根本不信她的话。
毫无预警的,素言被他挥倒在地,即使脑袋撞到了椅子,她仍旧不喊痛:“贝勒爷,我扶你到椅子上坐着吧。”
他大力推拒着她,素言惊呼一声,为的不是自己,而是因为他胸口的伤出血了。
这时唤家丁帮忙是最快的办法,但他一定不想让人看见他这么落魄。
毓轩已经绝食三天了,体力不适合打拉锯战,加上素言又固执得要命,到最后毓轩还是被人从后面扶了起来。
将椅子拉过来,素言跟他又推拉了几下之后,总算把人弄到椅子上去了。接着她坐在他对面,端起饭,盛了一口汤后放到他嘴边,柔声轻哄。
“贝勒爷,喝点东西吧。”
他却直接把汤挥掉,素言低呼一声,小手迅速地红了一大块,她捡起地上的碗跑了出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毓轩冷笑一声,整个人木然地坐着,独自在黑暗中舔舐自己的伤口。
谁会理一个腿瘸又眼瞎的男人。
不多时,开门声再次响起,毓轩迅速抬起头,下意识地绷紧身子,脸上露出不屈不饶的神情。
毕竟是习武之人,毓轩凭绝佳的耳力听到对方朝自己走了过来,此人足轻,呼吸声又浅,而且身上还有淡淡的脂粉味,是沈漫。
她又来干什么?她不是决定离开自己了吗?
素言将整锅鸡汤放在桌上,接着又端上一碗,走到他跟前,像原先那般要喂他。
沈漫那娇宠的性子,居然会为了自己做到这样……莫名地,闻着她那脂粉味后的淡淡香气,他愣住了,当他听到轻声细哄时,他下意识地照着沈漫的要求去做,然后——
他不止喝了两碗鸡汤,还啃了一只鸡腿!!
第四波
几日后,毓轩脸色难看地一只手抓着门板,一只手被人硬扯着,虽然纱布遮住了双眼,但由他抿紧的唇和隐约可见青筋的俊脸,素言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怒火。
“贝勒爷,你成天关在房里真的不好,今天太阳很暖,我们该出去走走的。”她第十六次这样说。
“你这力道还真不像千金小姐。”被沈漫哄上轮椅的毓轩的脸很臭,他觉得坐轮椅很糗,到外面让人当猴子看更伤他的自尊心,他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
想到自己是怎么坐上轮椅的,毓轩就沉下脸,脸色更阴郁了。如果不是将近一个月没洗澡让他奇痒难耐,他根本不需要她帮忙,如果不让她帮忙,也就不需要跟她交换条件……
“贝勒爷,出去走走好吗?”
用力甩开她的手,毓轩别开脸:“你别多事。”英俊的脸上闪过受伤的神情,他以前最爱在花园里练武,他怀念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的温暖感觉,也喜欢枝头上鸟儿的叫声,更喜欢和阿玛、额娘一起在凉宁亭里品茶的温馨,然而这一切……已经那么遥远。
素言张口想说什么,却在看见他的神情后闭了嘴,她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意气风发的贝勒爷怎么会变成这样?
就在这时,家丁通报:“贝勒爷,悔之师父求见。”
“不认识,叫他滚。”毓轩想也不想地大吼,家丁明显愣了一下就要离开,素言回头赶紧说:“贝勒爷,这个人你一定要见。”她严肃执拗起来的样子像个老太婆。
家丁看了素言一眼,这丫头扮表小姐久了,果然很有小姐的架势。
“她可是懿贞贝勒爷。”素言提醒。
毓轩听到这个名字时愣了一下,脸色大变:“带我去见他。”
素言松了一口气,到那名家丁耳边悄悄说了一句,然后在家丁不解的眼神下将毓轩带往相反的方向。
“到了。”她在他身边蹲了下来,从轮椅下面的隔层里拉出一条薄被盖在他的腿上。
毓轩下意识地要挣扎,右手却在被一双柔嫩的小手握住后停住了。
这双手为了照顾他已经从原先的柔嫩变得粗糙。以前,他并不觉得恃宠而骄的沈漫值得他喜欢,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不得不相信她耐性很好,也很执拗,而且,她是真的爱自己。
“毓……轩。”
蓦地,一个低沉中性的嗓音传入耳中,一名尼姑打扮的女子走到他面前。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这回,悔之不再刻意压低声音,而是流露出自己原本娇柔妩媚的女性声线。
毓轩吓了一跳:“漫,还有谁在这里。”他下意识地抗拒让外人看见自己的丑样子。
而懿贞不是外人,他是自己的兄弟,如果事情可以重演,他还是会在战场上替兄弟挡下那一箭,即使他知道结果是会让自己伤残至此。
“漫?她不是……”看了一眼素言,悔之有些疑惑,这人明明不是好友的未婚妻沈漫啊!
素言赶紧向悔之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然后机灵地插话:“贝勒爷,没有别人,原来懿贞贝勒爷是女子。”
毓轩震惊地张大嘴巴:“他是我的兄弟,怎么可能是女子?”
“是的,我是女子。”懿贞苦笑,“对不起,我不想骗你的。”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毓轩面色凝重:“你真是……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似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懿贞连忙说:“皇上宅心仁厚,知道我的女子身份之后并没有赐我死罪,只是让我剃度出家。”
闻言,毓轩松了一口气。
懿贞很感动,毓轩不仅没有责怪自己欺骗他,反而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皇上怪罪……这份情,她又该怎么还?何况他的伤也是在战场上为了救自己而造成的……
这个人情她一定要还,即使要丢弃自尊,她都要去求袁洛清医好毓轩,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
待懿贞走后,毓轩握住素言的小手:“是你让人去请懿贞来的吧?”
素言一怔,然后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我只是希望贝勒爷能多出来晒晒太阳。”
第五波
三个月后,一个名叫袁洛清的男人找上门,说是受懿贞贝勒所托来替贝勒爷治病的。
但让人着急的是贝勒爷竟然不肯合作,素言好言相劝,无奈毓轩却提出无理的要求。
“你让我亲一下,我就考虑。”
现在的毓轩已经不再把自己反锁在房里,这让和硕王爷高兴得老泪横秋,只是医治他的伤是大事,怎么可以让儿子这般任性,百般劝解,毓轩就是不配合。
无奈之下,王爷只好找上素言。
素言小脸一红,尴尬地看了看四周。
“漫儿,你就答应他吧。”睨了一眼轮椅上一脸无所谓的毓轩,福晋都快急白了头发。
“我……”素言羞怯地摇摇头,脸红得跟螃蟹似的。
福晋当然懂素言的为难,她现在虽然扮演的是“沈漫”,但女子的清誉何其重要……福晋面露难色,习惯性地向丈夫求助。
见丈夫点头,福晋露出恳求的眼神,嘴上却说:“漫儿,你迟早是要嫁给表哥的,让他亲一下没关系的。”
素言微愕,没想到福晋竟然会同意,她低头看看毓轩的腿,看看他脸上遮住眼睛的白布……心一横,蹲下身子侧着脸:“好。”声音温柔似水,小手却紧张地绞着身上的衣服。
当厚实的大掌贴住自己,素言的脸迅速涨得通红,她缓缓侧过头面对他,然后不受控制地任他处置。
跟着,素言像踏在云雾里一般。
良久,毓轩才放开她,突然有些气恼自己的眼睛,他很想看看她娇羞的样子,从她的喘息声,他可以感觉到她有多紧张,他只能在脑海里想象她这甜美的样子……
“漫,我喜欢你。”他低声倾诉着。
素言一颤,看到福晋忧心的双眸,她起身,下意识地因为尊卑关系而退缩,然而手臂却传来一股力道,她没站稳,结结实实地跌坐在他的腿上。
福晋吓得大叫一声:“素言!”
素言一僵,王爷脸色大变,只有不明就里的毓轩皱起了眉头。
“额娘,素言是谁?”
福晋挤出一抹笑,却睨着素言,要她知轻重:“素言是漫儿的贴身丫鬟,我唤她把漫儿扶起来,额娘担心你的腿伤……”
闻着心上人发际的清香,毓轩心情大好地露齿一笑:“没事的额娘,漫儿不重。”
“毕竟还没有成亲,这逾矩之事还是不要做的好,传出去会坏了素……漫儿的名声。”王爷压低声音,威严道。
听话,毓轩这才放开素言。
“阿玛、额娘,等我的伤好了之后,我要娶漫儿。”他露出真心的幸福的笑容。
两老互看一眼,异口同声:“好。”
第六波
毓轩同意接受袁洛清的治疗,就等于接受一切痛苦和煎熬。
素言咬着手指头,看着袁洛清用银针插入毓轩双眼旁边的穴位,每一针都像扎在她的心口一般,痛得她讲不出来话。毓轩的腿则放进正烧着水的药桶里,汗如雨下的他闷不吭声,如果不是自己被他抓紧的右手传来痛楚,她真的以为他感觉不到疼痛。
袁先生曾经说过,贝勒爷的经骨处于要断不断之间,双眼则是受经脉损伤牵连,要治好这伤,最快的办法是直接把骨头打断再重新接回去,双眼则是用最残忍的银珠过穴之法。
这样反复折腾了三个时辰后,毓轩被抬回了自己的房间。
凝视着他沉睡的俊颜,素言露出心疼的神色,亲眼目睹着这一切,她心痛得快要昏过去。看着被他掐红的右手,她露出满足的笑,能陪着心上人度过最艰苦的时刻,她感到好幸福。
这时,家丁走进房间,告诉素言福晋找她。
不放心地看了毓轩一眼,她起身来到大厅:“福晋。”她欠身,即使当了五个月的替身,她依旧没有忘本。
福晋起身扶起素言,笑着说:“素言,这段时间你对贝勒爷的付出王爷和我都看在眼里,我们很感激你,如果你有什么需求,锦衣玉食、金银珠宝尽管提,王爷和我都不会吝啬的。”
素言摇摇头,真心道:“那都是素言心甘情愿的。福晋您放心,等贝勒爷的身体康复了,素言还是素言,取代不了表小姐的。”素言是聪明人,当然明白福晋的担忧。
福晋叹了一口气,有些惋惜地说:“和硕王府和其他的王府不一样,府中只会有一个福晋,不然……”
“福晋,素言明白您的心意,有您的这份心素言就知足了。素言只求他日福晋能让素言一直在王府里侍奉主子,其他不该素言争取的,素言一点都不会要。”
应素言这般通情达理,反而让福晋汗颜,她面露愧色,但有些话还是必须说清楚。
“福晋,您的意思素言懂。待贝勒爷拆线之日,他双眼睁开看到的人一定是尽心尽力照顾他的表小姐,素言……只是小姐的贴身丫鬟。”
今生,能得到他一个怜惜的吻,已经足够她回味一生了。
第七波
朴素的丫鬟房内,素言站在窗边望着明月,眼底露出一丝满足的笑,他好了,能自由地行走,可以看见明月,喜悦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向明月期许,贝勒爷和表小姐会恩爱幸福一生。想到这里,她的心都会剧烈地紧缩着,她懂那里头包含着很多对贝勒爷的爱。
她很知足,生命中有和贝勒爷一起同甘共苦的美好回忆,那是她以往做梦都不敢想的。
就在这时,有人来传话,说贝勒爷要见她。
她的心猛地一跳,欣喜掩在眉下,愉悦占满身心,跟着那人到了书房,见到房里的毓轩和沈漫时,她微微欠身。
“素言,我跟贝勒爷商量着你也双十了,该嫁人了。”沈漫双手占有性地抱住毓轩宽厚的肩,只要一想到素言利用自己和毓轩相处三个多月,她就呕死了。
就算她不想累着金躯照顾一个既瘸腿又瞎眼的人,一个下人又有什么资格假扮自己去做这些。
素言小脸微微泛着白,眼睛下意识地看向毓轩。
“她是你的丫头,你做主就是了。”毓轩随意地扫了素言一眼,陌生的眼神和冰冷的态度让素言有些难受。
沈漫得意地一笑:“那就把她赐给马夫,他今年都五十了,一直娶不到妻子……”沈漫懒懒地瞥了素言一眼。
素言全身发寒,马夫……那可是出了名的色鬼啊!素言恳求地望向毓轩,不要,求你不要答应。
“你觉得谁好就谁吧!”毓轩皱起眉,这几日他总觉得沈漫又回到以前的骄纵,根本不像他生病时那般温柔可人。
他起身:“以后这种小事不需要问我。”经过素言身边时,他一怔,这个气息……很熟悉,他在她身边站定,锐利的双眼上下打量着她。
“贝勒爷,我不要嫁给马夫。”素言伸手拉住毓轩的衣服,小脸发白。
“该死的丫头,主子是你能随便碰的吗?”沈漫见她这样,大惊失色,猛地拉开素言,毫无防备的她踉跄两步,然后跌坐在地。
毓轩盯着她,眼睛里闪过一抹复杂,刚刚她碰自己时一股熟悉感袭来,那是……沈漫的味道。
不过,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她是沈漫的贴身丫头,会沾染些许气息并不奇怪。
这么一想,毓轩大步走出了书房。沈漫见他离开后,狠狠地瞪着素言:“从明天起,你就住进马夫的房里。”
第八波
素言漫无目的地在街晃荡着,除了逃,她无力改变表小姐作出的决定。
素言想得简单,却低估了夜半时街上会有危险,不过一刻钟,她便被一群地痞包围了。
素言大惊失色,有谁可以救她啊!就在她吓得不知所措时,一个潇洒的身影出现了。
“额嘉贝勒爷。”
在额嘉出现的同时,他身后的几名家丁自发收拾了地痞,并将人送往官府。
“为了毓轩,受这么大的委屈值得吗?”索额嘉上下打量着她。
素言闻言一窒,她懂他的话,只是……自己假扮表小姐的事不是只有王府里的人知道吗?怎么外头的人还知道了?额嘉贝勒爷和毓轩贝勒爷又不是很熟啊……
素言道谢之后便要走开,却听到一句淡淡的威胁。
“如果我跟毓轩说,他府上的丫鬟逃走了,不知道能不能增进我们之间的友谊?”
素言一怔,乖乖调转方向,往硕王府走去,她不想让贝勒爷不高兴。
隔天,就在沈漫的督促下,素言搬进了那笑得一脸淫邪的马夫的房里时,荣亲王府的额嘉贝勒爷竟然上门提亲,要的竟是素言!
毓轩不禁多看了素言两眼,这丫头姿色普通,索额嘉是看上她哪里了?
索额嘉嘴角挂着笑:“我喜欢她身上的气息。”
气息?毓轩撇了撇嘴:“随便你了。”
“贝勒爷……”素言摇头,眼角挂着泪,焦急地朝他靠近,她不要嫁人。
毓轩身子微微一僵,这声贝勒爷莫名地揪紧了他的心,那么熟悉的声音,是陪他度过黑暗的声音……
突然,身前的人儿崴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这触觉、这气息,还有她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如猛浪般撞进他的心,如果不是看清眼前的人,他几乎要叫出沈漫的名字。
他以为在他怀里的是沈漫,但她明明是丫鬟素言……
怀里突然一空,他抬眼间,素言已被索额嘉霸道地揽在怀里,心底掠过一丝不悦,毓轩拧眉,莫名有些烦躁。
“毓轩,怎么样?我向你府上要一名丫头,应该不过分吧?”对于自己刚才坏坏地推了素言一把,索额嘉是半点愧意都没有,反而很愉悦地看到适才毓轩脸上青白交错的神情。
“随便。”再看了素言一眼,毓轩为了不让自己继续反常下去,决定去找沈漫。
只要抱着她,相认就不会再把一个丫头误当成她了。
看着毓轩离去的背影,素言心如刀割,被贝勒爷弃之如敝屣的感觉原来是这般让人心痛。
第九波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挤满了京城的大街,马背上英俊的额嘉贝勒笑得跟朵花似的,双手抱拳,直朝围观群众回应:“同喜,同喜!”
就在大家都沉浸在这喜乐的气氛时,一声暴喝堪比雷响——
“抢、亲!”
大队人马顿时停住,面面相觑,马背上的新郎倒是很镇定:“哈哈,原来是和硕王府的毓轩贝勒爷呀,赶紧到我府上稍等片刻,兄弟今天娶妻,高兴着呢。”
这额嘉贝勒爷是少根筋还是被雷劈到了,人家都大喊着要抢亲,他怎么笑得更乐呵了?
毓轩瞪了一眼坐在马上装傻的男人,径自往花轿里走去,就在大家屏息等着他的下一步行动时,毓轩竟然钻进花轿里。
一时间,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是前所未见的事啊,议论声四起。
索额嘉悠闲地坐在马上,应景似的高喊两声:“哎呀,毓轩贝勒爷这成何体统啊……”
花轿内,素言错愕地瞪着近在咫尺的俊颜,花轿本就小得可怜,他一钻进来,她便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小脸迅速涨得通红。
“贝勒爷……”
毓轩没理她,径自闭起双眼,然后充耳不闻她的惊呼声,将她抱了个满怀。熟悉的香味,熟悉的身形,和抱着沈漫时完全不同的……“假沈漫”。
毓轩低低地叹了一声,一个月了,他一直要沈漫换脂粉,变换说话的语调,要找的就是这怀里的感觉……他喜欢在怀里的她!
“照顾我的一直是你!”他肯定地说。
素言直觉该否定,却在见到他难看的脸色之后,羞怯地点头。
“对不起,贝勒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
“我知道。今天早上我去找沈漫时,无意间听见她和额娘的谈话,原来我受伤时,她根本不想照顾我,是额娘拜托你帮忙的。”他顿了顿,直直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肯答应?”见她要回答,他又急急地补了一句,“我要听真心话。”
他看起来似乎很紧张,素言盯着他认真的神色,她能说真话吗?咬咬唇,她想起福晋和表小姐,双眸一暗,她想说是因为受王府的恩惠,却又因看见他泛着痛苦的双眸后,老实地说:“因为奴婢喜欢贝勒爷。”
毓轩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凛着俊颜,紧紧地抱住她。
“你愿意等我吗?”
“啊?”
他颤抖地低声恳求:“我爱那个陪我走过风雨的假沈漫,突然有一天我却发觉她其实是应素言……”他真的很乱,“我可以确定,我不爱真沈漫,我爱的是那个喜欢青草绿,有着淡淡香气,给我鼓励,让我看到希望的假沈漫。”
素言颤抖着,激动地点点头:“我愿意……”
第十波
花轿外,围观的群众全都看向马背上笑得很得意的额嘉贝勒爷,他的脑袋坏掉了吗?有人抢亲他居然可以笑得这么开心?
突然,有人下了花轿——毓轩贝勒爷竟然抱着新娘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等等,毓轩你抱的可是我的新娘子哦。”索额嘉出声提醒。
“都说了是抢亲,少烦我。”赶紧将人抱回去培养感情,毓轩没心情跟他浪费时间。
“那我府上的酒席该怎么办?”对于一个被抢了新娘的人来说,索额嘉的笑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应素言的事他是无意间听和硕福晋和额娘谈天时提起的。他很同情那个傻女人,在知道她竟然被沈漫欺负时,他决定帮她一把,把她娶进荣亲王府,不过是为了给她自由,但这结果……还真是意想不到的完美呢。
“那你想怎么办?”毓轩回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身上的衣服却被人扯了一下,他低下头,对上素言温柔的双眼,神情不禁放柔了一些。
“不要这样,额嘉贝勒爷帮我很多。”她摇摇头。
居然帮别的男人说话!毓轩心里发酸。他收拢双臂,好似这样怀里的佳人眼里就只剩下自己。
他不理会马背上的索额嘉,继续朝前走,只是群众的舆论——
“毓轩贝勒爷真差劲,居然做出这种事……”
“抢亲已经很失身份了,都不交代一声就要离开……皇亲国戚就是蛮横……”
毓轩嘴角抽搐,怒意在双眸中浮起,就在爆发之际,他不经意地瞥到人群中一抹熟悉的灰色身影。
身子一晃,只见他利落地揪起一个人往索额嘉的方向扔去——
围观的群众往马背上看去,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这个毓轩贝勒爷真是太乱来了!
索额嘉垂眸,嘴角钩起一抹满意的笑意,故作惊讶地囔囔:“呀呀,是住持啊!”
没错,被扔上马背的是一名尼姑,一名满脸愤怒的尼姑:“放我下去!”
索额嘉苦恼地摇摇头:“哎哎,不行,住持,我的新娘子被抢了,而你是被送上门的,没有不要的道理哦。”
锣鼓声再起,索额嘉不着痕迹地扣住马背上的女人,在众人错愕之下,泰然自若地朝王府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