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昊
新兵训练结束后,刚满18岁的布朗被派往伊拉克最大的港口城市巴士拉,执行反恐任务。
新兵到岗后,会有七天的休整期。在此期间,布朗和当地的年轻人苏拉尔交上朋友。苏拉尔懂些英语,在巴士拉军事基地外摆小摊。
休整期结束后,布朗开始定期上街巡逻。他所在的小组共有四个人,除了他和另外两名新兵,还有一个老兵弗里曼。
一天中午,布朗的小组来到巴士拉近郊的一条小巷。一名当地的男子迎面走了过来。
“站在原地别动,立刻接受检查。”弗里曼操着生硬的阿拉伯语,向对方发出警告。
中年男子怔了一下,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把身体向墙边挪了挪,似乎想以此表明不会挡路。
弗里曼将枪口对准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终于停了下来,眼神里闪过一丝愤怒。两三秒钟后,他执拗地迈出一步。弗里曼抠下扳机,中年男子重重倒在地上。
布朗解开男子的布包,里面除了几件半新不旧的小孩衣服,别无他物。
弗里曼绕到巡逻车后面,打开后备厢,取出一支AK-47步枪,示意一名新兵把枪丢到尸体旁边。随后,他打开步话机,向基地通报了这里发生的情况:“我是第六巡逻小组组长弗里曼,刚刚在巴士拉西北近郊遭遇一名携带武器的恐怖分子。恐怖分子已被击毙,我方没有人员伤亡。”
巡逻车开回基地,布朗走进上校的办公室,把弗里曼枪杀平民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上校说:“为了确保我方人员的安全,必要情况下可以先发制人,误伤平民在所难免。”
此后,布朗白天例行巡逻,深夜还要参加所谓的“抓捕武装分子、捣毁恐怖据点”的突袭行动。两个星期下来,四次突袭行动全都扑了空,武装分子一个也没抓到,反倒捣毁了一所民宅,误伤了三名平民。
一天深夜,突袭命令再次下达。“恐怖据点”是市中心的一所民宅。这次任务由库克上校亲自带队。布朗端着M-16步枪,看着六名身穿睡衣的“武装嫌疑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按照惯例,布朗用阿拉伯语不断发出警告,让这些人不要乱动。喊到第三遍时,站在最里面的一个年轻人突然把头扭向布朗,竟然是苏拉尔。十几分钟过后,苏拉尔的家被搜查得如同一个难民营。上校喘着粗气,心有不甘地走出了屋子。毫无疑问,这次又是个假情报。
布朗沮丧地向苏拉尔走过去,想说几句道歉的话。一位老太太突然扑向布朗。布朗下意识地向旁边一躲。枪声响起,老太太应声倒地。开枪的是一名新兵,开枪的理由是:战友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
苏拉尔不顾一切地扑向老太太,放声大哭。布朗这才意识到,死者是苏拉尔的母亲。
布朗一夜无眠,觉得是自己害死了苏拉尔的母亲。当时要不是自己凑过去,老太太也不会情绪失控扑向自己。
三个月后,基地大门外再次出现苏拉尔的身影。苏拉尔消瘦了许多,目光有些呆滞。布朗犹豫了好半天,才尴尬地挥了挥手,向小摊子走过去。
“苏拉尔,我很抱歉。”布朗不知该如何向苏拉尔忏悔。
“你想买点什么?”苏拉尔语气冰冷,仿佛不认识布朗。
布朗难过极了。
库克上校带着弗里曼中士查防归来,远远瞧见布朗和苏拉尔站在一起。他和弗里曼低声说了句什么,两人一前一后走过来。
一只足球突然从摊子上掉了下去,滚出很远。
“布朗,你能帮我把那只皮球捡回来吗?”苏拉尔望了一眼库克和弗里曼,对布朗说。
“当然。”布朗微笑着点点头,朝皮球跑去。就在他抓起皮球的一瞬间,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爆炸产生的气浪把布朗掀翻在地。他挣扎着爬起来,回头看去。小摊子被炸成了碎片,苏拉尔、库克、弗里曼全都倒在血泊中。
布朗不顾一切地跑过去,把苏拉尔抱在怀里。苏拉尔目光迷离地看着他,用微弱的声音说:“我……我不是恐怖分子,但我必须……必须为我母亲报仇。我们……我们是朋友……”
“我们是朋友,我们当然是朋友。”布朗把苏拉尔紧紧搂在怀里,不停地摇晃着,摇晃着。
(摘自《今古传奇•故事版》2011年第2期圖/曾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