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岁便入演艺圈,曾志伟从武行、编剧、导演、演员干到监制,好朋友相继离世、新朋友也越来越多,40年的光阴仿佛只是一瞬间。
不觉得曾志伟老,因为他笑咪咪的娃娃脸、因为他存在于我们记忆中许多欢乐的时刻。只是他同样有张娃娃脸的女儿曾宝仪都近不惑之年了。曾志伟老了,我们也老了。他怕老、怕寂寞,努力填满生活空隙,包括到台湾来培植新人拍电影;忙碌使得曾志伟快乐,而越快乐,就越无法承受自己老去,与寂寞。
演电影、拍电影,某种程度上便是在交朋友。将部分光亮或晦暗的自己经过变造投射在角色里,渴望被理解,或把想说的话、想大笑的冲动与想流的眼泪变成一个故事,试试看能否进到别人心底唤起回声;曾志伟编过、导过,更演过许多电影,现在更当上了负责统筹(与找钱)的制片。最新制片作品,是即将在台湾上映的《杀手欧阳盆栽》。
朋友满天下
“我离谱到,”虽然我们已经听他的前妻宝妈在综艺节目上说过好多次,如今当事人就在眼前,感觉更栩栩如生:“结婚当天喔,都没有回去洞房。(喜宴上)朋友说,你是主人不要那么早回去,再喝两杯,我说好!不回家就不回家!你不回家我不回家!礼服穿着连喝3天3夜,就为了朋友一句话。好玩嘛!”
他呵呵笑了几声,某种又是莫可奈何又是心满意足穿透那招牌气音、穿透了距离他初成亲至今已近40年的光阴,一直都是这样,曾志伟的风格。“最近我有一个很奇怪的状况啊,人家拿很多钱来找我拍戏,我推掉,没有钱来找我的,我接了。为什么呢?因为没有钱来找的,是朋友。我秘书都知道我想尽量推工作,结果工作还是排得满满满。没办法,都推不掉,都是朋友啊!”
他抱怨的嘴型上扬成一弯微笑,没办法,出来混的总有一天要还,我还人家、以后人家还我,这就是演艺圈的江湖,这也织成了感情。曾志伟当然最懂。他30多年前人行,从武行开始干起,担心哪天功夫片不流行没饭可吃,于是当起了编剧,当编剧时又梦想自己要能坐上导演椅,大概已是人生极限了,结果某日曾导演教演员演戏时,“有人说,导演啊,你演得比较好笑,干脆你演好了,话就这样传了出去。我想,演戏很好玩啊,但我最多只能当很好的绿叶,就是帅哥身边的丑生。曾经有试过做一点点感情戏,不得了了,整个戏都垮了,垮得一塌糊涂啊!”
年轻也胡搞
“我常说,不要看我很伟大,提拔新人让他们拍片。你看我当初捧陈可辛(《甜蜜蜜》、《投名状》等导演),结果他起来了找我去拍他的戏,对不对?我一开始没想到必须这样,才能把我的生命延长。”人生就是能在新嫩的现在里看到自己昔日轨迹,然后参与其中弥补以前不足之处,仿佛更丰富地活了一次;所以曾志伟特别热切地结交年轻朋友,越怪越好。2004年他集资3000万港币让大陆新导演黄精甫拍大片《江湖》,就是因为看到黄精甫的短片作品,讲一位少年为了逃离被父亲性侵的生活,竟宁愿到有钱人家扮宠物狗。“是不是奇形怪状?前不久他刚拿到莫斯科影展最佳电影奖,我好开心!我就喜欢不正常!”曾志伟双眼都发光了。
而他的儿子曾国祥也变成了一个“不正常”的导演,他最喜欢那种;被金马奖提名最佳新进导演的作品《恋人絮语》7月底上映,刚好和《杀手欧阳盆栽》打对台。“买片那个人太坏了!”骄傲的父亲笑说。确实值得骄傲,因为曾志伟是出名的不爱为儿女拉关系;最早《恋人絮语》剧本被接受时,他还特别打电话问投资老板施南生,是不是因为自己面子?结果证明儿子确有努力与才气,女儿阿宝也是如此入行。“我会给意见、分享经验,但我从来不去问任何人能不能帮他们,从来不会。”
“我是在足球队的宿舍长大的,我父亲是足球教练,我3岁就会踢球了。后来入选香港代表队,却有人说是因为我爸爸的关系。我对那个感觉非常抗拒!”所以不愿子女受同样困扰,所以后来他也离开了足球队,到片厂工作;但无论踢球或拍电影,都是一群人在一起,难怪曾志伟受不了自己单打独斗。一群人一起想剧本、一起实验新拍法、一起研究什么叫美感什么叫市场,“那个年代香港电影真的很好玩啊!”他曾为了揣摩怎么演吸毒者,吞掉一整瓶80颗感冒药丸,也和朋友喝酒玩乐后撞烂过一大堆车,“比谢霆锋厉害10倍!”他自嘲:“但现在我们都乖了,因为知道不要碰运气。只是跟年轻人这样讲,他们瞧不起我们啊!他们说你们自己都玩够了,才叫我们不要玩!哈哈哈!”
宁愿当小弟
怎可能瞧不起曾志伟,他现在无论年纪、历练和工作性质上,都是货真价实的大哥了,还担任好几届香港演艺人协会会长。他说当大哥没什么压力,反正就凡事看开、忘性要好,然后每次出门都买单就对了。听起来当大哥很亏,但他还是甘之如饴。“没有!我喜欢当小弟!所以我好怀念(已逝的)沈殿霞。以前我跟她一起主持的时候,只有她会对我吼:‘不要讲话!我很想念那个感觉,多开心啊!现在谁敢这样对我呢?”
“只有她在的时候,我才能当小弟。她不在,我就永远要当大哥了,”曾志伟的脸红通通地,像是涌起一种责任、一种感伤,像日落、也如同婴儿的血色;像是最资深的小弟,与最青春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