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学校说再见

2011-04-29 00:44陈函谦
海外星云 2011年22期
关键词:休学登山自学

陈函谦

台湾教改推动,多年,升学压力却没有减轻,学生的个别差异在学校里仍被忽略,近年来,在家自学成了另一种选择。台湾有1000多位中小学生申请在家自学,但高中生若想要自学,只能办理休学或中辍,往往被贝占上负面标签。

台湾记者采访了几个高中阶段正在自学、曾经自学的故事,看看他们在课堂外,如何走出属于自己的学习之路。

圆梦不畏险阻余柏佑,18岁,高三生,彰化县

余柏佑小学时,某日扫地超过10分钟没回到教室,被老师痛打,并罚膝窝夹扯铃棍半蹲一节课,棍子掉下来便再打。他余悸犹存:“老师曾经一节课打断6根棍子,好可怕。”

小六那年,妈妈将他送到体制外学校,他过了7年没交作业也不会被体罚的生活,玩乐团、做木工、学舞蹈……,他初三迷上登山,已登过20多座。

余伯佑的母亲艺专戏剧科毕业,曾打算赴纽约学艺术,但被外婆阻拦未成行,婚后又因丈夫投资失利负债,两人不合,特别鼓励唯一的儿子勇于追求梦想。她在小叔的蜡烛工厂工作,努力供应儿子一年20多万元(新台币,下同)的学费。余父忙于赚钱,看他热衷登山,只问:“这是你想要的吗?”余柏佑说:“我也常问自己这个问题。没错,这是我想要的。”

他想成为登山家及救难员,“上山好温暖,就像回到家,山友像亲人般互相关心帮助。”山满足了他冒险犯难的欲望,也抚慰了种种现实挫折:同床异梦的父母、家庭经济压力、茫然不可知的未来……

余柏佑就读的体制外学校因家长要求,逐渐偏重学科,校长问他:“你这梦想值得投注这么多时问金钱吗?”要他先考上大学。去年,他决定休学,去挑战北美洲第一高峰麦肯尼峰。母亲虽担心登山危险,仍资助20多万元,经过一年的训练,他今年5月与4名队友人山19天,顺利攻顶时,5人抱头哭成一团。

圆了登山的梦,他建立自信,开始想读书、充实自己:“只懂登山不够,遇到外国山友不会讲英文,连聊天都不行。”今年8月他通过自学申请,希望20岁前考上公立大学。他没有同伴,一个人钉在书桌前,每天读书8到10小时。余柏佑老实地说,这些日子闷坏了,“的确不太习惯,就寝前要摸摸吉他、上网聊天,排解压力。”升学路比涉险登山还难,他试着一步步走。

放弃资优光环罗浦堤,16岁,高一生,台中市

罗浦堤从小爱看书、学习能力强,在校成绩名列前茅,是老师偏爱、同学拥戴的“体制既得利益者”。读完初一,老师建议他考资优班,他和母亲陈劲梅讨论后,决定申请自学。

罗浦堤说:“我想当配音员和钢琴老师,得多花时间练琴、学配音和戏剧,去学校学不到我想要的东西,就决定不去了。”

陈劲梅说:“学校课程填太满,连睡觉时间都不够;他有能力自学,我很愿意看看他摆脱体制的限制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但儿子开始自学之前,她也有过挣扎:“学校教材有一套系统,我会担心自己能力不够,不足以提供孩子周全的学习。”

当时,台中有几位教师曾任教体制外学校,组成协会号召自学,她才下定决心,几位家长一起找了场地、师资,分摊费用,课程包括英文、数学、社会、肢体律动、科学、哲学、心理探索、烹饪、工艺……,每天上午9点半到下午3点上课。他们也到台北、桃园找老师,一学期花费约两三万元。

陈劲梅在补习班教英文,发现许多高学历、高收入的人并不快乐,“如何面对挫折、处理人际关系、认识自我,这些更基本的东西,学校没时间教。”她拉同样教英文的先生一起去听关于教育的演讲,夫妻俩课表排开,接力陪伴唯一的儿子。

走在路上看到台中一中的学生,罗浦堤承认仍会涌上一股憧憬,但他很快抽离并分析自己:“学校、家长和整个社会一起营造出一种气氛,让人很想成为这个学校的学生。但我知道那只是一种感觉。”

自我管理最难曾维莹,21岁。大二生,新北市

曾维莹小学、初中毕业都拿市长奖,父母怎么也没料到,这个独生女会拒绝上学。但上了高中,课本不易理解、老师讲课乏味、考试内容琐细刁钻……,曾维莹越来越不想去学校,“我想寻求更好的学习方式,要求在家自学。”当年高中未开放自学,学生只能办理休学后在家自己读。

曾维莹爸爸是工程师,曾经重考大学;妈妈婚后才考取大学夜间部,历经曲折获得小学教师资格,不希望女儿像他们一样绕远路,但到了高一下学期,她每早赖在被窝里,称病不肯上学,成绩倒数,还去看了心理医师,爸妈才勉强接受现实,同意她休学。

她大部分时间关在房里,看书、听音乐、上网,“家人很小心不给我压力,妈妈在门外问说买了什么要不要吃,我就很防卫地拒绝,门开个小缝说不用。”父母由着她在家待了4年,她却好像仍在反抗什么,白天大睡、晚上熬夜,还曾迷上网络游戏。

在打混与振奋间浮沉,转眼过了两年,“我夸下海口,拟了一堆计划表,才发现我的自制力、执行力很差。”自学第三年,曾维莹为了买新电脑,去日式猪排店打工4个月,才知道不升学一样可以谋生。但微薄时薪也让她体会到,劳力工作的代价实在微薄。店长问她是否愿转正职,她没答应:“比起来,我还是喜欢读书,想读大学。”

接下来一年半,她进入备战状态,每天念5小时书,分析考古题、准备大考,进入辅大中文系。父母如今仍担心:“你会去上学吧?”她露出被宽待了的愧疚笑容:“当初是不能忍受学校和老师才拒绝上学,现在知道,老师当然有局限。若教学不如预期,我就找书读,学习要靠自己,不能只依赖老师。”

教室外路更宽蒋谊劭。19岁,高三生,台中县

今年8月,蒋谊劭成为自学生。他寄住在台北亲戚家,每天7点起床、8点上课,行程表就像大学生。他去旁听有兴趣的课程,也听免费演讲。没课时便参加户外活动:登山、溯溪或飞行伞等。

蒋谊劭是独子,父母在他两岁时离婚,母亲是普通E班族,独力抚养唯一的儿子,期望也深。但从小,学校里各种理所当然的规定,蒋谊劭都满腹疑问。上了初中,母亲将他送到私校,他对校服、发型禁令也有意见,夏天汗湿校服黏在身上不舒服,他便脱了衣裤洗头、冲身体。他被视为头痛人物,妈妈经常跑学校。他不解:“我没有伤害、影响别人,凭什么记我过?”

课业压力大,加上不能理解所谓“校规”,他开始出现胸闷、晕眩、流鼻血等症状,经常请假“休养”。初中毕业,他考上高职餐饮科,但发现连做菜也有标准化作业,摆脱不了填鸭,于是休学,到各地骑单车、旅游,来年进了另所高职的服装设计科。

他先是不去上暑期辅导,接着不上第八堂课,之后开始一天、两天的请假;跟学校、妈妈的抗争进行了两年,今夏台湾高中自学办法出炉,他下定决心申请自学。他打算一年后去考学测,“但不一定非读大学不可,出海外游学、打工,到游轮当侍应生、跟着渔船出海捕鱼……都是人生旅程。”

他不在意文凭,母亲却很担心,怕他没文凭会找不到工作,两人大吵一架,他离家到台北投靠朋友,妈妈不断传短信、打电话说要断绝经济援助,他仍不妥协,妈妈只得让步。他显出一丝黯淡:“我花了太多时间跟妈妈沟通,现在得把时间留给自己、为自己负责。总有一天,妈妈看到我开心,也会为我开心。”

(编辑/唐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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