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王晶总能嗅到金钱的铜味

文/程瑶

有人说他是“电影鬼才”，有人说他是“烂片之王”，也有人说他“本质上就是个电影商人”；评论界对他的电影诟病甚多，但他监制的影片多达160部以上，总票房达到了十亿港币之多，不断创造着香港电影的商业传奇；他大腹便便，颇有巴尔扎克笔下职业商人的姿态，他一双小眼，却敏锐地洞察着市场的万千动向；他是香港中文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他也是“无厘头”和“屎尿屁”文化的创始人；他，就是王晶。

做电影就是开银行

第一部由王晶监制的电影《赌神》仅投资1000万港币，却拿到了4000万票房。多少年来，人们仍在津津乐道王晶作为一个编剧，对于“赌片”这种电影类型的创造。而王晶却在一次采访中非常淡定地说，“《赌神》一定能卖钱，因为有周润发，同时，我只是把赌博和当时流行的武侠片结合。”从中，不难看出王晶作为一个监制，作为一个“电影商人”，对于票房和市场的敏锐程度。

几乎王晶监制的每一部电影，从《赌神》到《逃学英雄传》，再到《古惑仔》，票房无不飘红。但是，金像奖却从未给他一个荣誉，因为他的电影，大多数都是中等成本的纯商业电影。对此，王晶淡定的笑容及内心的自信也许能够解释，“我等着拿终身成就奖”。对于自己监制的电影，王晶这样说，“中档电影空间大，可以用新人，可以用新导演，但要配一个强有力的监制。”《国产凌凌漆》、《大内密探零零发》、《神经刀与飞天猫》等经典的港式喜剧，也正是出于这种模式之下。而很多后来的大明星，也都源于王晶模式启用新人的。“我不培养演员，我只发现明星，”这是王晶特有的商业逻辑。“周润发来自南丫岛，身上有一点乡土味的小聪明，刘德华直到现在还保留着一份童真，梁朝伟有一份贵族气，周星驰是一种狡猾的感觉。”

王晶旗下，就有三个电影公司，分别是最佳拍档、晶艺和影王朝。但是，王晶作为一个具有商业头脑的电影人，聪明正在于此。他运用不同的电影公司，制作不同的电影，把各个电影公司的特点和资源做了很好的整合。最佳拍档电影公司，是王晶用于培养新电影人才的基地，曾经培养出刘伟强等香港电影界后来的中流砥柱，制作了包括《古惑仔》系列和《风云》系列等优秀港产片。而晶艺，则是贴着“王晶”电影Title的电影。影王朝，则是一个更加多元化的电影公司，很多风格迥异的电影人都曾来参与制作。

王晶曾说，“做电影和做银行没有分别”。的确，银行就是把别人的钱用来投资，赚更多的钱，而王晶做的，也正是把制片方的钱投资到能够赚到票房的电影上面。在他眼里，艺术片和商业片没有分别，一切取决于电影好看不好看。有一次，刘伟强和刘德华拿着一个剧本去找王晶，说是一个不知名的小编剧写的本子。王晶时任一家外国电影公司的制作部主任，他一眼看到了这个本子里的商机，兴奋地拿着本子去找老板。老板看了也很满意，决定投资，连定金都付了。然而第二天，老板却告诉王晶，经过公司的核算，这部电影至少亏损两百万。王晶马上打电话给刘德华，让他把定金还给这个老板，自己又找到了寰亚电影的林建岳，拍了这部电影。这部电影后来拿到了数千万港币的票房，无疑为当时疲软的香港电影市场打了一剂强心针。同时，这部电影在第22届香港电影金像奖上，囊括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编剧等七项大奖，并成为了香港警匪片的经典之作。2006年，好莱坞电影大师马丁·斯科塞斯翻拍了这部电影。这部电影，就是《无间道》，而那个无名编剧，叫做麦兆辉。

如果说，王晶有着锐利的眼光，倒不如说，他拥有一个敏锐的鼻子，总能嗅到金钱的铜味。而对于如何处理艺术和商业的平衡时，王晶很坦然地说，“到现在有些导演还在说，我只管拍，拍完了，赚不赚钱是老板和发行方的事。这种看法过时了，除非是政府资助，像法国或者台湾低成本。现在国内拍电影是自由的商业行为，这种想法是想不通的。你老不赚钱，哪会有老板再给你投资让你拍片子？”

风险计算者

到现在有些导演还在说，我只管拍，拍完了，赚不赚钱是老板和发行方的事。这种看法过时了，除非是政府资助，像法国或者台湾低成本。”

看上去好像心宽体胖的王晶，私底下其实是一个工作狂。“我比很多人生活正常，工作勤奋。”王晶电影中那些放纵、腐败的灯红酒绿，和他生活中的状态截然相反。很早睡觉，很早起床，早上写剧本，不过夜生活，一天保持十四五小时的工作时间，偶尔打打麻将，也许就是王晶生活的全部。然而，正是基于这种多年勤奋工作累计的经验，他对自己对于市场把控能力，一直都很自信。“你们知道观众真的想要什么吗？不是你坐在家里随便想象就是的，你需要做人数众多的市场调查！这些事情，我二十年前就知道。”

虽然评论界几十年如一日地给王晶电影贴上一个又一个“烂片”的标签，却毫不影响“王晶制造”的一个个票房大卖。这一切，很大程度上基于王晶的“一切以市场出发”的监制理念。而对于风险评估，王晶也有着独到精准的一套理论支撑。“对于我们这些专业人士来说，电影分为两部分，上游和下游。”上游，指的是电影票房；下游，指的则是像收费电视、网站、音像制品、飞机、酒店等等。“在美国，上下游各自一半，国内经常是上游高，下游低。”不但对于市场的分类和现状了如指掌，王晶对于观众，也研究得非常透彻。“我会关心哪一个收入阶层去影院看电影，哪一种人会买盗版碟，哪一种人一个月看一部戏，哪一种人每天都看戏。拿到资料，从人头比例里面取出大多数人的想法，才能得出你从影院里面得到的真正回报是什么。”

谈到风险评估，王晶曾说自己是“风险计算者”。“任何投资人找我，我都会告诉他们你要面对的风险有多少。当然我们不希望风险发生，但必须有所准备。通常这个风险不会超过百分之十五，顶多百分之二十，再多我就不拍了。”

而对于媒体和评论界置疑他“吃老本”，喜剧电影笑料重复的说法，王晶给予的回答显然更高一筹。“电影院里大家看到都在笑啊，有什么问题？大家天天都在吃饭，难道昨天吃过饭，今天就不能吃饭了？要找番薯吃啊！”从王晶诙谐的语言中，我们更能感受到他对市场，对观众心理的极强把控能力，而他的电影取得的高票房，也正好印证了这点。做监制，王晶也并不是与生俱来的天赋，而是他日复一日，对于社会学、经济学等电影以外的社会学科努力钻研的成果。“我认为电影市场并不是建筑于电影的素质上，而是建筑于社会和经济上。当社会和经济发展到某一个阶段的时候，它对电影就有一个巨大的需求。电影市场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

最早到内地淘宝的香港电影人

国产动作片，如果没有成龙、李连杰、甄子丹这样的功夫巨星助阵，很难在市场上有好的表现。但是，2008年的一部由“文艺小生”刘烨主演的动作电影《硬汉》，却表现得非常优秀，而这部动作片的监制，正是王晶。而殊不知，其实1993年，王晶就早于大部分香港电影人，来到内地拍摄自己的电影，开始了他对内地市场的探索之旅。

“永远照顾最大的市场，然后是第二大市场，看你的最大目标观众在哪，按比例分配。”上世纪90年代初，王晶对于日益发展的内地潜在市场，就非常有兴趣，“我当时就觉得中国电影往后最大的市场肯定是大陆市场，不顾忌这里的话，就是傻瓜。”香港电影市场日益萎缩，而“王晶”这块金字招牌，也必然受到了影响。随着几部电影的票房不是很如意，王晶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线。王晶去哪里了？干什么去了？那个时候，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昔日香港电影的票房之神，悄悄地潜入了大陆，这样一个，在当时大多数香港电影人没有注意到的巨大潜在市场。而王晶，在北京朝阳公园南门附近的一所时尚小区里，悄无声息地安家落户。这位昔日的香港教父级人物，经常去离家不远的798艺术中心，淘淘自己喜欢的小东西。为了保证自己不会“Out”，王晶每天保证上两个小时的网，他称自己经常在时光网等网站“潜水”。

“屁股和心”的理论，是王晶用来形容自己在内地拍电影时候的心得，“你要进入人家的市场就得呆在人家的地方，吸收那里的地气。”王晶讲这话的时候，正操着一口流利的，带着点京腔的普通话。而很多所谓香港“北上”的电影人，“屁股在这里,心却不在，投入感太少，来了吃吃喝喝就走了。有的来了十年普通话还讲不好，就是和香港人聚在一起打麻将，心态上就是个侨居者。”完全放下自己，彻底融入内地这个电影环境中，在电影制作上，也的确帮了王晶的大忙。2010年3月，王晶首先带着自己监制的两部电影《美丽密令》和《未来警察》进入内地市场。而牛刀小试之后，由王晶监制的新片《 大内密探零零狗》登陆暑期档，在众多大小电影中，一举抢到了一亿二百五十万的票房，成为了当之无愧的“暑期档冠军”。这部影片的成绩，也正式向华语影坛宣布，“票房救世主”的王晶，又回来了！对于数字，王晶自然满意，然而让他最满意的，则是电影票房的分布，也达到了他理想的“南北五五分”。“我在内地生活了五年，我相信自己已经很融入内地的文化了，我也相信我的笑料不会让北方的观众看得一头雾水。我是香港人，祖籍也是南方的，所以设计笑点的时候，我尽量让南北方的观众都能领会我的幽默。”

很多电影人都可以称得上“创造”，但是很少有电影人，可以称得上“制造”。顾名思义，“制造”需要批量，需要市场，更需要专业。而王晶，用他这些年的努力，为自己所监制的电影，贴上了“王晶制造”这一标签。当年在香港中文大学跟同学们排演《家》、《春》、《秋》的他，其实也完全可以成为一个“文艺青年”，甚至文艺片导演。但是，他却对电影有着自己的理解，“如果时光倒流，我一定重走一次，不会改变。”160部电影的监制，虽是奇迹，对于王晶，也不是。这位极具商业眼光和专业水准的监制，用他几十年的努力，在华语商业电影的历史上，贴上了一个“Made of Jing Wong”的国际标签。但是，这绝不是终点

屁股在这里,心却不在，投入感太少，来了吃吃喝喝就走了。有的来了十年普通话还讲不好，就是和香港人聚在一起打麻将，心态上就是个侨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