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波
(重庆邮电大学中国社会科学院马研院理论创新基地,重庆 400065)
近年来国内外中国模式研究述评
吴 波
(重庆邮电大学中国社会科学院马研院理论创新基地,重庆 400065)
中国模式的研究是近几年来不同学科高度关注的焦点问题。大量研究成果主要围绕中国模式讨论的缘起与概念、中国模式的社会属性与内涵、中国模式与新中国两个 30年、中国模式与中国问题、中国模式的价值与未来等几个方面的具体问题展开的。不同学术观点的背后,隐含着对中国模式的不同理解和对中国未来发展道路的不同预期。
中国模式;中国问题;社会主义
自雷默提出“北京共识”以来,中国模式、中国道路和中国经验的研究就成为国内外很多学者关注的焦点问题。这一问题的热烈讨论不是一个偶然性的事件,而是中国改革开放行进了多年之后的自然结果。近几年来,关于中国模式的研究主要围绕以下几个问题展开。
综合诸多学者的相关分析,这一问题的研究近几年来渐趋高潮,有着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
从国内的视角看,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的持续快速发展,是讨论中国道路问题的实践基础。同时,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在取得巨大成就的同时,也存在着一系列深层次的矛盾和问题。中国成就和中国问题一起构成了中国模式讨论的内在动力。同时,学者们大都承认,中国在这短短 30多年时间里的确探索出了一条富有自身特色的现代化道路。胡锦涛同志在党的十七大上对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和改革开放基本经验的概括和总结,无疑为深化对这一问题的认识提供了最新的思想资源。更为重要的是,道路问题始终是一个伴随中国改革开放的颇具争论性的话题。有学者指出,对“中国模式”的界定,首先取决于对中国未来发展道路的认识。①唐士其:《中国道路“模式”化了吗?》,北京大学中国与世界研究中心《研究报告》2010年第 2期。不难看出,“中国向何处去”的问题是中国模式成为焦点问题的重要依据,也自然成为其中的重要议题。
从国际的视角看,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成就的取得吸引了国外众多关注的目光,从而凸现了中国道路的比较意义。如果说中国模式对于发展中国家来说更多的是发展经验问题,那么对西方国家尤其是对美国来说则更多是一种价值问题。有西方学者就认为,中国的崛起已经让美国人惴惴不安,而把中国的崛起上升为一种理论更让很多美国人忧心忡忡。可见,无论是“中国崩溃论”还是“中国威胁论”,无论是善意的赞扬还是妖魔化的唱衰,所依据的因素大都与中国发展道路的基本理念有关。其实,要以“北京共识”取代“华盛顿共识”的讨论起源于西方而非中国。“北京共识”提出的一个重要意义在于它同中国发展模式联系在了一起。因此,雷默提出“北京共识”无论是不是一个陷阱,都为国内外深入研究中国模式创造了一个契机。
对于诸如中国道路、中国模式或中国经验等概念,许多学者虽然没有严格地加以区分而是简单混用,但还是需要提出对这些概念加以辨析的任务。因为在一些学者那里,不同概念的使用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不同的立意和出发点,涉及对内涵的不同理解和把握。比如,有的学者主张使用“模式”的概念,并认为“模式”指的是一系列带有明显特征的发展战略、制度和理念;①俞可平:《全球化背景下的“中国模式”及其基本特征》,《红旗文稿》2005年第 19期。有的学者则不主张使用“中国模式”的概念,认为我们的体制还没有完全定型,还要继续探索,讲“模式”有定型之嫌。②李君如:《对“中国道路”的几点看法》,《北京日报》2009年 11月 16日。同时,即使使用同一个概念,理解也有所不同。比如,有的学者认为,中国道路全称应该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③朱佳木:《新中国两个 30年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当代中国史研究》2009年第 5期。有的学者则认为中国道路就是中国道路,不用加什么定语。有的学者将对中国道路的分析放在了鸦片战争以来 160多年的历史框架之中;④夏春涛:《近一个多世纪中国的发展道路及其启示》,《马克思主义研究》2006年第 9期。有的学者则认为,中国道路的探索起始于 19世纪 80年代末 90年代初。⑤王庆五:《中国道路、中国模式与中国经验》,《江苏行政学院学报》2009年第 3期。
从总体上而言,“中国模式”一词的使用频率和认同度相对较高。在有的学者看来,“模式”一词的使用首先就是用来说明自己发展道路的特殊性,是对其特殊性的界定。⑥周弘:《全球化背景下“中国道路”的世界意义》,《中国社会科学》2009年第 5期。有的学者认为,模式为现实提供定义,为比较提供知识,为未来提供指南。针对捧“中国模式”就是“害中国”的观点,有的学者指出,早在 20世纪80年代,邓小平就一再提到中国模式,强调各国都要独立思考,寻找适合自己实际情况的发展模式。⑦徐崇温:《关于如何理解中国模式的若干问题》,《马克思主义研究》2010年第 2期。有的学者认为,“模式”是一个内涵十分丰富的概念,在社会发展意义上使用“中国模式”这个概念并不存在任何疑义。⑧秦宣:《“中国模式”之概念辨析》,《前线》2010年第 2期。应该看到,“模式”话语所形成的共识确实意味着一种对中国发展经验业已基本成熟的判断,以及对这一模式的肯认。另外,由于“模式”还具有把某种特定的“方式”作为可以在其他国家和地区推广或供其效法的“样板”涵义,因此,对“模式”的承认同时意味着其中具有普遍性意义的内容。
随着中国模式研究的深入,应不应该对中国模式作社会属性的追问这一问题逐渐浮出水面。换言之,中国模式是不是一个与社会属性相联系的概念,成为一个绕不开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至少需要面对以下几种不同的看法:一种是,在一些学者看来,中国模式与社会属性两者之间的联系并不存在,而且将两者联系在一起不仅没有必要,也毫无意义,中国模式就是中国模式。另一种是,一些人将中国模式视为西方同道,认为如果标出“社会主义”的字样,实际上只是“挂羊头卖狗肉”。显然,与前者相比,后者并不回避有关社会属性的问题。与之相关的是,一些观点表现为对中国模式社会属性问题的主动回避和有意排斥。例如,西方一些人不愿意使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概念,认为它具有浓厚的意识形态色彩;国内也有人认为,中国模式这一概念的提出,标志着“‘意识形态化’的复兴”。
中国模式是不是应该与社会属性联系起来考察,究竟应该作哪一种社会属性的判定,是中国模式研究必须面对的重大问题。美国学者阿里夫·德里克的一段话可以认为是对上述两个问题的集中回答。他说:“北京共识”或者中国模式中最重要的内容,不是中国文化的副产品而应该是社会主义的遗产,中国国内或国际上有人试图消灭这一遗产。“北京共识”或中国发展模式都能在所谓的“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那里找到其渊源。⑨阿里夫·德里克:《中国发展道路的反思:不应抛弃社会主义革命的历史遗产》,《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05年第 5期。有学者指出,现代化模式的多样性与历史和国情固然不可分,并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外来因素的影响,但这些因素与社会属性的因素相比不具有根本性意义,因为正是社会属性的因素彻底改变了现代化道路的基本形态。有学者认为,基于应然的角度,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与资本主义现代化道路的本质区别,其核心的一点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并不在于是不是注重发展生产力,而在于是不是以牺牲人本身的发展为代价来发展生产。⑩叶险明:《对马克思现代化观的一种读解》,《哲学研究》2000年第 2期。有学者由此提出中国模式所蕴涵的双重超越的问题。第一重超越的对象是苏联模式。改革开放的首要目的在于摆脱苏联模式的影响,探寻适合中国国情的现代化模式。但是,这一探索的前提是中国已经摒弃了资本主义现代化的道路选择。换言之,社会主义而非资本主义才是中国模式的底色。
在关于中国模式内涵的研究方面,有两个现象需要加以认真分析。一是,大多数学者尤其是西方学者往往都会主动回避中国的政治模式,仅仅把中国模式局限于中国在经济上的成功。换言之,在他们的视野中,中国模式的内涵只反映在经济领域。有学者对此指出,如果不讨论中国的政治模式,就很难理解中国的经济模式,因为到目前为止,中国的经济模式正是中国的政治模式促成的。①郑永年:《国际发展格局中的中国模式》,《中国社会科学》2009年第 5期。许多学者强调,中国模式是一个综合的、全面的、整体的概念。有学者就指出,如果把中国模式比作一辆汽车的话,时代特征与发展阶段就是它的定位系统,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就是它的控制系统和动力系统,四位一体格局及其外延部分就是它的底盘和框架,党的领导就是它的操作中枢。②李捷:《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与当代中国发展道路》,《毛泽东邓小平理论研究》2009年第 2期。二是,还有一些学者往往只注重从改革的策略和方法的维度思考和归纳中国模式。如有学者认为,中国模式具有以下几个方面的特点:在处理稳定、改革和发展三者的关系方面,中国找到了平衡点;中国现代化进程的指导方针非常务实,即集中精力满足人民最迫切的需求,首先就是消除贫困,并在这个领域取得了显著的成绩;不断地试验、不断地总结和汲取自己和别人的经验教训、不断地进行大胆而又谨慎的制度创新;拒绝“休克疗法”,推行渐进改革。确立了比较正确的优先顺序。③张维为:《关于中国发展模式的思考》,《学习时报》2009年 7月 8日。这些概括虽然非常精准,但是策略和方法只是中国模式最外显的特征,如果仅仅从这一维度出发,很难获得关于中国模式的深层认识。
中国模式是中国共产党人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具体实际出发,按照邓小平的话说是“主要是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和自己的条件”,探索中国自己的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的成果。从整体上准确把握中国模式的科学内涵,需要从以下三个层次展开。第一个层次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价值理念。有学者指出,中国在探索自己发展道路的过程中所形成的价值理念,是中国模式在西方国家的影响之所以扩大的主要原因。第二个层次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制度和体制。我们注意到,许多学者在从经济、政治、文化和社会等方面解读中国模式时都有意识地将制度和体制性内容纳入了分析框架。比如,有学者就认为,中国坚持共产党领导下的多党合作制,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制度。如果不理解这一点,就谈不上“中国模式”。④范勇鹏、褚国飞:《“中国道路”任重而道远——专访王缉思教授》,《中国社会科学报》2009年 8月 25日。第三个层次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实践纲领和改革发展的战略策略。关于改革的方法和经验层面的总结和概括,就属于这个层次的内容。应该看到,中国模式三个层次的内容是一个有机统一的整体,我们需要在整体性视野中认识和把握中国模式的科学内涵,而不能作割裂或分立式的理解。不难看出,即使停留在改革经验这个层面上来认识中国模式的内涵,也不排斥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作用,而且以之为基础。
中国模式的研究者大都注意到,正确认识新中国成立以来两个 30年的关系,是中国模式研究绕不开的重要课题。因为如何看待这两个 30年的关系,已经超越了对前 30年和后 30年各自的历史评价的问题,而直接关乎对中国模式内涵的认识和把握。在这个问题上,有学者指出,很多人在强调中国经济改革高度成功的时候,总是首先隐含着一个对新中国前 30年的否定,似乎只有全面否定前 30年才能够解释后 30年中国的改革成功。而另一方面,许多论者往往走向用毛泽东时代来否定邓小平时代的改革,即用新中国的前 30年来否定后 30年。⑤甘阳:《中国道路:三十年与六十年》,《读书》2007年第 6期。按照前者的观点,新中国的前 30年是失败的,是中国现代化过程中走过的一段弯路。后 30年从失败走向成功是因为“补课”和“接轨”,是因为走上了“普适”的西方道路。由此得出的一个结论是,中国模式与前 30年无关。如果说有关系的话,也只具有反面教材的意义。而按照后者的观点,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实际上就是中国特色的资本主义,中国改革其实已经走上了邪路。上述种种论调在提醒我们,割裂新中国两个 30年并作简单片面的评判,会使中国模式的研究不可避免地进入误区。对于中国模式的认识和把握,需要基于新中国 60年的整体性视野。
基于整体性的视野,在新中国 60年的历史框架中正确评价前 30年毛泽东领导中国人民建设社会主义的历史,是正确认识和准确把握中国模式的前提。有学者指出,尽管中国模式指的是改革开放的经验,但也应当看到,如果不理解改革开放前 30年的历史,就很难甚至不能理解改革开放 30年的成就。⑥郑永年:《国际发展格局中的中国模式》,《中国社会科学》2009年第 5期。国内外许多学者认为,中国模式的探索应该上溯至毛泽东时代。正是以毛泽东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最先提出了摆脱苏联模式的影响,进行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建设的具体实际“第二次结合”的重大课题。这一历史时期对中国社会主义建设道路和模式所进行的理论与实践的双重探索,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开辟提供了物质基础、理论基础和经验基础。有学者形象地指出,共和国的前 30年就是打基础的 30年。打基础是很艰苦、耗费时日的,而且打基础的人当时未必能马上享受高楼大厦的舒适。但是,如果没有前 30年打下的坚实基础,就不可能有后 30年那些拔地而起的宏伟楼群。印度裔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阿玛蒂亚·森认为,改革前中国在教育、保健、土地改革和社会变化方面的成就,对改革后的成绩作出了巨大的积极贡献,使中国不仅保持了高预期寿命和其他相关成就,还为基于市场改革的经济扩展提供了坚定支持。意大利社会学家乔万尼·阿里吉则用大量跨国数据证明,中国经济后 30年之所以能够快速增长,奥妙就在于中国的劳动力素质比其他发展中国家高。正如有学者所概括指出的,毛泽东在对中国社会主义建设道路的理论与实践的探索过程中所积累的关于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历史经验,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实践前提,所提出的关于中国社会主义建设规律的理论成果,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理论准备。①王伟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艰辛探索和成功开创》,《红旗文稿》2009年第 18期。
中国模式固然可以认为是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党探索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的创新成果,但它决非凭空产生。美国学者阿里夫·德里克提醒那些对中国经验感兴趣的人们:吸引外部观察者的那些方面并不是新自由主义经济的产物而是社会主义革命的遗产。民族经济的一体化、自主发展、政治和经济的主权以及社会平等这些主题的历史和中国革命的历史一样悠久,是社会主义革命时期提出的。②参见阿里夫·德里克:《中国发展道路的反思:不应抛弃社会主义革命的历史遗产》,《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05年第 5期。有学者指出,两个 30年的内在统一构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完整形态。改革开放 30年虽然在许多方面超越了前 30年,但这种超越并没有离开社会主义的轨道。它既没有改变社会主义社会的基本制度和中国共产党对国家的领导,也没有改变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执政党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和共产主义的奋斗目标。相反,它在党和国家的基本理论、政治体制、经济体制、意识形态工作和国际战略等方面,与前 30年之间具有基本的一致性和连续性。正是这种一致性和连续性,使两个 30年内在地联系在一起,成为一个完整的整体。③朱佳木:《新中国两个 30年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当代中国史研究》2009年第 5期。
很多学者达成以下共识:形成于改革开放时期的中国模式是继承性和创新性的统一。有意或无意将两者对立或者割裂开来,必然会造成我们在认识和把握中国模式上出现严重的偏差。中国模式不是对前 30年道路的改弦易辙。无视这一模式的历史渊源和继承性因素,一味地将其基本内涵全部视为创新的产物,这样做的结果并不能赋予中国模式以更多的光荣。如果忽视了继承性,既难以为中国模式的社会主义属性正名,也难以获得完善和巩固社会主义的机会和可能。创新如果缺乏这一依托,就可能距离社会主义越来越远。当然,中国模式的创新性是显而易见的。正如有学者指出的,如果不能正确看待这一模式的创新性因素,就难以客观地对待前 30年探索中存在的问题,就无法理解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人开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探索的历史必然性,也就不可能真正理解改革开放以来取得巨大成就的现实原因和根据。
中国模式的探索是进行式而不是完成式的。正如有学者指出的,中国的发展模式远非十全十美。恰恰相反,中国模式有不少缺点,甚至还衍生出不少棘手的问题,需要我们认真处理。因此,对于作为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党探索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创新成果的中国模式的研究,需要置于中国成就与中国问题这两个因素构成的语境之中,不能孤立地看待其中的任何一个因素,任何片面性的立场都既难以正确地说明我们的成就和我们的问题,也难以对中国模式形成正确的评价,更难以为中国模式的完善提供正确的思路和方法。当我们郑重强调中国模式仍然处于探索之中时,是基于中国模式业已基本形成和基本肯定性评价的事实。正如有学者指出的,“有人盯住中国发展中存在的问题,批评甚至否定中国模式的存在”,但是,“中国模式是客观存在的,中国模式是什么也是客观的,需要踏踏实实地研究它,观察它,认识它的优缺点,然后对它进行改进和完善”。
探讨中国问题形成的原因应该与中国所处的发展阶段联系起来考察。在相当长的一个历史时期内,作为社会形态的社会主义仍然呈现出较强的不完善性,仍将是初级形态的社会主义。特殊的历史阶段和特殊的历史任务使得中国问题的出现和发展具有了一定的客观性。有学者指出,发展的初级性是无法跳过的,代价是无法完全避免的。④郑杭生:《社会学视野下的“中国经验”》,《光明日报》2009年 12月 3日。但是,也有学者强调,对于改革开放以来中国问题的形成不能忽视主观性失误的一面。有学者就认为,在 20世纪 90年代,各级领导人似乎有意无意地接受了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家鼓吹的“下溢理论”:只要经济持续增长,所有人最终都会受益,其他一切问题都迟早会迎刃而解。①王绍光:《坚守方向,探索道路:中国社会主义实践六十年》,《中国社会科学》2009年第 5期。有学者指出,现代性问题以如此尖锐的形式出现,除了现代化本身应负其咎,恐怕还应考虑到现行的经济发展模式的不尽合理等因素。②王锐生:《现代性、马克思的人的理论和科学发展观》,《学术研究》2005年第 10期。而大量社会问题沉淀并全面暴露出来,也反映了“中国没能充分利用后发优势,有效借鉴其他国家和地区的经验教训,及时将社会政策放到一个应有的位置,因而未能有效地避免一些本来可以避免付出的成本 ”。③吴忠民:《论和谐社会建设的基本内容》,《中共中央党校学报》2007年第 2期。
综合有关中国问题的认识和分析,有以下两个值得注意的观点。第一,代价并非无足轻重。有学者认为,GDP主义产生的 GDP可以估算,但没有任何办法来估算 GDP主义的社会成本。很多人已经明白 GDP主义所产生的一系列负面的社会效果,例如收入分配不公平、社会分化、劳工权利得不到保障、环境恶化等等。但最大的社会成本莫过于社会道德体系的解体了。正如有学者指出的:“在当代中国的历史进程中,我们社会的确出现某些与西方现代化进程中类似的现象。历史中任何类似现象在完全不同条件不同时代不同制度下可以具有不同内涵和意义。我国精神文化领域中出现的消极现象是一种代价,但不是无足轻重的代价。”④陈先达:《论传统文化研究中的又一个重要问题》,《哲学研究》2010年第 2期。第二,科学发展观的提出为解决中国问题提供了科学的指导思想。有学者指出,科学发展观的提出,表明我们党“认识到了这些问题产生的主要原因,找到了解决的根本方法,使我们在探索市场经济条件下搞社会主义的道路上向前迈了一大步”。⑤冷溶:《科学发展观的创立及其重大意义》,《马克思主义研究》2006年第 8期。有学者具体论述道,从党的十六大到党的十七大,我们党对“效率优先、兼顾公平”的含意作了两次重新解释。从 2002年起,开始致力于建立健全覆盖城乡全体居民的社会服务和保障体系,其进展速度超过以往任何时期。短短几年内出现的这样历史性的“大转型”构成中国探索社会主义道路的重要步骤。⑥王绍光,《大转型:1980年代以来中国的双向运动》,《中国社会科学》2008年第 1期。
中国问题的解决过程就是中国模式的完善过程。有人认为,中国问题产生的根源,是政治体制改革相对滞后于经济体制改革,因此,解决中国问题的根本途径在于政治体制改革,目标则为西方的政治模式。许多学者对这种观点提出了质疑。正如有学者认为的,只有能够从本国和国际以往的经验中学到足够的教训,才非常有利于这个模式的发展。许多学者提出了富有建设性的主张。有学者指出,经过近三十年的高速增长,现在的关键,一是保持好这个增长势头,但是要挑战增长方式,走可持续之路;二是解决好社会公正问题,使越来越多的社会阶层和人民大众都能享受发展之果和改革之实;三是树立起新的意识形态的领导地位,使人们对最基本的政治伦理秩序发自内心地认同和在行动上自觉自愿地遵从。在他看来,中国如果能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那么,不论是叫它“中国道路”、“中国实践”,还是叫“中国经验”、“中国模式”,都是不为过的。还有学者提出,正确认识和处理发展生产力与巩固和完善社会主义的关系应该是完善中国模式的理论主轴,他为此提出了“两个不能动摇”:“从根本上说,发展和完善社会主义制度最终要靠生产力和科学技术的巨大发展,这一点是不能动摇的。而只有不断发展和完善社会主义制度才能在越来越大的程度上避免或消除发达国家工业化和现代化过程中所出现的普遍异化,这一点也是不能动摇的。”⑦叶险明:《“知识经济”批判》,人民出版社 2007年版,第 223页。就此而言,在探索完善中国模式的未来征程中,没有什么课题比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的结合更为重要了。
改革开放以来,以邓小平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在探索中国现代化道路的过程中始终强调的是自身道路的特殊性。没有对特殊性的一贯强调,就不可能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实践,也就谈不上我们今天正在热烈讨论的中国模式的话题。但是,围绕这一特殊性的理解,存在着两种值得分析的形而上学倾向:一种是脱离普遍的特殊主义,把“中国模式”限定为特殊的、地方性经验,孤立地看待和讨论中国模式的价值和意义;一种是陷入抽象的普遍主义的泥沼,将西方模式奉为普遍适用的发展模式,而将中国模式定性为“特殊主义”,过分偏重西方的模式而限制“中国模式”的价值和意义。以全球视野考察中国模式,既要反对抽象的普遍主义立场,也要反对抽象的特殊主义立场,坚持具体普遍论,主张普遍与特殊具体的历史的统一。⑧本报记者:《中国特色研究范式:内涵、特征与实质——李景源访谈》,《中国社会科学院院报》2008年 5月 8日。正如有学者指出的,任何一种具有活力、具有生命力、具有生长空间的发展模式,都一方面包含着特定地域特定国度所特有的文化、传统、环境、资源、人口等国情条件所形成的特质和特色;另一方面包含着在应对发展难题、应答人类生存和社会进步问题、解决社会组织和制度安排等方面所形成的具有普遍性的文化价值和意义。①艾昕:《中国模式”的理论诉求——衣俊卿教授专访》,《中国社会科学报》2009年 7月 31日。
许多学者认识到,“模式”这个概念固然首先意味着是一种特殊性,但并不排斥其中所蕴涵的普遍性。换言之,如果存在“中国模式”,那么它应该蕴涵有对于人类社会进步与全球发展的普遍性的价值和意义。中国模式不仅对中国未来的发展具有深远意义,而且对世界的发展尤其是对发展中国家的发展也具有借鉴意义。邓小平就曾说过,我们的改革不仅在中国,而且在世界范围内也是一种试验,我们相信会成功。如果成功了,可以对世界上的社会主义事业和不发达国家的发展提供某些经验。有学者指出,中国模式虽然是我们党把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同我国的具体实际结合起来,走自己的道路,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产物,但由于它以这种形式用马克思主义成功地解决了或解决着当代人类所面临的追求文明进步、发展经济和摆脱贫困以及社会主义的必由之路等一系列重大问题,因而对于其他国家来说,又无疑地具有可供借鉴的世界意义。②徐崇温:《关于如何理解中国模式的若干问题》,《马克思主义研究》2010年第 2期。美国卡特中心中国项目主任、佐治亚帕里米特学院刘亚伟教授在讨论中国模式问题时认为,“中国模式”在发展中国家可能魅力无穷,但对发达国家来说,它的价值有限。可见,西方人提出“北京共识”或“中国模式”,也说明中国道路有某种普遍意义。
中国模式的未来与社会主义的命运休戚相关。苏联解体、东欧剧变之后,“历史终结论”甚嚣尘上。正如弗雷德里克·詹姆逊极具洞察力地论及的那样,再也没有人严肃认真地考虑可能用什么来取代资本主义了,就好像即使在全球性生态灾难的境况下,自由资本主义也仍然是一个注定存在下去的“实在”。③斯拉沃热·齐泽克等:《图绘意识形态》,方杰译,南京大学出版社 2002年版,第 1页。有学者指出,对中国在西方规则处于强势地位的时候,能够坚持自己的道路,使世界上出现了非西方的发展成功经验,本身就是一种世界性的胜利,能将西方发达的经验融入社会主义发展的框架之中更是对人类文明的贡献。④周弘:《全球化背景下“中国道路”的世界意义》,《中国社会科学》2009年第 5期。由此,有学者指出,对中国模式价值和意义的讨论,应该置于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视野之中。只有上升到这一高度,才能更充分体会中国模式对于人类进步事业的重大意义,才能更全面检视完善中国模式所需要面对的一系列重大问题。中国模式的探索和完善的过程,应该是一次高扬社会主义的理想性和价值性之旅。社会主义不仅具有导向性的功能,而且赋予我们以超越资本的精神力量和勇气。正如有学者所认为的,历史经验告诉我们,建设社会主义最重要的不是有没有详尽的蓝图,而是有没有认清社会主义方向的视野,有没有不相信历史已经终结的睿智,有没有不折不挠地迈向社会主义未来的勇气,有没有不断探索实现社会主义理想新途径的胆略。⑤王绍光:《坚守方向,探索道路:中国社会主义实践六十年》,《中国社会科学》2009年第 5期。只要坚持社会主义的方向,未来的道路就一定会越走越宽广。
综合学者们的观点,中国模式的未来探索需要秉持以下两个具体原则。一是坚持继承与创新的统一。有学者指出,面对新形势和新挑战,中国模式需要一如既往地与时俱进、开拓创新,但是创新不应当是全面背离和否定这一模式的基本经验和基本内核,而是要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从新的实际出发,不断丰富和完善。二是坚持普遍性与特殊性的统一。有学者指出,任何类型的民主制度都是普遍性与特殊性的统一,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只有在对人类政治文明成果的继承和扬弃的基础上才能更好地发展,因此,需要正确认识和处理民主政治的普遍性与特殊性的关系。正如胡锦涛同志明确指出的,世界上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发展道路和发展模式,也没有一成不变的发展道路和发展模式。我们既不能把书本上的个别论断当作束缚自己思想和手脚的教条,也不能把实践中已见成效的东西看成完美无缺的模式,必须适应国内外形势的新变化、顺应人民过上更好生活的新期待,结合自身实际、结合时代条件变化不断探索和完善适合本国情况的发展道路和发展模式,不断增强全社会的生机和活力,真正做到与时代发展同步伐、与人民群众共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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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003-4145[2011]05-0027-06
2010-12-21
吴波,中国社会科学院马研院研究员,《马克思主义研究》副主编、博士、编审、硕士生导师。《中国马克思主义研究前沿》(年刊)主编,中共中央宣传部思想政治工作研究所特约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唯物史观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
(责任编辑:周文升 wszhou66@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