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 辉
(新乡学院 文学院,河南 新乡 453000)
试析《绿房子》的结构现实主义特征
韩 辉
(新乡学院 文学院,河南 新乡 453000)
《绿房子》是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结构现实主义小说的典范之作,它构建了多面体的立体结构,读者的参与是构建这座多面体大厦的必要条件,读者必须进行拼图式的积极阅读才能真正完成这座立体大厦的构建工作。作者还运用了许多手法来丰富小说的多面体艺术特征,影视技巧的运用就像千丝万缕的丝线,将小说的各个部分结成网络,并在各个部分之间搭建了条条通道,使得《绿房子》的内在结构实现了立体化。意识流手法模糊了时空界限、想象与现实的分野,使得单个情节的叙述也变成多层的、立体的,从而使多面体大厦的内部格局呈现为立体结构,和《绿房子》的总体框架融合为一体。精彩的对话艺术是对多面体结构的补充和具体化。多面体立体结构不仅是《绿房子》的外部框架,而且是从部分到整体,从内而外一致的形式特征。《绿房子》的结构形式中寄寓了作者对生活的理解和对文学的信念,对这种结构方式的分析显示了作者的真实观和文学创作理念。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结构现实主义;多面体;艺术手法
作为拉丁美洲“文学爆炸”的一员主将,巴尔加斯·略萨受到了国内学术界深入而持久的关注,纵观巴尔加斯·略萨作品在国内的研究现状可以发现,引介类研究、宏观研究、实时性研究较多,专项的深入研究还较为薄弱。对作为结构现实主义大师巴尔加斯·略萨的结构手法的研究应该引起更加深刻的重视。
《绿房子》的结构曾被称为“联通器法”“中国套盒式”和“古罗马廊柱式”,这些提法从不同的侧面对《绿房子》的结构加以概括。笔者认为,《绿房子》的结构更像是一个螺旋上升的多面体。为了便于论述,我们首先对《绿房子》的结构做一个剖析。
《绿房子》分为四个部分和一个尾声,每部前有一段序,第一部和第三部各分为四章,第二部和第四部各分为三章。第一、二部的每章又分为五节,第三、四部的每章分为四节,全书讲述了五个故事,每节讲述一个故事的一段。我们用A/B/C/D/E代表五个故事,用数字代表故事的发展阶段,那么五个故事都被划分为十四段,经历了从A1/B1/C1/D1/E1到A14/B14/C14/D14/E14的发展过程。
每一部的序主要叙述圣玛丽亚·德·聂瓦镇和圣地亚哥河上发生的故事,故事A是关于鲍妮法西亚的,故事B交待伏屋的一生,故事C讲述安塞尔莫的一生和绿房子的兴衰史,故事D讲述胡姆的反抗,故事E讲述皮乌拉城四个二流子的故事。到第三、四部中,胡姆被伏屋收留,故事D与E就合二为一了。尾声对五个故事的结局作了交待。整体看来,这一结构像一个螺旋上升的多面体,五条叙事线ABCDE就像五条边,每一条边是同一个故事的延伸,但是小说中的叙事并不是顺着这五条边直接向上延伸,而是沿着A-B-C-D-E的顺序转一圈回到A的位置再向上延伸进入上一层,如第一部第一章就包括A/B/C/D/E五个故事各一段,即A1/B1/C1/D1/E1。每一章都是由五个故事或四个故事各一个段落构成的。每一节像多面体结构的一层,叙事就在螺旋中上升,形成多面体的立体叙事结构。
字母和数字的排列是清晰整齐的,但作者对切割成小块的故事的安排却是立体的、生活化的,表现为叙事时间与故事时间的错位,故事的发展和叙事的顺序不一致。即申丹所说的叙述时序与事态时序不一致,“无论叙述时序如何错乱复杂,读者一般能重新建构出事态时序”[1],但在《绿房子》里这种建构却需要读者阅读中耐心等待较长时间,并主动探索积极建构。StephenMurray的评价虽然不是从专业角度,但很形象:“Vargas Llosa frequently throws readers into the middle of several stories,leading the reader to sink or swim”[2]下面以鲍妮法西亚的经历为例展示一下这种错位:故事A和E因鲍妮法西亚和利杜马结婚回皮乌拉而交叉、合流,但叙事并不是沿着A1到A14的顺序进行,然后又从E1到E14延续下去的。故事A和E是同时展开叙事的,若按照小说文本叙述时序阅读,小女孩鲍妮法西亚被白人抓走、修女鲍妮法西亚被传教所驱逐、鲍妮法西亚已经成为皮乌拉的妓女塞尔瓦蒂卡,这相差许多年的事情几乎是同时读到的。叙事时空的交错使得故事原貌隐藏在重重云雾之后,又不时露出一鳞半爪,使阅读者疑窦丛生:这几个鲍妮法西亚是同一个人吗?皮乌拉的利杜马与山区放走孤儿的鲍妮法西亚有什么关系?随着阅读的进一步深入才可以发现,A和E相互补充,前面和后面的叙述互为交待。直到读到第二部第一章E5和A5,才明白鲍妮法西亚原来就是被抓来的琼丘女孩。而直到第四部读完,才能解答第一部已出现的悬念:何塞费诺为什么惧怕利杜马。阅读不断深入,悬念一个个解决,伏笔随之一个个埋下,新的悬念又一个个横空产生,使读者产生新的阅读期待。
巴尔加斯·略萨的小说时刻使读者感到有趣的挑战,因为叙事是支离破碎的,叙述者并非全知全能。如果用热奈特的理论进行分析,《绿房子》常常采用一种内聚焦的叙事方式,以作品中人物的视角观察和叙述,并不断切换视角,试图从不同人物出发来观照生活,因此,呈现出不全面的、片段的、跳跃性的叙事特征。这种叙事方式正如罗钢所言,“不同的聚焦就像来自文本内部不同方向的强烈光柱”,“这种不定式内部聚焦的效果,有点像复调音乐”,“共同营造出一个和谐的艺术整体”[3]。作品中的五个故事被切割成许多情节块,作品就是一个由许多板块组成的多面体,但这个多面体表面是不平整的、不光滑的、不规则的,因为板块之间有相互联系但又独立存在,块与块之间留有很大空隙,需要读者的积极阅读来加以补充。读者在这里就是作品的有机组成部分,没有读者,《绿房子》就是不完整的,像凌乱的、杂陈的积木,只有读者思想与经验的加入才能弥补文中的空白,形成完整的作品。这种阅读就像拼图,读者不仅要运用自己的生活经验和思想逻辑把各个板块安放在合适的位置,而且需要依靠自己的经验和想象把空缺处补充完整。读者的参与是构建这个多面体大厦的必要条件,否则就只有多面体的外部框架结构,而内部却无法沟通。
在搭起了这个多面体的立体框架之后,作者还运用了许多手法来丰富小说的多面体艺术特征。
影视艺术是一种立体的艺术形式,在《绿房子》的创作中,他已经引进了影视的一些表现技巧,来增强小说的立体结构效果。
首先,通过不同场景的交叉切换推动情节发展,实现立体叠映效果。《绿房子》中许多场景的描写接近于影视艺术的表现方式,有远景,有近景,还有特写,不同层次的叙事通过不同距离的场景表现出来,通过远景近景的交叉、切换推动情节的发展。例如塞瓦约斯医生为安东妮娅接生的场景突然切换为何塞费诺带鲍妮法西亚去做流产的场景,两个场景表现的故事、时间、人物都相差甚远,没有必然的联系,切换的完成仅仅由于两个女人相似的痛苦;从安东妮娅被安塞尔莫吻着的嘴转换为鲍妮法西亚被何塞费诺塞着的嘴,两个场景来回切换,既各自渲染又互相对比,两个不相关的场景叠加在一起,两个情节同时交待清楚,用这种手法来达到以最少的笔墨传达最大的信息量,最大限度地省略事件中间的关联,以场景与场景的切换达到推动情节发展的目的。场景与场景叠加的方式很容易达到构建立体画面的效果,实现了叙述者最大限度的隐退,增强了叙事的客观性,也在有限的篇幅内增加了叙事容量。而作者的态度却在这种切换和对比中自然浮现。
其次,远景近景互为解释,两条情节线交织发展打造立体空间。以前面所谈到的场景切换为例,它们之间没有什么直接联系,仅仅因为表面的某些相似特征被安排在一起,这种手法实现了最大限度的简约,就好像一栋楼房的上下两层同时展现在读者眼前,门窗相似,内容不同。同时,《绿房子》还有一些场景是互为说明、互相解释的。比如伏屋三人越狱的远景与阿基里诺与伏屋对话的近景不断交叉显现,互为解释。和多数小说把回忆内容作为间接引语叙述的方式不同,巴尔加斯·略萨运用了影视技巧,不直接叙述越狱逃跑的情节,而是把它转换为场景描写,纳入到对话的大语境中,使二者相互交织,远景近景互相解释,从而形成一个立体的空间,人物的活动在两个场景中同时展开又互为关联。越狱情节因为和对话场景的交叉出现而不断被打断,于是减少了逃跑现场的紧迫感,人物的感情也因为情节的一再中断而有所节制。笔者认为,这种叙事方式和事后回忆的感觉是契合的,回忆情节的清晰性和情感的淡化被这种远近景相互交织,两条线索同时展开的立体结构诠释得恰到好处,使人不得不惊叹于巴尔加斯·略萨叙事艺术的精妙。同时,这种叙事把主干情节纳入另一叙事语境之中,并不断打断其进程,从而达到了布莱希特叙事剧所追求的“陌生化”效果,利于达到读者的理性阅读,以实现巴尔加斯·略萨所主张的文学反映生活、干预生活的目的。
除此之外,他还借鉴了影视作品中的其他技巧。例如,作者有时在场景之外加入旁白式的解说,使得showing和telling同时出现,互相解释。对话、场景描写和客观叙述相结合,互为表里,听觉、视觉效果相互交织,使读者对对话人和对话环境、谈话内容进行全视角高屋建瓴的观照,在阅读中体验到影视欣赏的全方位冲击,从而多角度立体观照故事情节。如果我们把《绿房子》的外部结构比喻为一个多面体的大厦,阅读就像身处展览馆一样在不同侧面的展馆间循序上升,那么,影视技巧就像千丝万缕的丝线,将小说的各个部分结成了一个网络,如同联通器,使得每一个展厅都变得通透,并为之搭建了条条通道。
意识流手法是欧洲现代主义文学常用的一种艺术手法,巴尔加斯·略萨在《绿房子》中也运用了这种手法,打破时空界限,立体表现某些情节,以真实地表现特殊时刻人的感受,增强小说表现生活的真实性和生活的不确定性。“作者在写到人物喝醉,垂死,或者极端惊恐紧张时,就使用了乔伊斯式的语言”[4]。下面以安塞尔莫临死之前对自己和安东妮娅共同生活的回忆为例做一分析。
在这段回忆中,第一、第二、第三人称交叉使用,其中以一般小说很少用的第二人称为主,以另一个人——濒临死亡的安塞尔莫或者说已跳出躯壳的安塞尔莫的灵魂的口吻表现“你”——青年安塞尔莫与安东妮娅的“对话”。这是有声语言与无声语言的交流,安塞尔莫的语言与他的行动及他猜想的安东妮娅的内心相交织,其中又以第一人称、第三人称的方式插入对绿房子妓女们语言和行动的描写。“你”字在这里运用得特别频繁,但所指不同,有时站在垂死的安塞尔莫的角度指青年安塞尔莫,有时站在青年安塞尔莫的角度指托妮达(安东妮娅的爱称),有时又用“你们”代表妓女们。同一个字由于视点的转换,所指在不断变换。这是典型的内聚焦,随着视点的转变内容在不断地跳跃,而视点的不同却被有意忽略了。这种意识流的表达方式恰恰契合了垂死者的思维方式,客体与主体不分,自己与他人不分,时间的先后,空间的不同都被淡化了、模糊了,此时所展现的完全是一种多时空多层次多维度的潜意识的立体状态。弗洛依德认为,在人的潜意识中,时间已经不再是空间的概念,而是一个质量的概念,过去与现在不分,现实与回忆不分。在垂死的安塞尔莫的意识中,过去与现在,现实与想象已经无法区分,他的灵魂在自己的世界中漂浮,这里有他的回忆、他的梦想,也有他的希望,所有这一切都交织在一起,意识流手法在这里的运用就很好地表现出了这种状态,巴尔加斯·略萨以此表达他所理解的生活真实。
从表面上看,意识流手法的运用好像使叙事变成了线性的、单一的结构,其实,深入探究就会发现,意识流手法模糊了时空界限,使过去与现在相互交织,想象与现实互相交错,而一个情节的叙述也变成了多层的、立体的。如果说影视技巧的运用使得《绿房子》的每个房间之间实现了相通,内部成为联通器,那么,意识流手法的运用就使得一些房间内部的格局也变为立体结构,和《绿房子》的总体框架融合为一体。
小说的其他方面也表现出这种多面性和立体性,如《绿房子》的对话形式。M.Keith称其为interlacingdialogues[5]。《绿房子》的对话形式多种多样,有叙述与对话的交叉,多重对话的交叉,独白与对话的交叉,还有不交待对话人,不以标点和分行做区分的对话波。一组对话可能因为一个相关话题、相关场景或相似气氛而陡转入叙述、独白或另一组对话,有时甚至运用双线并行对话的方式同时交待两件无甚关系的事件。很多时候,作者对讲话人不做交待,而是通过称呼或谈话内容让人感知,有时候,对讲话人称谓的改变甚至成为情节发展的一种方式。例如第二部的序中,堂胡利奥与堂法比奥在对话,对话人却忽然变成了镇长与堂胡利奥,这样,胡利奥卸职,法比奥继任镇长一事就通过对话人称谓的改变表现出来。精彩的对话艺术使得小说异彩纷呈,是对前述多面体结构的补充和具体化,使得多面体的每一面又呈现出凸凹不平的多面性,多角度的折射和反射使得多面体立体的小说扑朔迷离,耐人寻味,也使得小说具有了海明威所说的冰山一样的宏伟、简洁而蕴含丰富。
那么,精心构筑了这样精美的结构形式,寄寓了巴尔加斯·略萨怎样的创作思想呢?可以说,在每一种新颖的形式背后都隐涵着作者对文学、对生活,乃至于对世界的理解。巴尔加斯·略萨也不例外,在《绿房子》的结构形式中寄寓了他对生活的理解和对文学的信念。
《绿房子》从内到外,从形式到本质的多面体立体结构反映了巴尔加斯·略萨对生活的认识。巴尔加斯·略萨的作品被冠以结构现实主义的名字,说明读者认为它们以特殊的结构反映了现实。那么怎样看待“现实”呢?在现代主义小说家看来,社会生活本身并非首尾俱全、清晰明白、不蔓不枝的线性结构,人对生活的介入和了解不可能是因果分明的整体接受。生活首先是以时间上的一个点、空间上的一个不完整的片段出现在人们面前,然后通过对其中人物的经历、人物关系的逐步了解,对其中事件的寻根探源,生活才会把它的内部世界一点点展现在人们面前。“实际生活是流动的,不会停止,也无法度量,是一种混乱的状态;每个历史事件在混乱中与全部的历史事件混合在一起,由此,每段历史既无开头也永远没有结尾”[6]。所以,人感受到的现实生活是零乱的、交叉的、头绪纷繁的,人们感知的方式是探寻的、循序渐进的,因而,用线性结构讲述多面体的生活是不妥当的,以全知全能叙述者的视角讲述故事是违背生活真实的。普鲁斯特说:“一些人执意认为小说要像电影镜头一般连贯地展现各种事情。这种观点是荒谬的。没有任何东西比这样一种电影镜头更远离我们实际上所感知的东西。”[7]巴尔加斯·略萨显然认同现代主义文学的真实观。同样,用线性思维思考多面体的生活不可避免地会曲解生活,因此作家的思维也应具有多面性,有深刻的思想和独立的精神。因此,巴尔加斯·略萨继阿斯图里亚斯和科塔萨尔之后,在文学创作中体现出冲破传统线性思维的束缚,用多面性思维感知、思考和表达这个世界的倾向。他不主张简单抄袭现实,而主张把现实肢解,然后加以夸张或浓缩,以更好地表现现实的多面性。
《绿房子》的多面体立体结构典型体现了作者对生活的这种认识,实践了他的创作思想。在这里,皮乌拉人、圣玛丽亚·德·聂瓦镇居民和山里的印第安人同处于秘鲁北部,生活在同一时代,生活却有着天壤之别。在同一个时间的横断面上,作者立体地展示了不同生活图景,组成了秘鲁社会的一幅多彩的图画:玻璃球和小珠子换橡胶毛皮,印第安女孩被野蛮地从父母身边拉走接受“文明”教育,土匪占岛为王烧杀抢掠,镇长走私橡胶谋取暴利……文明与野蛮同时并存,所谓的文明与野蛮又成错位。我们不能不说,《绿房子》的多面体立体结构非常适宜表现秘鲁当时波诡云谲的现实生活。
《绿房子》精巧新颖的结构艺术折射出巴尔加斯·略萨的思想开放和蓬勃的创新追求。他在艺术上不断创新,使得小说这种最契合于反映现代生活的文体焕发出勃勃生机。他善于推陈出新,每一部作品都开创新的艺术形式,从不因袭旧作。这种蓬勃的首创精神显示出一种大师的风范,并最终使他成为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
[1]申丹.叙述学与小说文体学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28.
[2]Stephen Murray.The Green House by Mario Vargas Llosa[EB/OL].(2008-03-15)[2010-10-12]http://www.associatedcontent.com/article/5886294/the_green_house_by_mario_vargas_llosa.html?cat=38.
[3]罗钢.叙事学导论[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9:179.
[4]巴尔加斯·略萨.绿房子[M].孙家孟,马林春,译.北京:外国文学出版社,1983.
[5]Booker,M. Keith.Vargas Llosa Among the Postmodernists[M].Gainesville:University Press of Florida,1994:33.
[6]巴尔加斯·略萨.谎言中的真实[M].赵德明,译.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7:73.
[7]克洛德·列维·施特劳斯.看·听·读[M].顾嘉琛,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6:2.
[8]若热·亚马多.我是写人民的小说家[M].孙成敖,译.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7:152.
[责任编辑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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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辉(1969-),女,河南新乡人,新乡学院文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研究。
2011-0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