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联理论框架下的基层明示意义研究

张燕

（河南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河南洛阳471003）

Grice在提出合作原则和会话含义理论的同时，还区分了话语的两种意义，即‘所说内容’（what is said）和‘隐含之义’（implicature）。Grice认为话语的‘所说内容’是话语经过消除歧义和指称确定由语言解码得到的一系列假设，推导会话含义的语用推理在此过程中不起作用。然而，近些年越来越多的学者认识到Grice对话语‘所说内容’的理解过于局限，认为推导会话含义的语用推理同样也决定着话语的‘所说内容’。Sperber和Wilson，Carston和Recanati等一些学者认为话语的‘所说内容’不仅包括消除歧义和指称确定语用方面的内容，还应包括其它一些可以用语用学理论进行解释的内容。在Sperber和Wilson看来，没有哪一个假定是依靠单纯解码产生的，提取任何假定都需要语用推理的参与。

Sperber和Wilson提出的关联理论是以人的认知和心理机制为基础，探求人类交际的本质，指出关联性是指导人类交际的重要准则。Sperber和Wilson阐述了话语性质，认为话语成片段状，从这种片段性质的话语那里得来的假设，经过逻辑形式的扩展从而充实为完整的命题形式后，可以成为话语的‘明示意义’（explicature）。Sperber和Wilson把这种由不完全的话语逻辑形式充实为完整的命题形式的过程看成是明示意义的推导过程，指出这一推导过程是语言解码和语用推理双重作用的结果，并受关联原则的引导和制约。

关联理论研究话语的基层明示意义和高层明示意义的推导，前者是对语言解码得到的逻辑形式的扩展和充实，使之得到完整的命题形式；后者是在话语基层明示内容的基础上，嵌入说话者的命题态度。但是，明示意义的具体推导过程是怎样的，语境是如何起作用的，这些问题还少有涉及，因此本文将在关联理论框架的指导下着重讨论基层明示意义的语用推导，至于高层明示意义的推导可以在后文做进一步分析探讨。

一、关联理论

Sperber和Wilson提出的关联理论是基于人类心理机制的一些基本假设，认为人的心理是模块结构的，人的心理通过计算可以处理具有心理表征的外界信息。关联理论认为，在交际中，听者需要进行语言解码和语用推理的双重过程才可以理解说话者的意图，保证交际的成功。Sperber和Wilson认为，关联是输入信息可以进行认知处理的属性，关联的程度取决于认知效果和处理努力。［1］认知效果或语境效果包括已有假设力度的增强，已有假设的抵消和新假设的生成。关联理论的认知原则认为，人类认知系统总是倾向于关联的最大程度化，［2］即以最小的处理努力获取最大的认知效果。人类的感知输入系统总是选择最有可能产生认知效果的刺激，并把刺激转化为表征形式；人类的中央处理系统总是把各种表征形式进行计算处理，尽可能得到最多的认知效果。关联理论的交际原则认为，每种明示交际行为都传达了自身具有最佳关联的前提，［2］即明示刺激的关联足以使受话者注意到该明示刺激并进行认知处理。明示刺激的最佳关联前提使得听者在理解话语时，遵循以最少的处理努力寻找能够关联的话语意义，一旦找到了关联，理解过程结束。［3］

二、关联理论和基层明示意义推导

关联理论以人类的认知心理机制为基础，认为人类的语言编码模块系统输出的语义表征 （逻辑形式）是不完整的命题形式，没有确定的真值条件，语用处理系统负责建立完整的命题形式。通过语义表征的充实和扩展得到完整的命题形式被称之为 “明示意义”，其它语用过程得到完整的命题形式被称之为“隐含意义”。Sperber和Wilson提出的“明示意义”完全区别于Grice提出的 “所说内容”。话语逻辑形式的扩展是通过各种语用次任务来实现的，语用推理过程受关联原则的引导和制约。

Sperber和Wilson认为话语的明示意义有多种，逻辑形式的扩展得到的命题形式可以嵌入各种高层描述句中，包括言语行为或命题态度描述句。［4］因此，明示意义可以分为表达命题的基层明示意义和嵌入命题态度的高层明示意义。关联理论认为，基层明示意义的语用推导不仅包括Grice提出的消除歧义和指称确定，还包括自由充实和特定指称建构。

（一）消除歧义

消歧过程就是从词语包含的多种语义内容中选择符合语境具有关联的语义。Carston认为，人类语言系统对话语的语义选择是以激活程度为基础，［5］语言输入系统最初选择的语义在语境的介入后可以被肯定或被否定。如果多种语义可以同时被激活，则同时进行语用处理直到一种语义内容满足关联，语义即可确定。

例一：The kids want to go boating on the river，so I have to nip to the bank now.

在例一中，bank是个多义词，可以表示“河边”或者 “银行”，确定其语义需要进行消歧。具体的语境是，一家人来到河边野餐，孩子们突然想去河上划船希望得到妈妈的许可，而此时妈妈把身上带的钱都用来买午饭了，因此她对她丈夫说了例一中的话语。假设bank的两种语义同时都被激活了，但根据语境假设我们可以很快确定 “银行”这一语义内容，因为 “他们已经在河边了”， “迅速跑到河边”就变得很难理解了；“孩子们想在河里划船是需要花钱的，从银行就能取到钱”，因此bank的语义就可以确定为“银行”了。尽管在例一中，river一词使得bank的语义 “河边”更容易被激活，但是结合语境不能满足关联，这一语义就被否定，bank的另一语义 “银行”从而被激活，这样也能最终确定bank的语义。

（二）指称确定

形式语义学家认为，指称确定仅指对某一特定物体的确定，需要语境的参与，但语境是独立于说话者或听者的物理语境。Grice认为指称的确定不需要遵守会话原则。然而，关联理论学家认为，指称确定不仅指对某一特定物体或事件的确定，还涉及到对交际者的心理表征 （心理语境）的访问，并且受到关联原则的引导和制约。具体来讲，指称的确定过程是对话语逻辑形式中某一特定位置的填充过程（saturation process），以实现对话语原有语义的恢复。

例二：It will get cold.

以上话语中只有赋予it一定的值（value），才能得到正确的命题形式，因此指称的确定要依赖语境。具体的语境是，丈夫正在房间写信，妻子此时正在准备晚饭，晚饭准备好的时候，妻子对丈夫说了例二中的话语。妻子的话语是具有最佳关联的，丈夫要理解起妻子的话语就需要在语言解码后对it进行指称确定。丈夫的心理语境包括：“天色已晚，人们现在该吃饭了；妻子正在做饭；饭菜不马上吃就会变凉”，外界的物理语境包括 “从餐厅飘出的饭香”，结合心理语境和物理语境，丈夫可以很快确定it所指 “晚饭”，进而得到话语的完整语义。

（三）自由充实（Free Enrichment）

有些话语经过消歧和指称确定变成了语义完整的完全真值命题：

例三：a.It’s going to take some time for these wounds to heal.

b.I’ve had breakfast.

c.Tom has a brain.

d.Something has happened.

在例三中，每个话语经过消歧和指称确定都得到一个命题：任何过程都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任何人在一生中某个时刻都会吃过早饭；每个人都有一个大脑以组成躯体；在每个人的一生中总有某事会发生。但是，这些命题并不是说话者想要表达的命题，因为它们是不关联的，是不会产生认知效应的命题。根据关联理论，例三中的话语作为刺激为听者理解话语提供了证据，真正的话语意义需要听者结合语境对经过消歧和指称确定的命题进行自由充实，即添加一定的句法成分。因此可以得到以下经过自由充实的命题：

例三：e.It’s going to take quite a long time for these wounds to heal.

f.I have had breakfast within the last few minutes.

g.Tom has a high-functioning brain.

h.Something terrible has happened.

具体的语用推导过程以例三b为例。例三b经过语言解码和指称确定可以得到命题：说话者在说此话前的某个时刻吃了早饭。那么 “说此话前的某个时刻”可以指 “几分钟前”， “几小时前”，“几天前”，“几个星期前”，甚至 “几个月前”或 “几年前”。通常来说，在说话者没有特别指明的情况下，“几小时前”，“几天前”，“几个星期前”，甚至 “几个月前”或 “几年前”这样的话语意义显然是不会带来任何语境效应的。因此，说话者想要表达的是 “他刚刚吃过早饭”，这是具有最佳关联的意义，可以产生语境效果，如：刚吃过饭所以肚子不饿。所以，例三b经过添加句法成分 “几分钟前”得到说话者想要表达的完整的话语命题。

（四）特定指称建构（Ad hoc Concept Construction）

除了以上各种语用处理过程外，听者有时还需要对话语逻辑形式中的某些词汇的概念意义进行语用调整才能得到说话者所要表达的话语含义，词汇的编码概念意义不同于说话者真正表达的词汇的概念意义，Sperber和Wilson把这种听者在话语理解过程中通过语用处理建立起来的词汇的概念意义称为“特定概念意义” （ad hoc concept）。［6］“特定概念意义”不是语言解码得到的，而是在特定的语境下通过语用推理得到的具有最佳关联的词汇概念意义。

例四：a.Christina is happy.

在例四a中，happy一词的编码概念意义可以泛指各种各样的正面心理状态，但在特定语境下happy所指的概念意义是某一具体的心理状态。在具体的语境中，例四a可以指Christina长期处在一种幸福快乐的状态，或者还可以指Christina正在经历一个令人激动高兴的时刻。

例四：b.I want to see meet some bachelors.

c.A：Do you want to join us to see the movie？

B：I’m tired.

d.Tom gets continuous classics on Classic FM.

e.The steak is raw.

在例四b中，听者根据语境可以推断出说话者表达的真正含义是 “她想要安定下来结婚生子”，话语中bachelor一词的实际概念意义已经不同于它的编码概念意义 “未婚成年男子”了，说话者表达的bachelor的概念意义比它的编码概念意义范围变窄了。同样，例四c中tired一词的概念意义与它的编码概念意义相比也是范围变窄，具体来讲，例四c表达了说话者疲惫到了不想去看电影的程度，这种疲惫的程度是取决于说话者的身体素质的。相反，例四d和e中的continuous和raw的实际概念意义是比其各自的编码概念意义范围变宽，广播电台的音乐播放过程中肯定是穿插有广告和主持人评论之类的东西的，所以这种音乐的连续播放是相对的；例四e中的牛肉并非真是生的，而是相对于说话者所希望的熟烂程度不够。

概括来讲，特定指称建构过程描述了词汇编码概念意义和实际表达的词汇概念意义之间一对多的关系，为了找到具体的概念意义，听者要在特定的语境下进行语用推理，而且整个过程受关联原则的引导和制约。

三、基层明示意义的研究对英语阅读理解教学的启示

阅读理解是一种语言交际活动，必须经过从语言表层信息推知信息发出者深层意图的认知心理过程。阅读理解需要读者运用语言知识和背景知识进行积极的推理，因此在阅读理解教学中，教师应培养学生独立思考和分析推理的能力，帮助学生着眼于从整体语境出发，积极寻找材料中的相关信息，不能只局限于信息的解码，还要对信息进行加工和推理。通过话语明示意义的研究，教师可以指导学生在阅读理解中有的放矢，（1）在语义层面进行特定词语的语义消歧，（2）通多对话语原有语义的恢复以实现指称的确定，（3）在句法层面进行必要的句法成分的增添以使句子意义更完整，（4）运用具体的语境收窄和放宽某些特定概念，有意识地进行语义、句法和语境层面的加工分析可以更好地帮助学生进行英语阅读理解。

四、结论

本文从关联理论出发研究了话语的基层明示意义推导，认为话语的逻辑形式经过消除歧义、指称确定、自由充实和特定指称建构等语用次任务可以得到完整的命题形式，即话语的基层明示意义。消除歧义是对特定词语语义的选择，指称确定是对词语原有语义的恢复，自由充实是对某些句法成分的增添，特定指称建构式是对一些概念的收窄和放宽。总的来说，这四种语用次任务是通过语义、句法和语境三个层面表现出来的，并且整个话语基层明示意义的推导受关联理论的引导和制约。另外，基层明示意义的研究可以指导大学生在英语阅读理解中有效地结合语境对某些词语进行语义层面的语义消歧和指称确定，通过某些句法成分的增添和某些概念的收窄和放宽达到对英语篇章的准确理解。

［1］Wilson，D.and sperber，D.Relevance theory［A］.In：Horn，L and Ward，G.（eds.）Handbook of Pragmatics［C］.Oxford：Blackwell.2004：607-632.

［2］Sperber，D and Wilson，D.Relevance：Communication and Cognition［M］.Oxford：Blackwell，1986.

［3］Carston，R.Thoughts and Utterances：The Pragmatics of Explicit Communication［M］.Oxford：Blackwell，2002.

［4］Wilson，D.and Sperber，D.Linguistic form and relevance［J］.Lingua，1993（90）：1-25.

［5］Carston，R.Explicature and semantics［A］.UCL Working Papers in Linguistics，2000（12）：144.

［6］Carston，R.Enrichment and loosening：complementary processes in deriving the proposition expressed？［J］.Linguistische Berichte 8，Special Issue on Pragmatics，1997b：103-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