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救非遗需唤醒全民文化情感

2011-04-12 06:28马知遥
山东社会科学 2011年9期
关键词:民间文化民俗文化文化遗产

马知遥

(天津大学冯骥才文学艺术研究院,天津 300072;山东艺术学院,山东济南 250014)

挽救非遗需唤醒全民文化情感

马知遥

(天津大学冯骥才文学艺术研究院,天津 300072;山东艺术学院,山东济南 250014)

文化保护不仅仅是专家学者和政府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民众自身对文化的情感需求。如果我们自己都意识不到我们文化的重要性,保护即为空谈。文化遗产需要深度的文化阐释,需要唤醒遗产本身蕴涵的历史文化情感。只有当全民都意识到文化内在的情感内容,获得对文化的深刻认同,这样的文化才可以影响我们的生活和思维,而且也因为它的重要性,能够唤起我们对文化的自觉。

文化保护;文化阐释;全民文化情感

一、继承传统,深度阐释文化

冯骥才先生说:“文化遗产日不是纪念日,而是一种人为的主题日。体现着当今一代中国人文明的自觉,也是一种自觉的文明。”①冯骥才:《灵魂不能下跪——冯骥才文化遗产思想学术论集》,宁夏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15页。2005年12月,国务院下发了《关于加强文化遗产保护的通知》,决定从2006年起每年六月的第二个星期六为中国的文化遗产日。这首先是国家对文化遗产的重视,通过这样一个全民倡导的方式获得大家对文化的自觉,获得全民对文化遗产的保护,这样的节日是文化保护需要特别重视的,从人为到大家的自觉响应,一个全民性的文化保护必将形成气候。

由山东省民俗学会等单位联合媒体主办的“首届山东省十大民间文化守望者”评选活动是以学术团队和媒体为主导进行的全民性公益活动,这样的活动看似在评选民间文化的保护者和传承人,实际的目的非常明确,即以其示范和榜样作用推进山东省民俗文化的传承、保护与发展工作。这次活动体现出主办方对传统文化保护的良苦用心,既是第一次为守护民族精神家园的奉献者设立奖项,同时也是首次将这些长期坚守在田野第一线,为民间文化的抢救和保护事业默默劳作、倾尽心血,并作出较大贡献的民间义士,以“民间文化守望者”这个特有形象推向社会前台,唤起全社会对民间文化保护的关注和热情!

这样的活动不是太多而是太少。用政府和民间的力量不断推进传统文化的保护,尤其是对濒危文化遗产进行抢救是当务之急。用活动的方式唤醒更多的大众,对当前的文化遗产保护将起到极大的推动作用。

当前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形势依然紧迫。其中一个最大的问题是对传承人的保护问题。而保护传承人如果不能形成更大范围的共识,不能让传承人获得更多的生存空间,那么延续非遗的生命,传承非遗的宝贵传统谈何容易。

在此次“山东省十大民间文化守望者”评选活动中,评选范围着重于传承与创新、收藏与展示、开发与保护、调查与研究、传播与编纂五大类。重点在于对那些几十年如一日投身民间文化抢救和保护的先行者进行嘉奖,这样的荣誉既是对文化遗产保护工作者的嘉奖,也是对保护工作的激励。它从另一个侧面给我们以深刻的启发:文化遗产的保护不仅仅是传承人的事情,不仅仅是政府的事情,更与你我息息相关。文化遗产的保护离不开民间大众的力量,文化遗产的生命延续需要社会的合力作用。从评选范围的设定分析,这样的活动已经大大地扩展了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内涵,即遗产保护不仅仅是对遗产本身和传承人进行保护,还应该认识到那些民间的收藏家、民间文化的投资者、民间文化的研究者,他们共同构成了文化守望者的队伍,他们同样应该受到重视和应有的支持。大量的田野考察事实证明:许多重要的宝贵的文化遗产正是在那些充满文化自觉者的手中免于损伤。所以,保护他们也是对文化遗产的保护。更重要的意义在于,通过对更广大范围的文化遗产保护者的表彰,对动员和启发全民的文化保护自觉意识将起到积极作用。

目前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抢救”已经成为最为关键的工作。在城市化浪潮的冲击下,原来所谓的有步骤的调查、论证的常规保护方式已经不能适应城市化对非遗的破坏速度。我们不能再有丝毫的懈怠,我们也不能坐和等,因为每年都会有大量的文化遗产面临灭亡。与其坐在书斋里坐而论道不如闯入民间广大的原野做一些更为实际有效的事情。行动起来,为了那些濒危的文化,做一个有情怀、有大境界的人,为的是一个民族甚至世界文化生命的延续。主动走到田野中去,领略民间文化之美,懂得传统文化在中国这片土地上的最初样态,感受鲜活的文化遗产,这是遗产保护工作中必不可少的一项。深入民间,才能真正懂得民间艺术中凝聚的甘苦。对于文化仅仅是科学理性是不够的,人文的情怀和人文精神如果不自觉注入,那么就等于我们将文化主动抛弃。现在多的是实用性的科学分析和研究,少了那种精神贯注的情感把握,所以我们的民众不喜欢我们的文化,我们的学生拒绝接受所谓的传统。

抢救与普查为什么做,做什么,怎么做?尽管随着文化遗产工作的不断推进,这样的问题也在日益深化,但总还没有解决好。关键是,大众从不明白到理解了“为什么做”后,缺乏一个统一的指导。作为文化的自觉者,那些艺人们在明白了自身掌握的非遗的重要性后也缺少保护和传承的可行方法。即使是知道了做什么、怎样去做,也因为非遗的丰富多样性和各地情况的差异而表现出不同的方略。在这个问题上,最关键的是要解决保护者的思想意识问题。这个“保护者”应该包括几个方面:政府、专家学者、传承人、大众。目前这样复杂的一个保护团体,最难解决的莫过于大众了。如何让大众接受你的保护方法,如何让大众参与保护,如何让大众认识到文化的重要性并对文化遗产产生情感的接受,这非常重要。如果只是动用了前三者的力量,有了政府支持,有了专家学者的指导,有了传承人的传承,但大众却不接受,一切的保护工作都没有完成,或者说这样的保护将是很不彻底的。所以,“怎么保护”一定要从大众那里征求意见,并从大众那里获得支持。而支持的根本在于大众对文化遗产内心的认同和文化自觉。

从这个意义上说,“山东省十大民间文化守望者”评选活动恰好为这样一个问题作了一个比较满意的回答。所评选出的“十大民间守望者”,从对他们的授奖词中就可以看出,大多数是活跃在基层第一线的“民间义士”,他们靠着坚韧不拔的毅力,靠着锲而不舍的精神,靠着热爱将文化遗产保护工作进行到今天。他们的活动完全处于自觉,而他们积累的田野第一线的成功保护经验也为遗产保护工作提供了珍贵的启示。

二、“保护”、“开发”可以双赢

“我们的古村落不仅有它的历史文化价值、研究价值、见证价值、学术价值、审美价值、欣赏价值,多方面的价值,最重要的一个价值是它的精神价值。”①冯骥才:《灵魂不能下跪——冯骥才文化遗产思想学术论集》,宁夏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61页。这可谓道出了文化遗产保护的实质。如果说历史文化价值、研究价值、见证价值都是属于科学研究的范畴,那么审美、欣赏则都属于精神价值范畴,这两个范畴对古村落的保护都能提出很多要求,而且古村落也可以为它们提供很多宝贵的资源,二者不可或缺。没有了历史文化价值和学术价值的古村落,它本身就会缺少审美价值和能够带给人们的精神价值。我们通过对古村落的考察体悟了其古老的历史,通过对它实地的认识能感受到历史的沧桑变故,以及其中留下的故事包含的悲欢离合,我们从理智到感情都受到了重大的感染。通过一个古村落我们就能懂得文献,懂得文字里的智慧。所以,当我们留住了这些古村落的时候,我们实际上留住了整个一个地区或者一个民族的历史,我们是在为未来做功德。

当大街上都是红头发、绿头发的时候,我们觉得离自己内心远了;当洋节在不断地进入我们的文化,当我们对自己的传统节日已经没有多少激情时,我们的文化远了。全球化打开了我们的眼界,也开启了世界进入中国的大门。地球在成为村落,人们的交往如此便捷和方便,文化的交流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统一化、一体化、同质化的文化正在大面积生长。我们文化的独特性在哪里?我们文化的多样性如何得到体现?抢救文化、保护文化、收藏文化已经成为我们必须为之的行动。

当历史被公然恶搞成无厘头,当真实的情感被虚假的表演所遮盖,当弄虚作假成为社会的潮流,当男盗女娼不再受到谴责,当传统的伦理道德最底线也遭到冲击,当优秀的节日文化不再拥有自己的读者。我们何以寻找真正的历史,我们的文化之根如何获得保护和发掘?所有的传说和神话都被重新改写,被现代重新戏说,我们的时代在抹杀我们最后的文化记忆,那将是全民文化的倒退和灾难。

现在地方政府纷纷打出文化牌,并且提出要打造文化。品牌时代,似乎什么都成了能够打造的,但文化是无法打造的。本来是对文化的建设活动,现在成了和效益紧密相连的一场政治活动。文化成了挖地三尺找黄金的行为,所有光鲜的外表和重新粉饰后的亮相,都只是为了振兴当地旅游。只可惜,在抹去了文化的含量,损坏了文化的本来面目后,打造成了一场场的破坏活动。“民俗文化既是现代民族国家整体文化的基石,也是国家文化产业发展战略的基石。必须调整现代产业发展的基本思路,对保持自然生态与文化生态进行通盘考虑,遵循民俗文化的内在理路,以本土民俗文化的有序开发促进中国整体性文化产业结构的优化调整,实现民俗文化与现代经济之间的张力性共存。归根结底,民俗文化不是‘文化遗留物’,而是当下活生生的文化现实,民俗文化保护与民俗产业发展的更重要的意义在于使人们生活得更快乐,而不仅仅是在经济上争先后。”①张士闪:《从故事到事件——围绕山东淄博市淄河镇孟姜女故事产业开发的讨论》,《民族艺术》2009年第4期。文化遗产需要建设,不需要脱离文化本身的打造。打造后的文化常常因为投合市场需要而损伤文化的本质,这是不争的事实。真正经典的文化是时间检验后留存下来对人类潜移默化发生作用的。它们只需要悉心呵护和保护,在积极的措施下进行传承,尤其是精神的传承。更重要的是让优秀的文化遗产为人们的生活服务,主要是为精神生活服务,让人们在传统文化中享受到来自过去传统的抚慰和精神满足。不是所有的文化遗产都可以被推到前台并作为旅游资源,对文化遗产理性地开发和使用,让它尽可能地保持原貌,这既是对目前文化产业开发提出的警告,也是对保护工作提出的要求。抢救和保护是文化遗产的重心,排除市场干扰,让更多的优秀文化留下来并找到活路最重要。另外,“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民众才是文化遗产的真正主人,而我们——无论是政府、商界还是专家学者,都应该以局外人的身份参与到文化遗产保护工作当中。这其中,政府的定位是统筹管理,学术界是科学指导,而商界则是在科学保护基础之上进行适度参与,任何一方的过度参与,都会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自主传承造成不必要的伤害。”②苑利:《从日本和韩国经验看中国戏曲类文化遗产的保护》,《艺术评论》2007年第1期。”忽视保护主体的真实心态,忽视对他们的引导或者尊重,也会给文化遗产的保护工作带来不便。在田野调查中,我们发现许多遗产继承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掌握的技术在当代的价值,更多的是另谋生路,甚至早就放弃对文化遗产的继承。还有的文化遗产传承人获得了某种称号,却发现这个称号并没有从实质上改变他的生活和境遇,因此,很难产生对文化遗产的热情。“民俗文化的价值,可以从‘内价值’与‘外价值’两个方面来理解。内价值是指民俗文化在其存在的社会与历史时空中所发挥的作用,也就是作为局内人的民众所认可并在生活中实际使用的价值。外价值是指作为局外人的学者、社会活动家、文化产业人士等附加给这些文化的观念、评论或商品化包装所获得的经济效益等价值。内价值与外价值的相对区分,关系到民俗文化保护实践中所面临的根本矛盾。”③刘铁梁:《内价值是民俗文化之本》,《中国社会科学报》第169期。抢救和保护工作中注意到非遗在民俗学意义上的内外价值区分,认真领悟到内外价值在抢救和保护中的意义,对于正确认识非遗并进而采取更为科学的方法尤为必要。尊重非遗民俗文化的内价值,就会主动引导抢救和保护行为对“人”的关注,体会民俗文化的使用和拥有主体的“民”的重要性,了解他们的感受和想法,懂得让传承人说话,而不仅仅完全依靠专家、政府、开发商的意图。这既能避免外价值凌驾内价值而导致文化误读,也能通过内价值的需要激发作为主体传承人的积极性。

如何调动传承人的积极性?地方政府和学者都从不同的角度进行着思考。目前出现了两种不同的声音。一种观点认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只能保护不能开发,一旦开发便会导致破坏;另一个观点是:文化遗产项目只有在开发中才能更好地获得保护。首先我们需要弄清楚什么是“产业化”。“产业化”即是指使具有同一属性的企业或组织集合成社会承认的规模程度,以完成从量的集合到质的激变,真正成为国民经济中以某一标准划分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当前的文化遗产保护工作中,创意和开发常常成为“保护”的对立面,专家对地方政府或者学界出现的“产业化”、“开发”、“创意”似乎有一种天然的抵触。在一些权威专家看来:一切开发和创意都是“利”字当头,其最终结果必然是对文化遗产的破坏。他们认为文化不是流水线能够打造出来的,要靠时间和心灵酿造,是一代代人共同的精神成果,是自然积淀而成的。文化产业指的是大众消费文化层面的文化,它不是一个民族文化的顶峰,一个民族文化的顶峰是不能够轻易被产业化的。其实这里涉及一个概念:哪些文化遗产可以进行开发利用,那些文化遗产不能参与开发。大量田野调查表明,那些文化遗产的传承人或者守望者几乎喊出了同一个心声:文化保护需要在开发中获得利益,要在市场中获得认可和认知。尤其是那些适合市场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更应该通过市场化的运作让更多的人了解和认可,才可能获得更大的生命活力。好东西一定要让人知道,而且知道的人越多越好,我们把文化遗产束之高阁不是真的保护,那是对文化的不负责任,是变相地扼杀文化,那样的保护只能带来更多的僵死的遗产!听起来很有道理,但还需一分为二地仔细分析。将不适合产业化的文化遗产推向市场带来的必然是对文化的灾难性破坏,将本来具有广大市场潜力和生命活力的文化遗产人为地封闭起来,也是对文化的破坏。这中间,传承人最有发言权。

解决传承人积极性的方法是要让他们懂得文化遗产本身的规律,引导和启发他们在传承中获得自信,同时对那些不适合走市场的文化遗产,政府给予适当的保护性补贴,稳定传承人队伍相当重要。非物质文化遗产从其实用性和商品属性的角度分析大致有两类:一类为适应市场的还具有一定实用性或者能满足群众需求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一类为已经无法适应时代需要,但具有历史文化和精神价值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前一类可以通过产业发展的角度,积极发挥传承人的聪明才智,在探求保护文化价值、激活其商业价值的同时完成保护工作的双赢;后一类则是需要政府投入进行抢救和保护的濒危遗产,它们因为失去了最初的实用和审美价值而退出历史舞台,但其本身具有的历史文化价值理应得到国家的重视,因为优秀的文化遗产属于全人类。

这似乎是目前较为合理的一个思路,这个思路在一些地方已经开始实行。其结果是,保护工作得到了继续,传承人的积极性得到了提高,通过市场获得利益而后反哺遗产保护已经成为一些地方的基本保护模式。

三、遗产保护需唤起全民的文化情感

“最终决定一座古镇的个性或唯一性的,其实不一定是其古宅民居等物质文化遗产,而是它所固有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因为古宅民居所以采取这样的格局或样式,而不采取那样的格局或样式,取决于当时当地的历史人文情况。”①刘锡诚:《非物质文化遗产:理论与实践》,学苑出版社2009年版,第123页。文化被包装后,不是被保护了而是成为下一轮赚钱的工具,似乎受到了重视其实是被预想的利益所包裹,所有的光环都和日后的利益挂钩了。所以,在保护文化遗产的时候,我们应该更加切实地将保护工作落到实处,因为我们所有的保护工作都可能被利益集团所利用,文化遗产的核心——“文化”被扭曲了。

目前一些民俗出现伪造现象,通过人为加工和扭曲后以讹传讹。为了引起外界或者权威的眼光,一些地方干脆按照所谓的艺术创新而对本土文化进行了重新加工,似乎更适合市场,但却没有一点传统文化的特质。风俗被创新了。这样的风俗将造成保护工作的巨大损伤。抢救和保护工作者甚至还没有赶到,那些本该还存在的民俗文化就已经被扭曲性开发,我们找不到它的本来面目了。

当前,城市化进程对乡村风俗文化的摧毁性的破坏现象比比皆是。当我们意识到经济的迅速发展正在加速传统文化的消失时,我们所能做的除了将那些要消失的文化用实物或录音录像的方式存档外似乎没有多少办法了。因为它们马上就要消失殆尽,我们还在商量如何用科学手段让它延续生命似乎已经不切合实际了。

每个历史都有自己历史的文化,每个阶段都有一些文化要遭到人类的摒弃和淘汰。这是自然规律。但我们不能因为文化的自然消亡而任其消亡,我们必须要让它留下以后可资研究和记忆的东西,或者声音或者影像或者是实物的收藏。我们这样做,实际上已经在挽留和挽救我们的文化。有时候,一种文化的消亡需要我们整个世界为之哀伤。所以保护时,我们更应该用心再用心,细致再细致!因为所剩不多!当城市都开始千人一面进行复制时,当老建筑老街区正一点点从视线中消失,当楼房一座座拔地而起时,我们的传统还能留下多少?而许多传统文化的发祥地,许多传说的风俗流传地,都因为高速的建设速度而消亡。许多地方已经无法从文献和传说的记录中重新发现和找到,要么成为废墟,要么成为一片新城。我们不是抱怨现代化,可是请在建设中为我们的子孙留下宝贵的历史记忆,那些可以触摸到、感受到的文化风物、民俗情感。

奥地利是旅游大国,国民经济收入的十分之一来自旅游业,主要是因为它们注重了深度旅游。所谓的深度旅游就在于对文化遗产的精神性挖掘,让人们在享受和消费中获得对历史文化的尊重,让人们在旅游中潜移默化地获得对一个国家艺术的理解。深度旅游、对文化遗产的深度阐释是我们保护和利用文化遗产必不可少的方法。我国拥有大量的文化资源,而在开发中肤浅的低层次重复开发太多,缺少起码的特色,而既有的一些文化遗产的真正内涵不能得到更为深入的挖掘和领会。这一系列的问题导致人们对本民族文化的轻视甚至失望,导致的是对文化的无知。在浪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后,常常成为一处处新建的文化工程废墟。游客来一次再不会光临第二次,因为那里缺少重要的文化情感,缺少能和大众传统接受心理和历史文化衔接的深度文化阐释,缺少能够真正激发大众对文化产生强烈兴趣的人文情怀。长此以往,人们会丧失起码的对优秀文化的敬畏和爱戴,因为他们感受不到也领略不到可以深入细致体会和思考的文化魅力。

所以抢救、保护之后的开发利用是对保护工作的延续,是遗产保护最终胜利的重要环节。对文化的深描和深度开发以唤起民众对文化的亲近和对文化的情感,于文化资源的可持续发展意义重大。在当前的遗产保护中,我们发现一些普遍存在的问题,大多数地方为了地方经济利益,不断地发掘历史名人,甚至为了让某个民间故事和传说或者名人成为当地独有的资源,不惜重金打造和包装。我们不拒绝对文化的宣传,但应警惕对文化的肆意扭曲和偏离事实的市场化运作。一些文化遗产的确被保留下来,却因为肤浅的解读和认识,成了低俗和浅陋的表现。还有一些文化遗产本身的价值重大,却因为缺少阐释和宣传门前冷落,长此以往,不能给当地带来任何经济利益的遗产成为当地人也不再重视和稀罕的物件,这种情况屡见不鲜。导致这些情况的原因是阐释者的缺席。作为文化的阐释者,需要的不仅仅是历史考古、人类学、经济学、政治学的各类知识,还需具备人文学者起码的境界和视野。如果对保护对象只是从科学角度对其鉴定,冷静近乎冰冷地制定保护措施,却缺少对该文化遗产人文的深度解读和情感阐释,那么百姓如何爱上自己土地上的这片文化,如何对文化产生感情?

每种文化的产生都有其产生的背景和与其相连的一系列故事,而且文化总是与人类的生活紧密相关,因此没有感情的文化不是文化。对文化遗产的情感因素进行凝神关照,对文化遗产本身的故事性进行深度关照,对文化遗产的人文意义进行深入阐发,遗产的可爱性自然产生。否则,即使我们还没有去破坏文化,文化也会因为被遗忘太久而走向死亡。

“愈是穷困和边远的地方民间文化反而保存得更完整一些,纯粹一些。倘若真的这样,岂不更是悲哀。我们的文化不是保护下来的,而是被历史遗忘在那里的。我们只不过没有力量去破坏它罢了。”①冯骥才:《灵魂不能下跪——冯骥才文化遗产思想学术论集》,宁夏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425页。这几乎是所有行走田野者的共同发现,只是我们没有想到的是,那些遗存不是我们保护的结果,而是一种历史的遗忘,遗忘意味着从记忆中的抛弃。那么多文化还有多少是处于被我们遗忘的状态?!一旦被我们发现,它们又有多少会受到合理的保护和传承?!其实濒于灭亡和被遗忘处于同一个危险处境。我们在保护工作中需要反思文化被处于边缘的原因,除了全民动员进行抢救和保护工作,还有一个积极的方法即通过对文化的阐释,对文化的情感介入,让大众这些文化遗产的真正拥有者提高对文化的认识,具备领会接受文化魅力的能力,使文化自觉上升为一种主体的自觉精神需求,非遗保护的真正目的才得以彰显。因为,所有的文化遗产抢救和保护工作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提升全民族、全人类对文化的认同和尊重。

C912.4

A

1003-4145[2011]09-0063-05

2011-07-28

马知遥(1971—),天津大学冯骥才文学艺术研究院博士后,山东艺术学院副教授。

(责任编辑:陆晓芳sdluxiaofang@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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