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商文化与现代和谐社会之建构

2011-04-11 19:19黄敦兵
湖北经济学院学报 2011年5期
关键词:儒商儒家伦理

黄敦兵

(湖北经济学院 大学生思想政治教育评价中心,湖北 武汉 430205;华中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9)

全球化时代中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必须在很大程度上对传统儒商文化进行批判继承,重视儒商文化的现代转型意义,尤其是儒商文化中所蕴涵的“义利并重”、“士魂”与“商才”并建的理想商人品格论思想,因为这对诚信、和谐的商业道德秩序的重建与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全面构建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目前学界有不少学者对儒商文化及其现实意义作了有意义的探讨。然而,大多数论者基本上停留在同一层面上,缺少儒商文化的现代转型意义的研究视角,基本上没有与现代和谐社会之建构相关的系统研究。这是儒商文化研究中的重大理论缺失,与儒商文化应有的地位和作用也是不相称的。鉴于笔者已对“儒商”作了“正名”的工作,[1](P120-124)本文则拟在此基础上进一步研讨儒商文化的现代转型意义。

一、儒商文化及其现代性意义

只有重视传统文化的合理性因素,并以一定的有效机制,站在一定的视角,用心涵养培植传统文化中的现代性“根芽”,我们才能充分发掘传统文化中的先进成份与合理性因子,进而接近并达到笔者所主张的“接植传统,救治时弊,滋润心灵”之学术期待。当然,这也是传统文化工作者、爱好者、亲近者所应有的自觉与自识。对于作为传统文化重要一环的儒商文化,研究者也应该具有这样的自觉与自识。

20世纪80年代以来,由于实业上有“亚洲四小龙”的商业崛起,理论上前有马克斯·韦伯,后有对“韦伯问题”进行回应的学人们对工商业与社会文化、宗教伦理之间关系的学理探讨,使得1980年代以后更多的学人将研究的视野投注到东方文化与工商业之间互动关系的深入研讨上。其表现的核心内涵之一,即是对于传统商业文化、商业伦理精神的反省。在这一精深研究领域内,重要的代表性研究者,一个是钱穆先生的高足、中国思想史研究专家美国学者余英时先生,另一个是现代新儒学第三代领军人物哈佛大学的杜维明教授。

下文先对马克斯·韦伯提出的“韦伯问题”及其解决方案之有效性及局限性作一解析,包括对有“日本实业之父”、“儒家资本主义的代表”之称的涩泽容一(1840-1931)的“论语+算盘”的分析模式进行评断,以呈现论述的“问题域”;再对余英时、杜维明二位先生的相关论述进行剖析评判,主要分析杜先生的相关见解,以展示儒家伦理与现代社会的“问题意识”及其突破的可能途径。

20世纪初,德国哲学家和历史学者斯本格勒在《西方的没落》一书中,就已承认欧洲以外存在着形形色色较欧洲更绚丽的文化,而在诸多夺目绚彩的文化中,儒家文化是经济发展的潜在动力。1905年,马克斯·韦伯撰就名著 《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2]10年后再出版另一影响后世达数十年之久的大作《儒教与道教》,[3]韦伯在上述著作中提出了关于中国资本主义发生的命题,即认为中国、印度等非西方国家缺乏包含与西方新教伦理相近的精神,因而不会产生近代资本主义。换句话说,资本主义工业社会的精神动源只能产生于西方社会中的新教伦理的俗世追求与救赎意向,东方社会不会催生类似的精神,更不会产生工业资本主义类型的现代先进社会。韦伯提出的问题所引起的巨大反响,并未在当时产生,而是在半个世纪以后。

20世纪80年代以来,由于日本、“亚洲四小龙”及中国大陆经济的腾飞,世人开始热论东方儒商文化,注意到儒家伦理的积极功用。人们开始追问:在西方资本主义未进入中国之前,传统宗教伦理对于本土自发的商业活动究竟有没有影响?如果有影响,其具体的内容又是什么?经济伦理的文化根源如何探究?美国学者余英时、杜维明二位先生围绕这些相关问题,发掘传统资源,重新审视现代社会。余英时先生撰写了《中国近世宗教伦理与商精神》、《士商互动与儒学转向》、《工业文明之精神基础》等专论,力图探讨此类问题,并对所谓的“韦伯问题”予以解答。[4]因笔者将另文详释余先生之观点,而且前述为儒商“正名”之文已有相关引述,故此处只点出而不再赘论。本文将以主要绍述杜维明先生的相关论述,来回应二先生的贡献。

二、杜维明先生开出的问题域及其突破的可能途径

杜维明先生是现代新儒家第三代领军人物,被赞誉为中华文明对世界的“扬声器”。20世纪70年代以来,杜维明开始关注东亚经济发展模式,发表《工业东亚与儒家伦理》、《儒家发展与现代化》等诸多著述,探讨儒家伦理与经济伦理之间的关系。杜维明先生在他1984年的撰文中认为,韦伯提出的问题值得探讨,因为他指出,儒家文化之所以没有把资本主义带动起来,主要是因为儒家文化的精神方向是与现实世界取得妥协,不像基督教文明是和现实脱离,要征服世界,转变世界。所以儒家没有发生很大的动力。总的来看,1980年代世界上有三种类型的工业文明:一是美国和西欧,二是苏联和东欧,再就是工业东亚。其中,“工业东亚发展的模式和西方最大的不同是,它是以前受儒家文化或儒教影响非常大的社会出现”。[5](P534)工业东亚在50年代受到美国文化的影响而兴起的,但到了60年代后期和70年代,已经成为一股独具特色的力量。就其特质而论,“工业东亚与古典资本主义发展的模式有距离”,[5](P537)虽说可以界定为一种“信赖社会”,但这并不是说东亚社会比较讲信用。“信用”和“信赖”两词虽有相通之处,但前者的意涵更为广泛,而杜先生可能更想突出的是“信赖”一词之重人际关系、人情之运作的传统中国社会的基本内涵。

杜先生对儒学的社会动力作用表示谨慎地肯定,并作了双向度的区分,他说:“儒学是一种可以转化政治、社会道德的精神泉源。可是,儒家有它内在的矛盾性,这可从两个角度来看。一是整个东亚文明,尤其是中国的儒者,都是以道德理想转化政治,即政治道德化。但实际上,中国的政治文化却往往表现出儒家政治化:政权势力利用儒家的力量来维系,不让社会有动力,只求安定和平,但不发展。所以,忠孝节义这些观念都用以维持其政权。这两股力量在中国大陆和东亚的政治文化上互相撞击、冲突。”[5](P538)杜维明先生将中国大陆和东亚社会区分开来,因此区分出“海外发展的企业精神”与“在中国大陆上受政治文化影响而无法发展的企业精神”两种儒家经济伦理形态。他进一步探问:“同样接受儒家文化的传统,为什么中国大陆和东亚社会在表现模式上完全不同?可能是大陆受苏联社会制度影响,东亚受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的影响。但从文化心理结构来看,中国大陆所以特别注重政治安定、等级制度,这并不完全是马克思主义思想带领出来的。”[5](P538)中国本土以“政治化儒家”为底色的文化氛围营造不出一种物质动力。而从中国儒家文化浸染中走出的华侨,却以不同的方式创发了一种“精神动源”:“相反地,东亚的华侨受了儒家文化的影响,有一些内在精神动源,离开了政治化儒家的环境,反而可以发生很大作用。 ”[5](P538)

杜先生将同受儒家文化影响的东亚新兴工业社会与中国大陆界划为截然两个论域的看法,以及将“政治化的儒家”与商业导向的儒家文化区分开来并仅视后者为新的“精神动源”,现在看来,仍是一个可以探讨的问题。这不仅因为杜先生之前既已有相关区分,而且这样的区分同样会遭到来自正反两方面的批评。就杜先生之前的相关研究而言,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美国和日本的学者都不乏有将东亚经济发展和社会的现代化过程概括为“东亚模式”的。如美国社会学家赫尔曼·卡恩在《1979年及其后的世界经济发展》一书中指出,包括日本在内的东亚地区,皆受儒家传统影响,有着共同的文化特征,是“新儒教国家”。值得一提的是,卡恩是第一个明确揭示东亚经济高速增长与儒家传统有内在联系的学者。美国波士顿大学教授彼得·伯杰在1983年提出了“两型现代化”理论,认为当今世界有两种现代化,一种是西方的现代化模式,另一种则是“东亚模式”的现代化;西方现代化的根源在基督教,而东亚现代化的根源则在儒家。日本著名管理学家伊藤肇指出:“日本实业家能够各据一方,使战败后的日本经济迅速复兴,中国儒商文化的影响力,功应居首。中国儒商的管理思想的长处往往正是西方企业管理中所欠缺的地方。”美国著名管理学家威廉·大内在考察了日本管理的成功之处后,认为对于这种源于中国的管理,“我们一旦理解了它,就能够将它与我们自己的组织形式进行对比,并了解我们的环境内还欠缺什么东西”。尽管杜维明先生与诸学者论述问题的方式、解决问题的模式有异,但面对的都是东亚社会及受传统儒商文化影响地区的工业新兴成就,其“问题意识”、很多相关论域是相同的,对于我们现在所论述的“儒商文化与现代和谐社会之建构”的论题有诸多相同的启迪意义。

值得注意的是,杜先生提出的问题,即“同样接受儒家文化的传统,为什么中国大陆和东亚社会在表现模式上完全不同”,虽时过近30年,仍可以有新向度探讨的可能。而且,当时改革开放所带来的巨大的形势变化,尚未展示于杜先生的理论视野;1990年代中国“以德治国”的政治理念、21世纪起初“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执政理念提出以后,中国社会政治文明建设、经济、文化革新、社会面貌等都有远超1980年代初的良好形势。然而,杜先生提请学界注意“儒家工业区”、“亚洲工业地区”独特的“新兴经济伦理”,“深扣”其中所包蕴的“提倡忠于职守的集体合作,要求政府协助指导,反对惟利是图的心理,注意节约、修身、自律之类的人格修养”[5](P514)方面的内容,则是深具远见卓识之论。

更可注意者,杜先生认为,没有任何经济条件、在中国社会受到最大歧视的人到海外经商,赚钱养家,其动力之源,“有的来自家族观念、个人修身,有的来自三国演义、岳飞的故事,都与儒家文化思想有关”。[5](P538)其实,杜先生在此指出的是一种海外涉险经商之动力,其来源大概可略释为:(1)传统家族观念;(2)儒家个人修身;(3)儒家忠义观念影响下的通俗文学读物。而这三类都与儒家文化思想有关。笔者认为,这三类还可引申解释为儒商文化之影响。

以下先将这种引申之义略述之,以期转化杜先生等人开出的问题意识,从理论上寻取突破之途,并初步展开笔者的一得之见。下文再将结合现代社会的伟大实践,以彰显此一主题所可能蕴涵的社会实践意义。

第一,传统家族观念之影响。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从商人数增加,受商业影响、对经营持包容情怀的人数亦随之增加。传统安土重迁、独重五伦的观念出现了明显的“异动”,像执明清商界之牛耳达数百年之久的徽商与晋商两大商帮,史籍中就流传着不少关于他们建立会馆、崇拜关公、结交“相与”等方面的记载,这是对传统“义”观念的突破,也延展了传统的兄弟、朋友等伦理观念的内涵。可以说,尤其是在商品经济获得大发展的明清之际,传统重农抑商观念出现了很大程度的松动。这首先体现在传统“农本商末”主导下的“本末观”的变化,由原来的“农桑皆本”观念转变为黄宗羲主张的“工商皆本”,实现了新的价值观的创立,突破了传统价值观念,这是中国社会迈入近代的先声。[6]不难理解,万历 《徽州府志》中何以多有 “本富者少”、“末富者多”、“贾而好儒”之类关于社会风气异动的新“关键词”,这些“关键词”是解读时代信息的密码,是理解那个时代的金钥匙。

第二,儒商重视个人修身。儒商文化之核心内容之一,即是十分重视人力资本在经商中的作用。像明清商帮中“顶身股”做法的盛行,说明当时商界对有相当德性修养及一定工作能力的人力资本的重视,也说明了当时的儒商已成功地探讨出将“出人”与“出资”相结合的合股经营模式。儒家将修身视为学问的根本,“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在成就自己完美人格的德性修养实现的同时,也同时实现了“开物成务”的世间承担。儒家天然地就具备应世、面世、积极入世的品格,可以说很大程度上包容、涵化了儒商文化之内涵。在儒商文化体系中,“本体”与“功夫”合一,“学问”与“事功”不二,“成己”与“成物”一致,“正德”与“利用”、“厚生”并行,德性熏陶与经世济民合途。尤其是明清转型时期的儒商,更是将宋明理学应用到商业领域。儒商以成就“义以为上”、“富有四海”而又能“泽被天下”的“大商”视为自己立身处世的人格理想。当前不少学者将徽商等儒商商帮的崛起视为中国早期启蒙思潮涌动的社会、经济动因,主要也是看到了他们在当时和随后有力地促成了的主张私欲合理、工商皆本、实学实用、发展生产的实学思潮。

第三,反映儒家忠义观的通俗文学,包括《三国演义》、岳飞传等浅显易懂,易入市井细民之心,其中敷演的刘、关、张“桃园结义”、岳飞“精忠报国”等故事,常常被儒商们称引,以为做人经商的道德榜样,这些屡见于文人碑、版、状、志、书类著述中的现象,就很好地说明了传统社会中儒商之经商即做人、义以为上、以义导和等和谐人际关系及和谐商贸关系中的商业伦理精神。通俗文学的受众和作者数量急剧膨胀,“农工商贩,抄写绘画,家畜而人有之,[7](P30)以至像短篇白话小说集“三言”、“二拍”类也是“纸为之贵,无翼飞,不胫走”。[8]像阐扬忠义的《水浒传》,即被名士拔至高标。李贽将《西厢记》与之并推为“古今至文”,“公安派”袁宏道则把《水浒传》置于《史记》之上。明人王世贞、冯梦龙虽均有“四大奇书”之说,其它三者有别,但都共推《水浒传》不疑,亦可见《水浒传》在“农工商贩”中入人心之深。

三、构建和谐社会与儒商文化理念的现代转型

尽管构建和谐社会是一项伟大而艰巨的系统工程,其内涵又极其深邃宽广,但其中的文化建设及其所应采用的合理化途径,却和儒商文化理念的现代转型问题紧密相关。如果将上述杜维明先生著述所转化的“问题意识”进一步推论,则不难引向现代中国和谐社会建构的实践意义上来。据笔者初步研究,至少要从以下几个层面探讨二者的结合点。

首先,从宏观着眼,要重视商道重建,力倡新型商业伦理精神的创立。以传统儒商精神引领、范导、转生现代和谐商业伦理秩序的建构,将儒商文化与现代诚信式商业伦理的重建融合起来。笔者曾撰文指出:“儒商的核心价值观念即是业‘商’而行‘儒’,为‘富’而行‘仁’,谋‘利’而取‘义’,将求‘利’的职业活动与向‘义’的伦理追求高度统一的一种商人理想人格。儒商商业行为的最主要表现,即是生财有道,不以假乱真,不以次充好,‘逐什一之利’,‘童叟无欺’,以‘诚信为本’,而又能仗义疏财。”[1]可见,儒商是保证商业和谐、商业竞争有序化、合伦理化的重要力量,儒商文化是提供这种现实活动合伦理化的伦理基础。因此,从切于民用着眼,主张社会各业“异业而同道”,提倡竞争有序的商业规则,创发互通有无的商业精神,应是现代商贸大发展社会所十分重视的方面。商与士、农、工等之间的社会关系应融洽一致,一体同心,共同为国民经济服务。

同时,社会上流行“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的说法,亦应从“两型社会”建设的角度重新解读。就“无商不活”而论,不仅从中可以解读出商人与商业的作用,而且可以审读出商业在成就很多人发财致富、用世有为理想方面的作用。从和谐社会建构的角度而论,发扬儒商文化精神,还要批评在“商”而不行“仁”的行为,以社会“公益”为重,以诚信立商。这实是将经商与“行仁”进行高度统一,使成才理想与成功理念高度统一。儒商“取之有道,用之有道”,“义利并重”,仁智双彰,谋利而又重义,无疑是社会和谐的重要力量。在“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重大事件中,也可见真正儒商的义举,他们在社会救济方面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其次,从传统儒商文化中创造性地转化出现代商人理想人格形塑的合理途径,促进商品生产者内部及其与外部的和谐共生的商业生态秩序。社会各界包括学界对诚信失范、商业伦理迷途的叹惜增强了我们寻取中国自身的本土资源的紧迫感与责任意识,力图用批判反思、双向互动方式对传统儒商文化精神进行涵容后的理论成果反哺现代社会。现代“知本家”理想人格的型塑及其成功的事例,①让我们一再回望并试图挖掘传统社会涵养出来的儒商文化理念对于现代儒商理想人格的构建的可能性途径。儒商有着热切的社会关怀,他们在社会救济方面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儒商“取之有道,用之有道”,“义利并重”,仁智双彰,谋利而又重义,无疑是社会和谐的重要力量,又为型塑现代经理人后备队的理想人格提供了重要的思想资源。

有着“日本实业之父”之称的涩泽容一,主张用儒学圣典《论语》来培养“士魂”和“商才”,认为“商才原本也是要以道德为根基的,偏离了道德的诈骗、浮华、轻佻等,只是卖弄小聪明而已,算不得真正的商才。因此,商才不能离开道德,商才可由探究道德的《论语》来养成”。[9](P4)尽管涩泽容一提倡的“士魂”主要是“大和魂”、“武士魂”,而他关于“商才”的界定也主要指道德修养方面,这些都是可以再讨论的,或者说都是有其局限性的。但是,如果结合中国传统商帮尤其是明清商帮如徽商、晋商等对“欲把名声充宇内,先将膏泽布人间”之“大商”精神的提倡,这一提法就可以转生出鲜明的时代意义,同时还会具有普遍的理论指导意义。像徽商的经营之道就可以体现“士魂”与“商才”合一的内涵。徽商经营之道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1)讲求商业道德,争取广大顾客;(2)把握市场信息,采取灵活的经营策略;(3)广结各方良缘,创造良好的外部环境;(4)善于用人尽材,建立和谐的内部环境;(5)热心公益事业,提高知名度和美誉度。[10](P422-432)徽商之所以形成这样高明的经营艺术,主要得益于其“贾而好儒”的历史经验和精明强干的商业实战经验。前者提高了徽商的文化素养,提升了其商业伦理观念,强化的是“士魂”的重要性;后者则大大磨砺造就了“商才”。

商业经营中,要从“逐什一之利”、“富而为仁”等层面,寻取人格理想之建立、人格和谐之实现的合理化模式;还宜从终身雇佣模式中探寻新的员工归属感建立的新途径,增强员工“业荣与荣”的责任感与使命感;并从传统义商廉贾、关公崇拜、财神信仰中提炼企业理念,增强企业的凝聚力。尤其要重视商品交换中买卖双方的和谐,在公平互利、自由竞争、机会均等、信用互助、友爱基础之上建立互利双赢的商业生态系统,实现自利利他、经济发展和社会的可持续发展,促成从“以利润为本”的传统商业向“以人为本”的环境友好型的现代商业的转型,从而最终实现商业自身的和谐、商业社会的和谐、商业与自然的和谐。[11]

我国正在推进“和谐社会之建构”这一伟大的系统工程,弘扬儒商精神,开掘传统儒商文化的现代意义与价值,当是这一伟大工程中的必要内涵之一。在全球化时代,工商业及其从业者起着不可替代的积极作用,重塑“义利并重”、“士魂”与“商才”并建的商人品格,重建诚信、和谐的商业道德秩序,这是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重要的实践努力。

我们初步认为,构建现代和谐社会的伟大实践,离不开儒商文化理念创造性转化的优秀理论成果的借鉴意义;同时,构建现代和谐社会经验的总结与升华,还可以进一步拓展与深化传统儒商文化研究的“问题域”及“问题意识”。从当前的儒商文化研究现状而论,第一步的工作也许是更为基本和紧要的,由此重新检视传统儒商文化中所蕴涵的管理思想的精华、人文关怀的智慧,从而显发其现代转型意义。

四、结语

由上所述儒商文化创造转化的 “问题意识”可推知,只要运用合理、涵化得当,这些以“以人为本”、“和谐为贵”、“仁爱为上”为底色的传统儒商文化的问题意识,必然可以与建设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伟大实践相结合,从而彰显其所蕴涵的社会实践意义。

以儒学的内圣外王、天人合一、道德主体等精神为特征的东亚人文意识,尤其是其已陶铸的儒商文化,对新时代的企业家精神的重塑有着不可替代的积极意义。接着余英时、杜维明等学人的问题,追问儒家伦理与儒商文化对现代商业活动有无影响?在儒商文化的演进史中能否找到其背后的商业诱因?其具体内容又如何?

儒商文化是中国传统商业文化史上最富吸引力的领域,儒商文化中的许多重要理念对现代商业文化的重建有着重要影响。儒商文化与现代和谐社会之建构,是儒商文化现代转型研究的重要一环。儒商文化理念及其现代转型的研究,基础在于儒商文化理念的系统性展开上,但关键是其现代转型。

当今弘扬儒商精神,不仅要着眼于儒商文化的思想梳理,而且要着眼于培养仁智双彰的现代经理阶层后备队理想人格的初步生成,及其对于建构和谐社会之积极功用。长期以来,财经类院校学生对儒商文化没有系统的了解,不仅大大限制了学生对自我未来形象认知的最终完成,也无意间成为了他们在自我全面成长过程中的一个“瓶颈”。如果能在儒商文化与现代经理阶层的培养上找到一个合适的接契点,通过各种方式利用儒商文化理念的现代转型对学生进行尽可能的熏陶,或许能避免这种负面影响的继续存在,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另外,我们还看到传统地方商帮对地方经济腾飞所起到的龙头作用,尤其是明清十大商帮对地方经济、社会文教事业等方面的贡献,确实还可以在现代社会引发其“对接”的效应。1999年为庆祝孔子诞辰2550周年,山东济宁召开了“儒商与21世纪”的国际学术研讨会,出版了论文集。这次会议的主题鲜明,但引发的社会影响尤其是在商界的影响并没有达到应有的程度。这次会议召开后的近十年间,部分地区在儒商文化的实际弘扬方面有了进步。2008年,武汉润民儒学企业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等民间儒商力量在武汉黄陂区创办了子贡书院,以求弘扬儒商文化精神。用子贡书院院长陆声俊的话来说,就是“只为点化所有被障蔽的道德良知,使人自觉认知祖宗的道统灵魂,从此开始爱己爱人,大家共同促成家庭和睦、企业精进、社会和谐、民族昌盛、国家政治清泰民安”。[12]陆先生之论,点出了和谐内涵,也从不同层面的社会网络中对儒商作了社会定位,题旨鲜明,社会关怀感十分显著。

当然,对于湖北地区而言,弘扬儒商文化精神,当还有为大力推进“商业兴鄂战略”提供理论支撑的现实意义。笔者希望以后在此方面有更多的关注与思考。

注 释:

① 请参阅戢斗勇著 《儒商精神》,经济日报出版社2001年版。是书从21世纪“知本家”作为时代骄子对儒商形象的期冀入手,既疏理了儒商的形成与发展史,区分为先秦、中古、近代、现代四个阶段,并将第四个阶段界定为“儒商的转型阶段”,又对儒商经济伦理精神、经济管理原则、行为规范等诸多方面作了详细论述,采获较多。但由于主题所限,作者在如何转型的理论分析上显得过于单薄。

[1]黄敦兵.“士魂”与“商才”:儒商文化内涵界定问题辨[J].湖北经济学院学报,2011,(1).

[2][德]马克斯·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M].彭强,黄晓京,译.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3][德]马克斯·韦伯.儒教与道教[M].王容芬,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5.

[4][美]余英时.余英时文集(第3卷)儒家伦理与商人精神[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5][美]杜维明.工业东亚与儒家精神[A].郭齐勇,郑文龙.杜维明文集(第壹卷)[C].武汉:武汉出版社,2002.

[6]黄敦兵.黄宗羲伦理思想研究[D].武汉:武汉大学博士毕业论文,2008.

[7][明]叶盛.水东日记(卷二一)[M].北京:中华书局,1980.

[8][明]空观主人.拍案惊奇序[A].凌濛初.初刻二刻拍案惊奇(原序)[C].长沙:岳麓书社,1988.

[9][日]涩泽容一.《论语》与算盘[M].刘唤,译.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2007.

[10]张海鹏,王廷元.徽商研究[M].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1995.

[11]柴艳萍.商业和谐论——商品交换伦理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

[12]陆声俊.子贡(儒商)书院简介[EB/OL].http://bbs.guoxue.com/viewthread.php?tid=459978,2007-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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