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语言学理论整合的必要性与可能性

2011-04-09 04:07付义荣
华文教学与研究 2011年2期
关键词:语言学理论语言

付义荣

(集美大学文学院,福建,厦门 361021)

社会语言学理论整合的必要性与可能性

付义荣

(集美大学文学院,福建,厦门 361021)

社会语言学;语言社会学;理论整合

社会语言学的理论问题既不是没有理论,也不是没有一个统一的理论,而是有很多理论以及没有理论的研究彼此交织而形成的混乱状态。因此,有必要对社会语言学研究进行理论整合。鉴于社会语言学研究内容的繁杂多样与难以界定,最现实的不是要建立一个统一的理论,而是应该加强不同理论之间的比较与分析,增强彼此之间的联系,从中整合出更具概括性和解释力的理论来,以尽可能减少现有理论的对立与混乱。

在近 50年的发展中,社会语言学在为自己赢得广泛赞誉的同时,也引发了不少争议,而争议的焦点主要集中于这样两个问题:1)社会语言学有没有理论?2)社会语言学统一的理论要不要建立以及如何建立?这些问题关乎社会语言学的根本,比如社会语言学的研究价值、学科定位及未来走向等,甚至也影响到人们对“语言与社会之间关系”的理解与把握,当然不可小视。本文将围绕这些问题展开论述并试图作出回答。

1.关于社会语言学理论的争议

Chomsky(1977:53)曾如此批评社会语言学研究:“事实上却有人声称,对于社会环境中的语言进行的研究,是有一定的理论的。也许是这样,但是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理论,也没有看到过其中涉及原则问题的具体讨论。”针对语言变异研究,他还打了一个流传很广的比方:“你可以采集蝴蝶标本,写下许多观察记录。如果你喜欢蝴蝶,那毫无问题;但这样的工作不能同研究混为一谈。研究是为了发现具有解释力的理论,这种理论还要具有一定的深度。如果没有发现这样的理论,研究便是失败的。”(同上:59)由 Labov倡导的语言变异研究是社会语言学的核心内容,甚至被视为真正的社会语言学 (Trudgill,1978:11),但在乔姆斯基看来,它没有理论,甚至连研究都谈不上,这几乎从根本上否定了社会语言学。

批评者远非 Chomsky一人。G.Smith(1989:180)说:“任何社会变量都有可能是某个语言差异的影响因子。不幸的是,从中并不能得出什么让语言学理论感兴趣的东西,所以对 (语言)差异进行量化和语言学并没什么关系,即便它对社会学家可能有些兴趣,如果它为某种与社会相关的变量向他或她提供了一种识别标准的话。”N.Smith(1989:190)也表达了类似的不满:“显而易见,不同的社区展示了它们在言语上的变异:在巴黎的人说法语,在华盛顿的人说英语,而在蒙特利尔的人这两种语言都说;同样明显的是,孩子们的说话方式不同于他们的祖父母,男性和女性在语言能力上也不一定相同,如此等等。简而言之,任何社会变量都有可能与某种语言差异相连。不幸的是,这对语言学理论没有什么意义。”

然而,早在社会语言学诞生之初,社会语言学家们就已经为自己的研究进行了相应的辩护。Labov(1970)认为,深受索绪尔理论、乔姆斯基理论影响的研究虽然在探讨语言的抽象方面确实取得了显著进步,但却使语言学朝着离开社会环境的方向发展,而语言研究的对象毕竟是言语社区用来作为交际工具的语言,如果不研究这样的语言,那我们的工作就有浅薄的一面。虽然Labov因其出色的工作而被视为社会语言学的重要奠基人,但他自己并不喜欢“社会语言学”这个名称,在他看来,社会语言学其实就是语言学,所不同的只是前者更为重视被后者所忽略的社会而已。这种观点在社会语言学界非常普遍,如 Hudson(2000:2-3)就认为语言结构不仅包括语言的内部联系,也包括语言与社会的种种联系,语言研究应将社会考虑在内,否则就把关于语言的社会解释排除在外了,社会语言学的发现与语言结构理论是高度相联的。Wardhaugh(2000:6)则认为反社会的语言学是没有多大价值的,只有将语言的使用与变异包括在内的语言研究才可以获得关于语言的洞见,一个充分的语言学理论必须要对语言的使用说点什么。

在自我辩护的同时,不少社会语言学家也对自己的工作进行了反思,他们基本认可“社会语言学没有一个统一的理论”的事实,但在如何对待这一事实上却有不同的观点。

有的认为这是一个缺陷。Hudson(2000:228)认为,社会语言学具有大量具体的实证事实,这既是社会语言学吸引人的地方,也是一个严重的瑕疵,因为“我们迫切需要一个总的思想框架以把这些事实整合在一起,从而对其进行理性的说明。”Cameron(1990)也认为,我们需要一个理论把“语言”和 “社会”联系起来,没有这个理论我们将会 “受困于一片解释的空白里”。Figueroa(1994:179)则认为,应建立一个统一的理论,以把社会语言学置于一个更为坚实的理论基础上;“没有统一的社会语言学理论,或者就这个意义上说,没有一个共同的元理论。虽然有一个共同的社会语言学研究对象——‘说话’,但这未必能把社会语言学与其他类型的语言学划分开来。”然而,对于能不能建立一个统一的理论,社会语言学家们又有着不同的态度:1)有人乐观。Hudson(2000:252-257)就认为其可行,并身体力行地进行过尝试,虽然他不能肯定自己的尝试就是最终的答案,但他认为“光明或许就在隧道的尽头”。Romaine(1994:221)也认为建立统一的理论既不错也可行,并且主张这样的理论不仅应该根据只有参照社会因素才能进行适当解释的现象来补充语言学理论,而且应该实实在在地成为“由社会构成的”语言的理论核心,即可用于研究语言所有方面的一种替代性范式。2)有人悲观。Cou lmas(2001:3-6)认为社会语言学的理论工作远远落后于它的实证发现,社会语言学虽然有很多理论但并无一个统一的理论,并且认为这种涵盖一切的单一理论事实上并不存在。Fasold(2000:F51)则明确宣扬自己对社会语言学理论的悲观,他把社会语言学视为彼此联系的一系列论题,从中不仅看不到一个综合的理论,甚至连有无理论也是值得怀疑的。

有的认为这不是什么缺陷。Wardhaugh(2000:374)认为,“我认为这也是当前社会语言学研究中一个正确的特点:有很多的理论,大量的资料以及重要的发现,但是却没有社会语言学必须坚持的一个核心教义。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这种教义的缺乏视为一种致命的缺陷;相反,它能让我们怀着这样一种期望,即还能更好地理解语言与社会以及二者之间的关系,从而鞭策我们努力做出新的发现并开辟新的领域。”Labov(2007:4-5)则就语言变异与变化研究的实际情况说道,社会语言学领域内平常所说的那种统一的理论固然不错,但对于增长人们关于语言变化的知识来说,这不是唯一的方式,而且也是异乎寻常和没有结果的事情;理论就是一套逻辑上相互联系的原理,是一种知识,它来自对社区事实的观察与概括并经受了其他一些社区事实的检验;研究的总目标就是不断地观察,不断地概括,在已有的这些理论或知识上可以稳步地由已知走向未知。

总的来看,这场关于社会语言学理论的争议不仅发生在社会语言学界和结构语言学界之间,也发生在社会语言学界内部,前者涉及“社会语言学有没有理论”的问题,后者涉及“如何对待社会语言学没有统一的理论”的问题,这些都需要加以研究并澄清。

2.社会语言学是有理论的

社会语言学有没有理论?要弄清这一问题,当然先要对 “理论”有所界定,否则,即便都是社会语言学家,也会有不同的结论。如 Fasold(2000:F52)关于“理论”是这样说的:“一个成功的理论就是这样一个理论,它虽然没有规定许多基本的原则,但却可以根据少数几项原则及其相互作用来解释大量事实。对人们关于事物如何运作的直觉——即便每个人都有着相同的直觉——进行敏锐的描写是不够的。实际上,我认为一个真正成功的理论,其标志就是它能够提出令人信服的理由来支持反直觉的原则,就像本世纪在量子物理学中发生的那样。换句话说,一个真正成功的理论最后将会令人惊奇,而我确信自己还没有真正惊奇过。”在 Fasold看来,只有掀起一场科学革命的理论才可称得上 “理论”。如此评定社会语言学理论的有无,其结果是可想而知的,连 Fasold(2000:F52)自己也坦言:“我对社会语言学理论之所以悲观,主要原因就在于对称之为一种理论的东西我的要求是相当严格的。”而 Labov(2007:4)在其《语言变化原理:内部因素》一书中说到,他在该书所用的“语言学理论”既不同于绝大多数共时语言学著作所描述的理论,也不同于很多社会语言学家所主张构建的那种“社会语言学理论”,理论其实就是在一些事实基础上概括出来的一套逻辑上相互联系的原理。这么看的话,社会语言学理论也许就有很多。

显然,对于“什么是理论”,我们只能采用社会科学领域较为普遍的观点,而不能以这场争议中某一学者的观点为准,否则只能在原有的争议之上又添争议。在此有必要介绍美国著名社会学家艾尔·巴比在其《社会研究方法》中关于 “理论”的观点。该书初版于 1975年,一开始虽是为社会学写的,但修订后渐渐被运用到心理学、社会科学和政治科学等 30多个不同的学科,几乎囊括了整个社会科学领域,很多国家的教师和学者都以此为教材,迄今已出版 10多次。可见,该书在学界影响颇大,其内容、观点至少在社会科学领域具有很强的代表性。艾尔·巴比 (2009:32-33)认为,理论是直接指向“为什么”的,其根本目的就是提供逻辑解释,它具有三个功能:1)可以预防我们的侥幸心理;2)可以合理解释观察到的模式;3)建立研究的形式和方向,指出实证观察可能有所发现的方向。他 (2009:44-51)还分析了一个理论所应具有的要素:事实、定律、概念、变量、公理、命题、假设。这些观点是社会科学界关于“理论”的普遍认识,若以此评定社会语言学理论的有无,至少可以避免单一学科带来的偏见。当然,本文无意于对社会语言学的所有研究进行一番考察,然后评定其有多少理论,这不是一篇论文所能完成的。不过,我们可以集中探讨一下争议中的热点问题,比如语言变异研究。在该领域,“语言分层模式”无疑最有影响,我们就以 Labov(1966)在纽约的调查为例,按艾尔·巴比的理论观来看看这一模式。

首先让我们看看语言分层模式是否具备应有的理论要素:

1)事实。任何科学研究都是在一定事实基础上展开的,语言变异研究所要分析的事实就是一个语言变项 (variable)的各个变式 (variant)在不同说话人及其团体中的使用。在纽约市,Labov所研究的事实就是 (r)、(th)等变项在不同群体、不同环境风格中的使用。

2)定律。所谓定律,即事实背后的规律。通过对 (th)变项各个变式的量化分析,Labov发现,(th)变项的使用并不是杂乱、随意的,而是呈现高度的规整性,其每个变式的使用概率往往和说话人所处的社会阶层和话语风格有关,社会阶层越高、话语风格越正式,就越有可能使用更为标准的变式。

3)概念和变量。概念是代表各类现象的抽象元素,也是建构理论的基本单位,理论往往要借助概念来解释所看到的现象。语言分层模式所涉的概念就是具体的语言变项以及社会阶层、年龄、性别、话语风格等社会变项。变量则是指具有多种属性的概念,如刚才提到的这些概念,也都是变量,它们都具有某些属性,如“语言变式”就是“语言变项”的属性,“上层中产阶级、低层中产阶级、工人阶级、低层阶级”就是“社会阶层”的属性。

4)公理。这是大家普遍认可的常识,是理论所依据的基本主张。拉波夫的语言分层模式实际上就涉及到这样一些公理:“人们向往比自己高的社会阶层所具有的话语特征” (L.Milroy,1987:19);社会阶层较高的人所具有的语言特征有可能获得更高的社会威望,并因此有可能成为其他说话人的模范 (Wardhaugh,2000:325),如此等等。

5)命题。这是对一些公理之间关系的描述。从前面的公理中,我们可以推导出这样一个命题:较低社会阶层的说话人会向较高社会阶层的说话人看齐因而倾向于使用语言中的标准形式。Labov发现,40岁以上的纽约人,(r)的使用情况和社会阶层之间还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在 40岁以下,人们明显地表现出对 [r]的赞成:42个测试对象几乎无一例外地都视带 [r]的音为标准音,其中20岁以下的人比 20-40岁之间的人更多地使用 [r]音。

6)假设。假设是对现实的特别期待,它从命题发展而来,并能够被检验。从刚才的命题中,我们不难得出这样一个假设:在一个言语社区,语言变化会朝着更具威望的语言形式发展。譬如,Labov通过对纽约英语的历时研究 (即 “真实时间”的研究)和共时研究 (即 “显像时间”的研究),就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并证实了刚才的假设:纽约本来有一个无 (r)的口语,即元音后的 r音是缺失的,但二战后,带 (r)的读音变成了标准形式,现在的纽约人普遍想采用这种发音。

除了具备应有的理论要素外,语言分层模式也具备了一个理论应有的功能:

1)可以预防我们的侥幸心理。众所周知,20世纪以来的语言学主流——索绪尔理论、结构语言学、生成语言学都不同程度地忽视了语言的异质性,种种语言变异现象常被视为次要的、非本质的,因而被排除在语言学之外。索绪尔关于“语言 /言语”、“内部语言学 /外部语言学”,乔姆斯基关于“语言能力/语言行为”的区分以及对前者的偏好就是这些思想最集中的体现。然而,Labov及其追随者的诸多研究都告诉我们,纯粹自由的语言变异现象是极少存在的,语言变异现象常会受到社会阶层等非语言因素的制约,呈现出高度的规律性。语言分层模式揭示的真相无疑让我们不再想当然地看待语言变异,对语言变异的关注或许能让我们更全面地认识语言。

2)可以合理解释观察到的模式。语言变异研究的一个基本理念就是:“在任何时候只要我们细心观察语言……它都是变异的并处在变化之中。”(J.Milroy,1992:2)根据语言分层模式,我们就可以对一些语言变化现象进行解释。譬如,纽约市的 (r)变项正朝着 [r]变式的方向发展,从(r)在不同社会阶层的分布来看,不难找到这一变化的原因,即 [r]变式业已成为上层中产阶级的标志,具有更高的威望,每个阶层虽然在 (r)的用法上还存在差异,但对于它的主观反应却惊人的一致:赞成 [r]。这就解释了 (r)变项为什么会发生变化,以及变化的走向。

3)建立研究的形式和方向。语言变异研究一反主流语言学理论的做法,不仅没有刻意回避遍布语言的变异现象,反而将此列为研究的重点,并坚持实证主义的做法,对社会环境中的自然语料(当然是变异的),而非净化的语料 (如书面、内省的语料)展开调查和研究,并且为了解释各种变异现象,还要从社会寻求答案。语言的分层模式就是如此,它是将语言变项和社会阶层放在一起加以系统的观察和研究的,这是以前的语言研究所未有过的,而它也确实解释了语言本体研究所未曾、未能解释的一些语言现象,这无疑为语言学的发展建立了一个新的形式和方向。

可见,语言分层模式是可以算作一种理论的。如此看来,社会语言学实际上是有很多理论的:它们既有从社会学引入的,如社会网络理论 (见 L.Milroy,1987)、认同理论 (见 Le Page,1985),也有自产的,如Myers-Scotton(1993)针对语码转换动机提出的“标记性模式”(MarkednessModel,简称MM),Berstein针对语言与社会化提出的语码理论 (Wardhaugh,2000:326-328)。社会语言学在理论上的进步使得乔姆斯基 (Chomsky,1995)也一改其当初的批评,声称从不怀疑社会语言学研究在语言科学中的合法地位。至此我们可以说,社会语言学并不缺乏理论。

3.理论整合是必要的

然而,当进一步审视社会语言学的研究成果时,我们不难发现其存在的问题:

首先,有些理论彼此缺乏联系。如,语言分层模式和社会网络理论,前者探讨社会的层级结构对语言变化的影响,后者则探讨个人的社会网络对语言变化的影响。一个好的理论应该尽可能多地概括同一类事实,但遗憾的是,迄今并无一个更大的理论能真正将这两个理论综合在一起。究其因,或许就像 Guy(1988)所说的,网络分析和阶层分析是不相关的,二者分别属于微观和宏观层次上的分析。此外,在社会语言学研究中,更多的理论往往因为研究内容的迥异更是看不出来有什么联系。如语言分层模式、社会网络理论和认同理论主要是针对单语或单方言中的变异现象,标记性模式针对的是多语或多方言区的语码转换现象,而语码理论则是探讨由语言歧视引发的教育不平等,这些理论各有自己的地盘而不相往来,至今亦没有一个大理论能将它们联在一起。

其次,有些理论相互冲突。如,语言分层模式与认同理论,前者认为说话人会倾向于使用高于自己的另一个团体所用的语言特征,后者则认为说话人往往因为认同自己的团体而坚持该团体的语言特征。Labov(1963)在玛萨葡萄园岛调查时发现,双元音 /ay/和 /aw/(如 mice和 mouse)中的第二个元音音素正朝着央化的趋势发展,而不是朝着标准音的方向发展,而且这种非标准的央化双元音的主要使用者并不是老年人,而是年轻人。这与 Labov在纽约发现的情况恰好相反,Labov最后用认同理论对此进行了解释:岛上的年轻人有着强烈的岛民意识,他们抵制大陆的价值观,不喜欢有钱的夏季游客对岛上传统生活方式的侵蚀。对于纽约和葡萄园岛这种对立的事实,社会语言学家们只是用两种彼此冲突的理论加以解释,却没有进一步形成更具概括性的一个理论。类似的冲突还有Labov倡导的 “变项规则”与 Bailey等人提出的方语 (lect)理论 (详见 Wardhaugh,2000:180-186),还有言语社区研究中的社会冲突模式与社会一致模式 (徐大明,2006a:140-149),等等。

再次,有些理论没有对反例予以足够的重视。所谓反例,就是现有理论不可理解的反常现象。反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著名科学哲学家 Kuhn(1970:51、66)认为,科学发现就是始于意识到反常,因为要消化这些反常现象,就不得不对现有的理论进行调整,只有同化了这些反常现象,科学家们才能说明更大范围的现象,或者更能精确地说明某些先前已知的现象。然而,在社会语言学研究中,有些理论并没有因为反例的出现而做出什么调整。例如,社会语言学家们一般认为,在一个内部高度一致的社会,其成员的语言行为也往往呈现高度的一致,或反过来说,语言内部的差异往往是社会内部差异的反映。这一思想已被社会网络理论、调适 (accommodation)理论以及其他相关研究所证实 (Hudson,2000:190-193、232-233)。但Dorian(1994)却发现这样一则反例:在英格兰东北部有些村子,村民们基本上都说盖尔语 (Gaelic),他们几乎是互识的,而且绝大多数人都因为亲缘、姻缘而彼此联在一起,这是一个高度一致的社会,但意想不到的是,他们在盖尔语的使用上却呈现高度的变异性。面对这一反例,社会语言学迄今并没给出合理的解释,它仍旧只是一个对现有某些理论的挑战 (Hudson,2000:233)。再如,Trudgill(1983:141-160)发现,英国的很多流行音乐组合总是装着用一副美国口音来唱歌,虽然他们的乐迷主要是英国人。这对调适理论而言无疑是个反例,因为调适理论的基本主张就是说话人为了彼此团结而尽可能减少行为上的差异。

最后,确实存在一些没有理论的研究。这主要表现在一些专题研究中,比如在 “语言与性别”这一专题中,社会语言学家们描写最多的一个事实就是女性往往比男性更多地使用高威望的、标准的语言形式。对于此类现象,Labov(2001:275-279)仍用语言的分层模式来解释:处于低位的女性通过使用有威望的语言形式来强调自己的权威和地位从而获得尊重;这与 Key(1975:103)的解释不谋而合:女性一般不会接受自己处于社会低位的现实,她们会以一种被社会认可而又不受惩罚的方式来表示抗争;但 J.Milroy和L.Milroy(1993)则从社会网络角度进行了解释:女性的网络强度要低于男性,因此她们易于采用外界所用的语言形式 (往往是标准的)。此外,亦有人认为在一些欠发达地区,“语言与性别”往往呈现另外一种情形,如在肯尼亚的蒙巴萨,是女性而非男性在坚持方言形式,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那儿的女性比起男性受到的正规教育更少,使用高威望语言的机会也更小;但是,在荷兰的阿姆斯特丹 (Amsterdam)这一发达的城市,人们却发现那儿的女性使用一些与男性所不同的方言变式以标识自己的地方身份,Cheshire将此归因于女性的语言忠诚 (Fasold,2000:93-94)。可见,在“语言与性别”研究中,更多的只是对事实的描写,即便有解释,也或者是借用别的社会语言学理论,或者就事论事,甚至自相矛盾,没有相对统一的理论来概括、解释这些事实。而这样的研究模式在“语言与文化”,“语言与年龄”等研究中也不同程度地存在着。

这些问题使得社会语言学看上去犹如一个个“碎片”构筑的世界:理论与理论、理论与事实、事实与事实之间缺乏应有的联系与融合。这种状况使得 “语言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社会语言学应有的研究价值和意义。因此,很有必要对社会语言学研究进行理论整合:不仅要把现有的很多理论整合成更具概括性和解释力的一个 (些)理论,还要将其他没有理论的研究 (包括反例)吸纳进来。一句话,就是要在社会语言学中建立更具概括性和解释力的理论,藉以提升社会语言学的理论品质。

4.理论整合的实践与可能

自上世纪 70年代以来,社会语言学的理论整合工作就已经开始了。有的试图将多个理论整合在一起。如Milroy夫妇曾尝试以弱网络关系 (weak network ties)将“社会阶层”与 “社会网络”这两个概念统一在一起,而 HФjrup则主张用生活模态理论 (the theory of life-modes)将它们联系起来(J.Milroy&L.Milroy,1992)。有的试图在某一专题领域内建立一个统一的理论。如 Charles-James Baily试图以其创建的发展语言学来统一其他语言变异理论 (Fasold,2000:257-266),还有Myers-Scotton自 1983年起就在发展她的 “标记性模式”,试图以此作为语码转换领域中一个普遍有效的理论 (Le Page,2001)。

然而,迄今最为系统的理论整合则是由 Hudson做出的。Hudson是一位英国语言学家,深受Firth、Halliday等人的影响,对结构语言学和社会语言学都颇有研究。这样的学术经历使得他非常认可这样的学术思想:无论是作为一种交际手段还是一种辨别社会群体的方式,话语都具有某种社会功能,研究话语而不参照使用它的社会就把关于该语言结构的社会解释排除在外了 (Hudson,2000:3)。他的《社会语言学教程》(Sociolinguistics)一书就是这一思想的一次实践,在该书第一版的序言中,Hudson明确表达了此书的主要目的:提供一个语言学的理论框架,使社会语言学的研究成果与语言结构理论,即理论语言学联系起来。但遗憾的是,Hudson的尝试并未成功,在该书最后的理论总结中,他无奈地坦承,时下还没有哪个理论能够将语言结构理论与社会语言学的发现统一在一起,只是在结尾以一句“光明或许就在隧道的尽头”保留了自己的希望 (同上:253-256)。

与 Hudson的乐观相比,更多的社会语言学家认为不可能在社会语言学领域建立一个统一的理论,如前文提到的 Cou lmas、Fasold、Wardhaugh等人。至于为什么如此,很多人都将原因归咎于社会语言学家们只是满足于观察和描写而对理论解释缺乏应有的热情,如 Hudson(2000:256)、Rickford(1988)等。但这样的“归咎”并不符合实际,一则社会语言学并不缺乏理论,只是理论之间、理论与事实之间缺乏应有的联系而已,二则像 Hudson这样对理论满怀热诚的学者亦不乏其人。社会语言学之所以难以形成一个统一的理论,在笔者看来,或许在于社会语言学研究界限的异常模糊上。

无论是以一个全新的理论,还是以原有的某个理论来统一社会语言学研究,都必须首先解决“社会语言学是什么”这个问题。然而,围绕这一问题的争论几乎与社会语言学的历史一样长,而且迄今也无定论,并大致形成两派对立的观点。广义论者主张“社会语言学就是研究语言与社会之间关系的”,如 Coulmas(2001:1)、Spolsky(2000:3)等。但狭义论者并不这么看,如 Trudgill(1978:11)认为,“虽然每个人都认为社会语言学跟语言与社会都有某种关系,但显然不是只要被认为是‘语言与社会’它都要去涉及”。

广义论者与狭义论者之间的分歧尤其表现在对“社会语言学与语言社会学” (亦即“微观社会语言学与宏观社会语言学”)的区分上。广义论者主张二者都属于社会语言学,不必要,也不可能区分开来。如 Coulmas(2001:3)认为,“二者之间非但没有明确的分界线,反而还有一块很大的共管。虽然社会语言学研究的中心有许多不同的重要议题,但在当前对社会结构和语言结构之间复杂关系的认识中,任何微观 -宏观的严格区分似乎都是勉强的、不必要的。要更好地理解语言是社会生活必要的条件和产物,那就需要这两个领域继续的贡献。”对此观点,Wardhaugh(2000:13)亦表示赞同。但狭义论者却主张将二者区别开来,并且往往以语言社会学的内容与语言学无关而将其排除在社会语言学之外。如 Hudson(2000:4)就将社会语言学定位于 “联系社会而进行的语言研究”,而将“语言社会学”定位于“联系语言而进行的社会研究”,并主张将语言社会学从社会语言学中排除出去。Fasold(2000:F51)则宣称自己是个简化论者,认为要理解社会语言学就必须区分社会语言学和语言社会学,因为这两类议题没有多大共同之处。

表面看,广义论者与狭义论者似乎存在很大的分歧,但实际上都非常主观而随意地界定了社会语言学。例如,Hudson(2000:4)虽然主张将语言社会学从社会语言学中排除出去,但同时又说,社会语言学和语言社会学之间更多只是研究重心的不同,这主要决定于研究者是对语言还是对社会更感兴趣,二者之间实际存在很大的重叠。言下之意,学者们可以凭个人兴趣来对待社会语言学。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使得“社会语言学”的内涵异常模糊,几乎每个学者都有自己的 “社会语言学”,而且“很难说哪些人具有使用社会语言学这一术语的特权” (Shuy,1975)。以不同学者编写的社会语言学教材为例:即便同是狭义论者,Hudson(2000)就没有 Fasold(2000)的“交际民族志学”和“语用学”;即便同是广义论者,Spolsky(2000)就没有Wardhaugh(2000)的 “语言与文化”,但狭义论者 Hudson(2000)却有。Trudgill(2003:123)在其《社会语言学词典》中对“社会语言学”有过这样一番说明:“社会语言学:除了其目标是纯粹社会科学的领域,如民俗方法学之外,这个术语还用于描述所有研究语言与社会之间关系的领域。社会语言学研究因此是这样一项工作,它旨在通过研究社会环境中的语言来更好地理解人类语言的性质,也/或者旨在更好地理解语言和社会之间的关系和互动的性质。社会语言学包括人类语言学,方言学,会话分析,话语民族志学,地理语言学,语言接触研究,世俗语言学,语言的社会心理学和语言社会学。”面对如此丰富的研究内容,无怪乎有学者将社会语言学视为“开放的教堂”或无所不包的“垃圾场” (Cameron,1998:429)。

要想在这样一个几乎漫无边际的学科产生一个统一的理论,无疑是件不可能的事情。Wardhaugh(2000:371)在总结社会语言学的研究成果时不免感叹道:“当论题如此复杂,资料如此多样,并且方法如此不同的时候,你又能总结出什么呢?”Cou lmas(2001:6)更是明确说道:“单一的涵盖一切的理论是不存在的。然而,这样的结果不是由社会语言学的实证倾向以及它对描写研究的重视所致,而是由社会语言学家们研究的现象丰富多样所致。”这种局面实际上让社会语言学陷入一种循环:研究内容的漫无边际必然导致社会语言学难以形成统一的理论,而缺乏统一理论指导的社会语言学家们自然四处出击,不断开拓新的研究领域,最终又使社会语言学的边界继续扩张。因此,若想产生一个统一的理论,就要对社会语言学的研究内容有所限制,像 Hudson所做的那样。但是,这也会带来一系列难题:如果理论整合是以一部分内容被排除出去为代价,那这样的整合又有什么意义?再则,排除的标准又是什么?如果只是以语言社会学不是语言学研究而将其排除出去,那这和结构语言学家们以同样的理由排斥社会语言学又有何不同呢?更何况,将“社会语言学”与“语言社会学”区别开来亦不见得就比整合出一个无所不包的理论来得容易。

可见,无论是广义论,还是狭义论,都让统一的社会语言学理论变得遥不可及。但这并不等于社会语言学的理论整合毫无必要了,因为理论整合的目的并不是非得产生一个无所不包的理论,事实上也没有任何一个学科做到这一点。就社会语言学而言,最现实的、最需要的是要加强已有理论或研究之间的比较、分析,发现它们之间的异同,或分门别类,或从中提炼出更高层次的理论,从而使自己的理论更具概括性、解释力和系统性,就像Milroy夫妇、Myers-Scotton等人所做的那样,而 Hudson所做的工作虽然最终没有产生一个统一的理论,但客观上却对混乱的社会语言学研究进行了一番梳理,这自然也是我们所需要的。事实上,社会语言学也正沿着这样的趋势发展。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社会语言学家们初步达成这样一个共识:社会语言学应该采取一种创新和兼容并举的指导思想,从整合角度出发,考察语言使用过程中的文化差异和社会因素对语言的影响,发掘整理不同理论观点的内涵,力求在跨学科研究层面上形成有益的互补讨论 (杨永林,2001)。

5.结论与启示

社会语言学面临的问题,既不是没有理论,也不是没有一个统一的理论,而是很多的理论以及没有理论的研究彼此交织,甚至相互矛盾而形成的混乱。这不仅令初学者茫然,也让研究者自己迷惑,同时也让“语言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扑朔迷离,等等这些都不利于社会语言学的后续发展,因此很有必要对社会语言学研究进行理论整合。然而,由于社会语言学研究内容的繁杂多样与难以确定,当前最现实的是要加强现有理论及研究之间的比较与分析,增强彼此之间的联系,从中整合出更具概括性和解释力的一些理论,以尽可能减少理论的对立与混乱。我们相信,增强单个理论之间的相互渗透与联系,一定会产生原有理论所没有的惊喜,虽然这种整合并不能产生一个无所不包的理论,但一定能让我们对“语言与社会之间的关系”的回答更加准确。

任何一门学科的发展总是起于对自身不足的清醒认识。本文关于社会语言学理论问题的探讨与认识,不止对于社会语言学这一学科本身,也对我国社会语言学今后的发展具有重要的启示作用。著名社会语言学家米尔罗伊夫妇 (L.Milroy&J.Milroy,1995)认为:“中国可以说是社会语言学者的‘伊甸园’,各种语料应有尽有。中国的社会语言学研究不仅可以为现有的理论模式提供更新、更有趣的佐证,而且还可能对现有的理论模式提出挑战。”但遗憾的是,这样的期待并没有在中国得以真正的实现。我国是于上世纪 80年代开始引进社会语言学的,经约 20余年的发展,中国社会语言学虽然取得了不小的进步,但也存在诸多问题,其中 “理论上的薄弱”业已成为中国社会语言学界的共识 (沈家煊,1999;陈章太,2002;赵蓉晖,2005;徐大明,2006b)。事实也正是如此,例如在国内学者①这里的“国内学者”仅限于目前在我国大陆地区工作的中国学者或华人海归学者。编写的各类社会语言学教材中,由中国学者实施的研究案例越来越多,尤其像最近出版的《社会语言学实验教程》(徐大明,2010),除了第三章的“互动社会语言学”外,其他章节所用都是国内学者的研究案例,其中又以关于中国的研究案例为主。但即便如此,我们所看到的不过是用自己的研究来印证西方已有的社会语言学理论,极少有人基于中国的研究实际来提出新的理论,甚至连质疑西方社会语言学理论的声音都难得一闻。据本人所知,迄今由中国人参与构建的理论仅有徐大明等人倡导的“言语社区理论”,该理论的核心观点为:语言作为一个具有一定同一性和稳定性的符号系统,既是人类言语交际活动的一种抽象,也是人类社会中群体结构的标记和区别特征,因此,语言的自然存现单位即是言语社区 (徐大明,2004;2006b)。然而,这一理论还未真正地成熟起来,即便其倡导者徐大明 (2006b)也感叹 “言语社区的概念并没有得到澄清,其在普通语言学理论中的重要意义没有得到足够的认识;而且,更重要的是,没有发展出一个可验证的理论体系来。”

可见,中国社会语言学的理论建设水平还比较低,尚处在初创阶段。若要让中国社会语言学真正走向成熟,就不能不在理论上有所建树,老是跟着别人的理论转来转去是没有多大前途的。为此,除了继续加强国外社会语言学已有理论的引进与消化外,我们必须有意识地打造自己高水平的理论,而据本文的发现来看,中国社会语言学所要打造的高水平理论应该满足这样一些要求:不仅要能解释中国的社会语言学事实,也要能够解释国外相关的社会语言学事实,同时还要将国外相关的社会语言学理论整合进来。唯有如此,中国社会语言学才能不断缩小与社会语言学强国 (如美国)之间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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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Necessity and Possibility of Theoretical Integration of Sociol inguistic Researches

Fu Yirong
(College of Liberal A rts,Jimei University,Xiamen,Fujian361021,China)

sociolinguistics;the sociology of language;theoretical integration

The theoretical problem of sociolinguistics is not having no theory or no integrated theory,but having too many sub-theories and researches which are disorganized.Therefore,it is necessary to integrate theoretically sociolinguistic researches.Since the sociolinguistic issues are complex and hard to be defined,the most feasible thing is not to develop a integrated theory but to do more comparisons and analyses among those different theories,and to strengthen their inter-relationships.Thus,we can conclude more general and scientific theories to reduce these contradictions and isolations among existing theories.

H05

A

1674-8174(2011)02-0077-09

2010-09-21

付义荣 (1972-),男,安徽无为人,博士,集美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社会语言学。

【责任编辑 宗世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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