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文化活力研究:理论资源的探寻与发掘

2011-04-08 15:21董慧常东亮华中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武汉430074
关键词:活力理论文化

董慧,常东亮,华中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武汉 430074

城市文化活力研究:理论资源的探寻与发掘

董慧,常东亮,华中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武汉 430074

城市文化活力既是城市文化传承的动力,也是城市创造性发展的条件。在全球化变动现实及历史文明的背景下,需要深入挖掘城市文化演进的动力机制,建构“有活力的”即内涵丰富的,积极昂扬,饱满厚重的城市文化。发掘城市文化活力研究的理论资源是全面展开、有效深化城市文化活力研究的基础和前提。内生性思想资源主要为城市文化活力得以成立提供合法性的辩护和基本的理论支撑;实证性思想资源确立的模型、实证及定量分析方法是城市文化保持活力的源头活水;范式性思想资源则为城市文化活力研究确立了原则、方法和基本的理论框架。

城市文化活力,活力理论,空间

工业文明带来的深刻社会变化改写了人类历史进程,城市化的新颖、速度、品质、效率及意义令人瞩目,但其中的破坏性因素或反主体性效应带来的危机与困境也不得不让人咋舌:愈演愈烈的城市膨胀,城市风格缺失,城市视觉污染;频频爆发的贫穷犯罪,文化身份认同偏差导致的城市排他和居住分异,贫富阶层的文化冲突和强势群体的文化霸权;消费主义大肆流行,文化传统及多样性丧失,垃圾文化大量出现,城市中民族文化生存的底层空间日渐式微;城市生活日益恶化,市民焦虑孤独,萎靡不振,审美匮乏……所有这些都道出了城市文化传承的困难与艰辛,城市的可持续发展及人类文明面临挑战。关注人类文明可持续走向的人,必定注重城市文化的传承,而城市文化活力既是城市文化传承的动力,也是城市创造性发展的条件。在全球化变动现实及历史文明的背景下,城市如何既能够和谐、有序、稳定的发展,又能够保持生机、鼓励创新、勇于竞争,担负起重建人类文明和推进文化创新的重任,是对任何国家的挑战与考验,这既需要智慧也需要机制。因此,理性地反思与质疑城市文化及其创造的价值理念,深入挖掘城市文化演进的动力机制,重新认识城市社会属性和文化价值,探寻城市文化动力学,建构“有活力的”即内涵丰富的、积极昂扬、饱满厚重的城市文化,理所当然应该成为任何国家在探索现代化、城市化之路的过程中关心和积极追求的重大理论问题和极其紧迫的现实问题。

一、城市文化及其活力

科学技术和资本的全球化造就了中国城市发展令人瞩目的成就与奇迹,城市作为国家和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金融、贸易与信息中心,焕发出无限的集聚力量和活力。城市研究中对文化问题的关注越来越突显,因为城市与文化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从来都是相互并且内在地彼此影响着对方:文化作为一种生活方式,其包含的价值观念、道德规范、物质实体之间具有高度的内在相关性,能够非常深刻地改变我们看待城市的方式,而且文化就存在于城市景观、商品消费、城市建筑及日常的城市生活实践之中。城市的进步及可持续性管理方式表现为城市文化的发展和繁荣;城市如何建构、如何发展取决于文化的实践及变迁,城市作为文化的容器和秩序的象征,本身就是人类文化的创造性产物,人们的生活理想、风俗经验、价值观念和情感认同凝结与物化在城市景观和城市建筑中,并且随着城市化的进程历史地流传与积淀,城市中的一切因为人的实践而被赋予价值意蕴和意义表达的“文本”内涵。

城市是文化的容器,其根本功能在于文化积累和文化创新,因此城市化的过程也是文化产生、集聚、延承、传播及创造的过程。城市文化则是人作为城市生活的主体,在与城市空间之间连续互动的双向过程中实践活动的对象化,它已作为稳定的生存方式、生活样式、精神气质内化及渗透到城市生活的种种领域。城市文化力量的形成、发展、繁荣、消退的逻辑实践,既体现在物质性的对象化成果——城市的建筑风格、地理风貌、街道广场、人造景观之中,又体现在制度性的对象化成果之中——城市规划、管理制度、法律规章之中,同时也体现在精神性的对象化成果——思维方式、价值取向、风俗习惯、道德规范、信仰认同之中。

城市的独特性及其发展活力在于它的文化标识,城市文化活力是城市文化的生命力、竞争力及创造力,它是城市进步和可持续发展最重要的推动力量,也是城市文化个性的形塑、城市特色品质的铸炼、城市独特魅力的提升、城市生产生活的充盈、城市文化的价值认同、城市乃至整个社会文明传承的不竭源泉。“活力是事物生气勃勃,健行不息的精神状态,也是事物永远向前发展永不耗竭的动力之源。”[1]55城市文化活力表现为城市文化系统的活力,是人的城市化实践与城市文化总体创造力的体现。城市文化活力也是一个价值概念,是对城市发展态势、文化发展各个领域所表现出的精神状态的价值评价和理性认同。

城市文化活力是一个有机的、开放的复杂系统,它总是与人们的实践目标与价值目标以及人们对理想城市的构想相关联的。从静态组成部分来看,城市文化活力是在城市与城市相互比较中呈现出来的特质:有机多元的城市文化景观、生动有趣的城市文化生活、繁荣勃兴的城市文化产业、宽容和谐的城市文化环境以及宽松公平的城市文化制度。从动态过程来看,城市文化活力是城市文化的互动、融合和创新中表现出来的“活生生”的朝气蓬勃的状态,它渗透在文化贮存、文化传播和交流、文化创造和发展过程中,是城市演进发展的“原动力”。作为“人类社会权力和历史文化所形成的一种最大限度的汇聚体”[2]1的城市,其最具活力的深层原因在于文化的生命力及创造力,因此需要从人与城市相互实践过程中把握人的丰富本质和城市文化的特有活力本质。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说,城市文化的活力本性在于人创造城市生活的本性,它体现了人类的多维性、丰富性和深刻性,也体现了城市的多维性、丰富性与深刻性,开启了理解城市文化及人类自身的重要维度。

尽管城市发展、城市文化、城市活力等问题是许多社会学、城市学、经济学、文化学、政治学、历史学、地理学家关心的核心问题,但对于城市文化活力理论尚缺乏系统和深入的研究。我们努力寻求和建构的是有活力、有生气的城市文化,这种文化不是一种机械的外力的推动,它涉及城市文化内部资源的激活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说,城市文化活力研究是对当代城市文化动力学的研究;从社会历史发展来看,城市及城市文化是人类历史和社会历史发展中的重要现象,我们努力寻求和建构有活力的、有生气的城市文化,其实质是在人类劳动实践及文化创造中实现超越,在城市、社会与文化的关照中追求社会发展的深层次的文化价值定向,探索社会运行的内在机理,对社会发展的历史根基、动力机制、内在规律及理想目标进行反思、规范和定位,从这个意义上说,城市文化活力研究是对实践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拓展与深化。

二、发掘城市文化活力研究的理论资源

发掘城市文化活力研究的理论资源是全面展开、有效深化城市文化活力研究的基础和前提。对于城市文化活力这一全新的研究领域来说,能否发掘到理论资源以及理论资源的丰富程度,直接决定着城市文化活力理论是否成立、是否具有深度和价值。如何发掘城市文化活力研究的理论资源呢?笔者认为,可以从内生性、实证性及范式性三个层面去探寻。

1.内生性的思想资源:活力理论

内生性的思想资源主要为城市文化活力研究得以成立提供合法性的辩护和基本的理论支撑。城市文化活力研究不同一般的城市文化研究,它的关注点在“活力”上。活力是指旺盛的生命力,在对生命问题的追问和探寻中产生[1]52。起源于生物学领域的活力,漫漫渗透到人类社会发展的各个方面,扩展到与人类社会发展相关的事物与原则上,逐渐成为人文社会科学关注的中心。所以城市文化活力研究首先要发掘的应该是活力理论,否则它将成为无根、无基础的研究。

活力理论源于人类诞生以来对生命起源与本质追问的生命科学。活力论和新活力论①“活力论”(vitalism)是生物科学发展史上的一个派别,产生于人类诞生以来对生命起源与本质追问的回答。对于生命现象一直有两种相反解释,一种便是还原论,认为生命的构成与非生命没有本质区别,生命的活动可以用力学、物理学和化学定律来解释。另一种则是活力论,也称生机论,主要是利用现代生理学和胚胎学的科学发现为其论证,认为生命世界与非生命世界存在着截然的界线,并且有着其特殊的运动规律。19世纪的活力论指一些哲学家和科学家们用超越物理化学过程和科学分析范围的各种生命力(life-force)来解释一切生命现象的观点。新活力论(neo-vitalism)则是以不同方式设定某种不可认识的生命力(如生命冲动、对生命的渴求等)作为解释生命现象、甚至一切事物的原则。包含了明显的哲学意义,促使社会学家和哲学家重新关注与思考生命,并且将理解生命起源、创造力及活力的重要概念如自组织、自创生、复杂性等扩展应用到社会领域,探讨人类社会动态演进的机制,人对社会发展的积极认识与观念建构和对真实可靠的活力社会的决策及实践构想。如福柯在康吉兰(Canguilhem)活力论基础之上运用病理学的方式研究社会规范及异常关系;卢曼在生物学、控制论的研究成果之上,提出具有活力的自我创生、自我指涉、自我再生的社会系统;涂尔干对社会个体活力进行了“超灵性”的说明,古尔维奇则扩展了涂尔干的理论,研究科伦鲍姆所称“社会实在最深层”[3]xiii的有关的社会现象,这种最深层次可以在突生的集体意识中找到,它有着一种内在活力,这种活力以一种细微但很深远的方式塑造了社会[4]xvi,这既是对神经生物学、认知心理学、动机心理学中情感活力与心灵活力的社会学发展,也是对自然科学复杂性及系统理论的发展;伊兹欧尼(Amitai Etzioni)与斯诺克斯(Graeme Donald Snooks)的活力社会理论则是在对社会系统动力与进化分析基础之上对活力社会理论定位与路径分析。

在20世纪后半期,活力论出现了复兴,重新受到科学家与哲学家们的关注,他们不仅仅对活力论与古典概念比如机械论和还原论的关系感兴趣,而且对其与自然科学中出现的新概念如突现(emergence)、复杂性(complexity)、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之间的关系以及诸如信息理论和控制论的路径表现出极大的热情[5]228-246。他们认为思考“过程”,即作为一种存在方式的过程具有何种独特性是很必要的,而且当前的将信息、知识或“心智”引入到社会与自然实体中,使它们不再无生机,更具过程性,更有活力的努力也是值得推崇的。这双重考量之间存在着辩证张力,因为考虑社会和自然过程的活力存在于环境的特定和当前的情境的过程,也就是介绍了经济学、科学及文化中信息、复杂性、控制论的理解,其本质也是对过程的历史及哲学的理解。对活力过程的关注将使他们思考存在于世界之中既具有新奇性又具有持久性的变化。

随着以不确定性和复杂性为特征的全球信息社会的兴起,活力理论在当代西方社会科学中获得了新的说明。活力理论与一些著名社会学家及社会理论家对社会结构、社会变迁、社会冲突、社会秩序及城市化进程的研究紧密相关。全球信息社会的兴起以及社会科学领域复杂性理论的发现及应用使活力受到重新关注与阐释,推动了活力理论的发展,这种视域下的活力因此也被赋予了文化与哲学的内涵,并被社会哲学家加以拓展用于研究城市社会发展及进化过程。活力理论重视人的生命力及创造力,强调社会的生命力、竞争力与创造力,以建构蒸蒸日上的城市为理想目标。活力理论研究的关键问题是制度、文化、交往与意识形态,其主旨是关注人以主体性力量存在的活力本性;帮助阐明形塑城市生活、城市发展的重要维度及特征,说明整个城市演进的历史就是自由与秩序、城市文化的有序及活力相统一,共同走向和谐的历史。内生性的活力理论这一思想资源,使城市文化活力研究与一般的城市文化研究区别开来,它强调并且保证了城市文化的活力内涵,并且提供了城市文化活力成立的合理性及合法性的根源性依据。

2.实证性的思想资源:城市社会地理学理论

解决了城市文化活力理论何以可能之后,它要面对的就是实证性的思想资源,即城市社会地理学理论。传统地理研究方法无力解释社会城市经济转型带来的一系列弊端和问题,因此在20世纪90年代,伴随着国家重建城市的需要,新城市的慢慢成长,城市规模日益扩大,城市化进程加快的历程,城市社会地理学的研究兴起。城市社会地理学的兴起是一场通过社会-文化视角转型的更新运动(也被称之为“人文地理学的社会的关联”[6]125-128运动,代表着人文地理学的文化与社会转向,涉及空间、全球化、城市化、文化、景观等)。城市社会地理学的主导方向是关注社会中的现实问题:如居住隔离的社会文化背景、城市社会空间分异的动力机制、地域范围内的社会公平和正义、社会群体城市印象、城市环境的空间感知与城市群体间的联系、城市社会极化的机理、日常生活和消费、文化政治、城市生活方式、城市的可持续性等等,采用实证与定量分析、实地考察与访谈、参与式调查等方法,对城市中的种种表象进行全方位的结构式剖析,力图确证某种模型,从文化的视角探讨城市社会运行规律,获得关于社会空间、环境政策、城市建构的经验。长久以来西方主导城市研究的都是经济学和芝加哥学派的理论和方法,近年来出现与社会科学主流相结合的热潮,社会科学领域中许多核心概念、理论和问题大量迅速地被城市社会地理学研究吸收,丰富和拓展了城市社会地理学的内涵和思路,真正确立了城市社会地理学在特定区域和具体现实生活情境中,用社会与文化视角,通过人与城市互动的复杂关系探求社会、文化和制度之于城市发展的动力机制及空间特性方面的作用,以希冀通过文化的功能及作用来解决城市中产生种种问题的努力的研究模式,为城市活力研究提供了必要的、丰富的实证性的思想资源。其中,关于空间、作为生活方式的城市性以及城市可持续的理论,尤其应该值得关注。

空间理论:城市反映了一种社会空间辩证法[7]207-225,人与城市空间之间连续双向互动,城市居民的价值、态度和行为能够创造和改变城市空间,同时也被他们居住的城市空间控制着和改变着。空间是被社会地建构,它表明城市在某种意义上是随着时间变化不断被创造和构建出来的,空间内部的行为模式反映了特定的文化价值观,空间形成了文化,强化了文化。城市社会地理学的发展脉络一直在对城市空间结构分析的基础上展开:最初的芝加哥学派就是对芝加哥城市空间组织结构、城市生活方式、城市的政治经济关系等进行详尽考察,形成了著名的三大城市模型;美国社会学家史域奇(E.Shevky)、威廉斯(M.Williams)和贝尔(W.Bell)于20世纪40年代左右分析了洛杉矶和旧金山的社会区,总结出社会区的主要形成因素和分析指数,揭示了社会空间的差异性,为今天新的被称之为“城市因子生态系统”分析法奠定了基础;此后,经济和技术的发展导致文化的变化,文化的变化又影响城市空间组织、居民行为,空间变化引起政治、文化紧张,城市出现更多的冲突、不平等,城市社会地理学研究不断加入新的元素,如新马克思主义学派哈维对城市空间动力的探寻、新韦伯主义的制度分析、吉登斯结构理论分析对社会分层研究、福科的空间与权力分析、列菲伏尔空间生产的分析等,这些成果为我们展现了城市空间及其形成机制、城市空间与文化相互交织、城市空间与制度框架紧密关联的丰富与多维画面,构成了城市文化活力研究的坚实基础。

作为生活方式的城市性:若要说明城市空间分异的特征与产生机制,就必须揭示人们与其所在生活环境之间的关系,城市空间秩序只有在城市社会组织和人的活动这一结构中才能被充分理解。人们与其生活环境之间的关系,影响着城市环境可持续发展。城市生活表现着一定价值观和文化规范,塑造着人的特性,城市文化随之呈现出一种“以社会空间辩证法为核心的流动性和活力”[9]192。最初欧洲社会哲学家涂尔干、韦伯、齐美尔、滕尼斯试图从社会学和心理学视角去理解城市化和城市生活方式,认为生活在大城市中的居民按经济和社会组织形式形成不同的社会群体,他们之间的亲密联系难以维持,同时社会分异导致不同生活方式、价值观念,削弱了社会的凝聚力,对社会秩序的稳定造成一定威胁。这种思想对城市社会地理学带来深刻影响,使其认识到个体、社会群体及社会组织的生活方式,对于说明城市社会空间分异的动力机制相当重要。之后城市社会网络和城市社会互动理论又将研究进一步深入,如邓肯(Duncan,1955)认为不同群体之间的居住分异与他们的社会距离(social distance)是紧密相关的。城市生活方式研究意义在于,从城市居住隔离的社会文化背景及生活方式出发探讨城市空间分异、不平衡的机制,解释了个体心理情感、邻里关系空间分异倾向的原因,揭示出城市生活方式对居民心理状态、价值观念、城市身份认同、城市共同体关系、城市活力与秩序的深远影响。

城市可持续理论:对城市发展可持续的诉求源于城市空间生产及发展的不平衡导致的城乡差距、贫富分化、城市经济二元化、超城市化以及大量环境污染、能源耗竭、交通拥挤、贫困犯罪等种种问题。比较突出的是新马克思主义城市理论的代表人物哈维,他继承了列菲伏尔系统地将马克思经济分析范畴应用于城市发展的方法,将城市形态及城市空间生产放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理论背景与全球化的现实境遇中,分析社会、文化及政治进程如何塑造城市并被城市塑造,并且从激进的视角和更深层的经济领域入手揭示权力结构、社会关系、机构形态、论述和信念系统这些过程中产生的环境和社会的不平等,在社会公正、参与性民主和公民权利和责任空间化的文化政治实践中寻求基于城市化效应再分配之上的城市空间正义。城市和可持续性问题其实是密不可分的,伊斯坦布尔于1996年举行的第二届联合国人类住区会议中强调的主题就是“日益城市化进程中人类住区的可持续发展”。可持续发展的城市,应该是布洛尔斯提出的“多样化”[10]1的城市,人们在其中适度消费,靠公共交通交通工具进行联系,并且在小部分区域相对集中的居住。城市社会的可持续性涉及平等、社区和城市文明,是指“一个对人类相互作用、交流和文化发展产生作用的长期生存环境的持续能力,它并不一定与城市中的环境可持续性和经济可持续性联系在一起,虽然这三个领域之间常常存在关联。一个可持续城市的标志是活力、团结和居民共同的地方感。这样的城市以没有公开的或暴力的群体冲突,没有明显的空间隔离和长期的政治不稳定为特征。简言之,城市社会可持续性是关于一个充满活力的城市社会单元长期生存的问题”[11]139-157。城市可持续理论的意义在于,它与城市文化活力的本质内涵即城市发展的多样性与丰富性、城市公共空间的开放性、城市文化环境的公平性、城市居民充分参与性一致,因此可以帮助鼓励和制定提升城市文化活力的具体政策。

3.范式性的思想资源:价值哲学理论

范式既是一种规则,也是一种方法。但它不是具体的分析方法,而是代表着城市文化研究的总体性的、批判的、反思的基本路数及模式,以及形而上学的哲学理论品质。它要解决的是城市文化活力以什么为研究对象、城市文化内部哪些因素应该被关注与激活、应该遵守哪些基本原则、运用什么样的方法、如何对城市文化活力的表征及内涵质疑和反思等元理论的问题。城市活力研究基本应该超越追寻城市文化发展历史资源、城市文化建设的实证性与概述性的经验描述,从关注具体的城市文化现象和特质的“形而下”维度上升到“形而上”层面。城市文化活力的研究需要运用总体性及交叉性的研究方法与视角,建立清晰且有说服力的理论框架。这样才能真正建立具有相对普遍意义与坚实基础的城市文化活力理论,挖掘文化如何在人的超越实践、城市生活、社会运行作为内在机制和图式起作用,从而释放及迸发出活力,支撑并且推动城市和社会的新陈代谢。

之所以将价值哲学理论看作城市文化活力研究的范式性思想资源,是因为城市文化活力本身可以看作是一个价值概念,是对城市文化景观、文化生活、文化产业、文化环境以及文化制度等组成要素以及文化贮存、文化传播和交流、文化创造和发展动态过程中表现出的精神状态所作的价值评价和理性认同。价值问题来自人类生存及发展全部实践及理论的思考,并且依托于文化的发展而不断确认与发展。它要回答的是世界存在及其意识对人的意义问题,是对人的生存意义之生成的澄明。城市文化活力,是一个高度复合、复杂有机的概念,它需要在一系列复杂的价值关系-如先进和落后、多样与单一、生动与单调、善与恶、美与丑、糟粕与精华中展开,而且要涉及到传统与现代、理论与实践的复杂关系,对这个概念的认识及使用本身就意味着对复杂的城市文化现象的价值评价与取舍。城市文化活力本身也可以作为一个多维性与综合性相结合的指标,对城市是否具有活力、是否进步、是否可持续进行评判。城市文化活力是对整个城市精神状态的揭示,是城市发展、社会进步、人的全面发展的潜在因素,它作为评价标准,体现了人对城市发展内在动力机制的探寻,对人生活的意义世界的建构和对理想世界的追求。城市化的过程是丰富的、复杂的、开放的、活力不断展现的历史过程,它有许多价值因素的参与,最重要的是人的主体价值参与和自觉。城市文化活力发展的历史,就是人在城市化实践中不断追求与创造价值,并且在此过程中实现自身价值创造与提升、实现全面自由发展的过程。

从古希腊开始,价值问题就进入哲学家们视野,如对与人生理想、行为与意义相关的真假、善恶、美丑、义利及公共性价值问题的思考与争论。中世纪的经验哲学中,价值被归结为最高的神圣。到了近代,形而上学和认识论的范式在哲学中占主导地位,仍旧延续古代以来从终极存在的价值实体理解与把握人与人的生活世界的进路。真正价值论的确立,也就是“不再把前定的本质、永恒的原则、外在的权威作为立论的前提,它们面向的是人生活于其中的现实世界,注重的是事物对人的价值关系,强调的是人的自主创造精神”[12]41是从19世纪后半叶、20世纪初开始的,首先是由德国哲学家鲁道夫、赫尔曼、洛采,同时又有尼采创立的价值学说。被称之为价值哲学之父的洛采,确立了价值和评价的核心地位,把价值看作意义的标准。他认为价值内含的是人的生活的根据、理由和希望,价值对生活的意义在于让人的创造性彰显,人会按自己的要求和目的安排自己的生活。尼采对传统哲学的价值评估与颠覆,既是对19世纪末欧洲文明和文化危机的反思,也是对人的最高的自我肯定,警示人们重新反省文化、确立价值标准与理想。哲学应该成为伦理学意义上的实践哲学,要突显人的生命本能与价值,人的生活和道德行为要具有真正的价值。布伦坦诺则在洛采基础上,更加明确地探讨了价值关系的源泉和价值评价的公理问题,他的思想被麦农和埃伦弗斯继承和发展。新康德主义的价值学派弗莱堡派的兴起源自洛采的思想,他们试图把价值与哲学、文化结合起来,如文德尔班确立了文化的价值领域,并且认为哲学只有将普遍的价值科学作为对象才具有生命力,普遍的价值和文化和文明功能和原则,就是人的价值和组织原则。美国的乌尔班则以心理学为基础,在认识领域探讨评价问题,把评价作为价值哲学的核心关切,将经验论与心理学有机融入价值论中,影响了杜威、培里、刘易斯等人的思想。杜威、培里等人则系统深入阐述了价值理论和机制,因为其价值目标、研究方法,因为放眼生活、行动,重实效轻理性,被贴上实用主义的标签,也受到现代存在主义者和境况伦理学的支持。

生命哲学家狄尔泰、柏格森、齐美尔等从对生命意义出发探讨精神生活、历史-文化和价值问题形成的生命哲学,也可以为城市文化活力研究提供范式性的思想资源。生命哲学家赋予生命的本质以本体论意义,认为生命的本质是一种富有创造性的活力,一种可以自由释放的能量,可以称为“活力”(既区别于物理学的“力”又区别于传统哲学的“精神”)。生命是主体对自己存在的体验与领悟,是心灵的内在冲动、过程,并且认为世界上一切事物与现象是具有活力的、能动性和创造性的生命存在,形成生命冲动的活力观。柏格森的生命创造活力论以“生命冲动”为标志。绵延是理解柏格森的生命本质的重要概念,绵延是“生命之流”流动连续性的表现,也是一切活的生命及运动变化的先决条件。这种生命冲动则是世界上一切事物生生不息的根源,它每时每刻都在创造自身和新的东西。柏格森用描述人类精神现象的概念如“直觉”表示生命的本质,并将其运用于对道德问题、人生问题、社会问题的探讨。他区分了封闭的和开放的两种社会,封闭的社会是静态的,缺乏活力的,它的最高理想是忠顺和服从,思想根源是理智;开放社会是动态的,有活力的,它的道德理想是自由创造,思想根源是直觉。齐美尔受尼采和柏格森的影响,在晚期试图建立活力论的哲学。“只要存在生命,就会生育出生动活泼的东西来。”[13]17生命的活力在于它作为一个有机整体,生生不息地进行着创造,而且持续不断、继续奔流的趋势不可阻挡。它不断保持自身,不断发展与完善自身。更为有意义的是,生命在创造过程中更新自己,超越自身。生命的活力在于创造和超越,齐美尔将生命的活力扩展到人类社会的各个领域,尤其是社会历史领域,认为由宗教、政治制度、经济结构等构成的文化世界形成于生命的创造。

城市文化活力研究不能没有能够为之提供思维模式、方法和原则及意义的范式性的思想资源,城市文化活力从价值哲学理论中寻找资源,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对人的生命活力的现实反观,寻求对人类生命、城市发展和社会进步提供满足性的东西,它的最终目的是为人类能够诗意栖居、自由生活与行走在城市之中提供终极价值,所以应该有价值关怀的形而上的维度。但也要注意范式理论的有限性、有限度、范围与过程,否则会窒息城市文化活力研究的活力。既不能停留在抽象的、简单的、静态的层面上,也不要让其遮蔽了现实生活中人的个性与独特性。现实生活是丰富的动态的,人只有在丰富多彩的生活世界中,才能真正显露及张扬生命活力及情感价值体系,从而积极融入到人与城市的文化实践之中,真正实践超越的自我提升与辩证发展之道。

三、结语

如同在活力城市理论和实践方面极具代表性和影响力的英国社会学家查尔斯·兰蒂所指出的,对于21世纪的国际城市来说,它们最需要的是一种有创造力的文化[14],也就是一种保持灵活性的文化,即要保持城市文化活力。城市文化活力研究在很大程度上既需要重新定义一些东西,也需要我们思路的转变,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需要我们持开放的态度。我们需要努力挖掘和占有一些学科如活力理论、城市社会学理论及价值哲学理论提供的丰富的理论资源,植根于人类文化及城市化进程的丰富性与复杂性,才能在一个共享的文化空间、在全球化的深刻背景下实现城市文化活力研究的创新与突破。

[1]董慧:《社会活力论》,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

[2](美)刘易斯·芒福德:《城市文化》,宋俊岭等译,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9年版。

[3]Korenbaum,M.The Spectrum of Social Time.Dordrecht:D.Reidel Publishing Company.1964.

[4]Thompson,K.The Social Frameworks of Knowledge.Oxford:Blackwell.1971.

[5]Bronowski,J.New Concepts in the Evolution of Complexity,Synthese 21,1970.

[6]田文祝、柴彦威、李平:《当代西方人文地理学研究动态》,载《人文地理》2005年第4期。

[7]Soja,E.The Socio-Spatial Dialectic,Annals of the Association of American Geographers,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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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Blowers,A.(ed.)Planning for a Sustainable Environment,Earthscan,London,1993.

[11]Yiftachel,O.and Hedgcock,D.“Urban Social Sustainability:the Planning of an Australian City”.Cities,May,1993.

[12]恩斯特·卡西尔:《人文科学的逻辑》,关子尹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年版。

[13]齐美尔:《生命直观》,上海:三联书店2003年版。

[14]Charles Landry.The Creative City:A Toolkit for Urban Innovators.London:Earthscan Publications Ltd,2000.

On Vitality of Urban Culture:Exploration and Excavation of Theoretical Resources

DONG Hui,CHANG Dong-liang

(School of Marxism,HUST,Wuhan,430074 China)

Urban culture vitality is not only the dynamic factor of cultural heritage,but also the condition of the creative development of a city.In the background of globalization and historical civilization,we should dig deeply into the mechanism of urban culture evolution and construct“vital”urban culture which presents rich,active,high-spirited and full.Excavation of theoretical resources of urban culture vitality plays a fundamental and conditional role in the comprehensive development and effective exacerbation of urban culture vitality research.Endogenous resource provides legislative defense and basic theoretical support to urban culture vitality.Model,empirical and quantitative analysis method which are determined by empirical resource make urban culture active and vital.Paradigmatic resource establishes principle,method and basic framework for urban culture vitality research.

urban culture vitality;theory of vitality;space

董慧(1974-),女,湖北武汉人,哲学博士,华中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活力论、城市哲学、西方马克思主义;常东亮(1985-),男,河南南阳人,华中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生,研究方向为西方马克思主义。

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09CZX005)

2010-12-10

G02

A

1671-7023(2011)03-0021-07

责任编辑 吴兰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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