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炜小说《你在高原》中的女性人物审美形象分析

2011-04-08 05:13阎怀兰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2011年7期
关键词:张炜大地美的

阎怀兰

(广东海洋大学 文学院,广东 湛江 524088)

张炜小说《你在高原》中的女性人物审美形象分析

阎怀兰

(广东海洋大学 文学院,广东 湛江 524088)

张炜小说《你在高原》中的女性人物审美形象,按照其美与丑的体现,可以分为五种类型:美丽的大地女神、平实的贤妻良母、迷狂的人间魔女、丑陋的堕落天使、逐臭的黑暗恶魔。她们面对生存现实和内心需求时,在真与假、善与恶、美与丑中做了不同的选择,呈现出不同的生活状态,带给读者不同的审美感受,寄托了作家对现实世界人们审美观念的洞察和批判,对理想的审美人生的建筑。

张炜小说;《你在高原》;女性人物;审美形象;类型

一 张炜小说中的女性人物审美形象

高尔基说文学是人学,人世间的真善美,通过文学得到描述和提升,让读者在阅读中感性地把握世界,获得超越实际的审美快感。山东作家张炜逾千万字的小说创作中,始终坚持对具有自由自在、自然纯朴审美风格的民间大地的讴歌和追求。《柏惠》中说,“自从我懂得了人是可以分为‘污浊的’和‘纯洁的’两类之后,我的心就变得清明了。从那以后我的判断很少出错。”有论者讲张炜这种塑造人物的手法是“人物的圣洁化和妖魔化”:张炜作品中的人物总是走两个极端:或者好到极致——从家庭出生、仪表容貌、学识修养、理想信念到爱情婚姻,都是人中的极品,但他们几乎都有一个不幸的命运,他们多是作品中“我”的家族的成员;或是坏到顶点——他们长相滑稽可笑或凶悍可怖……无恶不作,他们中的许多人正是迫害“我”的家族成员的元凶。……他的作品并不追求完整连贯的叙事,而是将更多的精力放在营造一种悲壮决绝的情感氛围,……这也是张炜作品中人物为何呈现出一种单一化品格的重要原因。[1]的确,张炜似乎是一个二元论者,在他的小说世界中,人物善恶对立,美丑对立,家族对立,圣洁与邪恶,真诚与虚伪,很少中间人物;与此相应,他小说中,热爱或憎恨,忠诚或背叛,情感分明,几乎没有犹疑或苟且的心态。

张伟小说中,塑造了一批纯洁美丽的女性,张炜的本性,似乎是不忍心塑造丑恶的女性形象。他在论述《自然和女性的意义》中说:“女性带给了我们许多的温暖……在这个苦泪飘洒的世界上,对于男人来说,除了女人还愿意这样做之外,谁还能找到其他的人?……这个世界上,正由于还有女性在做一点对比和反衬,才使男人总算还有个模仿,不至于一路滑跌到残暴粗野的最深渊。”[2]2002年《丑行与浪漫》中的刘蜜蜡,似乎有着身体不贞的丑行,其实作者对刘蜜蜡的磨折苦难满怀怜悯,用浪漫主义的想象塑造了刘蜜蜡女神般的高大美丽形象。张炜曾说:“我无比喜欢这个人物。当她在苦难中时,我很难过。当她获得了幸福时,我又担心她的幸福不能长久。”[3]直到年2007的《刺猬歌》中,才有了不得已失贞向现实妥协的美蒂的形象。美蒂为人妻母,为维护爱人,在现实的高压下,与恶沆瀣一气,其失贞的丑行,损蔽了纯洁的美丽。而珊婆,一个美丽的女孩,无法得到良子的爱,内心的恶魔性渐渐强大,最终成为了一个巫魔式的人物。得失之间,美丽兑变为丑陋,这一类女性人物的形象,在《你在高原》中,成为一个令人瞩目和痛心的群体,她们有传说中神灵界的煞神老母,农村的打工女荷荷,小镇的女医生菲菲,城市里的阿蕴庄的经营者阿果。张炜对女性美的关注,鲜明地表现在对女性丑的揭示,塑造了一些邪恶的丑陋的女性,杂志主编娄萌,以美貌为工具,在新老领导中左右逢源,在富人财阀中拉扯关系,明里和蔼端庄,暗里恶俗淫荡;活动家桑子,依附于霍老,不仅自己淫欲无度,还助纣为虐,压迫女孩王晓雯为其泄欲。张炜小说中,女性人物的谱系,从一元而多元,从美丽到丑陋,更丰富而多样。热爱女性美的张炜,越来越正视女性美的兑变和女性丑的彰显。女性形象的变化,表达了张炜审美观念独立中的深化,世界美的来源是女性的美,世界丑的来源同样是女性的丑;表达了张炜审美追求坚守中的变化,审美观念混乱的当下,只有揭露涌现的丑,才能坚持真正的美。张炜笔下秉承着这些对立审美形态的民间大地,却又是一片混沌本真的状态:善恶同体、苦乐同构、美丑同源。

二 张炜小说《你在高原》中女性人物审美形象的类型分析

张炜小说中的女性形象,“经历了从性格的单一到多元,从情感被动的等待到主动的追寻,从弱者到强者,从形象的清晰到暧昧的嬗变,一方面说明了张炜女性观的转变与提升,一方面也说明了女性意识的衍化在男性笔下的投影。”[4]按照其美与丑的体现,可以将张炜小说中的女性审美形象命名为:美丽的大地女神、平实的贤妻良母、迷狂的人间魔女、丑陋的堕落天使、逐臭的黑暗恶魔。这些女性人物往往有容貌的美丽,但是面对生存现实和内心需求上,她们在真与假、善与恶、美与丑中做了不同的选择,寄托了作家对现实世界人们的审美观念的洞察和批判,对理想世界审美人生的渴求。作家不断地剥析丑对女性的侵蚀,追问美的迷失,真纯的美为什么渐行渐远,无奈、愤慨的情绪给读者以悲凉的审美感受。

(一)美丽的大地女神

在张炜的小说中,几乎每一部都有一个完美女性的形象,她们是真善美的化身,是大地的女儿,其美令周围的人心感温暖、喜悦、激动。但大地女儿的美善,容易柔弱,鼓额遭受凌辱几近崩溃;肥被欺骗陷入疯魔。大地女儿的美善又特别坚强:师辉不为权贵所动,坚持自己的内心追求;陶陶姨妈勇敢地离开丈夫,生活获得纯净和自由;刘蜜蜡用独立自我的姿态奔跑向灵与肉统一的完美境界。大地女儿内外兼修的美,能够借由内心精神的独立和强大而崇高起来,这种美超越了优美,获得了升华,既有了柔美的温馨和柔软,又有了崇高的震撼和激越,大地女儿的形象因而更加丰满和高大。

大地女儿往往又是大地母亲,作为女儿,她们是爱情的追求者,是爱恋的美丽女神;作为母亲,她们有温暖的怀抱、坚韧的精神、无私的疼爱。小说中的母亲、肖潇、阿萍奶奶、陶陶姨妈、刘蜜蜡等,对亲人和生命有博大的爱的胸怀,对生活和命运有坚韧的受难精神,她们本身既是爱和美的世界象征,又能爱护和教导弱小的心灵,成为疲惫或受伤的男性理想的港湾和归宿,是大地女儿和大地母亲的伟丽女神的形象。这种高大、坚强、温暖、光辉的形象,既让获得荫护的男性在其怀抱中感觉温馨惬意,又让他们在追忆和追求中感觉热情澎湃,她们身上既闪烁着幽静的优美感,又闪烁着壮丽的崇高感。从女儿到母亲的完善,美神女神形象的确立,使女性为人妻母的天职获得了永恒的人性价值,表达了作家对女性美的理解和追求,让读者在丰满的女性形象中,感触生命的本真、生活的完善、审美的满足。

女神般的大地女儿和大地母亲,向来是张炜由衷热爱的女性人物,《你在高原》的每一篇中都有这样让人感叹、赞叹的神性的女性。《家族》中的曲婧和殉情的淑嫂,《橡树路》中为爱坐牢的凹眼姑娘,《海客谈瀛洲》中不甘性奴的王晓雯,《鹿眼》中纯洁迷惘的小学生小岷,《忆阿雅》中贫穷孤老的女房东,《我的田园》中被强暴的勤劳姑娘鼓额,《人的杂志》中因爱迷茫、逃离、坚强的淳于黎丽,《曙光与暮色》中爱慕忠于导师的淳于云嘉,爱慕救助“我”的小怀,《无边的游荡》中携子经营农场的帆帆。这些女性往往是贫穷、卑微等生活苦难的承受者,但从没有丧失内心善与恶的判断,在任何窘迫的环境,甚至冒着生命的危险,用爱和坚强表达对丑的抗争和对美的向往。当大地女儿和大地母亲的美善汇集到同一个女性身上,她便具备了男性对女性的所有的理想性格,具有了女爱神的职能。这是人类共同的恒古的审美追求,中国的女神女娲,西方的女神维纳斯,就兼有爱神和美神的功能想象。大地女神所代表的审美观念和审美追求,是张炜所营造的民间大地的审美象征,对兼有女儿和母亲善美的女神般的女性的讴歌和赞美。这些美丽的大地女神的形象,象征着人类和社会中永不熄灭的爱、善、美的火焰,温暖、引导着人心,给人生活于世的精神慰藉和心灵滋润。

(二)平实的贤妻良母

有一些女性,当她们是年轻女孩的时候,她们热情、善良,美丽得纯洁高贵。当现实压力加大,生存困境逼近,外界诱惑增强时,她们有的不得不维护自己的爱人、子女和家庭而屈服妥协,由天使变为降落人间的平实的贤妻良母;也有的干脆同流合污,将自身的外表美作为利用他者、获得利益、征服世界甚至恃强凌弱的利器,她们的纯洁真善的内心因欲望变得肮脏丑陋,可以称之为丑陋的堕落天使。

《你在高原》中,生活的苦难或现实的压力,使女性担负了无法推诿难以平衡的责任,她们往往必须放下感性的情怀,拾起理性的现实态度,成为平实的贤妻良母型女性。柏惠觉得没有秘密不能与父亲分享,无意的背叛失去了相爱的人,深深悔意渗透在平淡的为人妻母生活中,早生了忧愁的华发。贯穿《你在高原》的人物梅子,作为“我”的妻子,并不赞同“我”从杂志社辞职去东部办葡萄园,也不非议“我”的交往和流浪,但也只能消极的接受事实,担负起照顾儿子的责任。“梅子知道自己的丈夫与她的这种交往和友谊,其界限在哪里;梅子相信自己的丈夫,但不相信这个时代。”“我”爱梅子,但又感觉不完美,因为梅子不愿跟我去东部葡萄园,她不能抛下父母让其孤独,不能携着儿子让其流离。平实的贤妻良母已经不能平衡她的世界。这是中国儒家文化影响下的贤妻良母形象,这种形象的美因为妻性母性的自觉而失去了诗性的光辉,变得平淡朴实。

贤妻良母的平实,没有大地女神热烈的烂漫的让人仰视的美,她们的美是纯朴的、淡然的。这类女性人物形象表明作者对当下现实困境下女性生存状况的思考。张炜“纠结于苦难与自由、纯净与污浊、背叛与宽容等主题形态,采用浪漫主义的主观抒情的手法,表现出了对一种以回归自然和内心生活为特征的伦理化、道德化生存状态的迷恋和向往。”[5]坚韧的女性在脚踏实地生活时,难免现实丑恶的刁难,势必混迹时代的浊流,她们既不完美,又不率性,但平实的美也让人油然而生敬意。

(三)迷狂的人间魔女

《你在高原》中塑造了多个性格各异、邪恶度不同的女性,从杀人如麻为爱赴死的小河狸,到不失为好姑娘好女人又爱伴频换的罗玲、象兰,再到另类的裸体女模特,直至狰狞的复仇之神煞神老母。这些女性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贞洁的好女人,甚至是为非作歹的坏人,但是她们有着共同的特征,那就是有着非同一般超乎常人的女性的魅力,她们将这种魅力用于两性情爱时,付诸于她们旺盛活跃的生命力,就形成了以她们为中心的强大的女性磁场。女性魅力的漩涡既席卷破坏了某些观念,也显示了强大的生命的力量,形成了某些新的思想。张炜的小说,用浪漫主义的艺术手法,塑造了罗玲、象兰、小河狸这样率真、魔性的美丽女子,可以将其称之为“迷狂的人间魔女”,她们来自人间,为情为性为欲痴迷,生命的意义在于爱。黑格尔说“爱是浪漫型艺术的重要母题。爱是一种单纯的精神之美。这种美表现出一种单纯的亲切情感,一种心心相印。”[6]从爱的意义出发,人间魔女们不为人世常规所局限和束缚,有着神魔的力量,让人为之迷狂。她们身上的恶魔性因素让人感动又深思。

中外历史和文学作品中,的确都有着这样让人迷狂的魔女形象。古代如古希腊的女诗人萨福,唐朝的女诗人鱼玄机;近现代如法国小说家乔治桑,清朝名妓柳如是,都热情或性感,让男性为之迷狂。魔女的爱欲生活是世俗的,但其爱欲生活的思维是超越世俗的,这种形象一方面说明女性爱欲自主意识的觉醒,一方面也是男性对女性情爱追求和把握的矛盾状态。魔女的美,是复杂的,她不属于任何固定的个人或空间,因为无法把握而让人不敢正视不能平视、俯视而只能仰视。

(四)丑陋的堕落天使

文学总是作家对当下社会现实、思想的感性地反映。处于社会转型期的当下中国,善恶交缠,美丑混杂,反映在张炜的小说中,有了善恶间的中间人物,有了美向丑的兑变,曾经的天使,折断翅膀,堕落人间,变为群魔乱舞。这种美变丑的女性人物形象,由张炜小说中罗玲、象兰、小河狸这样性格中浅层为丑深层是美的美丽、率真、魔性的女子演化而来。天使的堕落在于,人性中美的真善向丑的假恶的变化。《你在高原》中,出现了一批这样由美变丑的女性形象,她们有失去大神爱被驱逐的地母,有小镇的女医生严菲,有打工女荷荷。她们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现实的利益法则和实惠哲学,也催生了女性的逐臭审丑本能,她们自愿自觉地将身体工具化,来换取生存的欲望满足,美兑变为丑,成为女性生存的一种状态。张炜小说中,“灵与肉总是被置放在不同的位置上……在野地,性是处于自在状态下生命激情的自然而美丽的绽放;在城市、在丑陋的现代‘文明’社会,性是张炜鞭挞人类堕落灵魂的利器”[7]。张炜揭示堕落天使的丑陋,意图正在于此。

丑并不是美的简单的逆反,丑是反映了美的缺席,从反面表达了对美的向往和追求。张炜在描写堕落天使的时候,内心必定充满了悲恨和疼痛,目睹女性在意志软弱和欲望横流中真与善的流逝,人性在假与恶的释放中丑陋的表现。这不仅是女性美丽的堕落,也是整个社会的堕落,是人性丑恶的堕落,丑对美的侵吞激起读者的悲悯情怀和对美的热烈向往。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张炜的小说,在塑造完美女性形象的基础上,从以往纯粹对美的歌颂,转变到同时刻画丑陋的堕落天使,在对美兑变为丑的批判中,多维度的阐释人类真善美的审美理想。

(五)狰狞的黑暗恶魔

张炜小说的人物体系中,往往是男性人物承担起邪恶、丑陋的形象职能,他似乎不忍心将恶与丑加诸在美神爱神象征的女性身上,女性有恶与丑,也是生存困境的逼迫。这可能是张炜坚守的对女性之美好的衷心愿望。但是,随着乡村的城市化,经济变革的大趋势,作为弱势性别的女性,面临的生存竞争、承担的生存压力比男性有过之而不及,现实中功利哲学的思想氛围下,女性以身谋钻营、争名逐利,竟然已经成为当下的常态。面对这无法忽视的现实,张炜的小说中,有了女性由美到丑的堕落,有了碌碌的逐臭蛆虫。

《你在高原·海客谈瀛洲》中的桑子,因其旺盛的性欲和对霍老忠诚的性服务,而被称为“骡子”,作者将其命名“骡子”,应该有讽喻其出身是肮脏、出路应灭亡的含义。她强迫王晓雯加入他们的淫乱小团体,在这种荒诞的性行为中,桑子是性奴隶也是性暴君,没有丝毫的廉耻。她利用性交换来的势力、自己的身体、自以为是的才华、剽窃的他人成果,伪装成文人和学者,在所谓的文化圈子中成为领袖人物,获取名利的实惠。钻营是生活的常态,逐臭是生存的本能,内心根本没有善与美的观念,桑子是一个彻底动物化的人物,是狰狞的黑暗恶魔。《你在高原·忆阿雅》和《你在高原·曙光与暮色》中的陆阿果、红双子同样如此。阿果利用身体往上爬,是专为权贵人物情色服务的阿蕴庄的总经理,在她看来,性是完全脱离感情和道德的谋利工具,她自己是随便的,她管理的姑娘和小伙也得是顺服的性工作者,阿果以性魔的身份成为经济利益的攫取者。文革年代的红双子也是利益团伙中的小头目,她获得不是金钱、性欲的满足,而是残害他人的纯粹施暴的快感。红双子既然不能得到路吟的爱,就打压路吟及其爱慕的导师和师母,从对他人的肉体灵魂的折磨中获取恶意的报复快感。这些女性人物,像逐臭的蝇虫,总能找到时代的缝隙,在黑暗中释放其人性的丑恶,满足其恶魔的欲望。

三 小 结

《你在高原》中女性人物的形象类型,比张炜之前的小说,有了更大的丰富性和复杂性。女性形象的丰富和复杂,首先是张炜对现实女性生存状态的观察和思考,对当下文学创作审美意识的体会和反思。张炜450万字的长篇小说《你在高原》,写作时间从1988年到2010年,长达22年。这是中国急剧变化的社会转型期,从乡村到城市,从经济行为到道德人心,现实中善恶力量、美丑力量变化复杂。女性群体的变化最为显著,体现在新时期三十年的小说创作中。“注重眼前利益……这种价值观影响到文学,便是近二十年大幅度向真实生活的回归,向普通人、平民、小人物生存的回归,向写实主义的回归,‘新写实’潮流的大行其道。例如池莉的新市民小说的大受青睐……世俗化肯定人的自然欲望,肯定自然生活的乐趣……无疑是一大进步。”[8]在池莉等人的新市民小说中,女性为了利益获得和现实生存而妥协,甚至弃美善向恶丑,是现实生存的常态。而在陈染、林白、棉棉、安妮宝贝等人的身体写作或欲望化写作中,女性身体的欲望被细化和放大,“围绕各种欲望展开的矛盾错综复杂,光怪陆离。权欲、钱欲、性欲、占有欲、支配欲、暴发欲、破坏欲等等,成了很多作品中最习见的场景。”“欲望化描写”与道德理想的关系,世俗化与崇高感的矛盾,成为当今审美意识中突出的问题。[8]《你在高原》中的女性形象,有情有欲有世俗生活,有坚持有堕落,有美好有丑恶,说明张炜对当前女性生存、社会现实和文学创作的与时俱进的关照,作家将自己对现实生活的深切体验,感性地付诸在小说世界的塑造上,通过小说中人物的思想和行为,表达自己对现实的理性直观和对审美理想的追求。

但是,小说中女性人物的丰富和复杂中,作家始终既满怀热烈的讴歌和赞颂,又秉持着理性的批判,站在道德理想的角度去思考人类的各种欲望,用对完美和谐的民间大地的崇高向往对抗世俗化。“目前中国文坛的正宗……在美学上的特点,是以不管怎样的‘关心现实’为标准,但因为难度太大,这个标准早已不伦不类,甚至仅仅成为有名无实的幌子。”[9]张炜的小说创作,坚信“要有自己的道德激情。道德激情的强烈和微弱,是这些东西决定着一个作家能不能走远……要有感情对人、对世界。有感情最重要,要写有益于世道人心的作品。”[10]所以,《你在高原》中,出现了为生存而平实的贤妻良母,为情爱而迷狂的人间魔女,为利益而堕落的丑陋天使,为满足欲望而逐臭的黑暗恶魔,但作家总是热情而崇敬的塑造着象征真善美的大地女神的女性形象,来自高原农村、工作于糖果店、误入贵族橡树路的凹眼姑娘,考不上大学做首长保姆的帆帆,生活圈子高雅的滨子,血性纯洁高贵的淳于黎丽,不管她们来自乡村还是城市,不管是卑微的打工女还是高贵的显门后代,不管是为人妻母还是女儿身,这些大地女神们忍受苦难,内心永远善良、高贵、美丽。作家正视亦承认人的世俗生活和本性欲望,理解但并不宽宥美丽磨灭甚至兑变为丑陋,观察现实,反省现实也超越现实,崇高的理想、美丽的人生、诗意的大地是心中永不熄灭的追求和向往。评论家雷达曾经说:“这三十年,中国文学有没有贯穿性的思想灵魂的主线索……在我看来,寻找人,发现人,肯定人就是贯穿性的主线。这是从哲学精神上来看。若从文学的感性形态和社会形态来看,就是对民族灵魂的发现与重铸。”[11]我们可以说,张炜对民族灵魂的发现与重铸之重要的一面,就是塑造了丰富和复杂的女性审美形象,通过对不同类型女性的思想品格的发掘,揭示女性身上的真善美的因素,这是人类美的来源和归宿。

[1]上官政洪.张炜塑造人物的法宝:圣洁化与妖魔化[J].荆门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6,(5):51.

[2]张炜,王光东.张炜王光东对话录[M].苏州:苏州大学出版社,2003,(12):70.

[3]张炜.丑行或浪漫:附录[M].桂林:漓江出版社,2007.

[4]何璐.论张炜笔下的女性形象的嬗变——以《古船》、《九月寓言》、《丑行或浪漫》为例[J].长沙铁道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2):53.

[5]王爱松.当代作家的文化立场和叙事艺术[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4:100.

[6]黑格尔(燕晓东编译).美学[M].北京:人民日报出版社,2005:90.

[7]上官政洪.灵与肉的撕裂——张炜小说情爱论:圣洁化与妖魔化[J].荆门理工学院学报,2010,(10):42.

[8]雷达.当代文学审美趋向辨析.[J].当代作家评论,2004,(6):153

[9]郜元宝,郑兴勋.说几位作家,谈几个问题[J].当代作家评论,2003,(1):23.

[10]李雨嘉.作家张炜:真正优秀的人都在安静的角落[EB/OL].http://book.sohu.com,2010-09-03.

[11]雷达.近三十年中国文学的审美精神[J].西北师大学报,2010,(3):31.

本《文丛》使我感到阅读痛快的还有研究者对疑古派的批驳。疑古派认为中国历史应以有文字、文献记载的为准,夏以前的历史都是虚构的,不属信史。也就是说,文字发明以前的历史都不可信,包括舜在内的“三皇五帝”都是传说的、虚构的、虚无的。对此,《文丛》作者进行了果敢的学术批判,令人信服。我的想法是,夏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如果夏是鸡,夏之前必有蛋,如果夏是蛋,夏之前必有鸡。婴儿不会写字,他上小学之后,才学会识字、写字,我们不能说小学之前的婴儿期、幼儿期不存在,不可信。当然,我的历史“鸡蛋说”、“婴儿说”只是一个比喻。这个比喻有点幼稚,有点可笑。——其实,疑古派说大禹是一条虫更幼稚,更可笑。疑古派是史学的标新立异者,我从不敢苟同疑古派,我视他们为历史的儿戏派。

《舜文化研究文丛》的另一个鲜明特点是突出了人文的地域性。舜帝与九疑山、舜文化与九疑山民间传说、湘妃考等,都让我们看到了舜与南方、潇湘、湖湘、永州、零陵、宁远的密切联系。这种联系让我们今天每一个生活在永州的人都感骄傲与自豪,都感到草木芬芳,山川壮丽——它们在史前就淋浴了舜的辉泽。永州历史悠久,人文底蕴深厚,人称是一本书。这不是偶然的,它与舜帝南巡、崩葬九疑有着直接的关联。舜为中华文化开了个好头,也为永州历史起草了卓绝的首页。

如果说本《文丛》还有什么缺憾的话,我觉得,一是著作主题相对扎堆,没有拉开距离,材料引用率、重复率较高。二是能为学界广泛共享的重大学术创见尚属稀缺。三是学术空白有待弥补。舜是国家的创造者,家庭的推广者,婚姻的始作俑者,爱情的先行者。这些,《文丛》基本没有涉及,有的涉及了也不深入,仅有史料罗列。另外,永州自古称为南蛮之地,舜与南蛮、南蛮文化,也值得研究。

我正在读一本世界畅销书,书名叫《世界是平的》,作者是美国的托马斯·费里德曼,《纽约时报》资深记者,曾三次获得普利策奖。费里德曼在这本有世界影响的畅销书中,把视角瞄准东方,特别是中国与印度。他开口闭口不是中国,就是印度。——三百年来,西方何曾有人这样做过?大舜啊,这是否是人类新的风向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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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2219(2011)07-0039-04

2011-04-05

阎怀兰(1976-),女,山东青岛人,文艺学硕士,广东海洋大学文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文艺美学。

(责任编校:张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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