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莎
论司马迁的创作心态
郭 莎
司马迁《史记》的最后一篇是《太史公自序》,介绍了《史记》写作的缘起和主要内容。《报任安书》是司马迁写给其友人任安的一封回信,二者历来是研究《史记》、司马迁生平、思想重要的第一手资料。拟从司马迁创作《史记》的主客观原因来探寻司马迁的创作心态。
司马迁;《史记》;创作心态
司马迁所著《史记》是我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是司马迁用二十多年的时间写成的,他写文章不是为了“苟合取容”,而是为了“成一家之言”,所以立论不苟。司马迁很注重史德与个人的品格,对于历史的真实,不论天子庶民,都会秉笔直书,决不隐讳。“据《左氏》《国语》;采《世本》《战国策》;述《楚汉春秋》,终成《史记》一百三十篇,始于黄帝,中述陶唐,而至武帝获白麟止,盖自谓其书所以继《春秋》也”[1]《史记》内容涵盖天文、地理、政治、经济……,全书共一百三十篇,包括本纪十二篇,世家三十篇,列传七十篇,表十篇,书八篇,526500字。
司马迁在《史记·太史公自序》中写道关于自己做史官的原因有以下几个方面,而这几个方面也正是司马迁创作《史记》的主观原因。
司马迁的父亲司马谈在临终时祝福司马迁做太史,完成他打算要写的著作,继承祖业,扬名后世。司马谈嘱咐司马迁:“余先周室之史也。自上世尝显功名于虞夏,典天官事。后世中衰,绝于予乎?汝复为太史,则续吾祖矣。”“余死,汝必为太史;为太史,无忘吾所欲论著矣”[2]。司马迁便许下诺言:“小子不敏,请悉论先人所次旧闻,弗敢阙”。司马迁为完成父亲的遗愿,下定决心修著一部贯通古今的史书巨著,他在其父司马谈辞世三年后担任了太史令,“迫史记石室金匮之书”,潜心完成修史这一重大的任务。
《太史公自序》:“七年而太史公遭李陵之祸,幽于缧绁”,司马迁因为李陵投降匈奴事件为其辩护,武帝认为司马迁攻击贰师将军李广利,愤怒之下,处司马迁以宫刑。这件事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也有详细说明,他举卫灵公与宦官同乘一车、商鞅靠宦官举荐、太监赵同子与汉文帝通车的这些例子诉说宫刑者自古以来偶是一种耻辱的象征,发出了“祸莫僭于欲利,悲莫痛于伤心,行莫丑于辱先,而诟莫大于宫刑”的悲叹,他深知自古至今“刑余之人,无所此数”,更加之“家贫,财赂不足以自赎,交游莫救,左右亲近不为壹言”,一时间看透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司马迁后来在《悲士不遇赋》中队现实做了强烈的抨击:“悲夫!士生之不辰,愧顾影而独存。……虽有形而不彰,徒有能而不陈。何穷达之易惑,信美恶之难分。时悠悠而荡荡,遂将屈而不伸”,司马迁为此而发愤著《史记》,借此来消减肉体与精神的痛苦。
在《报任安书》中有:“修身者,智之府也;爱施者,仁之端也;取与者,义之表也;耻辱者,勇之决也;立名者,行之极也。士有此五者,然后可以托于世,而列于君子之林也。”这句话很清楚地表达了司马迁的人格理想,是他立身于世的座右铭,司马迁这种远大的人格理想为他的奋起著书提供了很大的动力,虽肉体使损,但是君子的精神、君子所拥有的刻苦自励、积极进取、保守尊严、不被摧毁的这种信念促使司马迁以修史著书来实现他生命的价值。司马迁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坚定了著书的信念,坚定了人生的理念,有了活下去的信心。
司马迁作为史官,身上肩负着史官之责,他所具有的这种史官意识与史官之责是千百年来社会发展的产物。再者,经历了秦始皇的“焚书坑儒”与汉初的休养生息,社会各方面都需要发展,汉兴至武帝百年之间,社会发展稳定,文化事业有进一步的发展,所有这些“都使得两汉的史学比之先秦有了很大的进步”。[3]
在汉代,史学有了进一步的发展,首先是规模的扩大;其次是史官已有了专职。近代学者章太炎曾说:“国之有史久远,则亡灭必难。”(《太炎别录》)历史的延续同国家的兴亡有着密切的联系,如果汉初没有吸取秦朝灭亡的经验教训,没有看到历代社会发展的情况,又怎么能采取当下的政策呢?从历史观念上来说,历史之所以为历史就是因为它记录着历朝历代的兴衰荣辱,历史本来就是一个前后相继、绵延不绝的过程。《论语·为政》:“殷商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易·系辞》:“神以知来,智以藏往。”《论语·八佾》记载孔子之言:“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及时记载历史,不能使历史空白在孔子那里是很重要的。
所谓“史官文化”就是先秦时期以史官为代表的早期知识人士所继承、发展和创造出来的那种文化形态的总称。它是从比较文化史的角度而概括出来的一种文化现象。[4]这种文化的基本特点就是求实与明德,“而其主要精神则在于对民族历史文化遗产的自觉传承”[5]。汉代之前,夏商周时期的时期史官,并不像汉代专以著史为专职,他们“在执行宗庙祭祀和丧葬仪式的过程中,或者在记录宫廷事件和外交聘盟的过程中,都留下或积累了一些成文的史料,因为他们的活动或多或少地都具有史学上的价值;但是,真正意义上的史书编纂,却不在他们的职责之中。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汉代。”[5]《史记·太史公自序》记载:“太史公(司马炎)既掌天官,不治民。”可见,史官的职责并不是要著述国史,而是出于他们对民族历史文化的高度自觉。太史公(司马迁)曰:“先人有言:‘自周公卒五百岁而有孔子,孔子至于今五百岁,有能绍明世,正《易传》,本《诗》《书》《礼》《乐》之际。’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让焉!”
在《太史公自序》中,司马迁在与上大夫壶遂的对话中可以看出司马迁作为史官肩负着的职责,“臣下百官力涌圣德,犹不能宣劲其意。且士贤能而不用,有国者之耻;主上明圣而德不部闻,有司之过也。”“且余尝掌其官,废明圣德不载,灭功臣世家贤大夫之业不述,堕先人所言,罪莫大焉。”作为一朝的史官,作为历史的继承者就必须秉笔直书,必须根据历史事实,必须客观公正地记录着社会历史的变迁,记录着整个朝代的兴衰,记录着君王、臣下的言行举止,这样这样才不愧于父命、天命,司马迁的态度“是一种渊源于先秦史官文化、但在总体上又超越了先秦史官文化的崭新的历史意识,是一种对传承民族历史文化遗产负有高度自觉精神的新兴文化心态”。[5]
刘鹗在《老残游记·自序》中说:“《离骚》为屈大夫之哭泣,《史记》为太史公之哭泣。”[6]所谓悲剧意识就是对现实悲剧性的反应,是对现实悲剧性的一种正确的认识和把握,它既有反应现实的一面,又有主动认识现实、结构现实的一面。根据悲剧理论和悲剧意识多半来自心灵所受到的最大的挫折、最惨的磨难、最深的伤害,但是在这样的心灵重压下他们不放弃对对理想与价值的操守,这种执着与心理感受之间巨大的反差,使得他们从生活的苦痛磨难中体验到更深层次的悲剧意识,并以写作表达对命运悲剧和历史悲剧的反抗与悲怆。[7]司马迁的悲剧意识已经上升到一种境界,这种悲剧意识超越了死忙,死又何惧?他把这种对现实、人生、命运的感受化作无形的力量,而这种力量表现在司马迁身上即他所具有的“忍”的精神。
《太史公自序》:“太史公学天官于唐都,受《易》于杨何,习道论于黄子。”《太史公自序》全文引载了司马谈的《论六家要旨》,“这篇思想史论文不仅是西汉大一统的文化背景下对先秦学术的批判与总结,而且是司马迁创作《史记》的重要思想根源。”[8]司马谈崇尚黄老之治,作为其子的司马迁也深受父亲影响,司马迁早期人格的形成离不开父亲的影响,他“年十岁则诵古文”“二十而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窥九疑,浮于沅、湘”,“少负不羁之才,长无乡曲之誉”,“滋生了一种豪爽浪漫、不甘受礼法束缚的自由品质”[8]。《左传·襄公二十四年》:“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这立德、立功、立言集中体现为黎明。德、功、言都为立名。西汉时期,儒家思想得到进一步发展,汉武帝独尊儒术,以董仲舒为主要代表的儒家思想深入社会人心,深深地影响着士阶层的人格理想。
在前一文中提到的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表达的关于自己的人格理想:“修身者智之府也,爱施者仁之端也,取予者义之符也,耻辱者勇之决也,立名者行之极也”,这智、仁、义、勇、行都是儒家所提倡的士人必备的品质,“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而这种品质的可信便是立名,这立名便是超越了生死,即“忍”的精神。“忍”不是忍气吞声,是要生命更具韧性,更为顽强、司马迁吸取了儒家思想的精神,但又超越了儒家思想中那种所谓的殉道精神,见辱则死,动辄自杀确是司马迁所不取的,他主张忍辱负重,发愤著书,并且把他的主张付诸行动。
总之,司马迁在家庭、社会、自身努力之下树立起了他人生的大旗,他再次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他要超越生死荣辱,实现自我价值,立名于后世。
[1]鲁迅.汉文学史纲要[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8:51 -52.
[2](汉)司马迁.(宋)裴骃集解.(唐)司马贞索引,(唐)张守节正义.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2005(3):2485-2489.
[3]金元浦.中国文化概论[M].北京: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9):502.
[4]余英时.士与中国文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48.
[5]钱茂伟,王东.民族精神的华章:史学与传统文化[M].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4(11):26.
[6]刘鹗.老残游记[Z].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8,4.
[7]朱光潜.西方美学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4:87.
[8]邓新跃.司马迁的生命意识、悲剧精神与《史记》的人文理想色彩[J].益阳师专学报,2001(3).
Abstract:The last chapter in the Records of the Grand Historian written by Sina Qian is the Preface of SimaQian,which introduced the main contents.And Letter to Ren An is a reply that Sima Qian wrote to his friend Ren An.The two books have always been taken as the important first- hand literature to study Sima Qian's life and his thought.The paper analyzes Sima Qian’s writing mentality from the subjective and objective perspective to write the book Records of the Grand Historian .
Key words:Sima Qian;Records of the Grand Historian;writing mentality
Class No.:K204.2Document Mark:A
On Sima Qian’s Writing Mentality
Guo Sha
K204.2
A
1672-6758(2011)03-0138-2
郭莎,在读硕士,陕西理工学院文学院,中国古代文学与文化专业2009级,陕西·汉中。邮政编码:723000
(责任编辑:蔡雪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