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公牛马走”

杨学东

司马迁《报任少卿书》（以下简称《报书》），首句“太史公牛马走司马迁再拜言”是理解这篇书信的关键。然千百年来，对它的误读颇深。“牛马走”不难理解：“像牛马一样服事。”而“太史公”一般解释有二：一是指司马谈。《文选》李善注解“太史公”为“司马谈”，释“走”为“犹仆也”，“言己为太史公掌牛马之仆，自谦之辞也”。然而，写《报书》时司马谈已死，何需去服事？且有此孝心又何必对任安这个外人讲。二是指官职。《古代汉语》（修订本）释“太史公”为“司馬迁自称官名”（郭锡良、唐作藩、何九盈等编著，商务印书馆一九九九年版），也说得通，但未体悟到司马迁心曲。

其实，“太史公”指的是《史记》。《汉书·艺文志》有“太史公百三十篇”，《史记·自序》有“凡百三十篇，五十二万六千五百字，为太史公书。”钱穆《太史公考释》说：“《太史公》则司马迁一家之私书，当与孔子《春秋》齐类，故其书称《太史公》。”〔《中国学术思想史论丛（三）》，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二00九年版〕司马迁因替李陵辩护，犯下“诬上”死罪。司马迁自请宫刑，隐忍苟活，为了完成《史记》，即使像牛马一般没有尊严地活下去。因为只有完成《史记》才能雪耻扬亲，对自己、对亡父与历史文化有个交代，这是《报书》全文的主旨。司马迁在写了《报书》后不知所终，有人说《报书》触怒了武帝，被下狱死。但我宁愿相信，司马迁完成了历史使命，势不再辱，不待武帝，亦将自行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