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 红
(苏州大学,苏州,215006)
黑人移民在英国的历史可追溯到四百多年前英帝国的海外扩张时期,但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英国的黑人移民数量有限,且都处于社会的最底层,因此他们的存在未能引起主流社会的关注。二战结束后,英国各行各业急需大量劳动力,故而在殖民地招募青壮年男性去英国工作。1948年,英国政府通过《国籍法》(Nationality Bill),允许英属殖民地的居民成为英国公民。这部法令的实施标志着现代意义上英国黑人历史的开端。1948年6月22日,第一艘满载着492名牙买加人的船只缓缓驶入伦敦蒂伯利码头,象征着“帝国的鸡……回家歇息了”(Porter 1994:354)。据统计,在1948至1962的十多年时间里,仅牙买加移民的人数就达到25万。黑人移民的到来很快在主流社会中产生了对安全和种族间不平衡等问题的忧虑,致使英国政府于1962年通过《英联邦移民法》,开始控制非白人移民在英国的人数。1971年颁布的《移民法》和1981年的《国籍法》等也都对殖民地居民成为英国公民设置了种种障碍。但不管怎样,黑人移民在英国的存在已是不争的事实。由黑人移民作家创作的作品成为英国移民文学的中坚力量,对主流文学产生极大的冲击力。
卡莱尔·菲利普斯曾指出,英国文学至少在两百年内由外来者创作的作品构成并受其影响(参见Blakeetal.2001:2)。在十八世纪,两位非裔英国人——伊格纳提亚斯·桑丘(Igratius Sancho)和奥兰多·艾奎亚诺(Olaudah Equiano)成为最早的黑人移民作家。他们运用传统的文学创作技巧来讲述自己的奴隶经历,呼吁废除奴隶制。1970-80年代,以V·S·奈保尔(V.S.Naipaul)和赛尔曼·拉什迪(Salman Rushdie)等为代表的移民作家先后成为诺贝尔文学奖和布克奖等文学奖项的得主,客观上对推动黑人移民文学的发展起到了积极作用。布莱恩·沙福(Shaffer 2006:27)认为,自80年代开始,获得批评家和大众青睐的黑人移民文学“可以为广义的当代‘英国’文学注入活力”。
作为黑人移民作家的一个重要群体,黑人女作家和男性同行一样,在小说、诗歌、戏剧等领域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其中尤以在小说方面的成就为世人瞩目。在小说中,女作家把英国社会中存在的种族歧视暴露在读者面前,把黑人女性移民在英国的生存作为贯穿整个黑人女性小说发展的主题。这一主题通过女作家对传统成长小说的创造性运用而得到深化。
学界一般认为,十八世纪的非裔女奴菲力丝·维特利(Phillis Wheatley)在伦敦创作并出版的诗歌是英国最早的黑人女性文学作品。当代黑人女性移民小说始于加勒比海作家琼·里斯(Jean Rhys)的短篇小说集《左岸》(TheLeftBank,1927)。在十多年时间里,里斯接连创作了《四重奏》(Quartet,1928)、《离开麦肯齐先生之后》(AfterLeavingMr.Mackenzie,1930)、《黑夜中的航行》(VoyageintheDark,1934)和《早安,午夜》(GoodMorning,Midnight,1939)等一系列小说。这些小说都以年轻的加勒比海女性移民在英国的艰难生存和情感挫折为主题。在1950年代,印度移民卡马拉·马康丹雅(Kamala Markandaya)的小说《筛子中的甘露》(NectarinaSieve,1954)在英国出版并成为畅销书。小说以东西方的紧张关系为主线,描述了女性在殖民统治结束后的印度的生存状况。这些以女性生存为主题的小说为日后黑人女作家对该主题的进一步拓展创造了条件。
从1970年代开始,一些出身背景各异的黑人女作家开始跻身英国文坛。她们以自己的经历为基础,在作品中表达了女性在定居国遭遇的生存困难。来自尼日利亚的布奇·埃默切塔(Buchi Emecheta)和来自加纳的贝里尔·吉尔罗伊(Beryl Gilroy)是1970年代颇具代表性的黑人女作家。埃默切塔的小说《在沟里》(IntheDitch, 1972)和《二等公民》(Second-ClassCitizen, 1974)都讲述了一个名叫阿达的黑人女性在英国的生存故事。阿达怀着梦想从尼日利亚来到伦敦和丈夫团聚,但在社会上遭遇无处不在的种族歧视,在家里则要忍受父权制的压迫。最后,阿达依靠自己的努力找到了工作,获得经济上的独立,还和不负责任的丈夫离了婚。贝里尔·吉尔罗伊在《黑人老师》(BlackTeacher, 1976)中以自己的经验为蓝本,表现了加勒比海移民的子女在英国遭遇的求学和生存困难。
黑人女性移民小说在1980-90年代进入发展高峰,更多的第一代女性移民涉足小说创作领域。除埃默切塔和吉尔罗伊继续从事小说创作外,来自印度的安妮塔·德赛伊(Anita Desai)和拉文德·蓝哈瓦(Ravinder Randhawa)、来自南非的洛丽塔·尼科伯(Lauretta Ngcobo)和来自牙买加的琼·莱利(Joan Riley)等都在80年代崭露头角。在这一时期,黑人女性的生存主题得到进一步细化。一部分作家在作品中表现出对女性在前殖民地生存的关注。埃默切塔在《新娘的价钱》(TheBridePrice,1976)、《双重枷锁》(DoubleYoke,1982)、《母亲的快乐》(TheJoysofMotherhood,1982)和《吉哈德》(Kehinde,1994)等作品中批判了男权至上的传统文化给非洲女性造成的生存障碍。安妮塔·德赛伊的小说着重塑造印度女性在东西方文化的撞击下所面临的文化两难。她的《晴日》(ClearLightofDay,1980)和《斋戒,盛宴》(Fasting,Feasting,1999)都聚焦于印度女性在祖国遭遇的传统文化的束缚。洛丽塔·尼科伯的《金十字架》(CrossofGold,1981)讲述了一个南非黑人女性跟随丈夫参加反抗种族隔离斗争的故事。由于受到当局迫害,女主角只能带着孩子们颠沛流离,四海为家。贝里尔·吉尔罗伊的《弗兰吉帕尼之屋》(FrangipaniHouse,1986)则把目光投向老年人在加纳的生存状况。
与上述作家相比,更多的女作家关注黑人女性移民在定居国的生存状况。对女性移民能否在英国生存的关注体现了黑人女作家所具备的使命感。琼·莱利就认为,作为黑人女作家,她肩负历史使命,“如果我们[黑人女性]不写我们的故事,那么别人会写,我们不会喜欢他们所说的话”(转引自Ellis 2004:71)。莱利创作的《无所归依》(TheUnbelonging,1985)以牙买加少女雅辛斯为主角,讲述了她在英国面临的物质和文化层面的生存困难。作为第一部由加勒比海作家创作的、反映加勒比海女性移民在英国生存经历的小说,《无所归依》直到今天仍被认为是黑人女性移民小说的代表作之一。在为《在黄昏中等待》(WaitingintheTwilight,1987)所写的题记中,莱利把此书献给“整整一代乘船驶向未知世界的女性”,以表示她始终把黑人女性移民的生存问题作为创作重点的决心。除莱利之外,许多女作家也把女性移民在英国的生存作为创作主题。拉文德·蓝哈瓦的《邪恶的老女人》(AWickedOldWoman,1987)以印度女性在英国遭遇的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为线索,表现了女性在生存和建构文化身份时所面临的压力。与此同时,第二代女性移民也开始从事写作并表达对女性生存的忧虑,如加纳裔女作家莫德·苏尔特就在八十年代发表了小说《作为黑种女人》(AsaBlackWoman,1985)。
对女性移民生存的关注并非仅体现在小说中,黑人女性移民创作的诗歌中也存在着同样的主题。由芭芭拉·博福德(Barbara Burford)编辑的《危险的了解:四位黑人女诗人》(ADangerousKnowing:FourBlackWomenPoets,1984)是最早出版的黑人女性作品选集。该书以黑人女性在英国的生存为主题,收录了加布里艾拉·珀斯(Gabriela Pearse)、格雷斯·尼科尔斯(Grace Nichols)、杰基·凯(Jackie Kay)和博福德本人创作的诗歌。此外,格雷斯·尼科尔斯的诗集《胖黑女人的诗》(TheFatBlackWoman’sPoems,1984)和艾米尔·约翰逊(Amryl Johnson)的诗集《前途渺茫》(LongRoadtoNowhere,1985)等都对黑人女性如何在英国生存、如何为自己定位进行了探讨。然而,只有在小说中,作家对黑人女性生存的关注才得到较为全面的体现。
在90年代,一些女作家仍然延续对女性移民在英国生存状况的关注。印度裔作家桑塔·古特拉(Sunktra Guptra)的《雨之忆》(MemoriesofRain,1992)和《吹玻璃人之气》(TheGlassblower’sBreath,1993)都着力描绘年轻的孟加拉妇女在英国经历的文化失落和生存困难。牙买加裔作家安德丽娅·勒维(Andrea Levy)的《燃烧屋里的每盏灯》(EveryLightintheHouseBurnin’,1994)把视线转向第二代女性移民的生存。女主人公安吉拉虽然仍被白人看作“他者”并受到排斥,却有足够的自信和勇气为自身的生存而奋斗。她的另一部小说《无处可去》(NeverFarfromNowhere,1996)则通过展现两个十几岁的牙买加女孩在英国的成长,凸现了女性生存的不易。巴基斯坦裔作家卢克姗娜·阿迈德(Rukhsana Ahmad)在小说《希望之柜》(TheHopeChest,1996)中展现了三个女性在英国的生存。在小说结尾,两个巴基斯坦女性分别成为画家和助产士,而英国白人女性则成为全职母亲。印度裔作家米拉·塞尔(Meera Syal)的《安妮塔和我》(AnitaandMe,1996)则以轻松幽默的口吻讲述了一个印度女孩在英国成长过程中的各种趣事。贝里尔·吉尔罗伊更是独辟蹊径。在《斯塔德曼和乔娜:奴隶的爱情》(StedmanandJoanna:ALoveinBondage,1996)中,吉尔罗伊把生存的主题扩大至奴隶制时代加勒比海黑人移民的生存经历。
从表面上看,尼日利亚裔作家杰基·凯的《小号》(Trumpet, 1998)颇有些荒诞不经:一个已婚并领养一个儿子的著名小号手死后被发现是女人。但实际上,作家想要表现的依然是黑人女性在当代社会中的生存。这一时期较为成功的作品还有牙买加作家维内拉·福勒(Varnella Fuller)的《回家》(GoingbackHome, 1992)和牙买加裔作家朱迪思·布莱恩(Judith Bryan)的《伯纳德与布猴》(BernardandtheClothMonkey, 1998)。
进入21世纪后,一部分黑人女作家更为注重在多元文化语境下男女移民的生存。牙买加裔作家扎迪·史密斯(Zadie Smith)的《白牙》(WhiteTeeth,2000)聚焦于三个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移民家庭——英国人与中国人组成的家庭、孟加拉人家庭和犹太人家庭,力图表现移民为实现自身的生存目标所作的努力。她的《论美》(OnBeauty,2005)把场景在美国波士顿和英国伦敦之间切换,主人公的族裔身份也被淡化。这显示出第二代黑人女性移民作家走向国际化的倾向。但另一些作家依旧把女性移民在定居国的生存作为创作主题。拉文德·蓝哈瓦的《珊瑚串》(TheCoralStrand,2001)聚焦于伦敦的印度女性移民所经历的文化失落。孟加拉移民莫尼卡·阿里(Monica Ali)的《砖巷》(BrickLane,2003)通过展现一位年轻的孟加拉女性移民与男性中心主义思想严重的丈夫和情人之间的三角关系,着重强调了女性在实现自身生存的过程中所面临的困难。
总体而言,女作家对黑人女性在英国生存问题的关注通过她们对传统成长小说的创造性改写而得到凸现。“成长小说”一词(theBildungsroman)源自德文,由两个词组成:“bildung”意为“教育”,而“roman”意为“小说”。两个词合起来的意思应该是“教育小说”。这就点明了成长小说的创作宗旨——以教育年青人为基本目的。最早的成长小说是维兰德的《阿伽通的故事》(1766-67),但人们普遍认为歌德的《威廉·迈斯特的学习时代》(1795-96)是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成长小说。成长小说一般讲述一个敏感而有才能的人因为种种原因离家出走,经历了许多艰难困苦,终于走向心理和情感成熟的过程。
但已有评论家在研究后殖民语境下的印度文学时注意到,成长小说已成功地完成从帝国中心到印度的迁移,发展成一个跨文化的文学形式——“后殖民成长小说”(Gandhi 2001:57-60)。事实上,对成长小说的创造性运用不仅发生在印度,在整个后殖民女性文学中都存在。在后殖民语境下,“成长小说”被赋予了更加丰富多彩的内容。
在描绘殖民地女孩到英国定居的成长小说中,由英国黑人女性移民作家创作的小说颇具代表性。凯撒·默莱兹(Cesar Meraz)和莎纶·默莱兹(Sharon Meraz)指出,英国黑人移民小说中的主题之一是通过成长小说的形式来表现黑人孩子在英国的经历。这个特点在女性创作中更是得到发扬光大(Merez & Merez, 2000)。在英国黑人女作家的笔下,成长小说成为再现移民经历、反抗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的重要武器。同时,作家对传统成长小说的创造性改良也深化了黑人女性移民生存的主题。
黑人女性小说与传统成长小说的差异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是创作目的不同。传统成长小说注重描写白人少年从青春期到成年期的转变,目的是树立供白人社会的读者仿效的青少年榜样。虽然其中也有一些主人公的形象不合当时的社会潮流,颇具叛逆色彩,但作者的用意不过是再现个体与社会之间暂时的矛盾。相形之下,黑人女作家并非单纯为了黑人女性读者而进行创作。作为有着强烈使命感的作家,她们在许多场合都强调自己的写作目的是把读者的注意力引向女性移民遭遇的种族歧视和生存危机。洛丽塔·尼科伯(Ngcobo 1988:1)曾一针见血地指出,“在今天的英国,黑人女性身处白人歧视、阶级偏见、男权至上和历史等造成的重负之下”。在一篇谈论《无所归依》的文章中,莱利(Riley 1994:552)也认为,“让读者重回舒适的世界里、不接受他们在解决那些并不随着最后一个句号而远去的问题中扮演的角色——这就没能实现这本书的写作目的”。因此,在黑人女性小说中,作家并不是要为青年读者塑造一个学习的榜样,而是要引起全社会对黑人女性(乃至整个黑人群体)生存环境的重视。
其次,主题不同。与创作传统成长小说的白人作家相比,黑人女作家对成长小说这一题材的挖掘更为深入。传统成长小说一般都是从欧洲中心主义的角度讲述白人少年的个人奋斗史,注重对主人公在主流社会里遭遇各种挫折的描绘。但黑人女作家却着力表现深受种族、性别等多重压迫的女性移民经历。在《无所归依》中,通过讲述牙买加女孩雅辛斯在英国充满创伤的成长经历,莱利批判了移民神话的虚幻性,表明女性移民在英国无法获得完整生存的机会。印度移民阿提玛·斯里瓦斯塔瓦(Atima Srivastava)的《传递》(Transmission, 1992)以第二代女性移民的成长为主题,同样凸现了女性徘徊于两种文化之间的艰难处境。安德丽亚·勒维的《小岛》(SmallIsland, 2004)以一个牙买加女孩的成长为线索,展示了1948年前后奉行种族歧视的英国社会现实。通过成长小说,黑人女作家传递着这样一个信息:“移民”意味着夹在两种文化的中间,意味着双重压迫,即殖民压迫和男人对女人的压迫(Wisker 2000:277)。
再次,塑造的人物不同。传统成长小说以白人少年为主角。他们对生活有着乐观向上的态度,即使在经历了许多挫折之后,主人公仍对未来充满希望,决心走出一条自己的路,以证明自己的价值。因此,传统成长小说的基调是宣扬个人英雄主义。相比之下,黑人女性小说常塑造女性失败者的形象。琼·里斯的《黑夜中的航行》以克里奥少女安娜·摩根为主角,刻画了她在英国不尽如人意的生活。在经历了各种挫折之后,安娜沦为妓女并差点因人工流产而丧命。在《无所归依》中,社会上的种族歧视和家庭内的乱伦使女主人公雅辛斯渴望回到牙买加却不能成行,因此沉溺于对牙买加的想象之中。对幻想的追求和对现实的失望促使她排斥宗主国,只想要与故乡认同,最终成为文化边缘人。《二等公民》和《在沟里》中的阿达在离婚后带着五个孩子生活,始终在贫困线上挣扎,不知何时才能解脱。在卢克姗娜·阿迈德的《希望之柜》中,两位巴基斯坦女孩也是失败者。生于富有之家的拉妮因不如意的婚姻而饱受厌食症的折磨;出生于劳动者之家的拉西玛十三岁就被迫嫁人,从此陷入家务和不断的生育之中而不能自立。
传统成长小说的主人公在经历了与社会的矛盾和冲突之后都会重归社会,因为拥有对特定群体的归属感是主人公建构完整自我的基础。而在黑人女性小说中,女性移民通常孤身一人与险恶的环境作斗争。在《无所归依》中,当在现实生活中遇到困难时,雅辛斯没有得到过在英国的牙买加黑人群体的任何帮助。《在沟里》的阿达非但没有得到尼日利亚移民群体的帮助,反而受到同胞的剥削和欺诈。
在传统成长小说的结尾,主人公通常获得了一个完整的自我和心理上的成熟,以成功者的身份为主流社会所接受。而黑人女性小说的结尾通常带有悲观色调,对主人公的未来命运不作交代。这种别具匠心的安排与黑人女作家的创作目的相吻合。当与白人女性读者讨论《无所归依》时,莱利着重说明,她特意避免了给小说一个快乐的结尾,因为她认为快乐的结尾会使读者与小说反映的现实继续保持距离,会导致把性别歧视和种族歧视包装成可以被清除的东西(参见Griffin 1993:24)。
对黑人女性生存问题的关注表明女作家希望黑人移民这一弱势群体获得主流社会的认可,以便移民更好地与定居国认同。正如克里斯·维登(Weedon 2004:95)所言,英国社会面临的问题之一是要把英国变成没有种族歧视的地方,既容许归属感,又鼓励新文化身份的积极建构。黑人女性创作体现了作家为实现这一目标所作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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