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危机与俄政党的政治思潮

徐海燕

（中国社会科学院 政治学研究所，北京100732）

一、金融危机前夕俄罗斯发展局势与政党发展

（一）俄罗斯基本实现了资本主义制度的重建

进入21世纪，俄罗斯以西方模式为目标的政治、经济制度的“改革”已走了十余年路程。普京执政后坚持重建俄罗斯资本主义制度的改革目标，调整改变了叶利钦时期一些急于求成和野蛮、鲁莽的政策做法。加强中央集权、反对“诸侯坐大”和民族分裂，以及先安抚利用俄共、进而整合中间势力、与右翼势力联手孤立和排挤俄共等种种政治方略初见成效。

金融危机爆发前，俄罗斯已基本实现了资本主义制度重建或复辟。一是在经济方面，俄罗斯已基本实现了国有企业和土地的私有化；二是在政治方面，俄罗斯已初步建成了仿效西方模式、同时又具俄罗斯特点（以中央集权和总统制，维护国家统一和中央对各联邦地区的控制）的三权分立、地方自治和政党政治制度；三是俄罗斯经济已开始了恢复性发展，政局已渐趋稳定（以俄共在国家杜马的地位和影响大为削弱为标志）。这既是在西方和美国不断干预、持续施压、直接插手和操纵控制下，俄罗斯各派政治力量此消彼长、反复较量斗争的结果；也是由于从戈尔巴乔夫时期开始的向资本主义的过渡已经长达十多年，期间充满了政局动荡、经济生活混乱无序、社会矛盾和冲突的“阵痛”，因而人心思安、人心思定，向资本主义全面过渡的各种条件终于在叶利钦下台后的俄罗斯而“水到渠成”。

（二）俄罗斯政党的发展及其演变

1．大型政党。俄罗斯的多党政治经历了从混乱无序逐渐走向规范化和法制化的过程。进入新世纪以后，俄罗斯政党被纳入国家的宪政体制，还形成了几大具有不同价值取向的政党派别，目前获准注册的合法政党共有7个。俄罗斯国家杜马基本形成了由“统一俄罗斯”党、俄罗斯联邦共产党、“公正俄罗斯”党、“自由民主”党等几个大党为主导的政党格局。政党“将市民与政治连接起来，了解和表达个人、集体与社会阶层的利益，有意识地发展选民队伍，在市民社会与国家政权之间建立起一种联系纽带，从而支持某一种要求，实行某一种管理”［1］的作用得到了加强。

2．“政权政党”。俄政党生存发展的基础是与国家元首关系密切，并在原则、立场上寻求与政权的契合点。一般来说，政党如得到克里姆林宫的支持，就会拥有雄厚的财政资源和行政资源，就能在国家杜马、联邦委员会以及各联邦主体的立法会议中拥有不少席位。其原因在于：一是父权制类型的政治文化占优势；二是在俄罗斯政治和政党生活中，领袖的力量要大于制度的力量；三是俄罗斯的历史缺乏真正的多党制政治经验。［2］但更为重要的是俄由普京总统开启由乱而治的政治历程后，在民众中享有了崇高政治威望，在总统身边工作并奉行其方针政策的政党也因此获得更多的选民支持。当今，除俄共外，进入议会的政党大都是当局政策的忠实支持者和推动者。统俄党和公俄党皆然。

3．“传媒政党”。现代传媒的发展促使政党更加关注大众媒体的作用。随着现代媒体对现代社会各个角落无孔不入的“侵袭”，特别是随着图像媒体技术的迅猛发展，大众对信息的接收由思考让位于直觉，媒体对现代社会的操纵日益明显。根据俄最新出台的《议会政党普遍由国家电视和无限电频道平等阐释其活动保障法》的有关规定，俄罗斯政党具有平等使用媒体的权利保障。俄罗斯媒体在政党发展中的这种独特作用使得一些政党逐渐从原来的纲领性政党转变为媒体性的政党。只有那些拥有强大的媒体资源，敏锐地将政治心态进行概括和表达，并表述在自身纲领中的政党才能具有更为坚实的社会基础，也更易在政党的竞争中稳操胜券。

综上所述，进入21世纪以来，俄政党正走向“大型政党”、“政权党”和“传媒党”，它们之中无论政党所代表的利益范围如何狭窄，意识形态如何具有排他性，都极力将自己塑造成大众利益的真正代表。在金融危机背景下，各大政党顺应现实，针对当前的社会政治心态进行认知与把握后，做出主动积极的回应。部分政党在意识形态方面发生了转变，以期在新形势下继续做大做强，应对即将到来的议会大选。

二、金融危机背景下俄政党发展动向

（一）主要政党在危机中的主张与当局的关系

1．主要政党在危机中的主张

随着2007年8月开始的美国次贷危机在2008年演变为金融海啸，俄罗斯也深受其影响，并采取一系列应对危机的措施。俄罗斯政党也纷纷提出了反危机的主张。

统一俄罗斯党作为政权党参与了制定政府的反危机措施的全过程。对于政府的反危机纲领，统一俄罗斯党的全体议员投了赞成票。2009年4月1日，普京总理会见了格雷兹洛夫，该党还向普京提交了从各地区汇总来的400项具体建议。

俄共对政府的纲领做了激烈的批评，并在2009年3月在俄共中央全会上提出了自己的应对金融和经济危机的工作报告。报告认为危机影响到每一个俄罗斯人的生活。俄罗斯出台的政策的实质，只为当权者谋取利益，不会取得实质性的效果。因此，俄共才是惟一能够改变国家方针，使俄罗斯摆脱沉重危机的反对派力量！并提出了“向社会主义前进！未来属于社会主义，而不属于野蛮资本主义！”的口号。［3］俄共还在五一节和2009年 5月9日胜利日等节假日期间在全国各地举行游行示威活动，对现政府的政策表示抗议。

同样投反对票的还有公俄党，2008年12月16日，公俄党发表了《公正俄罗斯党杜马党团关于在世界金融危机条件下稳定俄罗斯联邦金融体系和转向持续发展的计划》，提出了应对金融危机的建议。该党指出金融危机的主要原因是国际上对俄罗斯的石油需求减少及其价格大幅下跌，导致国家财政收入急剧下降。正确的应对措施应是增加国家投入和降低税收，扩大内需。公俄党要求政府加大对实体经济的支持，而不是把大量资金用于支持证券市场。［4］公俄党随后在2009年5月29日对此作出解释，公正俄罗斯党并没有全盘否定政府提出的反危机纲领。该党对这一纲领的批评完全是建设性的，提出修改建议是为了使这个文件更加完善［5］。

2009年4月15日自民党杜马党团在杜马审议政府的反危机纲领和预算案时投了反对票。［6］自民党对政府的反危机纲领提出激烈批评，认为俄罗斯的现政府实行的依然是盖达尔的经济政策，这样的反危机方案不完整和不具体，不能够消除危机的消极后果。自民党向政府提出了14项建议（例如，禁止俄罗斯公司向外国银行贷款，这些公司必须在俄罗斯境内重新注册登记，禁止俄罗斯银行把用于发展经济的钱兑换成外汇等），但这些建议都没有被当局采纳。

综上所述，俄罗斯各政党对政府的反危机纲领的态度各不相同，但都强调发展创新型经济部门、扩大内需、支持中小企业和农业。但是各政党在俄罗斯将来应走什么道路问题上存在根本性分歧。

2．主要政党与当局的关系

与政权的亲疏关系上看，被称为政权党——统一俄罗斯党继续与当局保持良好的关系，完全支持政府的纲领，这与该党一贯立场一致。公正俄罗斯党作为“拥护总统的反对党”。虽然也批评政府的反危机纲领，但并没有予以全盘否定，它的反危机纲领是政府纲领的有益的补充。这与1992年5月成立的自民党曾因其多变灵活的主张被认为至今仍是进入国家杜马的四大政党之一。［7］“不妥协的反对派”——俄共作为至今拥有系统的理论纲领、严密的组织结构、最有组织、最有影响的一支左翼力量，由于有着马克思人道主义激情和深深的苏联情结，因此依然坚持着“不妥协”的立场，仍将夺取政权，重建社会主义作为自己的战略性目标［8］，它对政府的反危机纲领持反对票与该党一贯的宗旨相符合。

由此看来，上述政党应对金融危机的政治主张与当局的应对危机的措施均积极响应，提出了自身的主张，从对当局的政策的支持程度来看，依旧保持着一贯的亲疏关系。值得注意的是，亲总统的政党在议会中依然保持着主导地位，这使政府的反危机纲领在2009年4月15日在国家杜马的讨论中以绝对多数票获得通过。

（二）调整政治纲领

金融危机暴露了当今世界资本主义经济和金融体系的弊端，也使西方国家正在运行的经济理论接受着危机本身的拷问，资本主义思潮在世界范围内有所衰退。2009年1－2月美国政府财政部原副部长罗杰·奥尔特曼 《2008年的大崩溃—西方的地缘政治挫折》认为：“2008年爆发的金融和经济危机是75年来最可怕的一次，也是美国和欧洲遭遇的重大地缘政治挫折。从中期来看，华盛顿和欧洲政府将不再具备在全球事务中发挥作用所需的资源和经济信誉。这些弱点终将得到补救，但在此之前，它们将加快推动世界重心偏离美国的趋势”［9］。在此背景下，俄罗斯部分主要政党的意识形态进行了调整。俄罗斯独立早期曾受华盛顿共识的影响，采取了休克疗法实施政治经济的转型，金融体系的开放与自由化同时并举。在政治领域，自由派政党为实现意识形态的价值目标而制定的一系列亲西方的政策，试图效法现代西方社会的经济、政治、文化模式，全面改造俄罗斯社会。随着俄罗斯的经济结构、社会结构乃至政治体制发生的变化，以“市场”、“自由”、“权利”等自由主义的招牌话语也由此确立，视西方资本主义制度为圭臬的自由派政党一时盛行。

金融危机一方面使俄国内的保守主义情绪开始滋长，人们求发展求稳定，重新燃起对领袖和权威人物的依赖心理，也更加倾向于走温和的保守道路，另一方面使统一俄罗斯党面临着价值观和意识形态的困境，迫使政党改变自己的行为方式和交往方式，统俄党对本党的政策、理论体系、思想观念进行修改、补充，并注重吸收其他政党的主张、政策，使自己更具有弹性和实力。2009年11月21日，统俄党在圣彼得堡举行了第十一次代表大会，首次明确宣布党的意识形态是 “俄罗斯保守主义”，并提出了实现“保守主义现代化”的目标。俄罗斯媒体对此评论道：统一俄罗斯党的新的意识形态确定为“俄罗斯保守主义”，主要是为了实现克里姆林宫制定的现代化目标。从最广泛的意义上说，它意味着稳定和保持目前的政权结构。［10］

1992年5月成立被认为是“立场最难以捉摸”的自民党，在新的背景下重新调整、充实了政党的纲领内容。2010年1月，俄罗斯自由民主党编辑委员会出版了题为《俄罗斯自由民主党的意识形态》的小册子［11］，对该党的意识形态和纲领政策作了全面论述，提出了具有浓厚俄罗斯民族主义色彩的主张。该文开宗明义地对苏联解体以来的历史思潮进行了反思，认为自苏联解体以来，在俄罗斯形成了三种基本政治思潮：西方民主派、共产主义—国际主义派和爱国主义自由派。自民党将矛头指向了西方自由主义思潮，对打着全民族思想的幌子掌权的右翼民主派进行猛烈的抨击，称他们企图在国内实行思想垄断，带有明显的反俄色彩。与此同时，认为共产党人所鼓吹的国际主义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会给俄罗斯（苏联）造成很大损害。

在此基础上，俄罗斯自由民主党明确了党的意识形态目标，即 “联合俄罗斯国家的所有爱国主义力量，以实现国家的民族复兴，防止俄罗斯蜕变为西方的半殖民地，恢复俄罗斯的伟大强国地位。”将“爱国主义、自由主义、民主主义、公正和法制”作为本党的基本理想。自民党在纲领中提出了一系列纲领主张如：加强中央政权，把俄罗斯从联邦制改成单一制、议会民主制国家，实行一院制，把民族共和国体制改为省（州）体制。在统一的俄罗斯国家中，将俄语作为唯一的官方语言等言论，均以建立强大的俄罗斯、恢复俄大国地位，维护俄罗斯人利益等民族主义倾向。随着近年来俄经济在当局者的励精图治下逐步摆脱困境，民众要求保存和加强国家的完整性的思想愈加强烈。特别是“集体利益和国家利益高于个人的利益、强大国家的观念、强大军队的观念、爱国主义思想具有很大的影响力，这种本能的深深地根植于俄罗斯人民历史意识的需求越来越明显地表现出来，这造就了民族主义新思潮的崛起。可以说，自民党的纲领目标敏锐地捕捉到俄罗斯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民众的政治心态。

（三）关注社会公平

自俄罗斯经历了激进的经济改革后，产权私有化在造就富有的“新俄罗斯人”的同时，也产生了更多的贫困阶层。这已经成为俄罗斯一个值得关注的社会问题。在金融危机前夕，俄著名的《论据与事实》指出：在俄罗斯10%最贫穷者和10%最富有者之间的收入差距超过了15倍。俄罗斯拥有百万美元以上的富人有8．8万，而穷人有3000万。拥有10亿美元以上的富人中的前100名的财富在最近一年里增加了36%，达到3370亿美元。他们的财富增长速度超过国内生产总值增长速度5倍。［12］经历了金融危机之后，这种贫富之间的鸿沟更为明显，成为引发社会动荡的诱因之一。根据俄联邦统计局2010年2月中旬对外发布的最新统计报告显示，“最富有的10%的俄罗斯人”掌握着俄罗斯31%的财富，而 “最贫困的10%的俄罗斯人”只拥有俄罗斯1．9%的财富。俄社会当前的贫富差距达到了17倍。一位在银行工作的俄罗斯朋友对记者抱怨说：“国际金融危机虽然让部分俄罗斯新贵的身价缩水，但危机对老百姓的冲击远远大于对富豪们的冲击。危机并没有缩小俄罗斯巨大的贫富差距，而是让富人更富、穷人更穷。对普通百姓而言，要想过好日子就只能精打细算了！”［13］因此，在金融危机打击下，普通民众在组织、政党和政府三个层面采取行动，建立更加公正的或道德的资本主义，同时也更加使普通民众怀念苏联平等为基本特征的社会公正，以及在现实条件下建立有利于社会公正的制度。

作为俄罗斯政府和主要政党而言，在金融危机的背景下，保障民众的基本生活需求，关注弱势的社会群体、努力从制度建设上寻找造成社会分化和不公的动因已成为共识。因此，自2009年4月以来，俄罗斯政府提出的应对国际金融危机一系列纲领后，除了政权党外，各政党都围绕民生问题，将民众关注的公平与公正问题作为各政党纲领阐发的重点。要求在政府治理层面，进一步改革政府的“社会性”角色，促进更加有效的社会保障和透明公开的均等机会。例如，俄罗斯共产党对当局的反危机政策全盘否定的同时，提出要回到有保障的“苏联时代”；而宣称以“新社会主义——21世纪社会主义”为目标的左翼立场的公俄党，明确将社会公正思想作为政治纲领基础，提出采取切实措施支持实体经济和中小企业，扩大内需，增加就业岗位，在社会公正方面，强调通过实行累进税在社会内部进行再分配。年收入在500万卢布以上者应纳税30%，年收入在3000万以上者应纳税50%来应对金融危机。［14］自民党主席日里诺夫斯基虽然没有提出完整的替代性反危机纲领，但也把关注民生放在首位，要求降低电力和热能的价格；向居民无偿提供建设住房的用地，免费接通电话，将增值税降低到5%。他还要求对垄断石油产品和食品价格的大公司提出起诉以应对金融危机。［15］

（四）利用网络抹黑政府

金融危机加剧了经济基础、上层建筑、社会生活各个领域中的分化、失控以及消极、腐败、丑恶、不公正现象的蔓延和恶性发展之势。俄罗斯社会频频出现抗议政府反危机不力、民众生活水平下降等示威活动。一些反政府力量也伺机而动，利用民众普遍关注的问题大做文章抹黑当局，成立反对派政党，掀起新一轮的政治骚乱。

2010年9月16日 “为俄罗斯无专横和腐败而战”的民主力量联盟建立了“人民自由党”。该联盟的主要成员都曾是俄罗斯政坛权力的执掌者，而且大部分是在普京执政时期被解除职务成为反对派的。该联盟及其政党将批判的矛头对准了俄罗斯近十年来特别是普京任总统时期俄罗斯在政治、经济、军事以及外交领域的政策，［16］并充分利用网络这一新型媒体进行运作。2010年由该联盟成员涅姆采夫和米洛夫作的《普京·结果·10年》的视频分别在8月和10月两个时期在网络上曝光。8月出现的视频的内容被命名为“刑事不作为”。视频首先展示了抽烟、喝酒和吸毒怎样致人死亡，然后指出尽管在2002年普京专门成立了负责打击毒品扩散问题的新部门——联邦药物管制局，但是效果却截然相反：俄罗斯的吸毒者数量领先于欧盟各国的5－8倍，硬毒品的消费也属于全世界排名较前的地区之一，这就是典型的刑事不作为。”［17］10月出现的视频将普京治理下的国家称为“严重的不平等国家”。即整个社会及其各地区之间的严重不平等。片中指出1990年末期，最低收入与最高收入居民之间的差距为13－14倍，而从2000年开始这一指标增到了17倍——也就是说增长了20%。其间，又有2000万俄罗斯人沦为贫困阶层；1999－2000年间，在福布斯杂志上俄罗斯还没有一个亿万富翁，而在2010年已增至62人。这种影像世界和廉价通讯二者的结合，极大程度上抬高了政府决策的观众成本。更为严重的是，由于视频的内容在面对国内观众品头论足的同时，也更招致了西方大国的观察和评价。

总之，2008年爆发并发展至今的全球金融危机，给俄罗斯政党体系思想和行为带来了一定程度的变化，“应对危机”成为一个引起热烈讨论的问题。俄罗斯政治思潮出现了新的演变趋势：一方面，金融危机带来了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深刻反思和批判，推动了主要政党特别是有右翼倾向的政党重新审视和调整自己的政策纲领；另一方面，政治体系的社会性因素进一步加强，民意在各政党中受到重视，公平与正义的理念获得了更加广泛的认同。

三、金融背景下俄政党发展前景与困境

金融危机给俄罗斯带来了沉重的打击，也带给俄罗斯政党关于资本主义发展更多的反思。俄罗斯崇尚西方的社会精英感受到了一种深刻的挫折感和失败感，他们感叹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失败，感叹西方现有经济学知识的无效，感叹西方个人理性基础上伦理道德的破产。因此，可以说这次金融危机确实给西方带来了深刻的知识危机和文化危机。［18］但在另一方面，以美国为中心的“金融占主导地位的全球化”积累方式，构成了“当代自由世界秩序的实质内容”［19］。金融危机预示着未来一段时期西方意识形态战略可能处于守势，但它未给资本主义秩序带来强烈冲击，也没有撼动美国和整个西方的资本主义霸权地位，西方主导的格局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改变，西方在话语权和软实力方面占主导地位。这在俄罗斯同样也有反应，俄共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尽管引起关注，但目前还不在俄罗斯处于主流，俄罗斯意识形态不会发生根本性改变。但在客观上对经济、政治模式多元并存的容忍度会更大，不同于西方的发展模式将有更大的发展空间，这为俄罗斯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战略机遇。

从政党与政权的关系来看，尽管在应对金融危机时，各主要政党对政府的纲领持有不同的态度，但不意味着政党在国家政治体系的地位和关系发生了明显的改变。近20年来，俄当局在对政党制度积极调控下政党日益走向规范的同时，也使政党与政权联系得愈加紧密，使政党更加依附政权。2001年首次通过的 《俄罗斯联邦政党法》对符合一定条件的政党的财政活动给予国家补助，2005年《俄罗斯联邦政党法》规定：在选举中得票率超过3%的政党，国家将每票补助5卢布；2008年又将国家对每票的补助提高到了20卢布。［20］仅从财政支援一项就对政党的发展具有积极的意义。目前，除了俄共的久加诺夫没有立法机构或政府职务外，普京是政府总理兼统一俄罗斯党主席，格雷兹洛夫是国家杜马主席兼统俄党最高委员会主席，米罗诺夫为上议院兼公正俄罗斯党主席，日里诺夫斯基是国家杜马副主席兼自民党主席；从体制上看，当前俄罗斯并未在行政与立法机构之间提供一种权力平衡，而是给予总统极大的政治权力。俄政党体制被称为成为“无执政党的多党制”，政党的存在只是为了增强执政当局的合法性。国家总统的作用依然起着主要作用，政党独立发挥作用的几率并不高。

更值得关注的是：作为社会不同利益阶层的表达者，未来俄罗斯政党面临的最大挑战是公民社会借助网络的崛起。特别是在金融危机的背景下，政党不仅仅是面对政府，还包括政府与社会、社会与社会、社会与政府的相互影响。如何在应对危机时改善政党形象、认真聆听来自民间的声音、增加资信供给和透明度、建设政党与社会积极互动的模式，成为各大政党面临的新的重大挑战。为了发挥国家政权与公民社会之间的主要政治媒介的作用，近年来各主要政党在价值观上分享如秩序、公正和公平等许多共同的理念，促使这些政党都宣称自己是代表人民的政党。但在功能上，各大政党对于纲领的表述均以能否赢得大选为尺度，党的实用主义、机会主义色彩更浓，理论主张的纲领性日益淡化。除俄共外，在性质上从阶级党向全民党转变、由纲领型政党向选举型政党转变。这致使在社会变迁中，一些新的阶级、阶层在政党中至今没有看到他们利益的真正表达者，而大多数政党也没能找到稳定的社会基础。

从总体上说，俄罗斯政党在应对金融危机时的变化尚处在进行当中，并没有最终形成，且本身还面临着诸多风险：要么政党会因适应民众的口味而丧失自身以基本价值为导向的政治特性；要么政党在广大民众中产生了疏远感；要么政党向具有超凡魅力的领袖过渡，最终导致领袖对政党的绝对支配力。这些显然均不能成为健康的模式。但是，随着政党的进一步规范整合，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民意代表的政党必将出现。

［1］Jean Blondel，Comparative Government：An Introduction（Hemel hempstead，Simon and Schuster，1990，partⅡ ．）——转引自陈新明：转型时期的俄罗斯政党发展［J］．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报，2004，（6）．

［2］（俄）安德烈·尤里耶维奇·舒托夫，刘毅译．俄罗斯政党和政治制度发展现状［J］．中俄社会科学论坛，2009，（4）．

［3］http： ／／www．kprf．ru ／party＿live／65000．htm l．

［4］http： ／／www．spravedlivo．ru ／new s／anew s ／7762．php．

［5］http： ／／www．spravedlivo．ru ／new s／sm i ／648．php．

［6］http： ／／www．Rosbalt．ru ／2009 ／04 ／16 ／634150．h tm l．

［7］李兴耕．俄罗斯各政党围绕俄政府应对金融危机措施的争论［J］．国外理论动态，2009，（8）．

［8］Новаяредакцияпрограммы Коммунистической партии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http：／／www．kprf．ru．12 декабря 2008г．

［9］罗杰·奥尔特曼．2008年的大崩溃—西方的地缘政治挫折［J］．外交，2009，（1－2）．

［10］亚历山大·丘达杰耶夫：大家意见一致—现代化方针没有破坏执政党的统一和执政“双人组合”的团结［J］．总结，2009 （49） ．

［11］ИДЕОЛОГИЯ ЛДПР．－М．： ИзданиеЛиберальнодемокра－тической партии России．2010 г．－96 c．

［12］ “Новый российский социализм по господину Миронову”，Аргументы и факты №024，13．июня2007г．

［13］关健斌．金融危机逼着俄罗斯百姓过紧日子［N］．中国青年报，2010－02－26．

［14］http： ／／www。 Spravedlivo．ru ／new s／sm i ／648．php．

［15］http： ／／www．new sru．com ／russ ia／11 feb2009 ／zh irmi at．h tm l．

［16］ Соглашение о коалиции демократических сил Россия безпроизволаи коррупции 16．09．2010．

［17］Видеоролик ＂Солидарности＂об итогах10 －летия правления Путинавыбился в лидеры YouTube．время публикации： 8 октября 2010 г．http：／／www．newsru．com ／russia／08oct2010 ／neravenstvo．htm l．

［18］Future of Capitalism ，see http：／／www．oecd．org／dataoecd／28 ／43 ／45338040．pdf．

［19］弗朗索瓦·沙奈：资本全球化［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2．

［20］刘俊燕，孙晓华．梅德韦杰夫执政以来俄罗斯政党政治的新变化［J］．当代世界，200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