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音乐对唐代长安诗歌创作的影响

2011-03-31 15:09王早娟
关键词:霓裳乐府琵琶

王早娟

佛教音乐对唐代长安诗歌创作的影响

王早娟

佛教音乐被称为佛曲。伴随着佛经的传入,佛曲与中土音乐相融合,也开始在唐代京城长安风靡一时,成为上自宫廷下至民间都乐于接受的新的音乐形式。佛曲也往往成为文人在诗歌中热衷描写的对象。作为佛曲主要配器之一的琵琶,成为诗歌表现的重点。长安诗坛不仅记载了当时著名的琵琶演奏家,还通过文学语言对其声音进行描绘,产生了一批具有重要影响的文学作品。佛曲影响下产生的诗歌成为唐代文学中具有独特艺术魅力的作品。

佛曲;唐代;长安;诗歌

清代翟灏《通俗编·释道》记载:“按《晋书·鸠摩罗什传》,天竺俗甚重文,制其宫商体韵,以入管弦为善。凡覲国王,必有赞德,经中偈颂,皆其式也。是佛曲可逐笙管,自其未入中国,原有然矣。……佛经无不可吟,不独偈颂然矣。”由此可见,不独偈颂具有音乐性,基本上所有天竺文体都具有音乐性,因此可以说,音乐性是佛教经典的重要特征。

佛教在中土发展到隋代的时候,乐舞元素就已经对中土的音乐舞蹈产生了重要影响。《隋书·音乐志》的“七部乐”、“九部乐”中就记载有出自佛教音乐的舞曲《于阗佛曲》和《天曲》。到了唐代,佛教音乐在乐坛上已经占据非常重要的地位。

这些佛曲的流行,大大推动了唐代音乐的发展。佛教音乐在传入中原后,并非是原汁原味的印度佛教音乐,而是在接受了汉地本土音乐的影响之后得到流传的。我国最早的佛教音乐是曹魏时曹植创作的,据唐道世《法苑珠林》卷三十六载:“陈思王曹植尝游鱼山,忽闻空中梵天之响,清雅哀婉,其声动心。独听良久,乃摹其声节,写为梵呗,撰文制音,传为后世。”从这段记载可以看出,最早的佛教音乐就有“改梵为秦”的中国化特点。

盛唐时期法曲盛行,法曲是隋唐宫廷燕乐的一种重要形式,又称法乐,主要用于佛教法会,隋始称为法曲。因其风格优雅,接近汉族的清乐系统,也称为清雅大曲。法曲是佛教音乐与中原音乐结合的产物,许多都是在清商曲调的基础上改造而成。法曲的流行与皇帝的倡导有着非常重要的关系。《新唐书·礼乐志》:“玄宗既知音律,又酷爱法曲,选坐部使子弟三百教于梨园,声有误者,帝必觉而正之。”

当时长安城中有名的乐师,基本都有良好的佛教音乐功底。段安节《乐府杂录》及《乐书》记载,教坊乐师米禾稼、米万槌,善弄婆罗门。《乐府杂录》也记载唐大中初(847年-850年)有康迺、李百魁、石宝山三人善弄婆罗门。弄婆罗门,就是指扮演佛道僧侣,以他们的故事为题材,即佛教徒以戏剧的形式再现佛教战胜异端外道的经过。

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文人多受影响,在文学创作中也不自觉地表现着社会的流行物事。唐代音乐的发展促进了乐府诗歌的发展。宋代词人李清照说:“乐府声诗并著,最盛于唐开元、天宝间。”

唐代乐府受佛教音乐影响最明显的便是曲项琵琶的广泛使用。最早有关琵琶的记载见于汉代刘熙《释名·释乐器》,时名为“批把”,“批把本出于胡中,马上所鼓也。推手前曰批,引手却曰把,象其鼓时,因以为名也。”琵琶分直项琵琶及曲项琵琶两种,直项琵琶在我国秦汉时期已经出现,曲项琵琶在南北朝时由印度经龟兹传入内地,“琵琶”之名也确立于魏晋时期,《隋书·音乐志》记载:“今曲项琵琶,竖头箜篌之徒,并出自西域,非华夏旧器。”由此可知,这是一种纯粹的异域乐器。

到隋唐时期,曲项琵琶成为唐代歌舞中的主要乐器。白居易《琵琶行》诗中记琵琶女有:“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由此可见,唐代时连国家级的音乐机构中都非常重视琵琶乐器的教育。

唐代诗文资料多次提到京城长安的琵琶高手,唐代段安节《乐府杂录》记载的有段善本、曹刚、裴兴奴、康昆仑、雷海清、李管儿、赵璧等十五人。《乐府杂录·琵琶》记:“贞元中,有王芬、曹保,其子善才,其孙曹纲皆袭其艺。”提到了长安城中曹氏一家三代曹保、曹善才、曹纲均为琵琶高手的情况。因曹善才善弹琵琶,当时人们又将善弹琵琶者称为“善才”。

白居易《听曹纲琵琶兼示重莲》中也提到两位弹琵琶高手:“拨拨弦弦意不同,胡啼番语两玲珑。谁能截得曹纲手,插向重莲衣袖中。”要理解这几句诗歌,首先要了解《乐府杂录》中的一段话:“纲善为运拨,兴奴长于拢撚,时人谓纲有右手,兴有左手。”白居易诗歌中的重莲即为裴兴奴,这几句诗歌通过大胆的想象,提出了创造琵琶弹奏空前艺术境界的唯一可能就是曹纲与裴兴奴联袂演出。

刘禹锡《曹刚》:“一听曹纲弹《薄媚》,人生不合出京城。”意思是说只要能常常听到曹纲弹奏《薄媚》,人生就不必出京城了。李绅《悲善才》:“穆王夜幸蓬池曲,金銮殿开高秉烛。东头弟子曹善才,琵琶请进新翻曲。翠蛾列坐层城女,笙笛参差齐笑语。天颜静听朱丝弹,众乐寂然无敢举。”回忆了当年曹善才演奏琵琶的情景。

琵琶对唐代诗歌产生了重要影响,诗歌不仅记载了当时的著名演奏家,还通过文学语言对琵琶演奏进行描绘,产生了一批具有重要影响的文学作品,成为唐代文学中具有独特艺术魅力的作品。白居易的《琵琶行》是最具有代表意义的,诗歌中在写琵琶演奏的乐感时,运用比喻、通感的艺术手法,化抽象之乐为具体之音,用语言艺术再现了音乐艺术。白居易对琵琶乐情有独钟,诗歌中多次表现琵琶演奏艺术,他的《和令狐仆射小饮听阮咸》、《春听琵琶兼简长孙司户》、《五弦弹》、《五弦》等作品中都有相关内容。

白居易的好友元稹也善于在诗歌中写琵琶演奏,如《琵琶歌》中采用夸张、动静、比喻等艺术手法,表现了师从段善本的李管儿在琵琶弹奏上的精湛技艺。

中唐时期,诗人在诗歌中表现琵琶音声已然成为一种时尚,刘禹锡《曹刚》:“大弦嘈嘈小弦清,喷雪含风意思生。”李绅《悲善才》:“衔花金凤当承拨,转腕拢弦促挥抹,花翻凤啸天上来,裴回满殿飞春雪。抽弦度曲新声发,金铃玉佩相瑳切。流莺子母飞上林,仙鹤雌雄唳明月。”这些作品的出现,充分表明了中唐时期琵琶乐的流行。

乐府机构中的佛曲也往往成为文人们在诗歌中热衷描写的对象。

《霓裳羽衣曲》是唐代的燕乐大曲,属乐府音乐曲调,仅在宫廷演出,主要音乐元素来源于佛教乐曲。郭茂倩的《乐府诗集》卷80《近代曲辞二·婆罗门》解释:“《乐苑》曰:《婆罗门》,商调曲,开元中,西凉府节度杨敬述进。《唐会要》曰:天宝十三载,改《婆罗门》为《霓裳羽衣》。”《新唐书》卷22《礼乐十二》记载:“其后,河西节度使杨敬忠献《霓裳羽衣曲》十二遍。”这种来自佛教音乐的《霓裳羽衣》,成为文人在诗歌中表现的重要内容。

白居易的《霓裳羽衣歌(和微之)》写道:“磬箫筝笛递相搀,击弹吹声逦迤。”“玲珑箜篌谢好筝,陈宠栗沈平笙。”张祜的《华清宫四首》之二写道:“天阙沉沉夜未央,碧云仙曲舞霓裳。一声玉笛向空尽,月满骊山宫漏长。”王建的《霓裳辞十首》之七写道:“敕赐宫人澡浴回,遥看美女院门开。一山星月霓裳动,好字先从殿里来。”于鹄的《赠碧玉》写道:“霓裳禁曲无人解,暗问梨园弟子家。”

佛教中有些艺僧,他们演奏的音乐在唐代文学中亦有记载。李贺有一首《听颖师弹琴歌》:“别浦云归桂花渚,蜀国弦中双凤语。芙蓉叶落秋鸾离,越王夜起游天姥。暗佩清臣敲水玉,渡海蛾眉牵白鹿。谁看挟剑赴长桥,谁看浸发题春竹。竺僧前立当吾门,梵宫真相眉稜尊。古琴大轸长八尺,峄阳老树非桐孙。凉馆闻弦惊病客,药囊暂别龙须席。请歌直请卿相歌,奉礼官卑复何益。”其中弹琴技艺高超的颖师就是来自天竺的一位僧人,他于唐宪宗元和年间在长安,以弹琴著称。韩愈亦有《听颖师弹琴歌》诗:“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敌场。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任飞扬。喧啾百鸟群,忽见孤凤凰。跻攀分寸不可上,失势一落千丈强。”这两首乐府诗歌都是对艺僧表演艺术的文学化描述,采用了多种比喻来写乐曲之美。

佛教音乐从曲调及配器、舞蹈等方面影响了唐代的汉地音乐,促进了音乐的繁荣,音乐的繁荣刺激了诗歌的发展,成为推动唐诗达到鼎盛的一个重要因素,大众的音乐需求是文人创作的原动力。同时,诗歌也记载了佛教音乐在京城的盛衰起落。中晚唐时期,伴随着政治上的压制,佛教曾一度遭受重创,佛教音乐的影响渐趋衰微,乐府诗歌也出现了衰落的局面。顾况《听刘安唱歌》:“子夜新声何处传,悲翁更忆太平年。即今法曲无人唱,已逐霓裳飞上天。”元稹《法曲》一诗也表现了佛教音乐在唐代由盛转衰的情况,诗中的“胡”是对西域少数民族的统称,唐代时的西域受佛教影响非常明显,西域势力较大的龟兹、于阗等都有非常浓郁的佛教信仰,因此,这首诗歌所表现的其实是佛教音乐对唐代中原的影响。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不难看出,在推动唐代诗歌走上艺术高峰的过程中,有一股非常重要的力量——佛曲,佛曲的传入丰富了唐代京城长安的音乐元素,推陈出新地迎来了一次流行音乐的高潮,配合这股音乐新势力,出现了乐府新的创作和传播高潮。

(作者单位:西北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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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6201(2011)04-0265-02

2011-03-20

陕西师范大学211工程3期重点学科建设项目(884163)

[责任编辑:张树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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