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宪臣
(西南大学文学院,重庆400715)
汉语的疑问句在自身结构和语义功能等方面都具有不同于其他句类的特点,因此一直是学者们研究的焦点之一。吕叔湘(1942)在《中国文法要略》一书中用专门的一章来探讨疑问句的特点,并按照疑问语气的不同将疑问句分为特指问句和是非问句两大类。他提出了一系列很有研究价值的课题,包括疑问点、疑问程度、疑与问的区别与联系、形式和功能的错综变化等,奠定了现代汉语疑问句研究的基础。目前,关于疑问句的研究在各方面都已经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例如疑问句的分类、疑问语气词的研究、疑问点与答问的研究、疑问程度的研究、疑问句内部类型的研究等。
是非问句作为疑问句中至关重要的一类,从派生关系、交际功能、结构特征以及答句选项等角度来讲,都与其他疑问句类型存在着紧密的联系(邵敬敏,1996)。因此,很多研究疑问句的专著和论文也对是非问句进行了直接或者间接的探讨,但从著作方面来看,与是非问句相关的研究一般散见于研究疑问句或者语气系统著作的章节之中,具有针对性的专著罕有出现;从学术论文方面来看,对是非问句的研究虽然几乎涵盖了各个方面,但是其中也存在一定的薄弱环节和空白之处,有进一步归纳和总结的必要。
一般认为,具有疑问语调表示提问的句子叫疑问句,根据其结构形式特点和语义情况,分为是非问句、特指问句、选择问句和正反问句四个大类(黄伯荣、廖序东,1997)。是非问句的主要特征是句末的疑问语调和疑问语气词“吗”“吧”等的使用,另外就是可以用“是”或者“否”来回答。综合这两点来考虑,就能够把是非问句与其他几类疑问句区分开来。据此产生的是非问句内部的分类标准,其主要依据是句末采用不同的疑问语气词。
刘月华(1988)指出:是非问句有两种,一种是用语气词“吗”“吧”,并由这两个语气词负载疑问信息,这类问句的句末语调通常是高扬的,但也可以是平的甚至是降调的,即在这种问句中,疑问信息不由语调负载;另一种是非问句没有疑问语气词,这种疑问句的语调必须是高扬的,即由高扬的疑问语调负载疑问信息,故可称之为“语调是非问句”。后者又可以根据其性质和作用分为两小类:一类是重复性问句,也有学者(王志,1990)称之为“回声问”,由重复对方刚刚说过的话形成;一类叫作“接引性问句”,由上文、语境引起的,并不重复什么。
刘月华对是非问句的分类代表了大多数学者的观点,但也有人尝试从其他的角度进行分类研究。例如范继淹(1982)把是非问句看成是选择问句的一种特殊形式,认为是非问句中动词的各种体范畴和谓语结构对是非问句有不同的约束力,使句法形式有不同的增减变化,因此把是非问句划分为单纯动词句、助动短语句、动结短语句和动趋短语句四类;也有学者(孙婧,2006)把谓语结构是否包含否定词“不”“没”等作为划分标准,认为否定形式的是非问句具有特殊的结构形式和语用价值,并专门对其进行研究。
另外,一部分反问句可以采用是非问句的结构形式,而实际上并不要求回答,可以说是一种“假性问句”,这种问句只是用问句的形式来表示肯定或否定,从而显示某种特殊的感情色彩。但从广义来说,答话人也可以对这类反问句中包含的命题进行真值或假值的逻辑判断,并用肯定或者否定作出回答。因此,这类反问句也归入本文的述评范围。
根据大多数学者的观点,按照句末语气词的不同对是非问句进行分类,发现研究主要集中在“吗”字和“吧”字两类,而对以其他语气词结尾的和无结尾语气词的是非问句等的研究则相对欠缺;对各类是非问句的单独研究较多,而对它们相互关系的研究较少。
“吗”字和“吧”字是非问句在各类是非问句中最具典型性和代表性,因此疑问句方面的著作通常以此为例来探讨问题。如邵敬敏(1996)不仅从宏观的角度对疑问句研究的各个方面进行了综述和总结,也对各种类型的疑问句进行了详尽的分析,其中有专门的一章探讨了“吧”字是非问句的基本作用和疑问程度;李宇明和唐志东(1991)专门讨论了汉族儿童“吗”字和“吧”字是非问句的发展特点,他们的着眼点就是这两类是非问句的疑问程度及其肯定否定形式的习得顺序。
针对性地探讨某类是非问句的论文则主要集中在“吗”字是非问句上,如黄国营(1986)、刘月华(1987)、张伯江(1999)、郭锐(2000)、赵果(2003)和郭婷婷(2005)等,他们的研究覆盖了“吗”字是非问句的性质特点、疑问程度、回答方式、习得等各方面,在各类是非问句研究中最为成熟和深入。
相比而言,对其他几类是非问句的研究成果并不多见。主要原因是除了“吗”以外,其他语气词(如“吧”“啊”)的功能往往并不单一,与问句的结合也不够紧密,因此通常把这些语气词作为个体而不是作为问句的组成部分进行考察。其中,对以其他语气词结尾的是非问句进行研究的论文:张小峰(2007)从语用的角度对“吧”字是非问句话语功能的探讨,尹世超(1999)对“哈”字是非问句疑问程度的考察;对句末无语气词的是非问句进行研究的论文:刘月华(1988)对语调是非问句类型和表达功能的探讨,王志(1990)对回声问特点和功能进行的分析。
疑问程度受到疑问句式、上下文语境、说话人意图、句中语气词等诸多因素的共同影响,并最终决定整个疑问句交际功能的发挥,因此对是非问句疑问程度的研究涉及疑问句的交际功能、疑问句的分类、疑问语气词、疑问点和答句的研究等各个方面,是一个十分有理论意义而且有实用价值的课题。
吕叔湘(1942)将疑问句分为询问、反诘和揣度三个小类,其分类的标准实际上就是疑问程度的高低。赵元任(1979)在《汉语口语语法》中提到“‘吗’字是非问句对于肯定的答案抱有或多或少的怀疑,也就是可能性在50%以下”。其后的大多数学者都意识到不同的疑问句式具有不同的疑问程度,并尝试将其量化以探索其中的规律。
刘月华(1987)认为“吗”字是非问句的询问意义有三种情况,问话人在发问之前是否具有倾向性的答案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疑问程度的高低:第一,问话人预先有倾向性的答案,问话人的目的是为了从对方得到答案;第二,答案对问话人并不重要,或问话人的目的不是为了求答案,而是另有目的;第三,问话人预先没有倾向性的答案,问话的目的是为了从对方得到答案。郭婷婷(2005)按照“吗”问句的功能类型和疑问程度将其分为询问求知句、测度求证句和反诘质疑句三大类。张伯江(1997)则从动态和语用的角度出发,认为“吗”字是非问句的疑问程度是存在高低差别的。由于“吗”字是非问句经常用于反问,而且句中经常含有肯定或否定倾向的词语,即使字面上是中性的问句,也经常出现在非中性的语境里。这三种情况加在一起使具有怀疑倾向的“吗”字句比例大大增加了。
徐杰、张林林(1985)对疑问程度的量化进行了尝试,按疑问程度把疑问句分为100%、80%、60%和40%四个等级,主要考察了疑问句类型和疑问程度之间的关系。他们指出,“吗”字是非问句(例如“你吃面吗?”)的疑问程度为80%,而“吧”字是非问句(例如“你吃的面吧?”)的疑问程度为40%。虽然该文对疑问程度参数的决定带有一定的随意性,而且较少考虑语境对疑问程度的制约作用,但我们从中可以大致了解到“吗”字是非问句的疑问程度是高于“吧”字是非问句的。黄国营(1986)认为疑问句的疑问程度取决于问话人在潜知中对命题真假所作判断的认定程度,并依据这种预先的认定程度将“吗”字句的疑问程度细化为五个级别,使之形成了一个以“S吗1/2”(下标代表句子的疑问程度)为中线的对称系统,并指出S吗1/2疑问程度最高,可以用作始发句,与其他四类形成对立。李宇明和唐志东(1991)按照疑问程度的高低把疑问句分为高疑问句(疑问值记为1)、无疑问句(疑问值记为0)和低疑问句(疑问值在0和1之间)三类,并认为低疑问程度内部也有疑问程度的高低之别。以“吗”字是非问句为例,使用高疑问句目的是为了获取有关问话内容的信息,使用低疑问句是为了补足或证实有关问话内容的信息,使用无疑问句可以表达不满或者责怪的情绪。郭锐(2000)把“吗”问句的确信度(即说话人对问句的命题部分相信为真的程度)分为0到1之间的五个级别:全确信度、高确信度、中确信度、低确信度和零确信度,并探讨了“吗”问句疑问程度和回答方式之间的关联。
反问句是一种比较特殊的疑问句类型。使用是非问句结构的反问句,句法结构与一般的是非问句大同小异,但一般来讲其疑问程度比较低。吕叔湘(1953)指出,“反诘(反问)实在是一种否定的方式,反诘句中没有否定词,这句话的用意就在否定;反诘句里有否定词,这句话的用意就在肯定。”很多学者也更进一步地挖掘反问句的疑问程度和语用功能。例如邵敬敏(1996)将反问句的疑问程度分为三个等级:表责备或反驳的强级、表催促和提醒的中级、表困惑和申辩的弱级。郭继懋(1999)探讨了反问句与陈述句、疑问句的区别,他指出陈述句的功能主要是告诉别人事情;反问句的功能主要是和别人讲理,其最终目的是说明一个行为是不对的,故疑问程度比较低;而疑问句的目的在于索要回答,故疑问程度一般高于反问句。
有些学者已经尝试着为各类疑问句式的疑问程度高低进行量化和排序,例如邵敬敏(1996)指出:正反问中信疑各占一半,疑问程度居中;特指问对所询问的对象完全不知,疑问程度最强;反诘句的答案就在问句之中,因此疑问程度是最低的;“吗”字是非问句信1/4疑3/4;“吧”字是非问句信3/4疑1/4。尹世超(1999)认为各类是非问句按照疑问程度由高至低的顺序应该是“纯语调是非问句”≥“吗”字是非问句>“吧”字是非问句>“哈”字是非问句。
胡明扬(1993)指出,一个句子的语气意义事实上并不是单纯由语气词决定的,而是由句子中的其他表示语气的语词,如语气副词、句式、语调等因素共同决定的,所以,即使不使用语气词,也还是有语气意义的。可见,是非问句疑问语气的传达和疑问程度的高低是与多种因素密切相关的,这些因素同时也是是非问句的构成要素。
邵敬敏(1996)曾对影响疑问句疑问程度的因素进行过总结,他认为对疑问程度起决定作用的是疑问句的类型,其次是疑问语气词,句中的某些副词、助动词以及上下文语境等对疑问程度都会有所影响,但这种影响是有一定限制的,只能起到“微调”的作用。孙汝建(1999)认为,句子语气的表达手段是多种多样的,他对影响句子语气的各种因素做了非常具体的概括,并进行了层级上的划分。其中“句外手段”主要是指语境;“句内手段”则包括词类手段和句子手段两大类,具体又细分为虚词(如语气词和语气副词等)、实词(动词和代词等)、句类(如语调)、句型(单句和复句)、句式等。
李宇明(1997)曾从疑问句内部结构和构成要素方面来探讨影响“吗”字是非问句疑问程度的因素。他把疑问句中能单独负载疑问信息的语言成分(包括语音成分)称为疑问标记。有时我们可以在一个疑问句中使用两个或者三个疑问标记来传递一个疑问点(问元)的疑问信息,如语气副词“难道”和语气助词“吗”,这种重复使用会造成疑问标记的作用相互冲突,导致有些疑问标记的功能慢慢衰变。这样的疑问标记不能负载疑问信息,或不能很好地负载它应该负载的疑问信息,例如“吗”由于较多地出现在疑问程度比较低的句子里,它表示单纯询问的功能正在逐渐退化。
徐盛桓(1999)也认为,影响疑问句运用和疑问程度的最重要的语用因素是发问人对疑问句涉及的事态的知识状况,这一状况对疑问句的语法、语义、语用都有影响。从语法上说,这一状况渗透在结构里,凝固为不同的发问句式,传递不同的发问强度;从语义上说,这一状况反映为语义意向里,使疑问句或表示发问人的疑惑,或按时发问人的判断;从语用上说,这一状况转化为发问人的交际意图,使疑问句或用于探询,或用于陈述,或用于指令。
齐沪扬(2002)把影响语气的所有因素看成一个系统,其中主要包括以下几种要素:即语调、句式变化(如肯定否定的重叠形式)、语气词(如“吗”“吧”等)和其他语气成分。这些因素作用的合力最终反映了整个疑问句的疑问程度以及问话人的意图(如询问、反诘、表达情感等)。
关于使用是非问句结构的反问句,也有学者对构成要素进行了研究。如于根元(1984)曾具体分析了反问句“否定”程度轻重的条件,指出否定的对象、言外之意、表情态度、反问者的“身份”以及双方的关系等语境语用条件都是有影响的。我们认为这种对“否定”程度的考察也是对其疑问程度的间接研究,因为问句中的“信”和“疑”是相反相成此消彼长的关系;许光皓(1985)研究影响反问句的语义因素,指出其中最重要的影响因素为语言环境、副词“不是”和“还”、语句重音的转移。
我们认为,上述的总结和划分虽然是围绕着语气系统或者整个疑问句体系展开的,并很少有直接针对是非问句的论述,但是对我们探讨是非问句的构成要素这个问题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是非问句内部形式错综复杂,其构成要素的作用范围也是有大有小的:首先,句末语气词的作用范围是整个句子,因此可以说是影响是非问句疑问程度的首要因素;其次,助动词、语气副词、否定词等因素对是非问句疑问程度的影响一般是局部性的;再者,重音位置反映了整个句子的焦点所在,焦点的不同也能够对全句的疑问程度产生影响。
1.任何句子都离不开一定的语气,而语气词又是表达语气的重要手段之一,因此在对疑问句构成要素的研究成果中,对疑问语气词的研究是其中的一个热点。例如陈妹金(1995)对北京话疑问语气词的分布、功能及成因进行了探讨;徐晶凝(1998)主要从对外汉语教学的角度对疑问语气词的意义进行了归纳总结;储诚志(1994)以“啊”为例对语气词的语气意义进行了考察等等。
但是由于汉语中语气词的意义比较虚灵,而且具有很强的附着性,其意义的确定总是受到句内其他语气成分的干扰,因此以前对语气词研究的效果往往不太理想。马真(2004)就曾指出,“我们在研究、分析、把握虚词的语法意义时,就要特别小心别将虚词所在格式的语法意义归到那个虚词的身上。”胡明扬(1993)也认为,一个句子的语气意义事实上并不是单纯由语气词决定的,而是由句子中的其他表示语气的语词,如语气副词以及句式,还有语调等因素共同决定的,所以,即使不使用语气词,也还是有语气意义的。汉语疑问句疑问语气的传达与多种因素密切相关,而关于如何确定语气助词的语气义,目前语言学界比较一致的看法是:遵循“孤立法”原则,即“尽可能排除句子中其他语词和语调对语气助词意义的干扰”,“把语气助词自身的意义跟篇章位置赋予一个语段的意义区分开来”(方梅,1994)。
目前,不同的学者对汉语中疑问语气助词的数量存在争议,如张伯江(1997)认为现代汉语中的疑问语气助词有四个:“吗”“呢”“吧”“啊”;朱德熙(1982)则认为疑问语气助词有三个:“吗”“呢”“吧”;陆俭明(1984)通过比较带语气助词和不带语气助词的句式以及带升调和不带升调的句式,确定汉语的疑问语气助词为“吗”“呢”和半个“吧”。可见,“吗”“吧”以及其他的一部分语气词能够出现在是非问句之中,但它们是否能够负载疑问信息目前尚无定论。
黄国营(1986)认为“吗”字就是正反问句末表示“反”(“否定”的那部分)虚化而来的,即现代汉语的是非问句是由正反问句发展而来的,语气词“吗”是由否定副词“不”虚化而来的。吕叔湘(1953)认为“吧”表示“测度和拟议的语气,表示将信将疑,可算是介乎直陈和询问二者之间”;胡明扬(1981)也指出,“吧”的作用在于“赋予说话内容以不肯定的口气”,“它可以用在各类句式后面”。
2.一般认为语气词“啊”的主要作用是表达舒缓随便的语气(储诚志,1994;徐晶凝,1998),它可以用于陈述句、祈使句、疑问句和感叹句的末尾。而用于是非问句时,往往带有进一步求得证实的语气。处于是非问句末尾的“啊”一般可以去掉,但全句的语气就会变得更直接、更强硬一些,发问人确信的语气更为明显,疑问程度也因此略微降低。
“呀”和“哇”是语气词“啊”的语音变体。“啊”和“呀”之间可以自由互换,但也有人认为“呀”的语气似乎稍微重些(胡明扬,1981);“哇”是“啊”与前一音节[-u]连读造成的语音变体,因此只在一定的语音条件下出现。
“啦”则可以看作是时态助词“了”与语气词“啊”叠用产生的连读现象;同样,“哪(呐)”也可以看成是“呢”和“啊”的连读;有时“哪”是“啊”与前一音节[-n]的连读。
3.“哈”字是非问句是比较特殊的一类。尹世超(1999)曾对其进行研究并指出,“哈”经常用于语气最为委婉和缓的是非问句句末,全句表示征求对方的同意,大体相当于“确实是吧”的意思,因此该类是非问句的疑问程度相对更低。
主要包括否定副词、语气副词、助动词等。如段业辉(1995)曾探讨过语气副词的性质及其在疑问句中发挥的作用。他指出,语气副词的出现改变了疑问句的性质,使其主要功能由询问转移为表达问话人的想法和情绪,如不满、怀疑或责问等。这种带有语气副词的“吗”字是非问句的疑问程度是极低的,问话人的目的不在询问,因此也不期待对方的回答。如果我们把句中的语气副词删除,其感情色彩被大大削弱。侯玲文(2002)则对是非问句中的否定副词进行了研究,她认为句中含有否定副词“不(是)”“没(有)”的“吗”字是非问句可以理解为问话人先说出一个否定的陈述句,但怀疑这个命题的真实性,就加上一个疑问语气词“吗”来表示怀疑和询问。
邵敬敏(1996)曾指出,“吧”字是非问句经常使用一些表示猜测、揣度、不肯定语气的词语,如“大概”“也许”“恐怕”“可能”“好像”等等。我们通过研究发现,是非问句的谓语中也可以出现时间副词(“才”“就”“已经”“马上”“在”“正在”等)、范围副词(“全”“都”“就”等)、频率副词(“还”“在”“也”“又”等)、情态副词(“认真”“渐渐”“亲自”“这样”“那样”等)、助动词(“应该”“能”“能够”“可以”等)以及其他修饰性成分(介宾短语做状语等),而且这些成分也可以同时在句中叠用,目前对这些修饰性成分的研究仍显得较为零散。
一个句子的重音位置往往反映了全句的焦点所在,焦点是全句的语义重心,是体现句子最主要信息的部分,学者通常把焦点分为常规焦点和对比焦点两类(郭锐,2000;方梅,1995)。常规焦点是句子本身固有的焦点,而对比焦点则取决于问话人所想要比对的部分。
当是非问句中出现谓语修饰性成分的时候,这些修饰性成分往往成为句子的常规焦点,因此也是重音位置所在。这些重读的成分是问话人强调的部分,也反映出问话人对情况有所了解,因此该类问句的疑问程度通常要比去掉副词后的句子低一些。当句中没有这些修饰性成分的时候,重音位置的不同则直接影响到全句疑问程度的高低。
不少学者对是非问句的回答方式进行过论述。吕叔湘(1985)认为,是非问句一般是对整个命题的疑问,但有时也会集中在某一个点,形成一个焦点;朱德熙(1982)指出,是非问句可以用“是的”“对”等回答,也可以用“不是”“不对”回答,表示否定;刘月华(1983)也指出,回答用“吗”的是非问句时,可以用“是的”“对”“嗯”或“不”“没有”等表示对问句的肯定或否定。
最近也有些学者开始结合是非问句的疑问程度来更具体地探讨其回答方式。例如袁毓林(1993)认为,“吗”字是非问句并不隐含问话人对所问之事的推测,所以答话人无从同意这种不存在的推测,不能用“对”来回答;而否定式的“吗”字是非问句和带有“就、只、连、是”等强调标记的肯定式“吗”字是非问句对所问之事有所推测,可以用“对”作答。郭锐(2000)则对上述论断进行了部分修正,他指出中确信度和部分低确信度的“吗”字是非问句不能用“对”回答,高确信度和部分低确信度的“吗”字是非问句可以用“对”来回答。
一般来讲,表示询问的是非问句都需要对方提供答句,答句则能够反映出发问者的疑问点是什么,而不同疑问程度的是非问句也往往具有不同的回答方式;表达意志的是非问句虽然并不期待回答,但出现在对话中时也常常会得到答案。因此,把是非问句放到一定的语境中进行考察,从答句的角度来研究是非问句的疑问程度和功能不失为一个比较好的研究角度。朱晓亚(2001)就曾系统地研究了现代汉语疑问句类型与答句之间的对应关系,建立起了答句的结构模型和语义关系系统。目前,对答问的研究还刚刚起步,主要集中在几种常见的问句之上,因此需要我们做进一步的研究。
正如邵敬敏(1996)所说,对疑问句的研究是一个十分有理论意义而且有实用价值的课题,这方面的研究也将对对外汉语教学和语言习得顺序研究等方面有一定的启示意义。例如对语气助词采用何种教学模式、儿童各类疑问程度的疑问句发展顺序研究、留学生各类疑问程度的疑问句习得顺序研究等(徐晶凝,1998;李宇明、唐志东,1991;赵果,2003)。
目前关于是非问句的研究虽然取得了很大的进展,研究成果几乎涵盖了疑问句研究的各个方面,但是其中也存在一定的薄弱环节和空白之处,而且涉及的某些问题也值得我们进一步地思索。例如,过分强调句末疑问语气词的作用,甚至脱离具体语句孤立地研究疑问语气词的功能,而对其他影响疑问程度和疑问语气的因素探讨较少等等。
因此,在今后的研究中,我们应该从一个系统的视角出发,通过对现代汉语口语语料的调查和分析,对是非问句进行内部(疑问句构成要素及其共现或排斥的关系)、外部(研究疑问句的疑问程度、答句、语境等)、历时(不同疑问句、疑问词的历史演变及相互的派生关系)、横向(注重不同疑问句之间的相互比较)相结合的考察,以期在一个完整的框架内对与是非问句相关的各种问题作出更为合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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