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光秋
(中央民族大学 经济学院,北京 100081)
经济增长方式转变与三个层面转型
——转型期的中国宏观经济体系·产业升级·企业创新
马光秋
(中央民族大学 经济学院,北京 100081)
中国经济正处在一个调控市场化、农村城市化、社会知识化的转型期,以追求量为目的的单纯经济增长方式就要转向有发展的增长。这就需要经济从宏观体系、产业和企业三个层面实现转型,即建立宏观自主的经济体系,微观产业跳出比较优势陷阱,微观企业实现自主创新。
转型;经济增长与经济发展;三个层面
中国的GDP虽然每年增长很快,但是这种增长是更多的是一种量的增长,并不是依靠自身“质”的飞跃引发的增长,即是一种欠缺发展的增长。这种增长是基于所谓劳动力比较优势的低附加值加工产业,中国的很多产业也因此陷入比较优势陷阱,成为“世界加工厂”。在转型期,中国要改变目前的经济发展模式,提升产业结构,由追求市场调控下产品量的增长改变为追求质的增长。
中国正处在经济的转型期,经济的调节从计划经济主导转向市场经济主导,很多机制并不完善。同时,中国社会由农业社会向工业化社会、知识化社会转型,城市化进程也在不断向前推进。
中国经济处在一个转型时期,这表现在多个方面,并且需要从各个方面做出改变来适应转型经济时期。
一是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改革开放之前,中国是计划经济主导的国家,价格没有配置资源的功效,资源的配置主要依靠的是行政调拨,在信息不够及时不够畅通的情况下,价格不能够反映出真实的市场供求。九十年代,经济的调控有计划开始转向市场,价格成为资源配置的主要手段。目前,中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虽已初具规模,但是并不规范,权利经济、垄断等行为扭曲了市场经济中的价值取向和行为轨迹。在利益导向的市场经济中,往往会由于计划的弱化而导致微观主体在追求利益时忽视了整体经济的协调发展,整体经济在追求量的增长的同时又忽视了经济结构的均衡发展。市场经济中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恶性竞争、结构趋同的现象,使得市场经济在浪费资源的过程中勉强被货币选票拉向均衡。为了保证资源的有效配置,在市场调控的同时也应该发挥政府的计划功效,即政府要有效进行机制安排,制定和维护市场竞争的宏观运行规则和政策,以保证市场秩序稳定有序。
二是由农业社会向工业化、知识化社会转型。目前,中国社会形态是农业社会、工业社会与知识社会并存。世界各国正以全球为竞技场,展开以经济为核心、以科技为基础的新竞争。中国目前被称为“世界加工厂”,依赖着中国大量的廉价劳动力资源,大多数企业从事的是技术含量较低的产业链低端环节生产,在产业链中利润分配也处于低端。随着劳动力素质的提高,中国在向知识社会的转型中,必须以发展高新技术产业作为新的经济增长点,而要发展高新技术,需要企业的自主创新和国家对创新的大力扶持。
三是由乡村社会向城市社会快速转型。城市化不是一个简单的经济发展、人口积聚的过程,而是一个文化知识交汇创新的过程。新型城市化需要企业不能遵循传统的专注于制造和流通的模式,更需要企业注重研发,注重人与环境的关系。通过企业的自主研发和创新,建立高新技术开发园区,成为新型城市的增长极,辐射带动区域经济的发展。
基于转型期的特点,中国经济要提升产业机构,提高企业生产的技术含量,转变传统的经济增长模式,
处于转型期的经济,要求经济发展的导向也要转型来促进经济的顺利转型,这就需要现有的纯粹以量来衡量经济的指标有一个调整,转向注重发展的多重目标。现在各国衡量经济的主要指标就是GDP,这个指标无非就是产值的量化,其一反映不出来本国的经济实力,其二反映不出来经济体系中的“质”(如产业结构状况)。
1.改变追求 GDP的经济目标
对GDP的追求使得中国经济在追求量的增长时忽视了结构的构建,使得经济过多地依赖于外部投资和外部市场而失去了本国很多高附加值的高端产品市场。从经济学的含义看,GDP是指在一定时期内,运用一国范围内的生产要素所生产的最终产品的市场价值,是一个地域的概念,是一个纯量化的指标。
作为量化的指标,中国经济在追求量的飞速增长的同时,整体经济结构却没有相应的提升。这表现在两方面:
一是中国的产业结构仍须改进。尽管中国每年的 GDP的增长率很高,但不是高科技创新的结果,中国被公认为是生产低端产品的“世界加工厂”。中国出口产品中低端劳动型密集产品较多,高端产品较少。“世界加工厂”的形成与企业创新缺乏是相互强化的关系,企业创新缺乏使得生产只能局限于产业链低段环节,在产业链低端环节生产又抑制了企业创新。最终使得整个经济体增长形成一种路径依赖,依赖于外部市场和产业链高端的外部经济体,当外部经济发生危机时,中国经济增长同样会面临危机。
二是中国经济对外的依赖度很强。衡量一国经济发展的概念还有多年前使用的 GNP,即是指一国国民所拥有的全部生产要素所生产的最终产品的市场价值。根据定义,毫无疑问,如果一个国家注重运用什么指标则会直接影响到经济发展的趋向。如果一个国家注重 GNP,必然是看重本国企业的发展对经济增长的作用,政府的政策必然是支持民族产业的发展。如果一个国家注重 GDP,则是看重本国地域内的要素的生产作用,其主导政策可能就更看中招商引资之类的行为。就 GNP而言,经济增长依赖的是本国的企业本国的技术,是一种依靠内力的经济增长模式。对于 GDP,则一个国家的经济增长更多的是为了解决就业、增加税收,并不强调经济发展的自主作用,是一种可以依靠外力来催生的指标。但是,假如一个国家的经济体系不是自主的,其经济增长的可持续力量就会有限。应该说,真正能反映一个国家的经济实力的指标应该是 GNP,而不是GDP。
中国在追求经济增长的同时,还要考虑到资源与环境方面的问题。酸雨问题、温室效应、水资源的匮乏与污染、植被的破坏与土地沙漠化、空气污染等等问题出现,直接威胁到了人类的可持续发展,经济生产不能在追求产出量的同时进一步恶化这些问题。所以,经济发展的衡量指标不仅要考虑量的增长,还需要考虑到结构状况。在提倡绿色经济的今天,考虑到环保和人类健康而提出的经济与环境协调发展无疑也是衡量经济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
2.看重发展中的增长而不只是增长
从宏观的角度来看,这些低端的生产只是带来数量上的增长,而非结构上的发展。在宏观经济学中,经济增长(grow th)不同于经济发展(development)。对于发达国家来说,其各种技术领先,经济结构相对具有优势,所以经济发展只需要谈量的增长就可以。而对于发展中国家和经济落后的国家而言,经济发展不仅仅涉及到量的问题,还因为其经济结构相对于发达国家不合理,所以经济发展不仅涉及到经济增长(涉及 GDP和就业),还要涉及到经济结构、社会结构等问题(涉及长期增长即可持续发展的问题)。
中国改革三十多年来,经济发展方向以市场为导向,利益的激励作用得到了充分的发挥,GDP的增长速度很快,但是转型期间很多的非正常原因导致了社会阶层的分化和财富的非均衡分配。同时,企业自主创新的缺乏使得中国的经济结构处于产业国际分工的低端生产环节,利润很少,在经济不景气时期甚至无利可图。为了达到经济增长的预期目标,中国实施扩张性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演变到最后,追求GDP数量和速度的保证任务成就了中国辉煌的房地产业,使得房价高企于普通民众的收入之上。最终的结果是社会阶层的不断分化,基尼系数的不断加大。应该说,中国的经济发展远远滞后于中国的经济增长,其表现是产业结构、社会分层结构等方面,这就需要重新转变现有追求量的经济模式,以经济发展为目标。
企业是经济活动的微观主体,企业发展与产业发展、整个宏观经济发展是一致的,探讨企业行为不能仅仅局限于企业本身的角度去看,应该将其放在整个经济体系中从多角度去看,从宏观经济层面、从其所构建的产业层面、从其本身的行为层面等综合考察,我们就能够更清楚地认识到中国企业应该走什么样的道路。
一个国家的经济增长不能依附在别的经济体上。中国应该建成一个完整的独立性较强的国民经济体系。在五、六十年代,我们从一穷二白的状态中建立起一个完整的工业体系,尽管有些落后,但是我们可以自力更生,在周边经济被封锁的情况下发展自身。当然,现在世界经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我们仍然应该有自己完整的独立的经济体系,而不是依赖于国际市场的经济体来发展。
差异化较大的经济体之间的合作不可能获得双赢的结局。或许一个经济落后的国家可能在附着在外资的后面,最终是很多公民的收入水平会上升,但这种上升也只能是在相对下降过程中的绝对上升。其本质不过是国家内阶级剥削的世界化,升级为某些国家对另一些国家的剥削。如果这个国家自己能够将这些资源组织起来生产,民众的收益或许会更多。超国界的资金可以跨越国家利益取得双赢的前提是资金行为所涉及的国家政治、经济状况相差无几,文化不存在太大冲突,基本处于平等地位,如欧盟,政治、经济、文化互相接近。但如果差异很大的情况下,根本就谈不到共同利益,谈不到共同发展与共同增长,只能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掠夺,强者为王的逻辑肯定发生作用。
在全球化的经济网络中,不同国家的决策地位是不同的,而决策的不同有时会直接涉及到民族国家公民的整体利益。以经济手段的战争打败一个国家谋取其资源同以武力手段打败一个国家谋取其资源的本质是相同的,只不过一个是看得见硝烟的战争,而另一个是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战争的最终结果都是战败者丧失为自己争取利益的决策权力。在经济战场上,外资夺取的是资源,是市场,是一个国家发展自己经济的前程。华尔街金融风暴卷走的不仅仅是美国民众的财富,而是世界人民的财富。“一个国家的经济增长要获得持续的力量就必须有自己独立的经济体系,而不能受制于别的国家。没有独立、自由、民主和统一,不可能建设真正大规模的工业。没有工业,便没有巩固的国防,便没有人民的福利,便没有国家的富强。”[1]
一种资金的边界所及,反映了其权力界限与对相应资源的支配权力。而作为社会经济运行的微观基础,对资源支配的权力会涉及到的不仅仅是本国的资源,还会涉及到其它国家的资源,伴随产生的效应不仅会影响到本国的经济发展,也会影响到资金所及的其它国家的经济发展。所以说,一种利用资金的方式,所涉及的不仅仅是企业组织自身发展的微观问题,在各国国家主权存在而经济又紧密联系的时代,这更是一个会涉及到国家经济发展体系、经济主权的宏观问题。国家主体权利与超国家的行为主体(如跨国公司)在没有利益冲突时是并行不悖的,国家也希望本国企业强盛。但在出现利益冲突时,国家主体一般是居上的,不可能容许企业的超国家行为,因为这种行为有可能会影响到国家的长远发展规划或者全体公民的利益。而反过来这种行为相伴的必定是外资所在的国家的损失。
独立的经济体系是一个国家企业、产业发展的保障,但独立的经济体系不可能建立在“世界加工厂”的产业模式上,独立的经济体系需要一个国家可以支配的完整产业链来支撑。
迂回的生产可以增加附加值,同时也会延伸产业链的长度。而所谓的基于比较优势的生产使得产业集中于产业链少数环节,尤其是集中于低附加值的产业环节,使得产业被动扁平化,被纳入到了国际分工体系中。结果是完整的产业链被打断,生产集中于加工业,出口导向策略引导经济形成了低水平的量的扩张,由此导致了生产的两极化:发达国家的产业聚集于产业链的高端核心环节,而不发达国家的产业集中到了产业链的低端外围环节,正如芭比娃娃的生产。产业链的利润从来都不是平均分配的,核心—外围的生产模式决定了利润的非均衡分配模式,这种分配带来的企业实力两极分化反过来又固化了分工模式,导致低附加值环节的企业很容易陷入比较优势陷阱。
即便是基于比较优势生产,我们也应该认识到,比较优势不是静止不变的,原有的优势可能会失去,新的优势可能会被制造出来,不发达的企业不能总是以被动接受条件者的身份出现,而是要在这种调整中寻找机会提升自己。中国虽然提出了“调结构”的发展策略,也进行过实践。例如2005和2007年,中国曾经启动两次出口退税调整,调低甚至取消一些高耗能、高污染及引起贸易摩擦的产品的出口退税。可是,2008年不期而至的全球金融危机打断了中国结构调整和经济市场化改革的步伐。2008年11月,出口退税目录调整,一些原本已经被调低的项目再次被调升;甚至有人主张调低最低工资标准,以应对国际经济金融危机,所幸未果。[2]富士康连跳事件和广东丰田工人罢工事件,使得全国加薪潮涌至,传统的建立在廉价劳动力和低资源环境要素价格基础上的经济增长模式已经从根本上被动摇了。
跳出比较优势陷阱,保持产业链的完整,以求得经济在发展中增长,这成为一个契机。但这种导向有赖于政府的调控和引导,所以调整产业结构改变单纯追求量的增长模式应该是以后经济发展政策的导向。而调整产业结构,就是现有产业的升级或者跳跃式的发展,这种调整的基础是基于转型期社会知识化的企业自主创新,而不是传统的劳动力比较优势。
从核心企业在产品价值链的垄断地位来看,核心企业拥有的是核心技术,但更重要的是拥有通过核心技术的掌握而带来的一系列的能力。企业拥有掌握核心技术的人力资源,他们可以在原来的基础上不断提升,使得企业总是处于技术领先的地位。企业也可以通过掌握的核心技术来确定企业的发展战略,设计企业需要开发的市场和需要合作的对象,在全球范围内有效的整合资源,所以核心企业在相关企业的联合体中相对处于一种主导和垄断的地位。假如是经济体保持完整的产业链,尽管落后,但是在一段时期内可以通过创新实现超越,但是产业链被分割以后,这种发展的空间就被打断,使得产业被固化在低端环节上,这种低端生产的扩张又依赖于国际市场和国际企业,一旦国际性的危机出现,经济体就没有自身抵御危机的能力,只能随之动荡。
产业组织的主体是企业,一个国家产业要独立发展,就必须通过自主创新来掌控产业链的核心环节,保持自身对完整产业链的掌控,避免陷入低利润外围企业的比较优势陷阱。在世界未成为统一体而呈现出多层次格局的时代,经济力量总是受控于政治力量,并不是任何结果都可以通过市场交易实现。所以核心环节的掌控,只能依靠自主的技术创新。“就核心技术而言,美国不仅不承认市场,而且不承认私有。基于国家安全和核心竞争力的考虑,许多技术的所有者不能在市场范围内用手中的技术最大限度地追求自己的利益。在美国,企业、学校、政府都在从事科技研究。一旦有了重要技术突破,政府就要介入。如果是涉及国家安全的技术,将被列入保密技术。任何人包括发明者都不能随便转移”[3]。2005年,联想花了17.5亿美元收购个人计算机。美国为防止高科技外流,以国家安全的名义实施了铁腕行政控制。虽然联想收购获得政府的审批,但是没有获得任何新技术。[3]
在中国经济的转型期,就要通过自主创新来提升产业结构,顺势转变追求速度和数量的经济增长模式,以达到经济可持续发展的长期目标。
中国处在经济转型期,“转型”有着多层次的含义:宏观经济增长方式要转变,从单纯追求量的经济增长转变为自主的有发展的增长;微观产业结构要发生转变,中国不能满足于“世界加工厂”的称号,而要跳出比较优势陷阱,寻求向高科技产业的突破;微观企业要注重自主的技术创新,力争占据产业链的高端核心环节。具体到实践,需要各级政府不要仅仅着眼于 GDP,而要从各方面扶持企业在技术方面的自主研发。企业是经济的微观组织,只有企业彻底转变单纯加工厂的生产地位,整个经济才能够发生实质的转型。
在追求各个层次的经济转变的同时,还要注重经济生产与资源环境的协调,以保持人类经济生产的可持续发展。
[1]毛泽东.毛泽东全集(第3卷)第2版[M].北京:人民出版社 ,1991:981.
[2]东方信邦.宏观财经(电子版)[J].2010,(6):17.
[3]黄树东.选择和崛起[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9:5.
The Transition of Econom ic Growth and the Transformation of Three Econom ic Levels
MA Guang-qiu
(School of Economics,M inzu University of China,Beijing 100081,China)
china’s economic is at the stage of transition,i.e.,marketization,urbanization,etc..A s the result,China should shift its formally economic grow th style to economic development,which has the relationship with sustainable development.Economic development needs the transformation of three levels,i.e.,to build independent economic system,to free the industry from the comparative advantage traps,to make the firm achieve independent innovation.
transformation;economic grow th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three levels
F061.3 <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
1672-0539(2011)05-014-06
2011-05-09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国际产业组织发展新趋势研究”(10CJL 023);中央民族大学自主科研项目“企业垂直分离与企业网络研究”(0910KYQN11)
马光秋(1971-),女,山东威海人,西方经济学专业博士,中央民族大学经济学院副教授。
许瑶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