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士德
摘要近年来我国贸易依赖度与外资依存度的双重提升趋势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外向型经济所取得的巨大成就。对此,众多研究者认为,我国在微观生产能力快速扩张与资本迅速积累的同时,本土产业结构得到了调整和优化。然而,刘志彪教授等的最新论著从产业集群和全球价值链融合(GVC)的视角指出在改革开放30年外向型经济不断提升的过程中我国本土产业的逻辑升级并未得以实现。在对著作进行解读与评论的基础上,本文重点剖析了我国本土企业和产业在参与全球价值链过程中本土产业结构呈现的低端化特征事实、内在形成机理与外在负效应、实现升级的困境以及升级的微观策略和战略转向,以期对理论和实践均有所裨益。
关键词外向型经济全球价值链产业结构微笑曲线贫困化陷阱
引言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外向型经济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无论是利用外资,还是外贸进出口以及参与国际分工方面均呈现不断上升的态势。据测算,自1978年到2009年,我国外贸进出口年均增长率比GDP年均增速高出近8.2%,外贸依存度不断提升,截至目前,我国对外贸易依存度高达60%;另一方面,我国利用外资也呈现总体攀升的态势,即使在2008年和2009年金融危机的外在冲击及全球FDI走下坡路的国际背景下,我国2009年非金融类FDI累计达433亿美元,同比增长达到6.5%,在这一层面上构成了世界范围内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开放宏观经济学认为,外向型经济的提升与国内微观经济主体的企业全球化战略、本土产业结构的优化和升级等方面具有不可分割的内在联系,尤其是对于发展中国家而言,随着外向型经济发展战略的深化与提升,可以促进本土企业微观生产率的提升,进而带动宏观经济增长乃至结构的进一步调整和优化。这一论点得到了国内外众多研究者的认可。例如,GVC理论的开创者之一格瑞斐指出,GVC向发展中国家、新兴市场化国家或地区的扩散和延伸可以导致这一系列国家和地区本土产业结构优化和升级机制的自动形成;此外,伊娃森曾研究发现,随着经济全球化进程的不断推进,多国公司通过控制全球的生产、制造和交易,来维护自身的主导地位,并通过FDI的形式,在全球范围内实现投资的最优配置,结果往往将低附加值的产业实现向发展中国家的转移,并形成在转入地的外资集群。在此基础上,爱德蒙德指出,进入本土的跨国公司如若与本土企业建立紧密的上下游关系,技术溢出越明显,进而得到本土企业能够通过这种外资在本土形成的集群内获得比分散情况下更多的技术外溢效应。
国内众多学者也有类似的观点。沈坤荣等曾对国内有关FDI的技术外溢方面的研究进行动态归纳和整理,结果发现,众多学者倾向认为FDI企业对于我国具有正向的技术外溢效应,至少在不同行业之间或地区内部具有较为明显的正向外溢效应。开放经济条件下的中国宏观经济实践给人的直观感觉也似乎印证了这一点,即我国外向型经济的贡献已不单纯体现在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上,而是囊括了经济发展、就业、国际收支平衡等国民经济的方方面面。
然而,不久前由这一领域的资深专家刘志彪教授等推出的专著《全球化中中国东部外向型经济发展:理论分析和战略调整》透过现象看本质,指出尽管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外贸进出口超常规增长,但并未促进中国产业结构的优化与升级,他们认为格瑞斐所提出的“工艺升级?产品升级?功能升级?链条升级”,进而形成“OEM?ODM?OBM”的自動内在机制不成立。这一论点引起了学界、政界乃至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和反思,显示出充分的社会影响力。
东部沿海地区尤其是长三角、珠三角构成了中国长期以来集中以出口导向为特征的外向型经济发展战略实施的主阵地,该著作正是以此为切人点,从产业集群理论和GVC二者相互融合的视角,描述和回顾了我国尤其是东部沿海地区外向型经济的动态变化过程和现状,推演了目前本土产业低端化形成的内在机理,深入剖析了东部外向型经济发展过程中面临的机遇和挑战,并对东部地区外向型经济发展战略及绩效进行了理论阐释和实证研究,在此基础上,从东部外向型经济升级与产业转移、自主创新、加快生产性服务业投入、装备制造业升级、地方产业集群升级、提振内需等方面对我国未来外向型经济发展进行了开创性前瞻。笔者认为,这一研究的总体特征主要有:其一,突出的问题意识贯穿整个研究;其二,GVC和产业集群二维视角的融合体现出其理论和研究视角的重大创新;其三,研究方法上的科学性和严谨性融于整个研究体系;其四,研究既注重广度的普及又注重深度的推进;其五,既有宏观战略的调整和转向研究,也不乏本土企业实现功能升级的微观机制构建,凸显出重大的实践价值和意义。
从以上分析中,可以发现外向型经济和本土产业的内在关系不仅构成了开放宏观经济学研究的主要内容,更构成了中国未来经济社会发展的重大研究课题,这一视角也彰显出这一问题研究的紧迫性和重要性。与其他相关研究相印证和比较,刘志彪教授等的这一论著站在本土产业长远发展和宏观全局的战略高度进行研究,以其特有的敏锐和独到,实现了以下几个方面的理论建构和突破,在外向型经济研究领域中占有重要的地位。
产业集群和GVC视角下本土产业结构的特征化事实
刘志彪教授明确指出,改革开放以来尽管对外贸易量在以20%左右的速度持续增长,出口绝对额达到50多倍的增长,但我国本土产业并未实现内生化升级。长期以来,我国生产要素向东部地区流动、形成产业集聚,并依赖以出口为导向的发展模式融入GVC,对此,笔者认为,我国本土产业结构呈现以下的特征化事实,东部地区也不例外:
1、从产业国际竞争力来看,劳动密集型产业仍占主导
尽管通过改革开放30多年的干中学、出口中学,我国产业国际竞争力有较大的提高,但资本和技术密集型产业仍凸显劣势,在国际市场上唱主角的依然主要是劳动密集型产业。相关学者的研究可以印证这一观点。
通过对2004年美国市场上中国与欧盟、加拿大、日本、墨西哥的制造业竞争力比较中,金碚等发现,中国办公、电信设备、个人及家庭用品、服装、纺织竞争力较强,而化学品、运输设备、动力机械等劣势最为明显;同样,在欧盟市场,与欧盟25国外的欧洲国家、美国、瑞士和俄罗斯相比我国竞争力优势最为明显的仍是个人及家庭用品、服装等劳动密集型产业,最弱的是汽车、化学品和钢铁;在日本市场,与美国、欧盟、韩国和中国台湾地区相比,产业国际竞争力最强的是服装、个人及家庭用品、EDP办公设备等,处于最劣势的为集成电路、电子元件、汽车、石油等。
甄峰、赵彦云认为我国制造业产业竞争力总体在国际范围内呈现硬实力较强而软实力不足的态势,劳动要素成本和产品市场拥有绝对的优势,而自主创新、生产效率、企业组织等则相对较差。这从另一视角印证了我国劳动密集型产业竞争的比较优势,同时折射出资本和技术密集型产业不容掩盖的劣势。
2、从GVC分工来看,我国本土产业分工仍处于微笑曲线的最低端
众多学者倾向认为,我国的比较优势在于劳动力无限供给条件下廉价的劳动力供给,由此,在参与GVC的国际分工中最优化的决策必然是从事国际组装和代工。按照其观点,目前中国若选择高端产业和具有高附加值的产品自主研发、品牌打造和市场拓展发展战略是不切实际的。中国长期以来的经济实践似乎也是这类观点一脉相承:截至目前我国仍处于国际价值链分工的最低端,即微笑曲线的最低端,这决定了我国产业附加值总体呈现不断降低的态势,产业增加值率从1981-1987年的0.48-0.44区间中不断下降,到了2003年降至0.3384。
这种价值链分工的低端化特征,决定了我国主要进行简单的来件组装、来料加工等,这一特征事实在传统纺织、服装、家庭日用等劳动密集型产业,以及家用电器、电脑零部件等领域均十分明显,同时也构成了近年来中国作为“世界工厂”的重要标志。一般来说,位于微笑曲线两端的回报率高达20%-25%,而处于低端化的加工环节利润率仅为5%。有学者对进入中国的FDI做了这样的概括:出资30%,拥有了50%的股份,获取了70%的利润,尤其是对于OEM的“贴牌生产”厂商而言,最多获取了8%的利润,而92%的利润流向了国外。
3、从产业控制权来看,本土企业的产业控制权丧失
正如上文所述,刘志彪教授等在有关东部外向型经济的这一论著中问题意识十分明确。全书的核心观点在于,改革开放30年以来我国东部地区超常规发展的内在动因在于依赖初级要素进行出口导向的外向型经济发展战略的推进,然而根本性的问题也正是由此而产生,即东部沿海地区长期以来过度依靠劳动密集型产品的出口,在潜在产能迅猛增长和资本积累能力强化的过程中并未实现产业结构的优化和升级,导致产业价值链的低端化困境的形成,而发达国家的跨国巨头凭借对高端环节的控制成为GVC中的主导者,进而导致本土产业的控制权丧失,中国和其他发展中国家则被锁定在GVC的最低端,成为相应的被支配者。
根据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报告,在我国已开放的产业中每个产业排名前5位的企业几乎都由外资控制。在我国28个主要产业中,外资拥有多数资产控制权的达21个产业。具体体现在玻璃行业中最大的5家企业已全部合资;占全国产量80%以上的最大的5家电梯生产厂家,已经由外商控股;18家国家级定点家电企业中,11家与外商合资;化妆品行业被150家外资企业控制;20%的医药行业在外资手中;汽车行业销售额的90%来自国外品牌。
此外,根据王苏生、黄建宏和李晓丹的研究,一方面,外资企业对我国装备制造业的市场已拥有一定的市场控制权,尤其在通信设备、计算机及其他电子设备和仪器仪表等领域占据了半壁江山,其中,除专用设备和通用设备以外均超过了国际通用的外资市场控制率警戒线;另一方面,在外资对我国制造业的股权控制率层面,2000-2005期间呈现不断增加态势,累计增加了近10个百分点。
4、从产业稳定性来看,外资企业浮萍式特性易造成产业的空洞化和增长的贫困化
尽管长期以来我国进出口贸易呈现不断增长的总体趋势,但是从内在结构,尤其是出口结构来看,外资企业出口在其中的比重连续达到50%以上,甚至在初级产品的加工和组装贸易中,外资企业的出口份额也超过五成以上;尽管近年来高技术产品出口比重不断增加,但仍基本停留在加工贸易层面,其中九成以上为外资企业所主导。最新统计显示,2009年出口200强榜单呈现出“国退外进”的局面,入围出口200强的国有企业数量由上年的50家急剧减少了12個席位,涉及出口值584.1亿美元,占当年出口200强企业合计出口总值的18.1%,所占比重较上年下滑3.8%。更值得关注的是在出口200强榜单中失去的阵地全部为外资企业所侵占。由此,在中国出口最大的200家企业中,外商投资企业占据153个席位(其中外商独资企业110家),比上年增加12个席位,涉及出口值2507.4亿美元,在200强企业出口总值中的比重较上年上升3.7%,达到77.8%,这一比重比同年外商投资企业在中国出口总值中的份额高出21.9%。
在外向型经济程度较高的长三角地区的进出口贸易额中,外国企业的贡献度至少达到60%以上。刘志彪教授等认为,由于外资企业在中国通常采用独资形式,在技术经济关联度方面与我国本土企业基本不相关,进而形成了“产业飞地”特征,也就决定了这种外贸出口的快速增长并未实现本土产业的内生式升级,与此相反,“挤出效应强而溢出效应弱”结构影响的外在负向效应越来越强化。基于这一态势,笔者认为,中国本土企业在产业中的份额越来越被“抽空”,偏向形成本土产业过度“外向化”而“内在空洞化”的不良格局。
此外,从外资企业的归属上看,其显然隶属于国外的母公司。尽管长期以来外资企业为我国的高速增长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对我国而言仍只能是像众多学者所形容的“无根的浮萍”,具有很强的漂移性特征,对于从事加工贸易、国际代工等劳动密集型产业中的外资企业尤其如此。例如,本轮金融危机对这种“浮萍”式外资企业外在冲击极强,容易造成本土产业中的外资企业集体“外迁”,最终导致又一层意义上的“内在空洞化”恶性循环的形成,由此宏观经济增长可能陷入贫困化陷阱。
GVC视角下本土产业低端化的内在机理和负向效应
如若将本土产业结构优化、升级与否视为中观层面或宏观层面的考量指标,刘志彪教授等则从微观经济主体即本土企业层面基于GVC的国际分工视角深入剖析了本土产业低端化形成过程的内在机理。
根据格瑞斐的研究,发展中国家劳动密集型企业和产业升级的自发内在规律和机制一般为:从工艺升级开始,走向产品升级,再实现向功能升级的转向,最后递推到部门升级。基于此,刘志彪教授等对这四种不同阶段企业升级的表现形式及我国本土企业升级的现状进行了研究,得出的结论与格瑞斐并不一致。
正如图1所示,一方面,我国本土企业拥有积极参与GVC国际分工的内在动力;另一方面,国外大买家为了提升自身在国际市场的竞争能力,拥有鼓励、督促、支持我国本土企业升级的外在积极性,本土企业(供给方)与国外发包方(需求方)这种前后双向的“协同效应”促进我国本土企业迅速实现了由最初的工艺升级向产品升级的过渡,乃至相对复杂的生产流程改进和生产线再造的产品升级阶段已进入了高度升华阶段。
然而,由于在GVC中的主导者与被支配者、俘获与被俘获的博弈角色定位的形成,这种本质上的博弈关系决定了国外大买家与本土企业利益上的不一致性。尽管在被俘获的过程中,国外主导者为本土企业工艺和产品升级提供了快捷的路径和干中学的机会,但是在涉及产品设计、关键技术的传递和外溢、品牌打造和营销网络的构建等更高层次的升级要素时,外企不仅不存在内在主动性,相反还会进行设计封锁、技术封锁与市场封锁,进而导致本土企业产品升级向功能升级的中断,由功能升级向部门间升级的延伸也就更谈不上了。
换个角度,从本土企业进行考察,更能清楚地认识到本土企业在GVC分工
中所处的初级阶段以及产业结构低端化的内在机理(见图2)。
本土企业在GVC分工中的被俘获地位,决定了其未来发展面临两难抉择:其一,进也难,本土企业具有冲出“被俘获”的外在约束、从事技术自主研发和创新、培育核心竞争力的内在动力,但这一抉择势必带来短期利益的损失(现有低端化分工条件下沉没成本投人的损失、国际大买家的转包等)和更高的不确定性(涵盖技术创新成功与否、自主品牌打造的成功与否、市场拓展的顺利与否等);其二,退也难,在竞争日趋激烈的全球化商战中,不进则退,本土企业如若在全球化国际分工中继续维持低端化现状,依靠最低端的代工、低劳动力成本、低附加值、低价格的策略,利润空间必然进一步稀薄,市场份额也进一步降低,最终落入“煮青蛙”以及被市场所淘汰的境地,最终导致产业结构优化和升级的中断,增长和发展方式也难以从根本上实现转变。显然,如若微观主体的自主创新得不到保护,加之没有宽松的宏观经济环境以及转变发展方式的战略没有得到根本上的执行,自身利益最大化的捷径便是选择安于现状,继续从事低端化分工。刘志彪教授等人的这一论著在产业结构低端化现状的微观机理方面分析得颇为透彻。
同时,该论著还对本土产业低端化的负向效应进行了研究。长期以来,我国尤其是东部沿海地区以产业集群形式加入GVC的国际分工,而产业结构并没有得到优化和升级,仍处于低端化阶段,所带来的深层次问题和外在负效应较为突出,主要表现在:
其一,由于在参与国际分工初级阶段的过程中,生产潜能和资本积累得到进一步提升,然而与此同时我国没有抓住契机,实现本土产业结构的高端化和优化整合,这势必影响我国下一轮经济启动并导致增长陷入贫困化陷阱,如图3所示,经由拐点H沿着L1路径下滑。
其二,假若在下一轮经济博弈过程中,能够实现向GVC分工的高端化转向,则经济增长将实现新的爆发式增长(如图3中的路径L2、L3等),但其包括沉没成本、机会成本等在内的成本和代价相比之初参与GVC分工即进行结构优化要高得多,在下图3中表现出发展路径由本来的L3变为L2,即降低了原有可能达到的增长速度和质量。
其三,长期以来,包括东部沿海地区在内的中国本土企业嵌入GVC的最低端,形成了对初级加工贸易、国外原材料工业和装备工业进口以及后向国际大买家的高度依赖,形成典型的“依附经济”发展特征,进而转变为普雷维什所提出的真正意义上的外围角色。刘志彪教授等对我国与发达国家在GVC分工中所形成的“中心”和“外围”这种依附关系作了经典概括,即“发包”与“承包”、“创造”与“制造”、“高端”与“低端”、“控制”与“被控制”、“老板”与“打工者”的关系。
其四,在GVC中所形成的国际代工角色循环往复地造成产业结构低端化特征的锁定,并得以“固化”,反过来进一步抑制微观主体自主创新的积极性。
其五,在GVC的低端化分工中,在大量贸易盈余流向外商投资企业的母国的同时,我国却承受了越来越大的国际贸易摩擦压力。
其六,在GVC的分工中,国际大买家对我国本土企业的俘获和控制,对我国产业安全乃至国家经济安全势必造成较严重的威胁。
其七,外向型经济程度较高的东部沿海地区对国际大买家的高度依赖毋庸置疑地映射出我国本土企业和产业在参与GVC分工中整体上均位于低端化阶段,笔者认为如若得不到及时的改变,在这一过程中能够助推我国未来可持续增长的动力源如知识创造、技术创新和人力资本积累等均无法得以培育和形成,长期以来依靠高投入、高能耗和高污染的粗放型增长模式将难以得到根本性转变。
GVC视角下本土产业升级的多重困境
加快经济发展方式转变构成我国未来经济发展的重大战略决策,而调整和优化产业结构势必又构成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的战略重点。然而从改革开放30年我国持续高增长和产业结构不合理相伴随的经济现实来看,有多重因素制约我国产业结构的优化和升级。刘志彪教授等基于GVC视角从微观机制和宏观层面两方面深入剖析了产业结构升级存在的多重困境:
在微观层面,本土企业在GVC实现功能升级存在一系列的障碍和阻力,具体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其一,长期以来GVC中国际分工的主导者即国际品牌的发包方与我国本土企业之间不可调和的利益矛盾和冲突,构成本土企业推进功能升级的“鸿沟”,发包方不仅没有内在动力鼓励、支持和推进本土企业升级,相反,在与之博弈的过程中,发出“如若我国本土企业走自主创新、构建自主品牌等内涵式道路,进而与其形成竞争态势,必将现有贴牌生产的订单转向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可信反应策略,我国众多本土企业短期利益最大化的最优选择策略必然是退回原位。如上图1所示,我国本土企业在向“功能升级和部门间升级”的积极攀升过程中,又向“工艺升级和产品升级”进行了回归。其二,我国本土贴牌生产制造企业本身在公司治理、技术创新、品牌打造和培育、市场开拓等方面的缺陷和不足构成升级的“又一道坎”。其三,本土企业被国际大品牌厂商短期利益所“俘获”,这也很大程度上应验了我国本土企业存在的“短视性”,当然外在制约也与之共同构成本土企业维持原状的重要缘由。其四,本土企业发展观念的制约构成升级的又一重障碍。
在宏观层面,刘志彪教授等在对我国沿海地区进行大量的微观调研的基础上,从宏观层面对整个产业进行研究,结果发现本土产业优化和升级存在诸多障碍:首先,发达国家给我国本土产业在嵌入外包和代工过程中所获取的技术转移和技术外溢设置了严格的“隔离带”,如果我国本土产业向GVC的高端升级,进而威胁发达国家主导者的核心利益,这种价值链“阻断”效应就更加突出,由此,构成我国本土产业调整和优化的重要困境。其次,本土产业,尤其是出口导向型产业在GVC分工中所形成的对国际产业选择和布局的過度依赖,将时刻对我国产业升级进程构成威胁与毒害。其三,外在环境的制约,即随着经济全球化进程的不断推进,全球竞争日趋激烈,外在竞争者不断进入,与我国本土企业形成更加白热化的竞争,本土产业更凸显出其“脆弱性”特征。其四,在我国本土产业通过“干中学”、“出口中学”走向提升自主创新能力、迈向GVC高端的过程中,西方发达国家通常利用技术专利、产品标准等方式设置“结构封锁”(Positonal block),直接或间接地抑制我国本土产业结构的升级。
笔者认为,无论是从本土企业的微观主体升级层面,还是从我国出口导向型整体产业的宏观层面考察,我国本土产业升级都遇到众多西方跨国垄断集团微观层面的重重阻碍和国家层面的多维度结构封锁,再加之近年来国际金融危机的外在冲击以及有意无意地针对中国反倾销的诉讼案件数不断上升等因素,我国在GVC国际分工中价值链的提升中又遭遇了新一重的“不确定性”。
GVC视角下本土产业升级的路径和战略前瞻
基于我国的现实国情和长期以来的发展路径,我国出口导向型企业在GVC
的国际代工中被俘获具有一定的必然性,进而导致我国整个出口导向型产业布局被锁定在劳动密集型、高能耗、高污染、低附加值、微利化、低技術创新含量等低端的组装和生产制造领域。由此,我国本土企业如何跳出处于“微笑曲线”低端的“必然诅咒”,本土产业又该怎样成功实现向GVC的高级化和高端化的迈进?刘志彪教授等的专著针对这一问题提出了具有可实施性的战略。
在宏观战略层面,刘志彪教授等人(2009)不仅对我国外向型经济发展战略的现状、经验和教训、规律和战略调整等方面做了系统性论述,更重要的是通过论证发现,归根结底应从经济体制改革和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来切入,配合税收的财政支持、研发补贴、相对宽松的货币金融扶持等宏观经济政策,调整以往吸引FDI的政策重点和取向,营造有利于保护和鼓励创新的制度环境,方能保证我国战略转向和结构调整能够得到真正意义上的实现。
在中观与微观层面,这一论著更凸显其重要的创新性和实践的可操作性。具体的内在路径为:首先,加快生产者服务业的发展,构成GVC视角下本土产业升级和结构调整的重中之重。一般理论和实践规律表明,生产者服务业具有强大的产业支撑和配套功能,是制造业增长的牵引力和孵化器,正如刘志彪教授等所形容的那样,生产业服务业构成了制造业起飞地的“翅膀”和“聪明的脑袋”,由此,大力发展现代生产者服务业尤其是包括金融服务、信息化服务、高级商务服务等在内的高级生产者服务业理应构成下一步工作的重中之重。其次,在国内价值链中培育和打造具有垄断势力的终端集成主导型企业和产业,打破和跳出传统“梯子理论”中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的“俘获”和“隔离”制约,寻求“市场创造技术”与“市场换技术”策略的协调和平衡,实现由价值链中俘获型网络向均衡型网络的地位转变;再次,本土企业应抓住GVC不断动态调整的契机,培育和提升自身在产品设计、功能升级、品牌构建、公司治理机制等方面逆向学习的能力,加大和发挥自身与国内本土上下游供应商之间的协同效应,放大不同产业价值链之间的外溢效应,实现自身的超常规和加速度升级。第四,无论是本土企业还是本土产业,均应寻求走自主创新的内涵式发展道路,在与国外合资、合作,乃至我国引进FDI的过程中,理应将是否会提升本土企业和产业价值链作为重要的考量因子,实现“自主独立”与“交换筹码”二者的平衡,最终走向彻底摆脱传统依附型经济发展的路径依赖,助推产业链的培育和提升。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无论是在这一层面即本土产业升级宏观战略调整和策略前瞻,还是上述分析的若干层面,刘志彪教授等人的这一论著在外向型经济发展研究的全过程中均是以东部沿海地区为范本,然而东部沿海地区是否能代表或类推到中国中西部地区乃至中国宏观经济的全貌则值得考量;进一步说,这一外向型经济发展战略调整和具体策略在地区间是否具有差异性或阶段性特征,笔者认为还有待进一步深入探讨。
(责任编辑:张晓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