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 金
(上海交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 200240)
中国当代消费价值观的反思及其构建
——生存论视域的考察
鲍 金
(上海交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 200240)
传统消费向当代消费的过渡,带来的重大变化是消费价值观的生存论彰显。个体主义消费价值观、经济主义消费价值观和文化主义消费价值观在内的当代消费价值观都忽视了人的生存的关系性、整体性和决定性条件,走向了对人的本真生存的背离。建构生存论的消费价值观,包含着人本意识、规范意识和极限意识三个维度。生存论的消费价值观只是理想消费的一种描述性事项,而更为关键的是应当从制度安排、幸福理念和物欲批判三个路径去推进生存论消费价值观的实现。
消费价值观;生存论;个体主义;经济主义;文化主义
自改革开放以来,消费领域就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中国进入了一个大众消费的时代。几千年来自然经济基础上和几十年来计划经济基础上的传统消费逐渐被连根拔除,代之而起的是以市场交换为基础的当代消费。就消费价值观形态而言,当代消费价值观相比于传统消费价值观有很多新的特征,如人们不仅看重物质型消费,而且开始重视服务型消费和精神型消费;在注重消费品质量的同时,更加注重时尚元素;开始接受“花明天的钱圆今天的梦”的消费理念;人们觉得穿不同牌子的衣服代表着不同的身份;消费时注意选择绿色产品等等。就价值观的基本视界而言,当代消费价值观更是发生了具有本质意义的转变,这就是消费价值观的生存论的彰显。这里的“生存”不是指与人的发展和享受并列的那种生存,即维持生命存活的生存,我们所说的生存论是人们对自身的生命活动和生活活动的自觉,是蕴含在任何一种消费价值观中的根本维度。只不过传统消费价值观的生存主义取向严重压抑了生存论维度,使得这一维度在视生存为第一要务的传统消费价值观中始终缺乏彰显的条件。
如果说传统消费价值观集中于“能否生存”的问题,那么当代消费价值观则关注于“如何生存”的问题。“如何生存”当然也指维持生命的存活,但绝不是仅仅在这一意义上理解生存,它是在更好地、更自觉地、更自由地生存的意义上来展开生存和理解生存的,表达了对人的“本真生存”的诉求和意识。例如,节俭消费向时尚消费的转变,不仅表明物质生活条件的改善,同时也意味着人们将精神价值的享受提上了生活日程;人们选择绿色产品,不仅表明对自我的健康生存的重视,同时也体现了对他人的健康生存和对人与自然的协调发展的重视。毫无疑问,当代消费带给人们的生存图景与传统消费相比不可同日而语,而所有这些变化都体现了消费价值观的基本视界的变化,即从生存主义向生存论的变化,从保证基本的生存向追求更自由的、更优良的生存的变化。
当代消费价值观将消费活动中的生存论维度极大地彰显出来。与传统消费相比,它的确体现着和确证着生存的自觉和自由,不过就其与人的本真生存的关系而言,它仍然没有摆脱生存的不自觉和不自由的性质。事实上,当代消费始终伴随着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自我之间的紧张关系,一种新的消费观念、新的消费模式在给人们带来方便和舒服的同时,往往也在加剧本已十分严重的生态危机和人际冲突。究其原因,在于人们消费活动的基本视界尚未实现自觉的、彻底的生存论转向,还较多地停留于被局部问题和表象思维所束缚的视域中,这就是流行于当代社会的三种消费价值观:个体主义的消费价值观、经济主义的消费价值观和文化主义的消费价值观。
首先是个体主义消费价值观。它把个体作为进行消费活动的优先乃至唯一的考虑单位,主张个体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消费对象和消费方式,其他个体和各种形式的群体对自己的消费活动无权进行干涉。换言之,个体主义消费价值观鼓励每一个人从自己出发、以自己为中心和把自己作为目的,按照个体的方式去追求自己所认同的消费方式。不难看出,个体就是它的视界和主题,“消费是个人单独的事”便是一种典型的个体主义消费价值观。其次是经济主义消费价值观。它把经济增长作为进行消费选择或消费指导的优先考虑单位,重视消费活动的经济拉动功能,认为消费活动应当服务于经济增长的需要。“消费就是爱国”便是一种典型的经济主义消费价值观。与第一种消费价值观的个体视界不同的是,经济主义消费价值观秉持的是一种整体的视界,不过这里的整体是指经济系统,而非人类社会与自然构成的整体。再次是文化主义消费价值观。它认为消费不仅仅是满足人们吃、穿、住、用、行的工具性活动,而且是蕴含着丰富的社会—文化内涵的文化性活动,应当从文化的角度去理解各种各样的消费活动。
上述三种消费价值观有着自己的看待消费的独特视界,它们分别从“个体”、“经济”和“文化”角度看待作为同一个对象的消费。从生存论视角看,“个体”、“经济”和“文化”乃是人的生存的不同表现形态,“个体”是生存的基本载体和最小单位,“经济”意味着从自给自足式的生存模式向市场交换式的生存模式的转换,“文化”则代表着生存匮乏的消褪和生存自由的增加。事实上,当代消费价值观的个体性、经济性和文化性反映了人们生存方式的个体性、经济性和文化性,而这些生存论性质首先是人们通过长期的实践活动取得的生存成就。个体主义消费价值观实质上是以个体作为思考范围的消费视界,但是,“我们越往前追溯历史,个人,从而也是进行生产的个人,就越表现为不独立,从属于一个较大的整体……”[1]。个人的出现要远远晚于整体的出现,个人其实是整体的长期历史发展的一个成就。就此而言,从“个体”的视角而非“整体”的视角看待消费,首先意味着人的生存历史的巨大进步。经济主义消费价值观是以经济功能作为出发点的消费视界,任何一个熟悉历史的人都会知道,自然经济条件下的传统消费是不存在什么经济功能的,拉动经济从来没有进入过传统消费的视界,通过消费来拉动经济增长只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才有可能。因此,经济主义消费价值观肯定了市场经济是人们得以生存的结构性支撑和基础性力量。文化主义消费价值观是以文化视角理解消费活动的认识结果,而“文化上的每一个进步,都是迈向自由的一步”[2]。消费的文化性质的突出无疑意味着人的生存方式的实质性提升。
但是我们需要立刻注意的是,上述消费价值观的合理性是有限度的。以生存论视角看待消费活动,必须注意到任何消费活动都蕴含着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个体主义消费价值观以个体自由为名,忽视了消费活动都是在与他人的社会关系、与自然的间接关系中得以展开这一事实,因此消费绝不是“个人单独的事”,不是一种自我规定、自我满足的活动,个体主义消费价值观缺乏生存论视域的关系性视角。经济主义消费价值观仅仅关注消费对经济的拉动功能,其背后的预设便是:消费的最终目的是经济增长本身、经济必须要增长、经济增长是不证自明的。然而,经济系统只是人的生存世界的一个局部、一个领域,孤立地看待经济系统将会导致人的整个生存系统发生紊乱。就此而言,经济主义消费价值观滞留于看待消费的经济视界,它缺乏一种对自身生存论功能的边界意识和对人的生存的整体意识。文化主义消费价值观敏锐地看到了消费的文化性质的凸显,但它过分强调消费文化能动性的一面而忽视了消费文化的被限定一面,忽视了任何消费活动都始终无法剔除的决定性条件和制约性因素,包括阶级和阶层的差异或对立、制度的公平性、生产关系对消费关系的影响等,而这些恰恰从更深刻地层面上规定着人的生存方式,因此文化主义消费价值观仍然面临着在生存论视域中进行反思和重构的艰巨任务。
不难发现,无论是个体主义消费价值观、经济主义消费价值观,还是文化主义消费价值观,无不忽视了人的生存的关系性、整体性和决定性条件,从而走向对人的本真生存的偏离和背离。这表明,作为一种理解生存的合理方式,当代消费价值观的生存论转向仍然是“进行时”的、不充分的和尚待实现的,我们有理由把尚待实现的、不自觉的生存论转向确立为坚实的、自觉的生存论转向,而这首先需要建构一种生存论的消费价值观。
生存论消费价值观的核心是以生存作为理解消费的基本视界和根本主题。具体而言,它内在地包括三个维度:人本意识的维度、规范意识的维度和极限意识的维度,这三个维度实际上是生存论消费价值观的内涵的展开。
(一)人本意识的维度
消费的人本意识是生存论消费价值观的根本维度,指的是任何消费活动无论具体目的是什么,其终极旨归都是为了人的生存和发展,并且有利于人的生存和发展。它有两个方面的要求:
一是确立“为了人”的消费价值观。人的生存和发展不是想象式的思辨活动,而是需要一定的物质资料、物质资源等现实条件才能完成的历史活动,就此而言,消费物欲症肯定了物质财富对于人的生存和发展的基础性作用,这是其合理之处。但是物欲症把生活重心定位在物的单一维度上,这又成为物欲症的重大偏颇。很明显,追求物的维度涵盖不了人的生存和发展的全部内容,对于人的生存尤其是对于人的发展而言,具有关键意义的是自由时间、“普遍的社会物质变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求”和“全面的能力体系”等人本身的财富,追求人本身的财富才是“为了人”,为了人的生存和发展。马克思曾经多次将“为了人”的理念理解为追求人本身的财富,他认为随着机器大工业的发展,“劳动表现为不再像以前那样被包括在生产过程中,相反地,表现为人以生产过程的监督者和调节者的身份同生产过程本身发生关系”[3]218, 如此导致的结果便是“表现为生产和财富的宏大基石的,既不是人本身完成的直接劳动,也不是人从事劳动的时间,而是对人本身的一般生产力的占有,是人对自然界的了解和通过人作为社会体的存在来对自然界的统治,总之,是社会个人的发展”[3]218。 可以说,人本身的财富是物质财富的价值基础,凡是从根本上有悖于人本身的财富的消费活动都是不应当提倡和推崇的。
二是确立“有利于人”的消费价值观之合理性尺度。所谓“有利于人”是指不仅有利于人的生存,而且有利于人的发展;不仅人的生存活动为发展目标提供坚实保障,而且在人的发展活动中实现人的生存;不仅有利于人的近期的生存和发展,而且有利于人的远期的生存和发展。如果说“为了人”的消费是生存论消费价值观的出发点,那么“有利于人”的消费尺度则是生存论消费价值观的归宿。前者侧重于主观上的一种自觉意识,后者则不仅包括主观要求,而且更侧重于客观上的现实要求。如果一种消费活动出于“为了人”的自觉意识,但客观结果却是损害人的生存和发展,那么这种消费活动同样是不应当提倡的。
(二)规范意识的维度
任何消费活动都不是自我规定的活动,都具有一种外部性效应,哪怕是以个体为单位的消费活动,都是在与他人的社会关系中进行的,这意味着消费必须要遵循一定的规范。
其一,树立科学消费的意识。规范意识的第一个要求是以科学的方式进行消费活动,即科学消费。科学消费是指符合人的身心健康和全面发展、促进社会经济文化的协调发展、追求人与自然和谐的消费方式。以联系的、整体的和全面的观点来理解消费,必然会看到消费活动始终处于与人自身的全面发展、与社会的平衡协调、与自然的和谐共处的关系维度中,这就要求人们的消费价值观念、消费结构、消费内容和消费方式都要内在地贯彻科学性的维度。科学消费首先要求消费者具备一定的消费科学知识,并运用这些知识指导自己的日常消费活动。其次要正确处理生存和发展、消费和积累、即期消费和长远消费、物质消费和精神消费的关系,使得消费活动既能够保证身心健康,满足当前需要,又能够兼顾全面发展,满足长远需要。再次要正确处理消费过程中的自我和他者的关系,即自我与他人、自我与社会、自我与生态的关系,使自我和他者之间的关系具有和谐共生的性质。
其二,树立道德消费的意识。作为一种社会性行为,消费活动必然引起道德意义上的社会关系的调整。其实,现代社会的文明水准、自然资源的有限性和贫富两极分化的状况决定了道德意识在消费价值观中的不可或缺性,因此规范意识的重要内容便是树立道德意识。在所有消费活动中,比较突出地关联着道德问题的是消费主义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追求以物质为载体的当下刺激和即时感受,迷信越多越好、越新越好的消费风格,丝毫不考虑消费活动引起的道德问题、社会问题以及生态问题。因此树立道德消费意识的关键是改变消费主义生活方式的高消费和奢侈消费偏好,促使人们养成在考虑社会影响和生态影响的前提下进行消费的习惯。当然,道德消费不是要求人们节衣缩食和禁欲苦行,而是向人们表明除了高消费和奢侈消费能够带来刺激和享受之外,道德价值、人际关系价值和生态价值同样能够提供给人们以实质性的享受和幸福,而且这是比奢侈享受更为深刻的感性与理性相统一的精神幸福。
(三)极限意识的维度
极限意识主要针对消费活动所蕴含的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极限意识是生存论消费价值观的一个重要维度,是指人们在进行消费活动时,认识到消费活动与生态系统支持能力的相关性,从而对自己的消费保持一种自我限制、自我克制的意识。
首先是人与自然的共生意识。自从人类产生以后,人与自然就始终处于相互作用、相互制约的联系中。对于人来说,自然绝不仅仅是人类取用资源的资料库,而是人的“无机的身体”,是人的一部分。马克思强调:“历史可以从两方面来考察,可以把它划分为自然史和人类史。但这两方面是密切相联的,只要有人存在,自然史和人类史就彼此相互制约。”[4]人自从产生的那一刻起,就历史地处于与自然相互联系、相互制约的生存情境中。人们的消费活动和生产活动能够强烈地改变自然本身的变化及其过程,而自然的变化及其过程也同样极大地作用于人们的生存和发展。因此,生存论消费价值观的极限意识揭示出了人与自然的“同根共生”的关系性质,这就要求人们在进行消费活动时,应当确立“保护自然就是保护人类”的共生意识。
其次是对自然的自主性的意识。20世纪频频发生的生态危机向人们表明了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自然本身是一个能够发挥出巨大辐射力的自主性系统。事实上,在人类通过自己的活动来改造自然的同时,自然始终在自我改变、自我塑造,而且由于加入了人对自然的作用力,自然本身的自我改变和塑造更加具有不确定性,甚至具有对人而言的威胁性。可以说,自然对人的威胁是自然的自主性的极端表现形式。而人们长期以来缺乏对自然的这种自主性的自觉意识,仅仅是把自然当成是被动的、人的对象来看待,因此遭到了来自自然的猛烈报复。只有深切地认识到自然的自主性,认识到自然对人的强烈作用力,人们才有可能真正地确立起对自然的敬畏之心,从而确立起对人类自己的限制意识。当然,这种限制是合理意义上的限制,它表明人们意识到了自己的生存条件,意识到了人的力量的边界,因此它又是人类不断走向成熟的标志。
生存论消费价值观的维度只是描述了理想消费的一种结果性事项,更为根本的问题是如何促使人们的消费价值观真正贯穿生存论的规定性和要求,即实现生存论消费价值观的社会建制和制度安排,这是关系到如何形成合理的消费方式和生活方式的关键问题。具体而言,需要从三方面入手。
(一)生存论价值观的制度安排路径
构建生存论的消费价值观,从根本上不能依赖人们的主观觉悟,而必须依靠能够规范和引导人的行为的制度,通过合理的制度安排来调整人们在消费过程中发生的各种关系,从而促使人们的消费价值观达致生存论的境界。生存论价值观的制度安排路径可从两个方面展开。
首先是消费的代内责任。它针对的是现实生活着的人们对消费责任的承担。长期的历史实践证明,平均主义无法实现消费多方面关系的合理境界,只有有差别的制度安排方式才可能实现消费的生存论境界,而所谓有差别的制度安排既可以是注重效率兼顾公平,也可以是注重公平兼顾效率,还可以是效率和公平兼顾,至于效率和公平的平衡关系当然需要根据具体的历史情境加以确定。其次是消费的代际责任。它针对的是现实生活着的人与未来的人在责任承担方面的问题。由于未来的人始终处于缺位的“非现实”状态,不可能现实化地与当代人发生关系,因此消费代际责任问题又转化为当代人自我的问题。就此而言,当代人的自觉原则和主动承担原则尤为重要,当代人只能也必须毫无条件地承担起转变经济社会发展方式、保护生态环境的责任。
(二)追求幸福的理念确立路径
在现代生活语境中,人们都追求财富、向往幸福,然而何为财富、何为幸福?很多人往往从物的角度理解财富,把财富理解成为物质财富,进而认为占有物质财富才是幸福的可靠保证,幸福就是拥有物质财富。然而富裕起来的人们发现幸福感并没有伴随财富的增加而相应增加,甚至是不升反降。问题在哪里?一个重要原因便是现代人对幸福的理解角度发生了偏差,即走向了物质主义的单一维度,从而遮蔽了幸福的丰富内涵。片面的幸福观只能引导出狭隘的幸福追求,由此距离真实的幸福越来越遥远,因此生存论消费价值观既不像节欲主义那样主张抑制消费,也不像物质主义那样追求消费欲望的极大满足,它要求确立合理的、完整的幸福观,以此来引导人们的日常消费和生活方式,这就是幸福理念的确立。
财富、消费与幸福之间具有内在的逻辑关系,没有可供人们消费的物质财富便不可能有幸福的存在,但拥有了物质财富也不意味着就拥有了幸福。作为呈现在心理层面的整体性体验,幸福除了与衣食住行用有关的物质财富相关之外,更多地与人格、道德、修养、心态、人际关系等主体因素相关。既然如此,人们消费活动的价值指向就应当遵照幸福的构成要素,按照幸福的理念来进行调整。物质财富的拥有只是提供了幸福的前提,却没有提供幸福本身,而只有精神需要的满足才意味着幸福的直接实现,这就要求现代人在幸福观方面,确立精神需要满足意义上的幸福观。就历史的粗线条和整体面而言,人们的精神需要满足程度与幸福感呈正相关关系,即民众的精神需要满足程度越高,那么幸福感受也就越强,幸福体验也就越深刻。如果精神需要的满足程度越高,精神需求得到较好地释放,那么这至少表明物质生活的匮乏已经被相当程度地克服。在这种条件下,免于匮乏束缚的人们就更有可能去关注精神层面上的事务,生活意义层面就更容易呈现出幸福的性质。今天,很多人已经通过物质崇拜、环境恶化和人际紧张等现象认识到物质主义幸福观的局限,转而追求无法用数量表达的精神生活,例如,一些消费者在关注产品价格、质量的同时,还关注市场交易的道德问题、公平问题以及可持续发展、良好工作条件等,这些关注焦点已经成为人们的幸福感受的重要维度,成为幸福内涵的不可缺少的重要方面。这些事例说明,精神需要满足意义上的幸福观是对幸福内涵的拓展和深化,也应当成为幸福理念的新的发展方向。
(三)消费主义的物欲批判路径
消费主义是肇始于19世纪末的美国,之后在世界范围内迅速传播于各个国家和地区的价值观念。它把消费归结为物欲维度的消费,这从根本上模糊了人的生存和发展的合理内涵,阻碍了生存论消费价值观的彰显。面对这种日益被人们所认同和奉行的生活理念,合理的态度绝不是无奈地接受,而是要揭示消费主义对人的生存和发展的虚假承诺,这就需要对消费主义的物欲维度进行深刻批判。
首先,对消费主义的物欲化丰富进行批判。按照海德格尔的分析,意义是展开状态的生存论形式构架,换句话说,丰富的意义世界是任何人正常生活都不可缺少的支撑结构,如果缺少了这种意义生活,那么他就会感到生活是不如意的、不理想的乃至不值得过的。这里的关键是“丰富”,意义世界必须丰富、多元才能促使一个人感到生活是丰富的、生命是充实的,如人们对生存方式的追求、对素质能力的历练、对爱情友情的向往、对事业目标的努力等,并且所有这些领域都是价值自足的,各个领域不依附于其他价值目标便能自我保持,而消费主义恰恰是夷平了这些“丰富”,使得任何意义上的“丰富”只有服务于物欲维度上的丰富才能存在,进而以物欲化的丰富掩盖生活中的真正丰富的意义世界。不难发现,消费主义遮蔽了对生活意义的本真探寻,构建生存论消费价值观就需要揭示物欲化丰富的虚假性,从而促使大众对消费主义树立起自觉的反思意识。
其次,对消费主义的生存论感觉进行批判。当物和货币的占有被看做是生活的主要内容时,人们的生命感觉就定格在了物欲维度上。在西美尔看来,货币经济迫使人们依据货币价值对日常活动和他人进行估价,使货币价值作为唯一有效的价值出现在意识中,这样对象本身的品质不再受到重视,“人们对于事物的微妙差别和独特性质不再能够作出感受同样细微的反应,而是用一种一律的方式,因而也是单调无味的,对其中的差别不加区别的方式,去感受所有一切”[5]。 人们之所以在财富增长的同时没有感受到生存意义的彰显,重要原因便是物欲维度的生存论感觉取代了发乎生命本身的生存论感觉,致使这个时代充斥着对生命本身和事物本身的“麻木不仁”的态度。在这种意义上,生存论消费价值观的构建有赖于对物欲化生存感觉的深刻批判,从而为合乎生命本身的生存感觉的彰显廓清前提。
[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21.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456.
[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46卷(下)[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20.
[5]西美尔.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0:8-9.
B018
A
1674-9014(2011)06-0022-05
2011-09-27
鲍 金(1980- ),男,山东潍坊人,上海交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博士,研究方向为历史唯物主义和消费文化。
(责任编辑:张群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