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进 黄 信
(1.南华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南 衡阳 421001;2.四川民族学院 英语系,四川 康定 626001)
在言语交际过程中,称呼语是一个敏感的语项,是传递给对方的第一信息。但随着语境、话题的改变及角色关系、心理因素的变化的,对同一对象使用的称呼语不是一成不变而是灵活多变:即在相对大小的一段话中,说话人为了实现某种交际目的,获得某种情感效果,会刻意改变或破坏约定俗成的称呼模式。称呼语的转换既不是按会话顺序规则作出的线性回答,也不是随意的偶然性行为,而是受心理认知和社会文化等多种因素影响做出的顺应性选择的动态过程(Verschueren,1999),以最小付出获得最大回报的理性行为。称呼语作为交际策略,它承载着积极或消极的语用意义,能改变话题,改善气氛,调节人际关系,重建当前情景,从而实现说话人的社会心理动机。本文尝试系统地梳理称呼语转换的语用功能,并探讨英汉称呼语的语用翻译策略,以求获得最佳的翻译效果。
社会是由人组成的复杂关系网络体系,每个人在特定社会中占有一定的位置,扮演一定的角色,并与他人形成各种各样的关系。美国社会心理学家罗杰·布朗(Roger Brown)和阿伯特·吉尔曼(Albert Gilman)概括了人们在面对面交际过程中的两种最基本关系:“权势关系”(power)和“同等关系”(solidarity)。“权势关系”指的是交际双方在年龄、辈份、资格、财富、地位、力量等方面,一方优于或能控制另一方,对另一方具有“权势”。“同等关系”指交际双方在经历、年龄、性别、职业、兴趣、种族、宗教信仰等方面的共同性,通过社会距离来体现。两种不同的地位关系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交际双方所使用的称呼语。一般说来,当交际双方处于同等关系时,多采用对等称呼(reciprocal pattern);处于权势关系时,采用非对等式称呼(nonreciprocal pattern),权势较低的一方要用尊称或褒称来称呼对方。研究表明,称呼语直接作用于参与者的社会地位及角色的变化,另一方面,参与者社会地位及角色的变化反作用于称呼语。各种社会关系在语言的坐标系中都有一个确定的位置(王德春、陈晨,2001)。赵本山小品《拜年》中,从“范乡长”到“三胖子”再到“范县长”的称呼转换,就直接体现了人们对权势的敬畏心理。再看下面一段对话:
“Who sent the telegram,my son Juan Domingo?”
“No,madam.”Homer said.“The telegram is from the War Department.”
“War Department?”the Mexican woman said.
“Mrs.Sandoval ,”Homer said swiftly,“your son is dead.Maybe it’s a mistake.”
“madam”在英语中是对陌生女性的尊称。对话从一开始就确定了交际双方的社会地位,并以此为参照系发展;“Mrs.”是表示绝对关系的社交指示称呼,与夫姓连用是敬称,语气正式,使用这两种称呼语的人把自己放在一个较低的社会地位,称呼人与被称呼人之间关系并不亲密。因此,上述语码转换无疑传递这样一个信息:Homer与Mrs.Sandoval只是一般的服务与被服务的关系。
亲疏关系是人与人之间心理距离的疏密程度,反映交际双方的社会距离,具有相对的稳定性,但由于主客观因素的影响又具有相当的变动性(李先进,2006)。言语交际中称呼语的选择和使用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交际双方的亲疏关系决定的。在日常话语中,我们为了达到交际的目的不会一直固定不变地称呼某个人,而是会改变不同的称呼方式,这是由当时的语境决定的,为了达到交际目的同时,不仅要在说话方式、语气上进行选择,也要根据交际双方的亲疏关系对称呼语加以选择,以达到最佳的交际目的。因此,从交际双方称呼语转换的过程中,我们能感受到对话双方亲疏关系的程度。
《红楼梦》第二十八回有一段宝玉和黛玉因误会而相互赌气的对话,宝玉先是说“你且站着,我知道你不理我。我只说一句话,从今以后……”“……当初姑娘来了,那不是我陪着玩笑?”“……我也知道,我如今不好了,但只凭我怎么不好,万不敢在妹妹跟前有错处。”(曹雪芹,2002:291)交谈中,宝玉对黛玉先后变换了几个不同的称呼:“你”、“姑娘”、“妹妹”。谈话开始,宝玉用一个“你”字将愤怒之情发泄出来,故意拉开和黛玉的心理距离,表现出还在赌气的激动情绪。当提到当初黛玉刚来时,回忆起和黛玉相处的情景,记忆犹新,语气也稍微缓和了些,就以“姑娘”相称,拉近了两人之间的心理距离。当看到黛玉落泪,心一下软了,唯恐她再伤心,就及时调整,转以“妹妹”相称,亲疏程度明显转变,愤怒之情荡然无存,这一系列转换充分体现了宝玉的心理变化过程:由气愤到缓和平静再到心软变得亲近,二人之间由疏远到亲近的关系一览无余。
再以莎士比亚名剧《哈姆雷特》第三幕第四场中一段为例:剧中哈姆雷特用一出情节为杀兄、篡位、娶嫂的舞台剧证实了父王是被谋害致死后,新国王授意王后召哈姆雷特到寝宫训话。下面就是这段对话的开头几句:
Queen:Hamlet,thou hast thy father much offended.
Hamlet:Mother,you have my father much offended.
Queen:Come,come,you answer with an idle tongue.
一见面,王后先用“thou”来称呼哈姆雷特,表示亲热和慈爱。但哈姆雷特对母亲却冷冰冰,和她保持相当大的距离,这可以从对她的称呼“you”中意识到。由于儿子对她感情冷淡,王后立即改用“you”来称呼儿子。但在儿子一番严厉责备后,王后已有忏悔之意,情不自禁地又用“thou”来称呼自己的儿子:
Queen:Hamlet,thou hast cleft my heart in twain.
王后对儿子称呼的变化从thou→you→thou,反映了她与儿子的心理距离从亲近→疏远→亲近的反复变化的复杂过程。
称呼语的变换不仅界定了交际双方的关系,更是承载感情信息的符号,从称呼语的变换中可以透视交际主体的内心活动(赵英玲,1997)。因此,称呼语已不再是简单的无生命的符号,而是社会文化、主体的思想感情的载体,折射出说话人的情感态度等。请看古华写的《芙蓉镇》里的一段对白:
“都怪我!都怪我!满庚哥……”胡玉音眼泪婆娑……
“玉音,你莫哭,我心里好痛……”黎满庚高高大大一条汉子,不能哭,部队里锻炼出来的人,刀子扎着都不能哭。
“满庚哥,我认了你做哥哥好吗?你就认了我做妹妹,既然我们没有缘分……”
“满庚哥,好哥哥,亲哥哥,……”过了一会儿,玉音伏在满庚肩上哭……
“玉音妹妹,今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我们虽是隔了一条河,可还是在一个镇子上住……”
对话开始时,两人以名字相称,不带很多的情感因素。当玉音责怪自己,并开始呜呜哭时,黎满庚被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深深打动了,怜香惜玉之情油然而生。当玉音称他为“好哥哥”、“亲哥哥”时,情绪受到极大震动,男子汉的凛然正气,对对方爱慕之情瞬间爆发,继而以“玉音妹妹”相称。在这一段对话中,情感因素在称呼语的变换中起了决定性作用:它让交际双方在交际关系的跌宕起伏中找到了一个相对的平衡点。
何自然教授(1999)曾作过这样的描述:
有一位母亲在外晾晒衣服,呼唤呆在房间里的女儿出来帮忙,女儿这时正在做功课,有事不愿出来帮忙。从母亲发出的呼唤变化中,我们可以感觉出母亲的情感变化过程:Liz□Elizabeth□Elizabeth Anne□Elizabeth Anne Warner!
这位母亲先是用亲昵的称呼唤女儿出来帮忙,女儿不应;母亲再用正式名字呼唤女儿,女儿还是不应;这时母亲有点不高兴了,于是加上女儿的“中名”来呼唤,可是女儿对这不寻常的呼唤还是无动于衷,这位母亲真的恼火了,于是用女儿的全名(full name)来呼唤女儿。在西方只有在非常严肃正式的场合才使用一个人的全名。这位母亲对女儿称呼的变换,也是其内心情感从亲昵(Liz)→不高兴(Elizabeth)→恼火(Elizabeth Anne)→发火(Elizabeth Anne Warner)的真实写照。
语体是指文本中所使用的语言的体式,是由于语言环境不同而形成的语言材料特点的综合体现,通常有广义和狭义两种理解。“广义而言,语体指人们在不同场合、不同情境中所讲的话在选词、语法、语调等方面的不同所形成的特征。”(童庆炳,1994)狭义的语体是指在不同体裁的文本所使用的不同语言形式。语体的形成与演变受到社会发展的影响和制约,语体体系是历史的稳定性和演变性的有机统一。社会语言学家通常是按语言表达的人际关系特征,把语体分为正式体语体和非正式语体。尤金·奈达将语体细分为以下五种:(1)礼仪语体。又称刻板语体,大量使用现成的固定格式、词语,其作用是完成某种表达礼节的程式。(2)正式语体。比较庄重严谨,注意词语的科学性,常用于论文、报告、公文、司法文书等文体中。(3)非正式语体。文本格式灵活,不拘一格。语言庄谐结合,采用多种修辞方法,一般在个人书信、日记中使用。(4)随便语体。“随便的语体是在非正式场合中使用的语体。”(祝畹瑾,1985:23)多用作通讯、广告中引用语,借以表达一种现场真实的气氛。(5)亲切语体。这类语体“在家庭成员或非常亲密的小团体成员之间使用是很得体的。”(祝畹瑾,1985:23)不同的语境中对词语的选择也尤为重要,通过对称呼语的分析,可以发现语体的特征。固定的职称头衔,专有名称的称呼语暗含着礼仪的语体。随意,不拘小节的称呼语暗含着随便的,非正式的语体。亲人朋友之间的昵称,亲密的称呼暗含着亲切的语体。譬如,汉语中“夫人”、“内人”、“太太”、“爱人”、“妻子”、“老婆”、“我家那口子”、“孩子他妈”等称呼语的语义虽然相同,但是所暗含的语体特征有明显的区别。又如:周恩来总理在不同的交际场合对邓颖超就有不同的称呼:在熟悉的老同志面前,称邓为“小超”;在比他年轻的熟人跟前,有时也遵从他们对邓颖超的亲昵称呼,称之为“邓大姐”;在外宾面前,称邓为“我的妻子”,如在1956年9月,南斯拉夫驻华大使邀请周恩来总理和夫人访问,周感谢邀请,说他本人很愿意去;至于“我妻子访问的事情,我还要同她商量”。因此,根据称呼语转换,我们能清晰的辨别语体的特征。
英国语言学家奥斯汀(Austin)的“言语行为理论”(Speech Act Theory)认为,语言不仅可以传递信息、指称事物,还能够借助语境“以言行事”,即说话人在说出某些话语时所具有的言外之力(illocutionary point),如不同语境下称呼语的使用会产生不同的隐含意义。
例(1):他不顾一切地一头撞在黄伯韬脚下,抱住他的腿大叫道:“司令!仗打到这种地步,不能再让兄弟们白白送死了!总统无能,不该叫士兵们丧命!黄司令!几千条性命都在你手里,不要再抵抗了!我们投降吧。投降吧!”
(礼平,《晚霞消失的时候》)
从“司令”转换为“黄司令”,说话人的祈求之情跃然纸上、尽显无疑。
例(2):一中年妇女挤上公共汽车后大喊:“洋洋!洋洋!”一男孩在另一端答:“妈,我在这儿呐!”然后走近他妈。“死孩子,吓了我一跳!”
(卫志强,1994)
母亲对儿子称呼的变化表达了母亲的嗔怒和对儿子的责备。
例(3):喜凤年上前拦住了他:“知识分子都躲开!姓吴的,你要是给我捏住鼻子糊弄嘴,拿我当猴耍,别怪我犯混!”
(电影剧本《邻居》)
吴玉坤是房管科长,喜凤年平时称他为“吴科长”,改称“姓吴的”表达“愤怒”、“威胁”之意。
语用翻译是基于奥斯汀言语行为理论的翻译理论新模式,是根据语境确定话语的语用意义而进行的一种与语义翻译相对应的等效翻译。翻译时,不仅注重字面语义的传达,更强调语义的转换。遵循目的语的语用原则,可以从语用语言等效、社交语用等效两个方面,甚至从两者的综合等效方面去考虑,最大限度地取得译文与原文交际值的翻译等值。语用语言等效翻译要求在语言学的词汇、语法、语义不同层次上,不拘泥于原文形式,只求保存原作内容,用译入语中最贴切最自然的对等语表达出来,近似于奈达的“动态对等翻译”(dynamic equivalent translation),即强调“最切近目的语(target language)信息的自然对等”,包括语言、语义和语用及宏观文化上的对等。其手段是采用“功能同构”(functional isomorphs)这种“人类意识相通的基本思维结构机制”,在两种不同的语言系统中取得实质相同的效果。翻译中要力求语用语言等效,必须注重原文文本的语用用意,包括表示字面用意的明说性(explicit)语用用意和表示言下之意的暗示性(implicit)语用用意,并把它表达出来。在表达时,一定要充分考虑译文读者的认知语境和阅读反映,注意英汉两种语言中所蕴涵的语用意义的异同,努力做到使原文作者的意图与译文读者的期盼在语言层面上吻合和对等。
称呼语是文化负载词(culturally-loaded words),它的翻译一直是翻译的难点和译界争论的焦点。翻译学与语言学等多学科之间的交叉研究,特别是语用学的兴起及最新研究成果对翻译学的渗透,无疑给称呼语的翻译注入了新的生机与活力。根据语用学理论,人们注意到称呼语出现在上下文中的意义,所处的环境,展示的人物身份,表达的意图,并反映社会、文化等因素,从而在翻译中设法再现这方面的效果,以求获得语用等效(pragmatic equivalence),即译文读者和原文读者能获取相同的信息。翻译时,首先要根据语境准确无误地理解原文的意思和表达的语效,再从各种翻译策略中选出最能接近原文语效的翻译手法,以求情景语境中人际功能上的意义对等,包括讲话者的态度、动机、地位以及心理距离等诸多因素。笔者概括总结了一些简单实用的翻译法,这些方法是相互对立的矛盾统一体,各有千秋,相互补充、互为依存。
归化(domestication)在翻译中指采用透明、流畅的风格(transparent,fluent style),最大限度地淡化原文的陌生感(strangeness)的翻译策略(Shuttleworth& Cowie,1997:43-44)。主张以目的语文化为归宿的“归化派”提出:译文不仅要克服语言的障碍,还要克服文化的障碍,而译者的责任之一就是避免文化冲突。同时,译者也是“传播者”,他不应对读者的智力和想象力提出过高的要求,而应尽可能的使源语文本所反映的世界接近目的语文化读者的世界,从而达到源语文化与目的语文化之间的“文化对等”。把归化运用到称呼语的翻译中,要撇开原文的语句和形象,从译语中选取与原文语用意义、语用功能相同的表达方式,把一种文化中的异质成分用地道的本族语表达出来,让读者付出最小的努力,获得最大的认知效果。如:
平儿道:“哪里来的香菱!是我借她暂撒个谎儿。奶奶瞧,旺儿嫂子越发连个算计也没了!”
(曹雪芹,《红楼梦》)
“It was not Xiangling,”said Pinger,giggling.“I made that up.Really,Madam,that wife of Lai Wang’s is losing all the little sense she had.”
(杨宪益译,《红楼梦》)
“奶奶”是指凤姐,古中国富人家的儿子被称为“少爷”,其妻则被称为“少奶奶”。若一家有几个公子,则按顺序称呼,贾琏系宁国府二少爷,所以凤姐嫁给贾琏后就成了“二奶奶”。词源中“奶奶”的释义为“对已婚妇女的尊称”。在杨宪益夫妇的译本中,“奶奶”一词用归化法译为“madam”,若按字面译为“grandmother”,明显是汉语文化缺失,会令人贻笑大方。“madam”一词多用来称呼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女性,放在这里既语义对等,又语效等同。
异化(alienation)是指偏离本土主流价值观,保留原文的语言和文化差异(Venuti,2001:240);或指在一定程度上保留原文的异域性(foreignness),故意打破目标语言常规的翻译(Shuttleworth&Cowie,1997:59)。主张在译文中保留源语文化的“异化派”提出翻译的主要目的是文化间的交流,源语文化将会丰富目的语文化和目的语的语言表达方式。读者的阅读目的也包括想了解异国文化,译者应相信读者的智力和想象力能理解异国文化的特异之处。在进行称呼语异化翻译时,要以原语言文化为归宿,把一种文化及语言中的信息以近乎保持其本来面目的方式传递给另一种文化及语言。它赋予译语全新的语言成分、新颖的表达形式及陌生的新鲜感,是弱势文化突破欧美强势文化遏制的重要翻译策略,顺应了文化融合的趋势(徐丹,2001)。如:
潘月亭:顾八奶奶是天下最多情的女人。
(曹禺,《日出》第二幕)
PAN:Mrs Gu,you are the most sentimental woman in the world!
将“顾八奶奶”译为“Mrs.Gu”是做了异化处理,采用了变通和补偿的方法,用英语习惯以名字称呼来代替汉语的排行称呼,顺应了译文读者的社交语境,实现了译语与原语的最大功能对等,无疑是遵循了语用规则的翻译。
简化是基于英汉对比而提出的,同英语相比,汉语的称呼语种类繁多,数目庞大。甚至有些称呼语在英汉中无法找到完全的对等,比如汉语中对妻子的称呼多达几十种,而英语只有寥寥几种,因此在面对这样的翻译时,我们可以考虑从简处理。而且有些称呼语的选择是作者根据当时的实际情况自己构想出来,因此它必须基于对原文理解的基础上,对原文中的称呼语进行深入分析,准确把握其功能意义,力争在深层意义上达到与原文吻合。这种译法在形式上不一定与译语等值,但在内涵意义上却与原文等效,这在一定程度上也符合英汉翻译的标准。例如:
林冲答道:“恰才与拙荆一同来间壁岳庙里还香愿。林冲听得使棒,看得入眼,着女使锦儿自和荆妇去庙里烧香……”
(施耐庵,《水浒传》)
Lin Chong said:“My wife and I just arrived at the Temple of the Sacred Mountain next door to burn incense.Hearing the cheers of your audience,I looked over and was intrigued by your performance.I told my wife and her maidservant,Jiner,to burn the incense without me□”
“拙荆”和“荆妇”是谦称,类似的还有“内子”、“荆人”等大量出现在我国古典文学作品中,用“my wife”一词一言以概之,虽未能把该称呼语的文化语用含义体现出来,但总比附带若干解释性语言简洁易懂,无疑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
以董秋斯先生所译《大卫·科波菲儿》中的一句为例:
“What!My flower!”she pleasantly began,shaking her large head at him.
“什么!我的花儿!”她向他摇着她的大脑袋开始愉快地说道。
该句中的“my flower”显然是毛奇儿小姐对纨绔子弟史朵夫的戏谑性称呼。董先生不顾具体语言环境,仍以其本义译之,是不恰当的。小说中可以明显看出史朵夫是个贪图享受、放纵自己的花花公子。因此,不妨模仿毛奇儿小姐的口吻,译为“我的花花大少!”
在日常的话语中,有时列举的称呼对象较多,比如在正式的语体中要列举太多的人,在书面语体中与情节发展关系不是很密切,又一时难以找到其他材料确定人物关系等,翻译时就不大可能一一对应翻译出来,此时舍弃“精确”求其“模糊”,作泛化处理是一个理想的途径。而且这种泛化的译法还可以避免文化差异造成的误解,从而达到最佳对等的效果。如:
忽见素云进来说:“我们奶奶请二位姑娘商议要紧的事呢。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史姑娘、宝二爷,都等着你呢。”
(《红楼梦》第四十二回)
Just then Su-yun came in to announce,“Our mistress wants you both to go and discuss important busi ness.All the other young ladies are there with Master Pao.”
(杨宪益译,《红楼梦》)
句中“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史姑娘”是对汉语庞大的称呼语体系的反映,但她们只是些陪衬性人物,与故事情节发展无直接关系,故用“all the young ladies”予以笼统概括。
3.5 转化
在一定的条件下,译者可以采取灵活方式,对原文进行视点转移(shift of perspective),对称呼语进行重新构建,以便于理解和表达。请看原美国总统克林顿的演讲:
We have heard the trumpets.We have changed the guard.And now—each in our own way,and with God’s help—we must answer the call.Thank you and God bless you all.
(《英语世界》,1993(3))
我们听到了号声。我们已经换班。现在我们每个人都必须以自己的方式在上帝的帮助下响应这一号召。愿上帝保佑我们。
“God bless you”是英美国家人们表示祝愿时的常用语。“you”的语义显然是“你/你们”。然而,如果按照字面意义译此处的“you”,不难发现译文将与上文脱节,而作为总统的就职演说,它的每一个词、每一句话都是经过认真推敲、反复掂量的。所以此处的“God bless you”已被总统赋予了新的语用意义。“you”译作“我们”(第二人称转化为第一人称)无疑更胜一筹。既反映了汉文化的价值取向所必然产生的“相互依赖、相互合作”的精神,又表现出原文在特殊语境中的言外用意:缩短总统与美国百姓的距离,增加演讲的感染力。
交际本身的动态性不可能使称呼语保持一致性。称呼语的转换是一个顺应语境变化适应语体内容的动态选择过程,包含特定的语用意义,具有特定的语用功能。本文尝试为转换语的语用功能作出系统的疏理,并从语用翻译策略上对称呼语的翻译进行探讨,在翻译称呼语转换过程中,立足于语用意义的分析,寻求语义和语体两方面的等值。在充分考虑读者认知语境的基础上,准确把握其语用含义和人际功能,采用各种可能的翻译策略,选择恰当、得体的语言再现原作要传递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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