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女作家阿特伍德《强暴幻想》中的双性同体意识

2011-03-20 11:35史菊鸿
外国语文 2011年6期
关键词:特伍德克里斯蒂女性主义

史菊鸿

(南京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3)

一、“强暴幻想”命题的政治意蕴

女性的生存状态、身体意义以及男女两性关系等问题是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的作品长期以来所关注的主题之一。她的大部分长篇小说都以女性为主角,一些短篇直接面对一些很敏感的女性话题,其中一篇短篇小说就直接命名为《女体》。在1975年发表的《多伦多生活》短篇小说集之《强暴幻想》中,阿特伍德以戏谑的文体表达了自己对话语特权、理想的女性生存方式以及女性主义理论等问题的严肃思考。

小说的叙事起源于一本流行杂志上的一个话题:“所有女人都有强暴幻想”。小说创作于20世纪70年代,当时激进女性主义风卷欧美,女性的身体和性欲这类问题由曾经的禁忌变为一个劲爆话题。前卫的现代女性不仅可以毫无忌讳地谈论自己的生理特征,甚至以自己的身体和性欲为自豪,随之出现了“我欲故我在”这样把性欲意识等同于女性主体性的激进口号。流行杂志的普通女性读者看到类似的所谓心理测试问题时,很少会去质疑这类问题的价值,却首先默认这个命题,然后从自己的记忆或者想像中去寻找能够证实这个命题的例证。把“女性具有强暴幻想”这类话题的流行跟激进女性主义之间画等号肯定是错误的,但是女性积极回答这类问题的热情无疑跟激进女性主义的兴起有直接的关系。然而女性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应该首先思考的是:这个话题有价值吗?女性真的有强暴幻想吗?这个话题有无政治意蕴?克里斯蒂娃以及福柯的理论或许有助于回答这些问题。

克里斯蒂娃在《女性的时间》一文中将20世纪女性主义发展史从政治历史角度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指从女性主义运动的最初发端到1968年,该阶段的基本主题是女性要求平等地进入拉康在心理分析中提出的代表着权威和秩序的“象征界”,要求平等的社会与政治权利。对于这个阶段女性主义运动的成就,克里斯蒂娃评价说这场运动在争取男女同工同酬等方面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但却没有让现存的权力结构受到任何震动。克里斯蒂娃把1968年之后的第二代女性主义运动跟拉康心理学所界定的“符号界”相联系,这个阶段女性以差异的名义拒绝进入“象征界”,提倡返回到母性“符号界”。这个阶段也被称作激进女性主义阶段,其代表人物当属女性主义学者兼作家西苏,她提倡女性停留在前俄狄浦斯的母性认同阶段,同时也提出了“女性写作”的主张。在这种思潮的推动之下,欲望表达以及“身体书写”成了一种时尚[1]。克里斯蒂娃对于这种思想有所否定,她认为这种“女性梦想”永远是一种乌托邦,最终只能演变成为另一种宗教,使女性“重新加入到那些满怀神秘的精神期望的边缘群体”[2]。美国女性主义学者托丽·莫伊对这个阶段也提出了质疑,她认为这种做法“没有意识到用性别界定身份的形而上本质,存在演变成为另一种性别主义的风险”[3]。有鉴于此,克里斯蒂娃在《关于中国女性》一文中提倡摒弃闯入“象征界”和退回“符号界”的这两种极端模式,而建构一种“这两种术语辩证交替”的模式[4]156,即拒绝形而上学的男女两分法,建构一种两性和睦相处的模式。按照克里斯蒂娃的这种解释,女性如果满足于恣意展示自己的生理特征,拒绝进入象征社会等级秩序的“象征界”,她们只能永远处于边缘地位。据此判断,女性可以在办公室大谈其“强暴欲望”的现象并不能说明女性已经获取自由。

福柯在《性史》一书中对这种社会现象也提出了冷静的警告,他认为这种貌似进步的语言其实是压制权利的一种结果或者表现。他提醒大家不要乐观地以为20世纪的人们已经摆脱了过去的权利压迫机制。他指出,我们今天因为能够公开谈论性欲这个曾经被视为禁忌的话题而心存感激,“能够公开谈论这个话题的这一事实给人一种故意僭越的感觉,我们感到我们是在挑战既定的权威,我们的语调表明我们是在颠覆”[5]6。但实际上,这种因为感觉自己拥有言论自由而产生的感激之情恰好是“一个生产‘性话语’的机器”的控制结果。这个“机器”存在于一个由各种话语和行为组成的网络之中,从宗教、法律、医学、心理学、犯罪学以及教育学等各个传统或者新型学科的繁荣发展中获取权威。相应地,“性从原来饱受束缚的隐蔽处被赶出来了,开始有了话语生命,……任何一个其他类型的社会从来没有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出现过如此大量的有关性的话语。”福柯进一步指出有关性行为的“知识话语”主要聚焦于那些为了维护社会秩序而必须加以控制的特殊人群身上,孩子、工人阶级以及女性。这种话语的细查使人们认为“性被当作一个关乎真理的问题”[5]60-61,于是整个西方社会变得格外忏悔。而这种内化了的审视和谈论“性问题”的冲动被我们误以为我们获得了谈论“真理”的自由。

福柯用这种把一种话语跟特定历史环境下受操控的某种行为相联系的做法提醒我们,权利的控制和规训意志其实悄悄运作于那些被我们同进步思想联系在一起的话语当中。按照福柯的这种解释,我们可以做出如下推论:流行杂志上热议的“每个女人都有强暴幻想”这样的话语背后也隐含着一种权利“阴谋”,其隐含的思想可以包含:(1)女性是淫荡的;(2)女性是被动的;(3)女性是享受性虐待的。究其本质而言,“女性具有强暴幻想”这个命题实际上还是弗洛伊德理论“男根嫉妒”意识的另外一种含蓄或者略显文明的表达方式而已。这个话题产生的原因依然是波伏娃在其《第二性》中分析的:“男人不就女人的本身来解释女人,而是以他自己为主相对而论女人的。”[6]女性真有被强暴的幻想吗?这个命题的提出恐怕只是因为男人有征服女性的强暴欲望而已,而女性如果不假思索地去为这个问题幻想一个答案,无疑便是一种“共谋”。正是在这样的语境下,阿特伍德在《强暴幻想》中以貌似调侃的方式对两性关系进行了另一种方式的探索。

二、文本内容分析

阿特伍德很少用控诉式的叙事语言,她的风格基本上是戏谑又戏谑,幽默又幽默。《强暴幻想》不无例外,小说采用的是第一人称叙事,叙事者“我”一开始就用阿氏风格委婉地表达了对于充斥在各种空间的某个话题的反感态度,但她并没有明确指出这个话题,只是称其为“它”:“杂志上谈论它的方式让人以为这又是什么新发明,而且非常神奇,好像癌症疫苗一样。他们把它赫然置于杂志封面。正文部分安排了许多相关问卷,而原先经常出现的问题是你是否是个好妻子,或者你的身体构造究竟是‘内形’还是‘外形’。……上班的时候,大家都得谈论这个话题,因为无论你翻开哪本杂志,它就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你的两眼。他们在电视上也开始安排这玩意儿了。”①本文所引用的译文部分参照发表于《外国文学》2006年第4期的译文,部分为笔者所译。[7]9在这样的氛围中,叙事者让我们看到了某一个单位的午间休息室里的五位女性,其中桑德拉、达琳、格丽塔以及“我”——艾思黛儿边打桥牌边吃饭,而克莉丝在看杂志,她合上杂志,问大家:“怎么样,各位,你们有强暴幻想吗?”至此,我们知道“它”是指“强暴”。五位女性对此问题的反应各有不同,达琳的回答是彻底否定,格丽塔和克莉丝坦诚自己有这种幻想。并且先后讲述了自己的“幻想”。“我”一直在调侃,但是也讲了一个自己的幻想。不过并不是幻想被强暴,而是幻想自己如何在危险时刻使用柠檬水得以摆脱强暴危险。

午间休息结束之后,爱思考的“我”又设计了五个“强暴幻想”。叙事的主调还是阿特伍德一贯的幽默诙谐,但是透过这蛊惑的主调,我们能听见一个更加严肃的声音,表达着自己对话语特权、女性主义理论,以及理想的女性生存方式等问题的困惑与思考。首先,我们能够明确感觉到的是作者对以媒体为代表的主流话语的质疑。“强暴”并不是什么新鲜的话题,在这样赤裸裸的两性对抗中,女性由于身体原因,无疑处于极端弱势的地位,结局恐怕只能是身体和心理的极大创伤。媒体作为主流意识形态的传播者,不去探索造成这种现象的深层原因,相反,他们一方面宣传“女性具有强暴幻想”,另一方面却又自相矛盾地给女性提供一些所谓的“自卫绝招”,比如,夜晚不要独自外出,随身携带辣椒水、柠檬水,积极配合强暴者以避免更大的伤害,练习女子防身术等等一些对于真正的强暴威胁没有多大用处的建议。叙事者“我”的“幻想”就是对这些媒体的嘲笑甚至是挑衅。首先,所有的故事都发生在黑夜的街道上。这显然是在表明,“我”拒绝是为了所谓的自我保护而固步自封,将自己禁闭起来,重返淑女时代。而有关“我”试图利用杂志建议的各种自卫招数保护自我的所有叙事似乎都很滑稽。其中一个“幻想”里,当“我”在黑乎乎的街道上被一个男性抓住胳膊时,便开始翻找柠檬水,可是“我居然找不到!我的包里塞满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面巾纸、香烟、硬币包、口红、驾照,类似的东西;所以我让他把手伸出来,就像这个样子,我把所有的东西放到他的手里,最后终于在最底层找到了柠檬水,而我拧不开盖子,所以我递给他,他很听话,拧开盖子后又把它给了我,我把柠檬水喷进他的眼睛里”[7]11。这样戏剧性的情节在现实中会有可能吗?滑稽的描述巧妙地质疑了这种防身术的功效。而另一个“幻想”则是对“习武防身术”的直接否定。从表面来看,幻想中的“我”是个功夫高手,把“他”搡到墙边,成功地刺瞎了对方的双眼,但是在对这个“幻想”的叙述中,叙事者插入了一段话:□can you believe it,in real life I’m sure it would be a conk on the head and that’s that,like getting your tonsils out,you’d wake up and it would be all over except for the sore places,and you’d be lucky if your neck wasn’t broken or something,I could never even hit the volleyball in gym and a volleyball is fairly large,you know?[7]14(你相信吗,要是在实际生活中,我敢肯定这事就像被人蒙头一棍,然后就那样了,就像摘除扁桃体一样,等你醒过来时,一切结束了,只是某些部位有些疼,如果并没有出现脖子被扭断或者其他类似的情况,算你幸运,在体育馆时我连一颗排球都拍不起来,排球可大了,是吧?)在发表于《外国文学》2006年第四期的译文中,这段话被翻译为“在现实中,我会马上血晕当场,真就这么回事,就像你的扁桃腺被挖出来,你清醒过来,发现浑身麻木,只除了疼痛的地方。如果你发现脖子没有给扭断或类似别的情形,你就该庆幸了。”[8]笔者不太赞成这样的翻译,如果把“it would be a conk on the head and that’s that”翻译为“我会马上血晕当场,真就这么回事”,则表明“that’s that”强调了“我会血晕当场”这件事,但实际上,笔者认为,叙事者在这里用“that’s that”、“it would be all over”等很含混的词其实表达了很犀利的判断,她是想含蓄地强调叙事的“幻想性”与现实的残酷性之间的对比,要是搁在现实中,由于男女两性的体力悬殊,暴力肯定会得逞,伤害肯定难以避免,能保住一条命就算幸运了。“that’s that”其实就是指强暴的得逞。女性能从强暴中获得快感吗?这种问题的荒唐性在这样的叙事中不言而喻。阿特伍德同时也在质疑媒体这种忽视问题发生的根源,而仅仅纠缠于一些貌似关心女性的哗众取宠的话语行为。按照福柯的解释,媒体就是一台生产“性话语”的机器,生产出一些貌似诱人的话语商品,而读者们沉浸于消费话语的乐趣之中,忽略了真正隐藏于这些话语背后的政治意蕴。

八篇滑稽“幻想”中同时隐藏了作者阿特伍德对女性主义理论以及女权主义运动的一些见解。女性主义运动的结果之一在于女性的身体和性欲从幕后走到了台前,这一点在小说开篇有明确的体现,四个本来在打桥牌的女性立刻就被克莉丝的“强暴幻想”问题搅了牌局,除了达琳和“我”之外,其他三位女性似乎对这个话题都兴致勃勃,内向的桑德拉甚至都没有机会插上嘴。格丽塔和克莉丝的形象可以代表第二阶段的女性主义理论所提倡的那种女性,她们注重外表打扮,极力展示身体魅力,渴望表达性欲,是媒体“性话语”的积极消费者。“我可以看出来,这将是她俩之间的一场戏,两位金发美女,我这个称呼并没有那层意思啊,不过她俩在衣着打扮上常常较劲。”[7]10虽然叙事者刻意强调称她们为“金发美女”并无恶意,但是根据她俩讲述的“强暴幻想”,我们可以判断出这二位的确属于“胸大无脑”型的美女。她俩的“强暴幻想”几乎没有什么“幻想”的成分,只是对流行杂志或者影视节目中的某个“浪漫的”幽会情节的模拟。“我”显然对她们的这种回答是有所鄙夷的,并且对其加以嘲笑调侃,认为她俩的“强暴幻想”并非强暴幻想而是幽会想像。这样的叙事可以让我们感觉到阿特伍德对于第二阶段女性主义理论的怀疑态度:强调女性身体欲望,解放身体并非女性解放的标志,恰恰相反,女性如果认为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体来完成自我认知、获取女性主体性,这种思想或者行为本身只能证明那种头脑—身体、理性—感性模式的二元对立存在之合理性。女性应该明白,脑袋也是身体的一部分。关于这一点,阿特伍德在《女体》中有更加直接的表达:“每个女体中都包含一个女性的大脑。方便得很。大脑操纵全身。”[9]在《强暴幻想》中,阿特伍德的叙事重点并不是格丽塔和克莉丝这两个对于那个根据男性话语设计的问题不假思索便直接提供肤浅答案的女性,而是“我”这个睿智、幽默、主动的女性。“我”设计的六个“幻想”根本不是所谓的强暴幻想,而是对女性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巧妙应对强暴威胁的探索。通过由“我”提供的六个或恐怖、或滑稽、或感人的幻想,阿特伍德要表明的女性力量并不在于身体魅力,而是智慧、同情心、母性,尤其是良好的语言表达能力。正是凭借这些能力,“我”最终能够摆脱困境,甚至与对方成为互相理解、互相帮助的朋友。这种设计是对“女性有强暴幻想”这类命题的巧妙否定,对弗洛伊德的“男根嫉妒”命题的诙谐嘲讽,以及对于这种仅仅根据性别特征界定女性的话语霸权的彻底抵制。

三、聚焦叙事结构

小说戏仿式的叙事结构隐藏了另一层意义。前面已经指出,小说采用第一人称叙事,整个叙事过程中时不时会出现“让我告诉你……”、“你知道的……”这样的一些口语,我们会误以为这里的“你”是叙事者对读者的直接称谓,但是到了倒数第二段,作者突然把叙事场景具体锁定到了一个酒吧,我们发现原来叙事者“我”是受人邀请,跟某个人在一起喝酒,而整个故事从头至尾就是直接讲给这个人听的。叙事没有对这个听者作任何的介绍,但是有些暗示让我们可以感觉出他应该是位男性,而且“我”本身似乎也受到了来自这个人的某种误解甚至威胁。叙事是这样的:“比方说吧,这里的服务生都认识我,你知道的,如果有人想给我难堪……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你讲这些,不过我想这应该有助于你了解一个人,尤其是可以听听她们在想些什么。”[7]14至此,我们发现,原来“我”在这里是用讲故事的办法让这个听故事的人明白,虽然“我”喜欢单独外出,虽然我“支持妇女解放”[7]14,但是“我”毫无所谓的“强暴幻想”,不过如果“你”愿意聆听,“我 ”很乐意与“你”交谈。我们同时也发现原来这篇小说是对《一千零一夜》的一种戏仿,或者说是个现代版的“一千零一夜”。阿特伍德用一个非常古老的神话形式回答或者说否定了一个貌似十分现代的劲爆话题。在古老的阿拉伯神话里,王后因为情欲背叛了国王,于是国王要以举国少女的性命为代价来惩罚女性,最后拯救了这些女性以及改变了这位深陷复仇欲望之中的国王的是一位会讲故事的女性舍赫拉扎德(Scheherazade),她以自己的语言能力最终让国王改变了对女性的偏见。到了文明高度发达的今天,女性能与男性抗衡的似乎也只有语言能力,而且还得取决于男性愿不愿意聆听。这究竟是对女性主义运动成果的肯定还是讥讽?

但是,阿特伍德的态度并不悲观,她对男女两性通过语言沟通跨过性格障碍还是充满了希望,小说是这样结尾的:“总之,还有一点就是,一直都有不少交谈,实际上我在这些幻想中花了很多时间来想像我该说些什么,他会说些什么,我认为如果能够开始对话,一切都会好起来。一个男人怎么会对刚刚与他有过长谈的女人做出那样的事呢?一旦你让他们明白了你也是个人,有自己的生命,我就不相信他们还会下手,对吗?”[7]14阿特伍德在这里流露出的观点跟克里斯蒂娃设想的女性主义第三阶段的发展模式有些吻合。即“不再强调男女的对立或一元论,而是要求性别差异的政治必须由多元化的差异来取代。她们注重女权、女性、女人的统一,使女人不再成为与男性对立的‘准男性’,而是女人成为女人,男人成为男人,消弭冲突、对抗、暴力等男性统治话语,并推进爱、温情、友谊的新的文化政治话语”[10]。陶丽·莫伊认为克里斯蒂娃的这种设想和弗吉尼亚·伍尔夫提出的双性同体的观点是遥相呼应的。双性同体是一个古老的神话原型也是女性主义批评的一个重要概念。自从伍尔夫在其《一间自己的房间》中提出这个概念之后,许多女性主义学者就这个概念做过深刻的讨论,但基本上都是否定的态度。西苏认为,伍尔夫的观点是“传统概念的双性,”是“自我抹杀也吞并类型的双性”,“它在阉割恐惧象征的碾压之下,带着一种‘完整’存在的幻想。”[11]萧瓦尔特在《她们自己的文学》中也花了不少篇幅分析这个概念,她认为伍尔夫的这种想法是一种“乌托邦式的寄托”,是“不符合人性的”,“代表着一种逃避,不愿直接面对男性或者女性”[12]。克里斯蒂娃的性别理论虽然被陶丽·莫伊贴上了“双性同体”的标签,但是克里斯蒂娃本人对于伍尔夫的立场也并不赞成,她认为伍尔夫的双性同体思想其实是一种“自我压制”,最终只能使女性“遭受阻碍和分裂”[4]157,而伍尔夫本人的结局便是最好的说明。

从这些女性主义理论家的分析来看,双性同体似乎只能是始于神话,终于神话,永远是一种遥不可及的理想。阿特伍德在《强暴幻想》中虽然在彻底否定女性有强暴幻想这类貌似张扬女性自由的男权话语的基础上表达了类似于双性同体的一种理想的两性生存状态,但毕竟这只是一些“幻想”。所以它所表达的也只能是一种理想或者愿望。但是别忘了,只要有理想,就会有希望。所以我们可以说,通过把自己比拟为那个讲述了一千零一个神话的舍赫拉扎德,阿特伍德在《强暴幻想》中表达的绝非是一个女性的强暴幻想而是一个双性同体的美好愿望。

致谢:感谢中国加拿大研究会及四川外语学院加拿大研究中心给本文提供的支持和帮助!

[1]Morris,Pam.Literature and Feminism[M].Oxford:Blackwell,1993:126.

[2]Kristeva,Julia.Women’s Time[C]//Toril Moi.The Kristeva Reader.Oxford:Blackwell,198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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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Kristeva,Julia.About Chinese Women[C]//Toril Moi.The Kristeva Reader.Oxford:Blackwell,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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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强暴幻想[Z].柯倩婷,译.外国文学,2006(4).

[9]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女体[C]//好骨头.包慧怡,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9:38.

[10]罗婷.克里斯特娃的诗学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107.

[11]埃莱娜·西苏.美杜莎的笑声[C]//张京媛.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198.

[12]Showalter,Elaine.A Literature of Their Own:British Women Novelists from Bronto to Lessing[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4:263-2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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