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修昔底德笔下伯利克里政治成功的分析

陈莹莹

公元前5世纪中期，雅典历史进入了它的黄金时代——伯利克里（Pericles）时代。在伯利克里的政治领导下，雅典城邦在海上称霸，民主政治的建立，工商业的发达，经济力量的增长，人才的荟萃和城市的建设，使雅典达于繁荣鼎盛的时代。伯利克里是一个深孚众望的政治领袖，同时也是具有演说天才的演说家，正是这两个因素造就了伯利克里政治的成功。那么，伯利克里这位“好的政治领袖“和“具有演说天才的演说家”是如何体现的呢？

一、伯利克里是修昔底德描述的“好的政治领袖”

伯利克里被修昔底德誉为“好的政治领袖”，原因主要有以下两方面。

（一）具有优秀政治家的品质。“其所以会造成这种情况，是因为伯利克里的地位、他的贤明和他有名的廉洁，能够尊重人们的自由，同时又能够控制他们。是他领导他们，而不是他们领导他；因为他从来没有从不良动机出发来追求权力，所以他没有逢迎他们的必要：事实上他这样崇高地受人尊敬，以至于他可以对他们发出怒焰，可以提出反对他们的意见”。［1］我们可以看出：在修昔底德眼里，伯里克利政治上之所以成功，能够在公民大会上取得“第一公民”的地位，是基于“他的贤明和他的有名的廉洁，能够尊重人民的自由，同时又能够控制他们”等优秀品质。

在伯罗奔尼撒战争第二年，经历过斯巴达人的两次入侵和瘟疫之后，雅典民众开始迁怒于伯利克里。伯利克里凭借他的品质和智慧说服了民众，安抚了民心。他召集公民大会并发表表演：“我认为我至少和任何其他的人一样，能够看到我们所应当采取的政策，能够说明我所看到的;我爱我的城邦，不受金钱的影响。一个有知识而不能很清楚地表达他的知识的人，比一个根本没有任何思想的人要强些。一个有知识，同时又能表达，但是缺少爱国主义精神的人，是不会实行他的职责，替自己的人民说话的。纵或他同时是爱国的，但是如果不能抗拒贿赂的引诱的话，那么这个缺点会暴露出一切都可以出卖的危险。所以，如果你们在采纳我的意见而进行战争的时候，你们曾经考虑到，在这些品质方面，我的成绩比其他的人，哪怕只略胜一筹的话，那么，现在你们谴责我做错了，无疑地这是很不合理的。”［2］可以说尽管民众愤怒，但是伯利克里依然凭借他的品质和智慧说服了民众，采取了他的政策。

作为一名政治领袖，如果没有优秀的品质，即使在公民大会演说中吹得再天花乱坠，民众也是不会听信的。“伯利克里在少年时代曾经受过良好的教育，热爱文学、艺术、科学和哲学，处事刚正不阿，清白自守，廉洁奉公，不贪赃枉法，凡涉及私利，皆能超然于外，具备优秀政治家的品质”。显然，民众更倾向于信服一个具有廉洁、贤明和爱国等优秀品质的政治家，而不是一个自私自利、品质拙劣的政治家。

（二）改革措施得力。“自公元前443年到前429年，伯利克里一直是将军委员会的首席将军，为雅典的最高领导者。在他统治时代，尽力扩充海军，努力加强雅典的政治威力，发展它的文化事业，使雅典成为‘全希腊教育的中心’……关于他的巩固民主制度和加强雅典海上实力的措施，也反映了大多数雅典公民的利益”。［3］伯利克里推进雅典的政治民主化进程，使其臻于完善。他扩大公民权，使所有男性成年公民都获得了各级官职的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他还规定公民出席陪审法庭还可以获得津贴，这种用经济手段来保证公民平等的参政权利是一个伟大的创举；另外，他还将各级官职向广大公民开放，于是雅典全体男性公民基本上都获得了不受财产限制，通过抽签、选举和轮换而出任各级管制的权利和机会。

修昔底德在评论伯利克里时说：“以国家共同的需要而论，他们（指雅典人）认为伯利克里斯是他们所有的人中间最有才能的人。真的，在他主持国政的整个和平时期内，他英明地领导国家，保卫他的安全，雅典的全盛时代正是他统治的时期。”［4］如果说一名政治家仅仅拥有优秀的品质而没做出点实际成绩出来，那么他是绝对不能获取民心获得政治成功的。而伯利克里通过改革措施，使雅典发展繁荣鼎盛，让民众信服他是为了城邦的利益，为了民众的利益而存在，所以当之无愧为“好的政治领袖”。

二、伯利克里是修昔底德描述的“天才的演说家”

伯利克里去世之后，雅典政坛再未出现如此深孚众望的政治领袖。除此之外，他还是个天才演说家。伯利克里利用自己的雄辩才能，赢得多数人民的支持，来完成自己的民主改革使命。他是雅典全盛时期的政治领袖，演说才能颇得古代作家的赞誉。［5］

修昔底德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有4篇演说归于他的名下，其中的《在雅典阵亡将士国葬典礼上的演说》影响深远、传诵至今。伯利克里在阵亡将士国葬典礼上曾说：“我们的政体之所以被称为民主政体，是因为我们的政府在多数人手中，而不在少数人手中。同时法律在解决私人争执的时候，保证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这个卓越的权利也是被认可的，让一个人负担公职优先于他人的时候，所考虑的不是某一个特殊阶级的成员，而是他的真才实学。任何人，只要他能够对国家有所贡献，绝不会因为贫穷而在政治上湮没无闻。正因为我们的政治生活是公开的，而在我们私人往来中，相互间也没有什么猜疑的。”［6］从中我们足以窥见伯利克里的演说感染力。

在伯罗奔尼撒战争爆发后，在亚狄迎即将面临斯巴达进攻的形势下，执政者伯利克里主张民众准备作战，把郊外的财产迁入城内，固守城垣。但“雅典人从长久的时间以来就是在分散于全亚狄迎的独立村中生活着的；就是亚狄巡统一以后，古时的习惯依然是保留下来的。大多数雅典人，从早几代一直到这次战争发生的时候，都是生长在乡间。现在必须带着全部家属和家具迁移，尤其是在波斯战争后，大家刚刚安定下来的时节，忽然来一个迁移运动，他们心里是很不舒服的。他们很悲伤，很不愿意抛开他们的家园和他们祖先遗留下来的古代神庙，很不愿变更他们的整个生活方式，把每个人所认为是自己的市镇加以抛弃”。［7］

面对雅典民众怨言四起的局面，伯利克里仍在公民大会上发表演说，坚持自己的对策。在演说中，通过对当前局势和将来政策的分析，伯利克里让雅典人相信，虽然迁移会带来损失和暂时的痛苦，但是“最后的胜利是有把握的”。在演说中，伯利克里详细论述了雅典资金来源和军事力量。他说:“除了从别的来源所取得的收入以外，每年由各同盟国所缴纳的贡款平均达到600塔兰特，在雅典的卫城内，还存有6000塔兰特银币。除此之外，还有各私人或国家所捐献而未铸成货币的金银；还有在赛会游行和竞技时所用的礼神杯盏和器皿；也有来自波斯人的战利品，以及其他一切一切的资源，其总数也不下于500塔兰特。别的神庙中所储存的金钱，于必要时，也可以取来用，其数目也是很可观的。到了极窘迫的时候，就是雅典娜女神像身上的黄金片也可以使用。……至于军队，他们有13000名重装步兵，再加上防守各地和实际上参加防守雅典城市工作的16000名。骑兵，连同骑兵射手在内，共有12000人，此外，还有1600名徒步射手，300条三列桨战舰准备随时加入战争。 ”［8］

伯利克里在演说中通过对战争局势、利弊、双方资源和力量对比的具体分析和阐述，指出战争的胜利最后是属于雅典人的。显然，和当初反对向斯巴达妥协、坚持发动战争一样，雅典人接受了伯利克里的意见，“把他们的妻室儿女以及日用家具都从郊外搬进城中，连房屋中的木造部分，如门板、窗格等，都搬走了。牛马等牲畜都送往优卑亚及海岸附近大岛屿上去了”。［9］

“民主政治的决策权掌握在民众手中，政治领袖领导民众的唯一方式就是在公民大会上发表演说提议，而他们对民众的有效领导是建立在运用演说术说服民众接受自己而不是他人提议的基础之上”。［10］因此，伯利克里提出的决策，正是凭借了对演说术的掌握和运用而生效，他善于审时度势，揣度民众的心理并坚持自己的原则，“天才的演说家”就是这般体现的。

总之，对修昔底德来说，伯利克里是一个好的政治领袖。这源于他优秀的政治家品质和得力的改革措施。在他之前的雅典政治领袖的改革成效没能像他那样将雅典推向繁荣鼎盛，而在他之后的政治家们之所以应受到遗责，是因为他们只知道讨好人民，追求私利，也就是说，是道德品质有问题的政治领袖。同时伯利克里是一个天才的演说家，用自己的演说能力获得政治影响力，取得民众的支持，从而能够一步步把统治决策付诸实践，取得政治上的成功。因此，我们应该综合各方面的因素来看待像伯利克里这样的雅典政治领袖，而不应片面单一地视政治家品质、演说能力或者政治改革成效为政治领袖成功的取决因素。

［1］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P150—151、435.参见蒋保.雅典民主政治新论.

［2］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撤战争史.P150.

［3］李天祜.古代希腊史.兰州大学出版社，1991，P313.

［4］修昔底德II，65.

［5］普鲁塔克记载了伯里克利演说的威力:“当他向群众发表演说时，像雷鸣，像闪电，像是舌头上有一根可怕的霹雳棒。”普鲁塔克著.黄宏煦主编.希腊罗马名人传（上册），P468.

［6］修昔底德II，37.

［7］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撤战争史.P118.

［8］修昌·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P114-117.

［9］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撤战争史.P117.

［10］蒋保.雅典民主政治新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