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政治的尖尖小荷

2011-03-20 08:09平/文
当代世界 2011年3期
关键词:库马尔种姓人民党

■ 季 平/文

印度政治的尖尖小荷

■ 季 平/文

2010年10月,佛教诞生地印度比哈尔邦完成了五年一度的邦议会选举。人民党(团结派)(JD-U)与印人党(BJP)的组合取得压倒性胜利,国大党败北。

选举结果就像一阵瓢泼大雨顷刻间浇灭了热火朝天的纷杂议论。雨过天晴,一叶代表新时期印度政党政治的小荷露出了尖尖。

那烂陀遗址

比哈尔的前世今生

无论是从地理位置、历史地位,还是从其文化背景和人口密度来看,比哈尔邦与中国河南省有极为相似之处。印度的母亲河——恒河从比哈尔中部缓缓流过。5000年前,蚁蛭仙人在这里驻足,写下了壮丽的史诗《罗摩衍那》。2500年前,乔达摩王子从这里南渡恒河,在伽耶小镇附近的一棵菩提树下修得正果,如今这里已是全球佛教徒们心中的麦加,善男信女们景仰不已的圣地。又过了200年,印度著名的阿育王定都于此,华氏城成了孔雀王朝的都城,盛极一时。公元7世纪玄奘从东土大唐不远万里来印取经,他的目的地就是这里那烂陀县灵鹫峰上的雷音寺。后来,他在那烂陀至少生活了五年。

说说现在吧。

比哈尔邦到了近代已经完全丧失了作为印度政治和文化中心的地位。经济上也让位于西部沿海和南部的省份。农业占到其邦GDP的90%,识字率仅为54.1%,全国倒数第一。几年前,这里曾是印度最穷的邦,1999年到2004年,比哈尔邦经济年均增长3.5%,印度全国最低。人均收入仅为全国人均水平的44%。比哈尔人纷纷外出打工,孟买街头的出租车司机大都来自比哈尔。富饶的旁遮普邦每到收获的季节,至少有250万比哈尔人在那里的田间地头打短工。更甭说在首都德里,到处都是操着比哈尔口音的人。

比哈尔人当事者迷,他们自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大部分印度人认为这与一个叫拉鲁·普拉萨德·亚达夫的人有关。拉鲁是印度全国人民党(RJD)的主席,少年得志,29岁就成为印度人民院的议员。自1990—1997年任比哈尔邦首席部长,后因“饲料丑闻”下台,但幕后听政,操控他的妻子一直执政至2004年。他幽默风趣,有人觉得他魅力无穷,也有人觉得他哗众取宠。他的名言“要吃阿鲁(土豆),就找拉鲁”当年风靡一时。他之所以能长期在比哈尔邦主政,与他大搞种姓政治有关。拉鲁依靠养牛为生的亚达夫种姓与同样代表社会弱势群体利益的穆斯林结盟,与代表地主利益的普米哈勒种姓对决。比哈尔邦最后成了种姓斗争的最好试验田。整个90年代,印度政治种姓化的特征十分明显,其中比哈尔邦是大家都乐意作为佐证的典型案例。

拉鲁的主张本无可厚非,但是他认为只要高举种姓斗争的旗帜,就能赢得选票。他错了,社会经济的发展才是硬道理,积贫积弱的比哈尔邦最后成为印度贫穷落后的象征,无人愿意收拾这个烂摊子。国大党总书记拉胡尔·甘地曾说过,“在拉鲁主政下的比哈尔邦连非洲最穷的国家都不如”。

拉鲁的政治现在成了印度的笑柄。

曾经有则政治笑话说,印度总理瓦杰帕伊与巴基斯坦穆沙拉夫就克什米尔问题久谈不下。瓦杰帕伊于是请出了拉鲁。此君只用了两分钟就让穆沙拉夫把巴控克区拱手相让。于是大家纷纷讨教。拉鲁轻描淡写地说,“这事不难。我提出了‘买一赠一’的方案,告诉他,如果想要印控克区,就把比哈尔邦也拿去吧。穆说,‘我求你了,千万别让我管比哈尔。要不,还是把巴控克区给你们吧’。于是达成协议。”

比哈尔邦首席部长库马尔

比哈尔的新生

如今的比哈尔邦可是令人刮目相看。经过人民党(团结派)领导人尼迪希·库马尔五年的调理。这个邦的经济增长速度高达11.03%,仅次于旅游业十分发达的拉贾斯坦邦,排名全国第二。邦人均年收入从2004—2005财年的8307卢比增至2008—2009财年的13959卢比。据印度工业联合会的统计,自2006年起有3000亿卢比的私人投资进入该邦。建筑业的年均增长率为36%,通讯业为17%,物流业为18%。到比哈尔来旅游的外国游客从2004年的6.1万人增至2009年34.6万人。

比哈尔的社会治安也大为好转,这个“绿林好汉”曾经常出没的地方,现在部分地区可以做到夜不闭户。2006年至今的五年里在该邦所发生的杀人事件已从此前五年的22040起下降至14664起,绑架事件从2196起下降至484起。同期有5.36万名罪犯服法,其中9280名罪犯被判终生监禁,132名罪犯被处绞刑。

库马尔是一个经济学家更是一名出色的政治家。他清楚地看到,要想在比哈尔立足,就必须争取占邦人口18%的穆斯林选民的支持,而严酷的联盟政治的现实同时又告诉他,离开了以靠印度教原教旨主义发家的印人党的支持,人民党(团结派)也无法执政。

2010年6月,印人党在比哈尔邦召开全国执委会会议,党的高层悉数出席,其中也包括古吉拉特邦的首席部长莫迪。这给库马尔出了一个难题。按惯例,如果一个有影响的政党在某地举行重要会议,当地最高行政长官,不管是否来自该党,都要为其举行欢迎宴会,更何况是盟党的高级中央领导人光临。

库马尔不能得罪印人党,因为该党是印度第二大党,也是人民党(团结派)在比哈尔的最主要的盟党,是抗击印度国大党最强力的后盾。库马尔难就难在,比哈尔邦的穆斯林十分反感印人党,尤其是其领导人莫迪因在2002年教派冲突中偏袒印度教徒而成为印度穆斯林的心中的不爽。

比哈尔邦政府官员在向女学生发放自行车

为照顾该邦穆斯林的情绪,争取穆斯林的支持,库马尔毅然决定取消欢迎宴会,显示他对印人党政治路线的不满。此举已在穆斯林选民心中塑造了一个英雄的形象,得分不少。印人党则有求于他,对此也无可奈何。库马尔这种斗而不破的政治艺术深受社会方方面面的赞赏。

现年60岁的库马尔是土生土长的比哈尔人,工程师出身。可能受佛教的影响,他不抽烟,不喝酒,而且粗茶淡饭,生活十分俭朴。他的执政理念也与其生活方式相似,不搞形象工程,不搞花拳绣腿。他工作扎实,极为注重社会与民生问题,不仅大力发展基础设施建设,筑桥修路,还大量招募中小学教师(前五年里共招募了10万名)、乡村卫生院医生以及警察,并切实实施国家倡导的《农村就业保障法》。邦政府还尤其重视妇女权益的保护,政府部门和议会为落后种姓的妇女保留50%的席位,这在印度也是首创。他还为农村贫困家庭上学的10万名女生免费发放自行车。如今你要是在比哈尔邦的乡间公路上看到有身穿校服的女学生骑着单车飘然而过,那便是库马尔的杰作。现在这道亮丽的风景已经成兑现成为支持他的选票。

库马尔的奇迹与新的政治生态

“库马尔是印度最好的首席部长”,这是当今印度社会舆论的共识。印度影响最大的英语新闻电视台CNN-CBN已连续三年把库马尔评为“年度人物”,印度《经济时报》授其为“2009年度商业改革家”称号,《福布斯杂志》把库马尔评为“2010年度人物”。《经济学家》2010年对其的评价是“库马尔有一天可能会引起哈佛大学肯尼迪政治学院的兴趣,因为时至今日,像比哈尔这样一个失败的邦能如此之快地逃脱政治破产的命运,实属罕见”。

库马尔领导的人民党(团结派)与拉鲁领导的全国人民党同根同源,曾都是老人民党(JP)的成员,后几经分裂组合,于2003年10月组成现在的人民党(团结派)。该党奉行“民主和社会主义、世俗主义”,目前在印度议会中有29个席位,力量与印共(马)相当。

人民党(团结派)在库马尔的领导下,只用了六七年的时间成功地把比哈尔邦政治的三个“C”(金钱cash、犯罪crime和种姓caste)变成了一个大大的“D”(发展development),这不能不算是印度的一个奇迹。人民党(团结派)现在又提出了在比哈尔邦从政的“五没有、一只有”原则,即:没有教派、没有家族、没有教父、没有犯罪、没有钱袋,只有思想与行动。

比哈尔的选举尘埃落定。人们凝视着那恒河缓缓东逝的圣水陷入了深思,今后该用什么参数去衡量印度的政治动向呢?

拉鲁下台了,种姓政治这棵大树上掉下了一片枯叶,敏感的人们已经闻到了印度政党政治秋天的气息。

(作者系中国驻印度大使馆参赞)

(责任编辑: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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