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海岩公安题材小说的叙事特征

2011-02-19 03:48:40肖绮雯
政法学刊 2011年3期
关键词:海岩崇高公安

肖绮雯

(广东技术师范学院 文学院,广东 广州 510665)

当下由“最不雷同的作家”海岩及其作品对中国大众与通俗文坛释放的热力,可谓是由热至冷又转至更深层的热捧,个别作品还被翻拍或重拍以飨读者。《你的生命如此多情》是海岩近年来火爆荧屏的当红作品之一,它与其他的海岩热作一样所采取的叙事模式,基本可以确立为法制小说与商业文学的完美结合体。海岩作品中的的公安题材的叙事话语比任何一部单纯的法制小说题材都要显得冷艳与警醒,也比任何一种独味的商业文学人物故事要显得浪漫与矫情。出于时尚作家、经营企业家与曾经的刑警队员等人生经验之多重合力作用与通俗文学商业嗅觉、崇高审美观念的撞击,他睿智又巧妙地对其笔下那些既浪漫又理智的人物、既冷峻又热辣的题材作出整合,在文学的想象国度里创新出“案件+爱情”、硝烟弥漫的美丑较量+帅哥美女唯美爱情式的破案题材与叙事模式,在疾呼人性回归法治万岁英雄崇高之同时找到冷艳与热辣、浪漫与理智的审美视觉交汇触点,依靠自己浪漫兼且理智的话语力量去重构法制文学审美秩序去宣教道德拯救皈依灵魂,也在法制无边的广柔空间里制造出法不容情且恨且爱的各种人性冲突、命运冲突与感情冲突等多种合力而成的矛盾漩涡,以“最不雷同”的角度塑造出一系列公安战线上的牧歌式英雄民警形象和崇高道德垂范,不断冲击当下人们已略显疲劳的审美视觉,探讨文学摆脱孤傲浮躁痼疾、重崇高轻消费的大众文化之路。

海岩作品中的公安题材一如众所周知那样,大体都是属于“爱情+案件”题材模式,难免被人简单扣上情节雷同人物类同等“类型化创作”之帽。类型化话语是受鄙夷的,但海岩作品题材的表面相似而构思、审美功效两两不同的结构艺术是否如出一辙?从人物到情节到读者的审美共鸣是否“雷同”?明末清初文学批评家金圣叹先生曾在评判《水浒传》内一百零八位英雄好汉的形象各异性格各不相同就有如此高见:“施耐庵就敢在杨志卖刀之后接着就写林冲卖刀。他不写林冲卖枪,也不写林冲卖珠宝或卖裘皮大衣,这叫做欲避故犯。为什么‘欲避’?因为不想雷同;为什么‘故犯’?还是不想雷同。”细品海岩公安题材模式的作品里,主人公都离不开青春热辣的俊男美女也离不开警察和律师这两种固定的身份,这就决定了海岩笔下的故事始终离不开爱情和案件两大题材;尽管像《深牢大狱》《你的生命如此多情》等作品都有一些相似的地方,但是每一部作品中主人公又有各自的喜乐哀愁,每一部作品的情节又有各自的跌宕起伏,丝毫没有给人以雷同的感觉。

案情的悬念迭起、道德的践踏救赎与法治的威严伸张等情节纠缠不清,挑战公安题材中“高大全”形象模式和崇高英雄情结,重构一种“最不雷同”的深刻但不说教的题材叙事模式。成就欲罢不能回归人性的审美快感,是海岩作品在同类题材中的一大亮色。

无可否认,海岩以独到的文学慧眼,凭借扑朔迷离案情和风花雪月爱情开拓了一条全新的通俗文学之路,成为当代最有市场号召力的作家之一。海岩在这些看似雷同的“警匪+爱情”题材中,融入了丰富的法律知识和商业知识,不仅抒写了当代都市生活中的帅哥美女之间真诚缠绵的爱情演绎,而且展现了血雨腥风充满激烈正邪斗争的警察故事,尤其是作家着意用不同的人物和不同的角度演绎同一个主题下结局与意味相近的故事,这种“欲避故犯”反身式审美自然闪烁着后现代文学美学的光芒,此乃对同类作家同类题材的美学超越!

纵观海岩作品的题材模式,笔者认为有以下规律可循:先有了错综复杂、悬念重重的“案件”,使不期而至的“爱情”才变得节外生枝;有了爱恨交加相悦浓浓的“爱情”,这纷至沓来的“案件”才会更加扑朔迷离。因此大数海岩剧皆因情节悬、人物威而着上传奇色彩,也由此叠加出一种深重的悲剧意蕴,让读者欲罢不能。

发轫于20世纪50年代、繁荣于近年的当代公安题材,因为有了像白桦、丛维熙、张策等实力作家的推波助澜,在过去已基本形成一种定势思维——从人物形象塑造到主题教化提炼都比较僵化。而海岩作品不仅继承了前人的优势也突破这种文学的惯性审美,他从文学审美与人性张扬的角度,以刑事案件侦破与人性本真价值的言情为小说元素,在两者之间不断交错组合而成的文学舞台上冲击传统的公安文学的审美视觉,进而颠覆人们传统的牧歌式道德观念与英雄式理想概念。无疑,公安文学法制文学也和其他文学一样,肩负着宣传人塑造人熏陶人的共同使命,但更有优势从公共安全角度体现呼唤英雄与践行崇高实现理想的重要审美价值。当然,由屡破大案出生入死维稳一方锻造而成的公安英雄,与张扬人性逐鹿成功甚至造福人类的理想崇高,在某种意义上是异曲同工的,因为英雄是大千世界中表现崇高实践理想的最先进的代表,承载着一种至情至圣受人崇敬膜拜、又能辐射事件特质和事实本质。海岩作品中的众多英雄人物形象塑造,均表现出人物的美好意愿以及该时代的壮志凌云,透视出崇高的美学价值与时代激情,折射该时代深刻但不说教的主旋律。如《便衣警察》中勇敢坚毅、刚正不阿的周志明、《你的生命如此多情》中正气凛然爱憎分明道德崇高的林星、《玉观音》中清纯完美善待痛苦执着追求的安心等角色,都无一例外地置人物于各种感情、利益、生死、情法、美丑甚至正义非正义之间的冲突怪圈中,一方面让读者感悟崇高与美好在文学客体真实中是如何一点点被社会俗世与人性丑恶销蚀,另一方面使欣赏主体凭借客体阅读完成心灵上道德救赎、英雄理想构建,从而产生愉悦的审美快感。

海岩是文学界公认的善于结构情节使人抓狂的技巧高手。他曾经在一次受邀访谈中提及作品题材处理的技巧,认为情与法没完没了的纠缠始终是大众电视与通俗文学吸引眼球畅销娱乐的核心话题与重要手段。是的,像剧本《你的生命如此多情》经电视改编后则将一部爱情戏翻拍成了一部道德戏,但又避免说教嫌疑。其奥秘之处除了严把演员外形气质与表演风格是否与角色吻合的选拔关外,还在于作者刻意继承一贯而来的人物角色偶像感,凭此“导向”观众对爱情“戏玉”外衣下道德熏陶灵魂洗礼的阅读参与;更是以“道德救赎”这一核心话题最终吸引观众并招惹观众热烈讨论,风头一时无俩儿。因为“爱情已经变成了一种形式,而道德上升为主题。全剧的主旨是讲对爱情的考验,这种考验实际上是一种选择,而选择过程中最大的难度是道德”(海岩语)。如此的题材叙事模式的选择是冒险的、独特的——如果演员的形象与气质类型不招人喜欢,不但不能引起观众的欣赏投入和审美共鸣,反而还会拖累作品受欢迎的程度。偶像感,一者主要源自爱情戏中男女主角抒写冷艳又浪漫交织情感的导向性,因为得到演员姣好的形象气质和表演风格演绎的爱情是整个剧本重之又重的戏玉所在;另一者则源自题材内容与人物命运折射出来深刻的审美教化和符合情理的思想意蕴,并与某种社会理想英雄及道德力量崇高相契合。而公安题材客观自带的崇高特质,主要源自公安民警日常打击犯罪维护治安稳定的工作,源自舍弃小家快乐甚至舍弃生命去换取大家美好而付出的辛劳、苦闷与彷徨的警界英雄,而这就是呼唤万千读者崇拜英雄净化心灵向往崇高的源泉。审美经验实践告诉我们,崇拜英雄的审美阅读与欣赏,是当前应对并消解和平年代浮躁心态的一副良药,由公安题材自带表现崇高理念优势的叙事话语,就能逼迫读者在阅读中滋生迷人的神话幻觉与审美趋势,加之超能的英雄行为与英雄智慧以及险象横生环环相扣的情节故事,会对读者形成强烈的官能刺激,从而使作为阅读主体的读者的好奇心理崇拜心理得到极大满足,从而达到无限崇高理想至上无比亢奋的精神状态。

海岩英雄公安题材话语之“最不雷同”,在于善于利用错综复杂节外生枝的案情与爱情的情节完美地刻画了众多可歌可泣的公安英雄和理想化身,而富有浪漫主义气息的情感是扣动读者和观众心灵的关键;而编排情节时又能与时俱进携带时代脉搏与改革开放情怀,也是缩短作品跟读者与观众审美距离的必杀武器。

各种人性冲突感情冲突命运冲突权利冲突呈胶合状态,置神仙眷侣般的爱情尤物于狂澜深藏的跌宕故事情节之中,尽情泼墨汪洋恣肆的凄美爱情,歌一曲爱情悲剧的挽歌。

如果说海岩创作有类型化嫌疑,那可能是阅读者在审美中只见山而没发现水,因为这种“山”就是惊险刺激死里逃生的破案情节和纯粹真挚爱恨交错的美好爱情,因为这种“水”就是案件与爱情本身隐藏与寄寓的特定时代之“大真” “大善”审美意蕴和崇高美的美学力量。如果说海岩的题材话语给读者制造宏伟壮阔隽永挺拔的崇高美,那么海岩作品独有的“爱你又杀你”的自杀式情爱组合则给读者带来浪漫凄美法不容情的悲壮美!海岩公安题材创作主流的表现崇高弘扬道义的民警英雄形象的塑造,不仅真实反映了活在当代公安民警的生活状态与理想追求,而且在延伸案情之同时编造都市爱情的童话、制造真实可感的爱情英雄,从而显示爱情话语的“最不雷同”。

海岩笔下人物的爱情总是跟现实各种冲突与命运怪圈胶合着,常常身陷山穷水尽但又欲罢不能。像《你的生命如此多情》《玉观音》等作品,同样撰写的是一个商业背景和警匪故事中年轻男女的爱情故事,也契合着原有的“案件+爱情”叙事模式。其主题显然是爱情,那么和爱情构成二元对立的是金钱 (商业利益)和崇高道德、权力等。剧中林星对于正义的道德归属的两难选择,也是阻碍湘濡而沫爱情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林星更爱吴晓,但林星袒露的事实真相加速了男友之父吴长天等的死亡和男友吴晓的被捕,因而制造出“爱你又杀你”的自杀式爱情的冷艳话语,并使用慢节奏编织出典型的爱情悲剧。在海岩的爱情话语王国里,无论是民警英雄还是爱情英雄,他们不仅是血气方刚俊俏美艳,而且承载社会赋予的道义感与时代赋予的理想崇高感,当然也间接地负担引领社会回归本真重视引导青年的社会责任感。海岩竟然手到擒来地把一个严肃的话题寄存在跌宕起伏的办案情节与爱恨交加的爱情浪漫中,把一段法不容情的痴缠情爱推向悲剧深渊——这足以显示他驾驭情节的艺术技巧之高超;在各种情爱、利欲、命运甚至人性冲突的怪圈中左冲右突,林星被作者历练成了爱情英雄,当然更是悲剧爱情的主角;而这种冰火两重天的人物命运又巧妙系于一个柔弱女子身上,况且用汪洋恣肆的凄美情爱成就一曲爱情悲剧的挽歌,更是加剧作品的悲剧意蕴,由此而来的艺术震撼力更强——这足以显示他恣肆爱情深化主题的点拨技巧之“最不雷同”。结果,这种成熟文学技巧处理带来的好处,就是润色了作品原有的思想内涵,深化了对美好事物的崇敬与向往的社会主流意识。

还有,不容忽略的是海岩作品所塑造的女性形象总体真实可感,不但喜爱借助虚构的类似法治与情感冲突等矛盾对立的情节和典型细节描写刻画人物,而且擅长在人物喜怒环境中兼容作者自带的丰富法律知识和商业知识以及破案经验,所以其形象除了能深刻透视出一种弥漫文学无限想象与商业社会现实困惑夹缝中的以人性为本的深刻人文精神外,还能利用象征手法加深形象魅力、提高身临其境的可信感。因为虚构所以就离不开象征手法的大量使用,而“文学象征就是一种“独特的典型性”,“而文学的典型性”必须将其理解为某种激发美感的、具体的或独特的东西”[1]。如《玉观音》中安心与杨瑞都十分宝贝的观音饰物吊件出现,能扩展读者的想象空间和作品原有构思的审美视野——这挂件首先是“象征”,代表着观音菩萨般神圣纯净慈悲为怀等寓意;其次也是“细节”埋伏,它于安心来说,除暴安良就是普渡众生就是崇高的追求与信仰,于杨瑞而言则是真诚善良行善助人就是理想选择与归宿;再次这挂件也间接成为两者的定情信物——保持英雄本色与仰慕英雄的崇高,这种由象征意蕴产生的审美隐喻,促使互有好感的年轻男女的感情升温、促使读者对警界英雄产生崇高敬意。而这种种的巧合与得体成就了独特的海岩公安题材叙事话语。

无论是英雄民警还是爱情英雄的人物英雄特质,都被时代烙上本真、牧歌式的崇高悲壮的意味!当然,美学上的崇高美悲壮美都是人类追求乃至艺术经营的最高境界。海岩坚持不懈一如既往地让笔下人物有意无意具备这种人文精神与崇高本真特质而成为公安法制界的英雄人物,所以就感人!这主要原因有三:其一,作者从女性角度出发去审视女性乃至整个世界,用赋予女性特色的理解和把握来确定女性的生命意义,譬如林星、安心等的人生追求的高尚意义;其二,出于张扬小说人物的本能欲望,在感情与肉体的放纵之中让爱情的尤物渗透理性之光,表现一种尽善尽美的爱情观、情爱观与价值观,譬如罗晶晶、祝四平与龙小羽的爱欲情仇;其三,小说能艺术穿越人物浪漫爱欲的力量而显得理智,其笔下主人公大多理性化,能将性欲上升为爱欲,追求原本纯真与世隔绝的理想爱情,再现神性与物性的高度统一的另一种崇高与高尚。但事实终归是事实,伴随柏拉图爱情而来的情感归属始终处于真空,所以由情伤最深的女性来演绎这种爱情高尚,更具有悲壮美,也成就了另一种层面的爱情英雄。

血雨腥风情节构造+青春偶像型人物形象塑造,在歌颂道德崇高的警察英雄和追求个人价值的爱情英雄同时,圈点人物的悲剧性,完成文学人性宣泄与道德教化。

文学是一种人学,文学艺术肩负着构建有当代特色、符合当代历史发展的道德理想的教育与审美秩序的社会责任。这是时代赋予文学作品的责无旁贷的使命。文学不是政治或道德说教的工具,但文学承担社会教化使命,注定不可避免烙上现实政治和道德的时代印记。作为文学创作,它一方面追寻艺术自身审美自由的特性,另一方面又被迫受制于不能超越的意识形态左右,并且恰恰是由于这种时代社会意识与文学审美意识在具体作品中的共同渗透,才使小说获得了深邃的审美内涵——人性的美学宣泄与道德的崇高教化。从这出发,窥探海岩作品人物命运使命感、从文学宣教角度来审视海岩作品的教育与审美效应,其作品基本都真实地写出了有血有肉有情有灵的人物,时代感与生活气息相当浓厚。尤其是在重塑当代公安题材英雄人物、呼唤崇高播种理想法治文明中,作者笔下人物及其环境因来源于生活真实但又高于现实真实而显得熟悉和亲切。更可贵的是其笔下栩栩如生使人动情,发人深思和引人联想的一系列人物形象,基本是在有限的个别的感性形象中包容和显示出无限丰富的普遍的理性意蕴,呈现出一定程度的深刻概括力。况且,由这样的人物构思生发出的故事情节及主题思想,真实可感,引人入胜,总是按照一定具有相似性的隐喻、象征的逻辑把需要表达的崇高、英雄等思想要义,镶嵌到具体案情与事件冲突的人物身上,情节或写实或虚构,人物或高大或卑微,总能让人联想隐喻的道德教化与象征的崇高英雄。读者不仅被怵目惊心疑窦丛生的情节所吸引,更会为人物的情感归宿而焦虑,并且会随小说中不断叠加的隐喻与象征的叠加出现而不断增多厚重,从而在读者审美体现中形成强大的教化冲击力,甚至分不清哪是隐喻哪是象征;而作品的叙事话语也会因此呈现显得更有意蕴更科学。因为“隐喻在逻辑上是一种相似性联系。虽然它在科学话语中也存在,但是在诗歌中,它揭示的是具体而不是抽象的相似逻辑性,是依靠种或类的审美经验的抽象综合性。”[2]这种“抽象综合性”就是文学对人性本真与审美、教育追求的所在。

不妨将海岩前后期公安题材作品对比,前期的虽然存在略感单薄、宣教僵化和个别形象的性格合理性不足之处,但精彩段落和撼人心弦的场面俯拾皆是,异彩纷呈。后期作品更注重利用细节描写与环境烘托去突出人物性格,注重从人本角度向当下文学平面化、充斥现世主义消费意识享乐意识等流俗病态宣战,反现行叙事之道去对提炼生活作细节化作画龙点睛之笔,虽属平凡常见,却又能拨人心弦;虽属砂砾满目,却又随处可见金色闪光。于平凡中惊现不凡,这是作者艺术功力和思想阅历达至成熟的标志,也是海岩小说古为今用、利用“欲避故犯”之法制作“最不雷同”人物形象艺术创新的标志。

当主流文学的人物创作呈现“平面化”地“躲避崇高”淡化崇高哲学意蕴之际,海岩作品却独具慧眼坚持反身式英雄主义审美创作,打破俗世的时尚,坚持让审美与教育这两个重要的价值维度渗透在情节的悬念设计与人物性格挖掘上,体现文学艺术社会价值的多元取向。

纵论海岩作品的形象,其人物塑造与情节编排总能挥洒出牧歌式英雄情结与崇高意蕴,在文学的想象国度里渲染人本之性与道德理想美好。不难发现,海岩早期公安题材小说人物创作经常充斥着英雄气概与理想主义,其笔下的公安民警总能坚守崇高阵地,坚持美与丑、正义与邪恶的斗争,流露一种否定自我牺牲个人、法重如山情何以堪的悲壮而神圣的英雄情结。也许因为在文学美学中至情至圣至美的审美是悲剧美,这对于能写尽无数优美暗恋、疯狂爱情等爱情童话但却坚持时代无爱的海岩来说,似乎更符合作者内心审美评判心声。可以说海岩作品中的英雄人物与爱情英雄,最后的结局都是悲剧——其笔下“英雄”总被残酷现实之“丑”撕毁得体无完肤;其伴随惊怵吊味、背叛占有与死亡的永恒情节展开而厚积薄发的浪漫纯粹凄美爱情,终因不敌案情的“现实透视”而惨烈燃烧,少能终成眷属。让那些青春俊美的偶像型人物,在经历汪洋恣肆的爱与情仇考验后都倒下了,他们的唯美爱情倒在了正义与道德面前,在经历种种冲突与怪圈挣扎后成就出更有美学意蕴的悲剧美、崇高美、悲壮美!因此,这样的人物刻画也是“最不雷同”的,而海岩笔下人物也充满悲剧性。这主要体现在如下:

其一,追求真挚爱情、主宰命运的女性更具悲剧性。

比男人更具感性的女性在面临感情、命运抉择时会显得富有张力与冒险精神。海岩作品正是注意到这个特质又赋予这个特质一定的观照平台,她们无惧生死与失恋但从不冒犯道德崇高与法治威严,这就使女性女角的悲剧性更厚重。

海岩笔下的女性形象,几乎清一式的年轻漂亮智慧过人讨人喜欢,但也没有一个性格与命运呈现雷同。这是因为作品的每位女性都被置于复杂的人物命运漩涡和案情交联的矛盾冲突的挣扎之中,每位女性主角都个性鲜明又知性十足,无论是来自于白领阶层的公安民警还是平民阶层的普通女子,当他们一旦跟刑警、律师等帅哥型男产生感情纠葛时,感情的魔力驱使角色身上自然而然就具备一种道义为重、追求理想爱情的特质与霸气。他们主动出击寻找真爱但又最早撤离法不容情因爱生恨的浑浊情感漩涡,无论爱恋双方之间的地位多么悬殊可感情却是如此的痴缠;由女主人公发起的爱情,每每纯粹得不食人间烟火,如怨如慕凄美动人;作者擅长通过人物的行为、心理的描写表达出了汪洋恣肆的情感,并在情节、细节、结构、线索、叙事人称等方面巧加设计,用细腻之笔描绘具体真实自然的“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真空爱情”;尤其是美女一方的全身心的情感付出,既为一出唯美的爱情悲剧生成留下铺垫。《玉观音》中的女主角安心尤为特别,最受作者器重与赏识:“安心是个很完美的人,他是我最喜欢的我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可惜此女像观音,只是天上有,人间找不到!”(海岩语)确实如此,她的美已经脱离尘世之上,但作者却精心将她打造成处处碰壁命运多舛身陷复杂冲突之中——她清纯如处女但现实中却是个母亲,她天生丽质但饱经生活磨难与风霜而更显沧桑感,她为崇高燃烧生命但为生活捉弄情何以堪,她是跆拳道高手但又被迫远离警界藏身平凡之间……承受无数的考验但又突围不出怪圈的掌控,这种宿命是一个悲剧,她的爱情她的理想追求更是悲剧!难怪评论界公认安心是最能代表海岩处理人物命运最高水平的重要亮色。

其二,商业时代信仰缺失下的爱情观价值观异化的悲剧性。

海岩小说创作主要横跨新旧世纪,尽管价值观念前后还是有别,但从周志明到龙小羽、从萌萌到罗晶晶等能折射不同时代特质的年青形象来看,作者没有过多着意时境变迁,倒是继续发挥他串烧悬念缔结情节的高超技巧:一是置特定人物于典型的环境之中,随情节开展拓展人物形象在特定时期的典型性格特征;二是置人物于矛盾冲突与荒谬对立的怪圈之中挣扎,尽情撕毁人性“美”又极力渲染道德“丑”,逆反人们惯有思维去完善人物的形象塑造,克服通俗文学对人性道德层面关注缺失与发掘之陋习,以此增强海岩作品的文学审美与道德教化影响力。如让周志明去查案结果不小心放走嫌疑犯、并出于正义主动毁灭证据;如安心的形象定位是一个精干的缉毒刑警,但她的最纯真的爱情却是跟一贩毒犯开始……等等,在私德与道德的较量中细致再现真善美被假恶丑蚕食、摧毁的过程,把“刺耳、刺目、刺心”悲剧元素复加于人物的性格、命运中,在运用各种戏剧冲突与矛盾二元对立的艺术设计人物的过失与事件的惊奇巧合,上演一幕幕海岩式的悲剧美!并以此抨击现今社会人性异化价值观异化爱情观异化,折射变革时期流行文学重形式之美轻内容真善挖掘、重现世主义消费意识享乐意识表现轻生存忧患关注等弊端,显示出公安文学同类题材不一样的题材话语特色——处处布局悲情悲剧、恪守挖掘人性本真突出英雄崇高的审美教化。而这恰恰是海岩公安题材小说著名的主要特色原因。

比较而言,那些打着追求“个人解放”通行标签的流俗文学之所以大行其道,是因为他们堂而皇之以“个人化”旗号,“以牺牲平民本位立场和批判精神为代价的文本叙述,并以个人道德的无限扩张来消解公众道德的普泛性原则。”[3]一方面自愿放弃社会赋予文学的神圣职责、放弃对社会人生作真善美的全方位观照与审察,以求迎合了当下人们不愿面对美丑善恶的价值判断只愿追求消费享乐现世主义沉溺感官刺激的“个人化”欣赏。但另一方面又片面强调形式美的流俗文学的叙事话语的归宿是皆大欢喜,然而却人为地割裂美与真善。著名美学家朱光潜先生对此有精辟评判:“十九世纪后半期文人所提倡的‘为文艺而文艺’,在理论上更多缺点。喊这个口号的人们不但要把艺术活动和其他活动完全分开,还要把艺术家和社会人生绝缘,独辟一个阶级,自封在象牙之塔里,礼赞他们唯一尊神——美。这种人和狭隘的清教徒恰走两端,但是都要摧残一部分人性去发展另一部分人性。着重畸形的性格发展决不能产生真正伟大的艺术。”[4]值得庆幸的是海岩叙事话语没染上这种“为艺术”时髦痼疾,始终反其道而行,用作品向我们传递一个信息,和平年代理想缺失的人更需依托文学的想象空间找寻代表英雄崇高理想美好的悲壮美悲剧美!更加需要赞扬警界英雄尊重警界生活的另类公安题材的诞生。

综上所述,海岩无论是将花容月貌的青春美好和爱情纯真予以惊艳展示的同时又加以毁灭地制造理想爱情的唯美悲剧,还是透过跌岩起伏狂澜深藏的情节、悬念与戏剧冲突成就英雄公安的崇高范式、为当下唱一曲牧歌式的英雄赞歌;无论是作品别出心裁的主流英雄形象塑造,还是那些“欲避故犯”予人“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欣赏震撼,等等,他用一个老牌公安战士与成功商人历练的底蕴,创造出既重技巧设计圆融又重崇高教化悲剧审美的“最不雷同”公安文学的独特题材叙事模式,至今还在引领时尚。

[1]耿占春.失去象征的世界 [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2]冯宪光.沃尔佩的语义学美学 [J].江西社会科学,2002,(6).

[3]丁帆.文学的玄览 [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8.

[4]朱光潜.文艺心理学[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9.

猜你喜欢
海岩崇高公安
“老公安”的敛财“利器”
机会是自己争取来的
无名的崇高
心声歌刊(2018年1期)2018-04-17 07:22:58
“10岁当公安”为何能畅通无阻
公安报道要有度
新闻传播(2016年20期)2016-07-10 09:33:31
Identification of Time-Varying Modal Parameters for Thermo-Elastic Structure Subject to Unsteady Heating*
公安
江苏年鉴(2014年0期)2014-03-11 17:09:20
人生没有什么是被浪费的
37°女人(2009年2期)2009-10-24 04:33:26
海岩:我是一个狠心的父亲
女子文摘(2006年7期)2006-06-24 08:54:13
Yangjiabu : 500 Years of Pride, Paintings and Kit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