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楚克
(中央民族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北京 100081)
(本栏责任编辑、校对 刘彦超)
美国首任黑人总统奥巴马上台前后的一段时间里,中国国内对中美关系未来的预见充满了一种乐观的情绪。然而,随后不断出现的事态发展远非一些人估计的那样。显然,在中国人的意识形态当中,出身、肤色、历史关系和文化传统等因素的潜在政治影响对我们的政治视角存在着太大的“固定作用”。这种看似表面的现象反映出传统中国政治意识形态对地缘战略的心理影响十分严重,以至我们时常不能准确判断国际事件的本质和双边关系的实质。因此,清醒地认识传统中国地缘安全的特点及影响,从政治人类学和地缘政治学的交叉角度审视中国传统地缘安全的特点及影响,是构筑当代中国新地缘安全理论的前提。
传统中国地缘安全的特点可以概括为中央集权式的安抚与威严。在王朝鼎盛时期,威严大于安抚;在王朝衰落时期,安抚大于威严。当代中国地缘战略在某种程度上依然受传统地缘安全的影响,而现今中国地缘安全战略需要突破传统思维的潜在束缚,构筑中国式的地缘安全大战略。那么,传统中国地缘安全战略的特点有哪些?我们应该如何看待?也就是说,传统中国地缘安全意识有哪些在今天还潜在地影响着我们的思维判断?
所谓“五服”,据《国语·周语》记载:“邦内甸服,邦外侯服,侯卫宾服,蛮夷要服,戎狄荒服。”最早的古代典籍把“五服”中的每一“服”间隔为五百里,就是说,在大约每隔五百里的范围,中央王朝以不同的方式实施治理和管辖。再到后来,每一“服”距离随着统治面积的扩大而伸展。但这种最早的地缘统治思想演变为一种地缘安全观念“五服制”,在传统中国国策中占有绝对的统治思想位置。配合“五服制”还衍生出系统的中国地缘战略和治边策略,如“华夷论”、“羁縻策”、“屯田计”等,其实都是围绕“五服制”产生的地缘安全对策。
“五服制”的核心观点是“拒敌以外”。“中央之国”和“分封之地”是“王畿”和“拱卫”,此后的“三服”应该属于逐步“缓冲之地”,“五服”以外当属“未知有”之地。我们可以想像,在中原文明最早诞生和发达起来后(估计远远早于目前考古学证明的公元前21世纪),“五服制”所反映出的地缘安全观念是多么伟大的创新和发展!它早于现存任何一种地缘政治理论产生的时代,也是大部分人类还处在蛮荒时代就提出的“地缘距离说”。事实上,“中国”的概念含义与“五服制”有着直接的关系,是当时发达的中原王朝的先哲们制定的保持“王业永恒”的战略核心。此后,中国得以兴盛发展,至今屹立于世界东方,与这一伟大战略有着密切的关系。
“五服制”的基本思想是依托“族姓”和“血缘”。根据周边民族“教化”的程度,“梯次”安排与中央王朝的亲疏远近。“族姓”代表了是否属于中华“汉文明圈”的标志,在当时的人看来,也是其他族裔是否进入“文化”范围的标志。所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种思想在今天看来是落后了,但与所谓地缘政治学的创始人德国地理学家拉采尔在1896年发表的《政治地理学》中提出的“国家生长论”中包含的“种族血缘”思想相比,不但早,而且先进。事实上,以汉族文化为核心的“中华文明”,不但不排斥种族融合和文化外化,而且逐渐演变为世界上最具包容性的民族和文化。这让我们想起,20世纪末的德国人支持“波黑战争”和克罗地亚独立所暴露出的“种族血缘”意识,再次揭露了欧洲文明的真实本性。难怪德国总理默克尔说“德国在民族融合问题上彻底失败”。
“五服制”在后来逐步演变为一种中国人特有的地缘格局意识,这种意识存在的问题和影响却是显而易见的。首先,它是人类发展受制于空间和时间时代的经典地缘政治理论。因此,这种观念也限制了人们向外部未知世界的探索。不过“五服制”意识中强调的“教化”作用却让中国文化生根发芽,不断扩展,成为东方文明的代表,至今繁荣昌盛。其次,“五服制”存在的社会基础是等级制。所以,这种传统观念也深深羁绊着中国人突破封建等级的束缚,使之在世界进入工业文明的时代未能打开眼界,跟上现代文明的步伐。再次,“五服制”把世界想像为一个平面,不能全面认识国家与地理环境的关系,缺乏海洋意识里的领土扩张和冒险精神,这也导致中国历史上从来以防御和抗击为主解决国防安全和抵御外国入侵。
中国古代把“三服”以外的第四服和第五服称为“要服”和“荒服”,即为“政教荒忽,因其故俗而治之”[2]P6。就是说,中国古代王朝把距离中央政府较为遥远的边疆少数民族地区划为“蛮荒”之地,因而,按照当地习俗实施治理。“蛮荒”观念是中原汉族早期国家对四周其他族群的认识,应该说绝大部分并不是指今天的少数民族。当时所指的“蛮夷”大部分在中国封建国家发展过程中,成为汉族的组成部分,所以,“蛮荒”就是后来的“教化之地”。
“蛮荒”观念的出现有两个原因:一是从中国的中、东部向西、北部行进,随着纬度的升高,亚洲内陆气候和高原地貌特征逐渐明显,居住在这里的人的生产方式也主要以游牧为主。二是中亚地区居住的一些民族与汉族不是同一种族,人种特征和文化有明显差异。所以,“蛮”可以从文化角度理解,“荒”可以从地理环境角度理解。“蛮荒”是古代中原以汉文化为主的民族群体对周边族群的看法,因为当时中原地区物质生产丰富,社会组织结构发达,文化传承清晰,故总体文明程度高于周边这些族群。所以,“蛮荒”原意中含有贬义。但是,我们必须注意这样一个事实:汉族群体是一个“杂居”的族群,在当时本身也处在一个民族发展融合的历史过程中,这些居住在周边的“蛮夷”后来多成为中华“多元一体”中的组成之一。《国语》、《左传》、《史记》、《十三经》所记载的“蛮夷”中,“东夷”后来就是汉族的一部分,“南蛮”也构成汉族的一个主体,只有“北狄”和“匈奴”等北方游牧民族构成中国北方少数民族。
“蛮荒”表达的一个中心含义是“未被教化”。汉族的民族扩展是以“以教类化”来发展的,所谓“修其教不易其俗,齐其政不易其宜”[3],这为后来的“羁縻怀柔”政策打下了基础。然而,在“蛮荒”观念中把周边社会和地区描述为“未开化的荒凉之地”,造成中国历代中央政府把国家安全战略定格为被动防御,把来自“蛮荒之地”的入侵和袭扰,称之为“边患”、“边乱”,以致建“边塞烽火”,修“万里长城”,阻隔了国家向外扩展的通道,也限制了人民向外探索的“勇气”。封建时代的中国其实可以建立更为广阔的帝国,但早期的古代国家安全理论已经成为中国边疆防御思想的桎梏,而处在亚洲大陆的富饶之地,也限制了后代“海盗式”的冒险和扩张。
近代以来,“西学东进”改变了中国知识分子对周围世界的看法。但是,让大部分中国人意识到我们非常落后,恐怕也是近60年的事情,直至近30年中国人才真正“放眼全球”,知道我们落后多少。近代以来,我们传统的“远交近攻”的地缘安全战略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来自远方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向我们发起了猛烈的殖民主义侵略和战争,而周边作为最后屏障的“蛮荒之地”,不用我们去“攻”,就已经丧失殆尽。所以,基于“蛮荒”观念的周边地缘关系,才会产生出“远交近攻”的地缘战略。而近代以来中国周边被西方帝国主义殖民的国家和地区虽然经历了百多年的发展,尽管已经获得独立,但大部分基本上继承了殖民国家留下的制度和政治文化,与新中国存在着意识形态方面的矛盾。这导致一些学者重提所谓“远交近攻”战略。其实,问题的根源不在于“远近”,而在于东西方全球化竞争格局的出现。因此,我们的战略策略要以随时随地正好击中敌方要害为转移。
中国传统儒家思想的核心是“仁义、礼义、信义、道义”,而维护中国封建制度得以代代相传的“仕”阶层奉儒家思想为宗旨,自汉代“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历代封建王朝也把儒家思想奉为“治国之策”。如此一来,“治国与治家、治人与治学”和谐统一,创造了两千多年辉煌的封建历史。无论如何,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应该在此,中国能够历经艰难险阻而不衰,历经千难万险而不灭,也正在于此。从古到今,中国人的“家国”意识是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最完美的结合,别类文化、他种文明没有如此创新!
毫无疑问,历代中央政府也把是否接近或者接受儒家文明看做是彼此能够正常交往的必备条件。因此,古代中国在周边国家构筑了一个“朝贡体系”,根据别族他国能够做到“信义德”的程度,建立远近亲疏不同的“宗藩关系”。如果说“羁縻、怀柔、和亲”等策略主要是针对相邻少数民族并逐渐向外扩展,那么,“朝贡”主要是对周边被征服或者接受中央政府册封的少数民族政权实施的对外政策。但是,这两种关系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始终处在变动当中。准确地说,“朝贡”制度起源于夏朝的诸侯拱卫制。孟子说夏禹时诸侯“一不朝,则贬其爵;再不朝,则削其地;三不朝,则六师移之”[4]。这种“五服制”下诸侯对王朝的拱卫,到秦朝统一的专制封建制度建立后,就推衍到“九夷、八狄、七戎、六蛮”,形成由近及远的中央与地方、宗主与藩属的关系。再其后的历代王朝中,强大的王朝就可能把宗藩关系变成中央与地方的关系,软弱的王朝也可能失去对地方政权的控制,使他们游离其外或自立王朝。
但是,只要在宗藩关系下,中央王朝处理双方关系的一个原则就是藩属国接受儒家礼制的自觉性。比如,朝鲜、安南自觉接受了中国封建王朝的礼法制度,才能真正被接纳进“天朝礼治体系”[5]。在确定朝鲜、安南与中国的宗藩关系前后,这两个国家也曾归属中国或者脱离宗藩。但朝鲜始终被认为是最尊奉“朝觐”的藩属国,从而与中国保持稳定的宗藩关系。这种取决于我方文化观念的对外交往政策,事实上限制了封建王朝时期的中国与别国的交往。最典型的事例当然就是清朝乾隆皇帝接见英王特使马嘎尔尼事件,对非儒家礼治国家的偏见,导致我们对外政策的狭隘。这种情绪在今天的中国出现两种情况:一是物极必反,演变为崇洋媚外;一是夜郎自大,发展为盲目乐观。
“羁縻怀柔”政策也起源于“五服制”,据《尚书正义》引郑玄的解释:“蛮者听从其俗,羁縻其人耳,故云蛮。”“羁縻”在当时是有直接针对性的,就是认为居住在“蛮荒之地”的人“其俗流移无常”[6]。其实,就是指那里的游牧民族。而与游牧民族建立往来关系,不可能如定居民族,所以,“羁縻”形象地表达了一种“软”性的连接,似一根绳牵着,可长可短,可紧可松。“怀柔”是“羁縻”政策的延伸,是为了保持“羁縻”关系的一种策略。
从宏观角度看,“羁縻怀柔”是站在一个固定的中心位置向外联系的一种被动政策。虽然一些学者把隋唐的“羁縻州府”设置称为成功的统辖措施[2]P121,认为这项政策的核心是用其首领为州府的领导,适应了民族地区社会形态和经济发展水平。然而,除了必须考虑到唐代初期周边少数民族大量归附的直接原因外,我们还要考虑到这项政策的后续影响。
一是边疆不稳。“羁縻”政策应该是针对特定地区、特定对象的“特区”,而不能是一项普遍政策。当边疆地区都实施“羁縻”政策,都设置“羁縻州府”时,就给国家的制度统一和有效管理设置了障碍。当中央政府出现权力斗争,导致时局动乱时,这些羁縻州府就会分裂或者进攻内地。唐代“羁縻州府”的数量远超直隶府州[2]P122,所以,“安史之乱”是必然要发生的。这种情况在唐代以后继续存在。除了元朝设置“行省制”,抵定了中国版图外,到了清代后期出现边疆危机。那些保持地方制度的地区,如“政教合一制”的西藏和喀尔喀蒙古,“博克制”的新疆,“土司制”的云南,“盟旗制”的内蒙古都频繁出现来自内部的民族分裂斗争。当清政府危机四伏时,这些地区在外部势力的入侵和干涉下极易形成分裂势力,产生傀儡政权,给国家的领土完整和主权造成危害。
二是代价不菲。从根本上说,维系“羁縻”关系还是靠经济往来。唐代为此投入巨大[2]P119-139,历朝都面临着这个问题。问题在于,当中央政府出现政治危机或者面临经济危机时,“和亲、互市”演变成一种政治手段,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边疆稳定的问题,反而成为挑起战争,劫掠内地的借口。事实上,采取“羁縻怀柔”政策最初是战略防御性的。但自汉以后,边疆民族发展壮大,迫使不同时期强弱不同的中央政府,采取“羁縻怀柔”政策治理边疆民族:在强大的中央政府手中,“羁縻怀柔”就具有进攻和恩赐的含义,偏重形式;反之,在弱小的中央政府手中,“羁縻怀柔”变成迫不得已的战略,带有求和避战的含义。结果导致“羁縻怀柔”的战略防御意义下降为“战术性退让”,成为维护中央政府“威德”的“形象工程”。
在当代国际关系中,“胡萝卜加大棒”是大国对弱小国家经常使用的一种战略手段。但决定因素还是国家利益的最大化,离开了这个原则,“胡萝卜加大棒”的使用量超过了国家利益的实际需求,就会得不偿失。中国传统的“羁縻怀柔”政策就存在着这个问题。然而,中国封建中央帝国的“面子”需求有时超过国家实际利益的需求,“羁縻怀柔”付出的代价就是巨大的。今天,这依然是困扰我们对外政策的一个因素。
秦汉时期,中国大一统局面和中央集权政府成熟并完善,如何有效地保持和治理国家的边疆地区是历代中央政府面临的主要问题。因此,在早期开疆拓土过程中实施的“军屯”就演变为一种常态。而维持“军屯”常态化就必须“移民”,“移民屯田”就成为互为目的的一个事物的两个方面,后来发展为“移民实边”,成为传统中国边疆治理的最重要战略,也对周边地缘安全形势产生十分久远和重大的影响。
首先,巩固边疆的根本出路就在于“移民实边”。从客观方面看,中国边疆的最大特征是多为少数民族居住且地域辽阔。“移民”可以直接解决边疆区域人口分布稀少和不均的问题,而人口稀少和分布不均是边疆地区社会发展的基本问题。从宏观历史发展看,“移民”可以逐步缓解并最终解决民族分裂和民族融合问题。在现代国家发展的历史上,类似美国、加拿大、欧洲一些国家,都被称之为移民国家,这些国家并没有因此衰落或者丧失国家特征,正相反,移民给它们带来了人口更新和创造力。显然,就人类建立国家到目前的发展阶段来看,主动引导和迁徙移民是维护国家统一和领土完整的可靠途径。尤其像中国这样的多民族国家,一方面汉族占人口的绝大多数,另一方面少数民族基本上是跨界民族。这种客观情况必然要求通过主体民族与少数民族的人口交流和融合实现民族认同和民族团结。历史证明,这是一个漫长的实践过程和曲折的发展历程。
其次,保持与周边国家地缘安全平衡的最有效手段就是“屯田移民”。历史上,中国与周边国家和地区存在一个“羁縻怀柔”的“过渡地带”,边界并不清楚。而“屯田移民”就是中央政府有效控制该地区的主要标志,“羁縻州府”的可靠后盾就是“屯田驻军”。因此,“屯田移民”是传统中国地缘安全控制的主要战略。它的另外一个作用就是打破该地区主体民族国家对相邻国家跨界民族的绝对优势,保持本地的政治经济和军事平衡。在今天,我国的东北和西北地区依然存在“实边”的问题。当然,今天“移民”的含义与过去不同,但充实边疆地区人口和保持跨界民族社会发展相对平衡,依然是周边地缘安全战略的重中之重。
所谓“地缘安全”,就是指国家所处的地理位置对接受周边影响和放射本国实力的安全有效性。一方面是准确应对来自周边的政治经济文化影响和军事挑战,另一方面是准确放射本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影响和军事实力,这是“正态”地缘安全;反之,不能准确应对来自周边的政治经济文化影响和军事挑战,或者不能准确放射本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影响和军事实力,就是“负态”地缘安全。这样确定“地缘安全”的含义是总结中国国家历史和地缘安全战略的演进提出来的。无论如何,我们应该清醒地看到,自秦统一中国以来,中国的国家地缘安全战略保证了中国依然是“中国”。我们有责任总结和提高中国传统的地缘安全战略。
在地缘安全的理论研究方面,我们太多地接受了西方国家的地缘安全理论,以为“地缘安全”的概念和理论是人家提出来的,我们过去没有。这就好像别人发明了一顶“有颜色的帽子”,我们就认为“没有颜色的帽子”不是帽子一样。类似的情况在当代中国学术界比比皆是。把他们鼓吹的“民主化进程”和“维护人类和平”当做“道德至高点”,以为“全球化”导致国家政治生活彻底“公民化”,而不得不学习“西方民主”。甚至一些国内学者以标榜“文化至上”宣扬“自由民主”,用“口号噱头”来掩盖自己的无知贫乏。然而,美国人却是这样认识的:苏联解体“没错,正是历史的终结。我们可以尽情地享受1991年12月25日赐予我们的新帝国的地位。我们确实力量超群,但我们仍然处在一个相互依赖的国际体系里”[7]P12。因此,美国的新保守主义的国际新安全战略是利用“一霸独大”的地位,改造这个相互依赖的国际体系。“我认为我们在进入伊拉克之后,成了一个改造世界的大国。那也是所有民主争论风起云涌的时候。……新保守主义者认为,伊拉克是该地区开创民主的理想场所,并且可以将民主从那里发散开来,扩大到整个中东。要说美国正从一个安于现状的大国变成了一个改造世界的大国,我想,正是基于这种理念或者说战略概念。”[7]P18-19
当今我国面临的新地缘安全挑战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来自世界惟一的超级大国美国的改造世界的新保守主义战略。这种战略产生于“9·11”以后,美国的政治精英们认为不能“坐享”冷战胜利后的“宁静”,他们需要一种打破地缘安全平衡,再由美国重新建立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我们的战略事实上仿佛在说,惟一让中东稳定的方式,就是先让它不稳定。也就是说,推翻现有政权,创造民主的根基,你就会拥有自由的花朵。我们知道自由的果实多么甜美。”[7]P19如果美国的中东政策是这样的话,那么,美国的东亚战略更是如此:利用各种方法压垮朝鲜,利用各种争端遏制中国,从道义上败坏“共产党专制”的声誉。“一项多元化的美国政策,能够编织国家关系之网,能够防止中国将美国隔绝于大陆之外,这是我们完全能够成功运用的政策。”[7]P97
其次,由美国撑腰的日本对中国钓鱼岛的争夺,成为中国突破第一岛链、确保台湾以东洋面控制权的障碍。钓鱼岛问题是美国安插在中日之间的“楔子”。过去,在美国遏制中国的议题还没有提上日程的时候,美国并没有公开支持日本钓鱼岛争端。《日美安保条约》后,美国利用中日钓鱼岛争端制造紧张态势,其目的服务于美国遏制中国的大战略,造成中国地缘安全局势紧张,增加稳定成本,在国际上宣扬中国崛起就“横行霸道”的舆论。日本试图利用美国的支持乘机向中国发起挑战,为争夺钓鱼岛增加筹码,也为今后可能出现的协助美国干涉台海争端创造条件。
其三,南海一些国家非法占领我南沙部分岛屿,掠夺我所属南海主权资源,造成中国南海地缘安全局势存在潜在冲突。上世纪60、70年代国内政治时局动乱,这些国家乘机侵占我方岛屿。改革开放后,我方的“搁置争议、共同开发”也为问题的复杂化提供了时间。无论从法理上还是历史事实上,我方在南沙群岛岛屿的主权争端上都占有无可辩驳的正当理由。正由于此,相关争议国家试图利用目前美国遏制中国的战略目的,引入大国势力,使争端复杂化,加大中国解决南沙群岛争端的代价。如果按照目前相关国家采取的地缘战略,他们显然是不顾与中国相邻的地缘安全考虑,有孤注一掷的倾向,这或许只是一种姿态。我们的应对战略是让美国知道插手南海争端付出的代价是无法弥补的,同时,迫使相关国家知道“引狼入室”的代价远远大于那个非法占有的岛屿。
其四,朝鲜半岛是中国地缘安全的一个“开关”,重要的是谁掌握这个“开关”。朝鲜半岛问题存在本身就是整个东亚安全的“不定时报警器”,也是中国地缘安全战略的重中之重。但是,朝鲜半岛冲突双方背后的大国博弈是问题的症结所在,特别是美国企图把迫使朝鲜从内部解体看做是苏联解体后,“自由民主世界”第二次在地球上得到“上帝眷顾”的标志,这将为整个西方自由民主制度又打上一支“强心剂”。所以,美国政府的对朝战略表现为:从内部竭尽全力地促使朝韩矛盾激化,诱使朝鲜国内政治首脑对形势做出错误判断,导致政权不稳;从外部利用朝鲜核问题,迫使各国不同情朝鲜专制政府,形成“一边倒”的国际局势,导致中国无法出手。朝鲜从内部释放善意和改革的决心,是扭转局势的关键,韩国放弃盼望朝鲜政权垮台的心理,是实现和平的开始。
其五,由狭隘的民族主义和无序的民主制度混合而成的印度大国之梦。在西方的诱导下,印度主动地成为中国地缘安全的挑战者。正如现实版的《盗梦空间》,印度把自己遭遇的挫折归咎于中国的存在。因为印度与中国西藏接壤,才使这个问题上升到中国地缘安全的高度,也因为印度一直把达赖喇嘛视做干涉中国内政的“借口”,才使印度为自己树立了一个地缘安全的挑战者。事实上,在过去的领土争端中,印度得到了更大的好处。然而,印度的战略家们无视历史和现实,以为喊叫和炫耀就会赢得胜利。领土和主权问题是中国决不会放弃的国家利益。印度的“得寸进尺”战略同样是利用了美国遏制中国的需要。然而,一个虚弱的印度政府正在驾驭着“充满民族主义烈火”的印度大象,在危机时刻,我们无法确定印度的选择。所以,在中国面临的地缘安全挑战中,如何应对印度在领土边界问题上的强硬姿态以及印度政府对达赖集团的利用,是决不可轻视的课题。
以上五个来自周边地缘安全方面的挑战,构成了目前中国周边安全态势的“关节点”。随着国际局势的变化,这些“关节点”也会出现或好或坏的变化。我们的战略原则是随时随地以当时的真实情况为转移,坚决维护国家安全和领土主权。
自苏联裂变、东欧解体以后,跨界民族问题在一些地区冲突和国家安全中显露出来,主要表现在政治经济出现悬殊差距,从而导致相邻国家的跨界民族出现“国家认同意识”变化。在两种情况下,这种变化容易导致国家间边界冲突和地缘安全危机:一种情况是国内政局出现动乱,一种情况是国外相邻国家主体民族间出现分裂。无论是哪种情况,跨界民族都不可能置身事外。因为,在国家认同层面下,还有民族认同的存在,由于属于相同民族,任何一方的变化都会引起另一方反应。所以,我们这里研究的跨界民族就是指“跨边界而居的同一民族”。他们或许是这个国家的主体民族,或许是少数民族,但有一个客观条件就是地缘上相连相接。显然,这是最典型的跨界民族。除此以外,广义的跨界民族根据不同解释而宽窄不同,但与一国地缘安全有直接关系的就是“跨国界而居的同一民族”。有些人使用“跨国民族”①“跨国民族”这个概念在一些学者的著述中经常使用,指同一民族居住在两个或两个以上国家。这个概念与“跨界民族”的主要区别是“跨界而居”,而且,跨国民族没有地缘意义上的限定。这一概念。然而,跨国民族不一定“相邻而居”,不存在地缘联系的必然性。而且,对于一些不承认民族划分的国家,去这些国家居住都可以叫“跨国”,或者就是“跨国移民”,这就失去了严肃的针对性。
跨界民族与中国地缘安全的关系可从以下几方面观察:
第一,中国北方一些少数民族都对应着有由本民族为主体建立的独立国家:朝鲜族、蒙古族、哈萨克族、柯尔克孜族、塔吉克族、乌孜别克族。这些跨界民族几乎遍布中国北方边疆,并与东北亚和中亚各国相邻而居。目前,朝鲜半岛、中亚和蒙古高原可以说是世界地缘安全的“高热点地区”。这些跨界民族由于地缘和文化的关系,兼负“传入和传出”的双重影响,直接对两国关系和边疆区域的稳定产生影响。朝鲜半岛目前的紧张局势,一方面加剧朝方非法越界情况,一方面可能出现的难民潮对中国东北边疆地区社会稳定造成巨大压力。中亚各国伊斯兰极端主义组织对整个地区的安全都产生威胁,上海合作组织正是为了应对中亚地缘安全形势而结成的中亚各国全面合作组织。通过几年的合作行动,证明这个地缘安全的国家合作组织是行之有效的。
第二,中国西南一些少数民族也是越南、缅甸、泰国、柬埔寨、老挝国内的少数民族,他们普遍在边界地带相邻而居。过去“金三角”地区是世界毒品生产和贩运中心,对我国的毒害严重。现在来自“金三角”的毒品有所下降,但缅甸和泰国国内政局不稳,2009年“果敢事件”对中国西南边疆稳定产生严重影响。东南亚三国与中国西南跨界民族之间的关系,促进了边境贸易的快速发展,但也增加了控制偷渡、走私、贩毒、赌场的难度,越界犯罪给中国沿边地区的经济发展和社会治理带来严重的不良影响。更为严重的是,相关国家并不采取有力措施治理本国边民的非法活动,比如越南边防部门在走私和偷渡问题上采取漠然态度②越南公安部门对非法越界进入中国的越南人,三个月后取消其国内户籍,迫使这些非法越界者滞留他国。,加剧了跨界民族问题。
第三,在中印边界争端中,印度大量移民进入藏南地区(非法的“阿鲁那恰尔邦”),改变当地传统民族——洛巴族的人口比例,企图以此造成占有事实,增加了解决边界争端的复杂性。这种国家主导的侵占性的人口迁移,改变了当地地缘战略格局中的人口比例,是对中国领土主权的侵犯和践踏。印度对中国边境地区领土的非法占有和不断增加的军事力量,是对中国目前地缘安全的威胁和挑战。从宏观战略角度看,来自印度的地缘威胁在近期不会产生大的影响,但如果印度真想成为美国遏制中国的“鞭子”,发展趋势可能就会出现逆转。印度的战略是逼中国“退两步”,才能保证现有的既得利益不被拿走,这是印度人惯常的思维方法和行为原则。这种一厢情愿的战略构想必将遭到失败。因为,中国与印度的边界争端涉及领土主权,中国不可能退让,如果想等待美国遏制中国的“效果”,那么,失败的必然是“等待者”。
第四,西方国家始终把分化、离间、支持他们反对的国家的民族分离势力作为败坏这个国家名声,诱导公众舆论,并导致这个国家政局动荡,甚至解体垮台分裂的惯用伎俩。比如在谈到苏联解体时,布热津斯基这个老牌的美国战略家说:“我们并不青睐那些极端民族主义者,我们的目标是要在缓和的大背景下,在苏联集团内部培养多样性。我们希望将缓和视为一种能够促进苏联解体的动态过程,而不仅仅是一种战术安排。”[7]P182显然,这是一种战略,一种让人们把不满归咎于所谓集权主义,归咎于所谓不平等的民族政策,最终导致人们热衷于民主自由的追求,而放弃自己的国家,这就是前苏联和南斯拉夫的悲剧。西方国家也试图利用这一屡试不爽的战略考验中国。改革开放以来,国内新疆、西藏、内蒙古发生的民族分裂事件,哪一件没有他们的影子?哪一件不与跨界民族相关?所以,跨界民族问题是中国地缘安全的一个重要部分,是制定中国地缘安全战略必须考虑和构筑的安全防线。
总之,跨界民族与中国地缘安全的关系,从根本上说,是跨界民族影响中国与周边国家关系。这种影响一方面有大有小,一方面有好有坏,我们的原则是扩大好的影响,减小不好的影响。从原因上说,中国国内跨界民族问题容易被敌对势力利用,使正常的民族问题容易演化为社会政治矛盾而出现极端分裂活动。我们的对策是揭露敌对势力的谎言,提高跨界民族的政治文化水平,保持跨界民族的经济发展达到国内平均水平。从现象上说,跨界民族问题表现为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关系。但是,我们不能简单地以为这两个认同谁先谁后、谁轻谁重就是问题的核心。事实上,在实践当中这两个认同的结果并不能按照先后和轻重排列出来,而是表现出个性化和复杂化,甚至非理性化。任何“理论想像式”的推导在认同的实践当中往往谬误百出。这是因为认同问题是一个涉及到民族和个人社会生活方方面面的感情和理性的混合物,我们的研究只能是从跨界民族集体意识和群体选择中得出判断。但如果把认同研究引入到跨界民族个体的“心理反应”上,采取类似“心理测谎”的方法来确定,那就不是“认同意识”,而是个人的“心理好恶”,不具有任何可靠的研究价值。
中国新地缘安全理论的构筑是在批判中国传统地缘安全战略思想、了解目前中国面临的来自地缘安全方面的主要挑战、懂得跨界民族与中国地缘安全的关系的基础上。而在此之前,我们必须认清构筑“新地缘安全理论”的要素有哪些。
第一要素是可靠性。构筑一种地缘安全理论必须把理论的可靠性放在首位。因为,这种理论不是探索未知领域,也不是可有可无,更不是理论的拼凑和堆砌,而是针对重大国家安全问题提出的可靠理论依据。
第二个要素是原则性。中国的地缘安全理论最主要的原则就是维护国家利益,保证国家利益的最大化。因此,构筑新地缘安全理论就是如何认清当前中国面临的地缘安全威胁,采取有效措施加以防范。
第三个要素是合理性。中国地缘安全理论研究的对象是以当前为基点,向前和向后延伸,由此进行可靠的分析判断。然而,正是由于研究对象始终处在变化当中,不可能用一种一成不变的理论来“套用”变化的现实情况,只能建立合理的不同阶段的利益追求目标,围绕这些目标进行理论分析预测和判断。而达到这一目标的条件是随时随地以当时的情况为转移的。
第四个要素是客观性。中国地缘安全面临诸多挑战,中国地缘安全战略也必然面临诸多难题,只有客观地认识这些挑战,才能制定出正确的克服这些难题的战略。然而,坚持战略理论研究的客观性,一方面要敢于面对真实,敢于讲真话;另一方面是能够透过现象把握事实背后的本质,这样才能达到“性”的层面。
第五个要素是及时性。构筑新的中国地缘安全战略,是中国目前政治经济文化发展本身提出的必然要求,是改变了的中国与改变了的世界关系重新调整的客观反映。所以,及时看到这种必然性要求,迅速抓住客观反映的本质和发展趋势,是构筑中国新地缘安全战略的自身要求。
遵循中国新地缘安全战略五个要素的要求,我们就可以从宏观上列出中国新地缘安全战略面临的新情况、新问题。
导致上个世纪两次世界大战的欧洲霸权争夺,产生了两个重要结果:一个是欧洲的衰落,一个是苏联的崛起。欧洲衰落的结果是美国主导了欧洲事务,苏联崛起的结果是世界出现了社会主义阵营,而这两个结果把世界引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冷战”时期。“冷战”的最终结局是东欧剧变、苏联解体,以美国为首的西方自由民主国家赢得了胜利。于是,“冷战”后美国面临的问题是当“苏东”敌对阵营忽然消失后,“荷戟独彷徨”,美国现存体制还不能马上从全部为“冷战”对抗服务转向适应“全球化”时代。所以,在“9·11”前,美国享受“和平”不到10年,接着就把恐怖主义列为新的攻击对象,打了“海湾战争”、“伊拉克战争”、“阿富汗战争”。但在美国的战略家们看来,恐怖主义不能作为美国国家的敌人,而且小布什把是否支持“反恐”作为美国划分敌友的标准,模糊了西方民主“统一战线”。所以,奥巴马上台,首要的就是扭转美国的战略,寻找美国真正的对手。
美国的“新战略”目的是维护“老大地位”,转嫁债务危机,扭转国内经济发展颓势,刺激就业。为实现这些目的,美国采取的战略主要有:一是遏制东亚的发展势头,手段就是挑起东亚安全危机。二是鼓吹中国威胁论,压缩中国市场,提振美国的市场份额。三是加强海外驻军,扩大军火出口,增加对被保护国的“收费”。四是继续通过“冷战”思维恐吓弱小国家,败坏中国政府的声誉,收取加入美国同盟的“赞助费”。最近,美国采取的一连串动作,都充分表现出美国的战略意图和手段:一是搞乱金融秩序,如实施“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加速美元贬值,扰乱国际金融市场,剥夺别国美元储备和美国国债的价值,转嫁国内金融危机和消费不足。二是搞乱地区和平,如挑动东亚危机,借机增强日本、韩国前一个时期对美国逐渐减弱的依赖性,加强日美韩的军事同盟意义。这既可以遏制中国的发展,又为日韩“缴费”创造条件。三是搞乱中国与周边国家的关系,如插手南海问题,挑拨中印关系,一方面扩大了美国市场,一方面增添了中国的“麻烦”,还为中国“提拔”了强硬对手。
美国实施的战略必将导致国际时局的大混乱。事实上,美国寻找真正对手的策略是“先把水搅混了”,再从中渔利,这也是美国屡试不爽的策略。所以,我们可以预料,今后一段时间世界政治秩序将处在一个极端混乱的时期。直到美国再一次深陷其中,不得不由新一届政府加以扭转或调整为止,然后再换一个方向重新开始。这就是美国政策的连续性。因此,国际政治经济关系的混乱时代已经开始。中国民间有一个谚语“损人一千,自损八百”,放在美国的“搅混水”战略头上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东欧剧变和苏联解体证明他们搞得社会主义方向是错误的,虽然以无产阶级革命的方式成功建立了社会主义国家,但建设社会主义国家时却背离了社会主义应有的本质。然而,在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看来,这是自由民主制度最终战胜“共产主义专制制度”,标志着“冷战”以“终结”共产主义为结局,而“终结者”美国成为世界上惟一的超级大国。“一超独霸”的状态,难免力不从心,地区力量由此快速发展起来。这符合亨廷顿在《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一书中提出的观点,世界在围绕着几大文明中心开始形成一个“多极化”格局。然而,美国认为,“多极化”过程中俄罗斯偏离了民主世界的期望①“普京将俄罗斯定义为非常骄傲的民族国家,正如他所宣称的,从20世纪最大的灾难中觉醒过来的国家。这种定义会使俄罗斯更难认识到列宁主义和斯大林主义的负面影响,而且将民族主义弄成仇外的带有帝国复活的色彩。”参见:兹比格涅夫·布热津斯基,布兰特·斯考克罗夫特:《大博弈——全球政治觉醒对美国的挑战》,新华出版社,2009年版,第135-136页。,而中国经济的强劲发展,威胁到美国的霸权地位。于是,美国又开始插手地区事务,“义不容辞”地帮助那些可能遭到“不公平”对待的国家,干涉别国事务。
从一定意义上看,这是美国超级霸权的“回光返照”。美国金融危机的根本原因在于美国国内劳动生产率的下降,就是说,长期的劳动力成本持续“硬性”提高和生产效率逐渐下降,必然导致社会发展相对停滞。奥巴马在他的就职演说中反复告诫美国人民“要像他们的开拓者那样,重拾艰苦奋斗,勤俭持家”。换句话说,现在美国人“来之容易”的幸福生活已经让他们不习惯“艰苦奋斗”。而且,美国政府掌握美元发行权使得“借债度日”变得十分“惬意”。所以,改变美国现状不能从外部寻找原因,根本原因在美国国内。但是,这对美国来说是做不到的。正如奥巴马所言“美国不会轻易让出老大,美国会捍卫自己的老大地位”。所以,临终霸权的指向必然是加剧地区冲突,美国才能借乱把国内危机强加给他国,提振美国国内的“帝国精神”。
国家的个性正如统治集团的个性一样,习惯发号施令的美国精英阶层不习惯“听从”或者“屈从”,他们只会以更加骄横的做法来证明自己依然是“老大”。所以,在一定时间段内,美国决策者们在他们认为被挑战的方面会进行“猛烈反扑”,以“过度反应”恐吓他们认为的挑战国家。显然,这是越来越感到被人超越的恐惧反应,这是无计可施的最后选择。我们的对策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坚定地走自己的路。
中国发展面临的外部压力远远超过一般国家,西方媒体承认“在与外部打交道时,中国面临两个不利因素,即国力和政权性质。与其他大国一样,用来评判中国的标准往往高很多。外界期待中国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应保持克制,同时要承担更大的国际责任。中国实际上还因其威权制度而受到无形惩罚。西方认为威权政权不合法,因此,往往以怀疑和不信任的目光审视中国。结果是,每当中国卷入国际争端,西方都自然而然同情中国的对手。对西方政客和舆论领袖而言,这种意识形态偏见已成为第二天性。但对中国普通民众而言,这种区别对待的做法只会引发愤怒。很少有哪个国家像中国这样遭受上述三重标准的苛待”[8]。来自西方的这种客观评论,恰当地说明了中国面临的国际环境。
如果单纯来自国际的“苛待”,我们完全可以自信地面对,问题在于:来自国内的问题直接或者间接地削弱了中国应对周边安全挑战的力量。
问题之一是汉族的主体民族作用受到限制,似乎只有少数民族更有认同的权利和自信。这样的结果是中国少数民族问题成了国家稳定的薄弱环节,“民族问题无小事”这种偏见成了政府官员的“共识”。不断的政策性优惠加剧了民族问题的敏感性,使主体民族的社会凝聚力和稳定作用发挥不出来,主体民族的国家认同感和自豪感下降。
问题之二是边疆民族地区地方政府的执政能力和快速发展的形势不相适应,不能准确有效地贯彻国家的各项新政策和发展战略,使当地少数民族群众感受不到国家经济发展带来的好处,感受不到政府对少数民族地区经济和社会的扶持政策,逐渐形成积怨,出现矛盾,导致群体性事件。
问题之三是国内少数文科知识分子盲目推崇西方民主自由博爱,从制度上狭隘地攻击“中国专制集权腐败”,看不到中国日新月异的变化和取得的辉煌成就,搞乱了青年人的思想。“他们的怨气很容易表现为全社会的怨气。我们不能忽视这种不满情绪所带来的中国社会发展风险,因为,很多时候掌握了话语权的小众是可以引导大众的。由于均贫富一直是中国社会的一个道德理想,而背着传统民粹主义包袱的中国文人很难适应当前社会的急剧转型过程,他们事实上已成为中国社会批判力量的主流。”[9]
问题之四是台湾问题从国内民族矛盾角度看,就是汉族认同面临的最大挑战,两岸认同“一个中国”,但不认同一个国家。实质上是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的分裂,两岸分裂是中国地缘安全最大的隐患。
中国是一个有着18 000公里大陆海岸线的海洋国家,由北到南依次与朝鲜、韩国、日本、菲律宾、印尼、文莱、马来西亚、越南等8个国家隔海相望,国家与国家之间由于地缘格局,不可避免地存在海洋争端等问题。在东海,中国与韩国、日本有纠纷,既包括200海里专属经济区的划界问题,也包括历史遗留下来的东海大陆架和钓鱼岛归属之争。在南海,问题就更加复杂,直接卷入争端的共有6国,即中国、菲律宾、马来西亚、文莱、越南和印度尼西亚。20世纪70年代初,南海海域被探明蕴藏着丰富的油气资源,一些主权属于我国的岛礁,被一些国家非法抢占至今达40多个。可见,南海争端成为了国家安全中一个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1982年,《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签署标志着国际海洋新秩序的建立,海疆安全的内容随之出现新的变化。《联合国海洋法公约》是迄今为止层次最高、内容最全面的一部调整世界海洋关系的根本法,涉及国家主权和海洋权益、海洋资源利用开发、海上交通安全、海洋环境保护、海上科学调研等活动,被世界各国誉为“海洋宪法”。根据《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规定,所有缔约国必须在2009年5月13日之前,向联合国大陆架界限委员会提交大陆架划界方案,否则其有关要求就不会得到承认。而中国海洋国土有近半存在争议,受此影响,中国的海洋争端也更加复杂。
因此,中国的海洋战略首先就是加快建设现代化强大海军、空军,使之能够保卫国家的海疆和领土。这就需要建成航空母舰队,以扩大海空军的活动范围和保障能力。其次,恢复南海诸岛主权,使中国的海洋权益得到保障。其三,保护钓鱼岛控制权,突破日美构筑的“岛链”。其四,加强和扩大与俄罗斯在海洋防卫方面的合作,共同遏制日本的侵略野心。
以美国为首的遏制中国快速发展的战略,激发了周边与中国有利益冲突的国家参与到“遏制链条”当中,这是中国目前面临的主要地缘安全挑战。因此,中国的新地缘安全战略核心就是突破遏制,获得更快更好地发展。
首先,从本质上看,“遏制战略”是一种恐吓战略,以“群防”或者“聚众”的形势吓退遏制对象,至少减缓其发展速度。所以,突破遏制首先要从心理上从容不迫,做到在“战略上藐视敌人”。
其次,“遏制战略”是一种利益双向剥夺战略,也就是主导者和加盟者都得不到好处,“损人不利己”,盼着别人倒霉,其实自己跟着受害。所以,遏制战略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时间考验”,稍有分歧就容易出现内部分裂。我们坚定地走自己的路,让和平的力量日益壮大,让合作的力量日益巩固,让我们更加强大,遏制就会土崩瓦解。
其三,“遏制战略”是一种“疲劳战略”,主导者需要不断从加盟者那里得到遏制成本补偿,加盟者会困在“遏制链条”内而制约经济发展。如果遏制的目标是某项技术或者工程,遏制目的因遏制成本低还是可能达到的,而遏制中国的发展,如同“拽着巨人的裤角让他停下来一样”,加盟者会因为“疲劳”而不得不放弃。中国需要通过经济手段打击“遏制链条”的薄弱环节,让他们“加速疲劳”而不得不放弃,从而减少主导者的“供氧量”。
其四,“遏制战略”也是一种“增负战略”,就是增加被遏制对象的负担而致使发展目标因为拖累而没有达到。我们应该清醒地认识到他们挑起边界领土争端、增加贸易摩擦和贸易诉讼、鼓励异见人士制造混乱、挑拨各种极端势力尤其是民族分裂分子闹事、利用各种场合攻击中国的人权状况等问题的实质,从而在战略上始终保持稳定,在战术上始终从国家安全高度解决问题,打击要害。
最后,突破遏制的根本还在于我们始终保持国家综合实力快速健康的发展,最终战胜敌人还是依靠不断提高人民的教育文化素质。我们从布热津斯基最担心美国的话语中就能看出问题最终的结果:“《美国国家地理杂志》曾有研究表明,美国人不懂地理。绝大部分进入大学的美国人,却无法在地图上找到英国的位置。他们在伊拉克战争爆发5年之后,也无法在地图上找到伊拉克。30%的人不知道太平洋在地图的什么位置。我们不教全球历史,也不教全球地理。我认为,如果美国真要去做21世纪要求我们做的事情,如果美国真要去启发和领导全球,就必须拥有成熟与老练的思维与心态。可是这一点,大多数美国人并不具备。”[7]我们从对手那里可以找到自己前进的方向和动力。
[1][春秋]左丘明.国语·周语上[O].
[2]马大正.中国边疆经略史[M].中州古籍出版社,2000.
[3][汉]郑玄,[唐]孔颖达.十三经注疏·礼记正义(卷一二)[O].
[4][春秋]孟子.孟子·告子下[O].
[5]黄枝连.天朝礼制体系研究[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4.
[6][汉]孔安国,[唐]孔颖达.十三经注疏·尚书正义·禹贡[O].
[7][美]兹比格涅夫·布热津斯基,布兰特·斯考克罗夫特.大博弈——全球政治觉醒对美国的挑战[M].北京:新华出版社,2009.
[8]为何西方不应妖魔化中国[EB/OL].(2010-11-29).英国《金融时报》网站.
[9]寒竹.知识阶层情绪不等于大众民意[N].环球时报,2010-12-08(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