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发展循环经济的现状及发展趋势——访贵州省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原副主任卢达昌

主持人：王 东

近年来，贵州省坚持走新型工业化道路，主动探索发展循环经济，在推动试点示范、综合利用资源、推行清洁生产和促进能源原材料等特色优势产业可持续发展方面取得了积极成效。“十二五”时期，贵州省如何抓住国家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的历史性机遇，深入发展循环经济？就此问题，本刊采访了贵州省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原副主任、贵州宏观经济学会会长、循环经济专业委员会主任卢达昌。

主持人：贵州省是我国西南地区的资源大省，也是自然风光神奇秀美的国家“天然公园”。如何利用贵州的资源，发展贵州经济，同时又要保护好贵州的自然环境？您认为贵州的发展模式是什么？

卢达昌：由于多种原因，与发达地区的经济相比，贵州省经济长期处于欠发达状况。因此，发展是解决全省所有问题的关键，是人民群众最为迫切的共同愿望。按照贵州省委、省政府的思路，加速发展、加快转型、推动跨越的主基调将贯穿于“十二五”的全过程。贵州省今后的发展，同样会遇到资源与环境的矛盾和制约，要解决这种矛盾和制约，必须走循环经济发展道路。

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实施西部大开发以来，贵州经济取得快速发展。同时，资源与环境矛盾日益突出。贵州的矿产资源比较丰富，决定着贵州必然是一个以资源优势转化为经济优势为主要特征的内陆省份，决定着贵州要建设成为中国西南方重要的能源和原材料基地，将会对全省的环境产生进一步影响。贵州的青山秀水同样是重要的旅游资源，发展工业与保护青山绿水，成为贵州的特殊矛盾。通过统计，如果继续保持现有的经济发展模式和污染控制力度，到2020年，在经济增长实现翻两番的时候，所需的资源投入和污染的排放量也将同步翻两番，这就可能重复传统工业化发展的老路，即在经济增长的同时，更大的环境灾难也随之出现。

贵州能源资源消耗大大高于全国和西部平均水平。突出表现为“四低”，即资源产出率低、资源利用率低、资源综合利用水平低、再生资源回收利用率低。从能源结构看，一次能源生产中煤炭占95％以上，能源消费中煤炭占70％以上。从单位产值的能耗看，每万元国内生产总值的能耗为3.91 t标准煤，是全国平均能耗的2.73倍，在西部地区居倒数第二。每万元工业增加值能耗为7.88 t标准煤，是全国平均能耗的3.5倍，在西部地区居倒数第一。据专家测算，仅“西电东送”一、二批次中的火电项目，将使贵州增加二氧化硫排放量29.44万t。贵州工业特别是高能耗工业的发展仍然走一条“高投入、高能耗、高污染、低效益”的路子，不仅现在污染严重，而且还有进一步加剧的可能。工业“三废”污染严重，工业废水、废气排放量、工业固体废物产生量在全国和西部都是较高的，而工业“三废”综合利用产品产值仅为441亿元，只占全国总量的2.3％，综合利用量只占总产量的29.3％，比全国低26.5个百分点，对生态地质和环境的不利影响显而易见。

循环经济是一种新型的结构组合、新型的增长方式及新型的发展模式。具体地说，循环经济是在减量化的基础上，实现经济规律与生态规律的结合，将上一个环节的污染变成下一个环节的原料，尽可能延长这样的链条，并将其覆盖到生产、流通、消费、环境、社会和人民生活各个领域。通过这样一种发展模式，实现节约资源、变废为宝、资源再生、污染零排放，实现经济效益、社会效益、环境效益的有机统一。

贵州要解决资源和环境的制约，必须走循环经济发展道路。遵循“减量化、再利用和再循环”的3R原则、共生耦合原则、技术先进原则、环境友好原则和协调发展原则；以加快经济结构调整、优化产业布局、转变增长方式、创新发展模式为主线，以提高资源生产率和减少废物排放为目标，以技术创新和制度创新为动力，以资源节约、资源综合利用、资源循环利用和清洁生产为关键，以体制机制、政策法规为保证，以铝及铝工业、磷及磷化工、煤及煤化工和若干区域为重点，以形成若干循环经济试点、园区和区域为内容，以实现加快发展与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有机结合为核心，全面建设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

主持人：贵州省是我国发展循环经济的重点省份之一，经过几年的实践，贵州循环经济发展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况，取得了哪些经验和成效？

卢达昌：贵州省近年来加快推进全省循环经济基地建设，一批大型国有企业依托自身资金、技术、人才优势，大力创新循环经济发展模式，以发展电力、煤及煤化工、磷及磷化工、铝及铝加工等优势产业为重点，在推动资源节约综合利用，推进清洁生产等方面取得了积极成效，产生了明显的经济、社会效益。

自开展循环经济试点以来，国家发改委共安排贵州省试点企业和城市资金5.9亿多元，贵州省也相应安排了部分配套资金。在瓮福集团公司、开磷集团公司、赤天化纸业股份有限公司和茅台酒厂有限责任公司等一批大型国有企业的带动下，各地建设循环经济的积极性大大提高，全省目前规划建设的20多个循环经济基地项目，已有12个开工建设。

贵州瓮福集团公司是国有大型磷化工企业，为2005年国家首批循环经济试点企业。5年多来，该企业循环经济项目的投入资金已达10亿元左右，实施并完成了硫酸二氧化硫主风机透平改造、磷酸循环水系统节能改造、酸性废水选矿等一批节能减排项目，公司同时还在磷矿石伴生碘资源回收利用、磷矿石伴生镁资源回收利用等方面取得成功突破。目前公司已实现污水零排放，年综合效益达6 000万元左右，公司自主研发的废水选矿技术使胶磷矿入选矿品位由原设计30.72％降为25％，相当于每年增加一座中型矿山的产量。尽管受国际金融危机影响，公司仍然实现销售收入110亿元，实现利润3亿元，成为全国磷复肥行业少数盈利企业之一。

具有50多年历史的贵州开磷集团公司，也是2005年被国家首批循环经济试点单位。被批准为试点单位以来，企业累计获得国家和贵州省财政投入循环经济和发展项目技术改造资金1.64亿元，带动企业循环经济和发展项目投入资金31.5亿元。企业实施循环经济项目10多项，更新改造落后的生产装置与设备近百台套，并新建了具有经济规模、技术先进、节能效果显著的大型磷煤化工装置。通过循环经济和发展项目的实施，企业整个生产过程逐步发展成为无废、少废和绿色产品的生产过程。

位于贵州中部的清镇市铝工业及煤化工循环经济生态工业园区，在清镇市西北部建设了铝工业循环经济生态工业园区和煤化工循环经济生态工业园区两个园区。园区把循环经济和生态建设作为立园之本，围绕清洁生产、绿色工业、科技创新的要求，建设煤电铝镁一体化工业基地，打造贵阳市循环经济生态工业示范点，把园区建设成贵州省重要的产业集聚地。

园区规划总面积250.38 km2，其中煤化工工业园区规划面积150 km2。目前园区内塘寨电厂、广铝清镇铝厂、山东枣矿配煤基地、深圳劲同高铝矾土等项目已先后启动建设，华能焦化制气四号焦炉、水晶集团3.6万t醋酸项目已建成投运。这些项目一、二期合计总投资380亿元，建成后将新增产值280亿元。

贵州省循环经济示范区的黔东工业园区，在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舞阳河畔的镇远。镇远县委、县政府通过出台优惠政策、实行资金补助等措施，鼓励动员镇远县城周边零散企业陆续迁入工业园区，实行园区规模化、集中化、园区管理科学化、企业服务优质化，同时大力引进新项目落户园区，力推工业经济集群发展、集聚发展和集约发展。园区把生态文明的理念贯穿于工业生产的每个环节，实现了安全发展、清洁发展、持续发展，被省发改委列为“贵州省13个循环经济示范区”之一，并列入黔东南州“四圈一区”区域经济发展格局中。园内现有各类企业30余家，其中规模企业16家。主要企业有贵州青酒集团、黔东火电厂、贵州东立水泥厂等，主要产品有硅锰合金、工业硅、电解锰、白酒等，基本形成了电力、冶金、酿酒、建材4大支柱产业。2010年1—9月完成工业总产值87 000万元，区域内完成税收8 663.8万元。

镇远古城随着周边企业的搬迁而远离喧嚣，美轮美奂的山水人文风光越来越被省内外游客所青睐。“中国最美10佳古城”、“中国最具影响力旅游名县”、“中国低碳旅游示范地”等荣誉桂冠名至实归。2010年全县接待国内外游客150万人次，旅游综合收入25 344.4万元，同比增长23.4％和26.9％。

循环经济企业试点取得了丰富经验，为贵州省全面推行循环经济提供了样本。其中，开磷集团的经验具有代表性。开磷集团是我国最大的磷矿石地下开采化学矿山企业和磷复肥行业前三强企业。其前身开阳磷矿成立于1958年，是国家在第二个五年计划期间建设的全国三大磷矿石生产基地之一。开磷集团被国家确定为“全国首批循环经济工作试点单位”，被贵州省人民政府确定为“建设百亿元大型企业集团试点单位”，是我国“十一五”化肥工业发展指南规划中特大型磷肥基地建设单位，在我国高浓度磷肥生产企业中生产规模居第二位，并连续入围中国石油化工行业百强企业。按照开磷矿区已探明的资源储量和年产500万t磷矿石生产能力，开磷矿区资源还可开采上百年，为开磷集团的可持续发展提供了可靠的资源保证。

开磷集团作为最具特点的资源型企业，要实现做强做大，必须解决资源和环境的制约瓶颈，必须坚持走循环经济发展道路不动摇。因此，企业按照循环经济的理念，逐步走出一条独具特色的企业发展之路，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第一，一手抓资源的保护和高效集约利用，实现“进口有资源”；另一手抓“三废”的综合利用，实现“出口无废害”。这样就解决了资源和环境的问题，可以不断延伸产业链，拓宽产业幅，走出了一条“科技含量高、经济效益好、资源消耗低、环境污染少、人力资源优势得到充分发挥”的新型工业化道路。

第二，开磷集团以“珍爱生命，创造安全、清洁、舒适的作业环境；遵纪守法，建立环保、节能、降耗的文明企业；实现可持续发展”为环境保护的工作方针，积极构建“大安全”管理模式，并形成长效机制，将企业的质量提升、节能减排、环境保护和安全管理紧密结合起来，应用系统的理论和方法将其融会贯通，形成相互促进、相互支撑、协调发展、综合治理的良性循环机制。

第三，以技术改革和创新促进节能减排。淘汰传统落后的生产工艺，积极引进清洁高效的生产工艺技术，逐步实现装置大型化、工艺技术先进化和生产管理智能化。合成氨节能技改优化项目、余压余热能量的梯级开发利用、矿产资源开发推广磷石膏充填构建“人工矿柱”支护技术、矿山井下运输方式和通风技术改造等许多技术改造项目，都为节能减排工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第四，依靠科技进步，发展循环经济，提高经济效益。按照传统的物质单一循环发展方式，磷石膏是磷化工企业的主要固体废弃物，也是磷化工行业实现可持续发展的主要瓶颈。开磷集团每年产生近600万t磷石膏，如果磷石膏不能实现综合利用，变废为宝，也必将严重制约开磷集团的可持续发展。为此，开磷集团历时10余年，开展磷石膏资源综合利用的课题研究，取得了世界性的技术突破。首先是成功开发了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利用磷石膏-黄磷炉渣生产新型高强耐水磷石膏砖的生产工艺，建成了世界上第一条产量10亿块/a新型磷石膏砖生产线，并完成了系列新型建材产品的开发，每年可消耗300万t磷石膏，同时形成一个新型建材产业，真正找到了一条新型建筑用砖替代粘土砖的途径。该项技术成果荣获中国石油和化工协会科技进步一等奖，高强耐水磷石膏砖获得了国家科技部、商务部、环保部和质检总局联合颁布的国家重点新产品证书。

主持人：通过您的介绍，可以感觉到贵州循环经济发展在某些领域已经达到世界领先水平。今后5年，对贵州社会经济发展是一个关键时期，贵州将如何深入推进循环经济的发展？

卢达昌：经过5年试点，取得成功经验和成效，贵州循环经济建设进入全面实施阶段，2010年贵州省已将煤炭、电力、化工、有色、冶金、建材等重化工企业列为循环经济发展重点。通过企业投入为主、政府引导扶持为辅的方式，在这些企业中实施推行循环经济项目，完成“绿色贵州”的建设。

中共贵州省委制定的“十二五”规划建议中再次明确提出，要大力发展循环经济。其中包括：以提高资源产出效率为目标,加强规划指导、财税和金融等政策支持,完善法律法规,实行生产者责任延伸制度,推进生产、流通、消费各环节循环经济发展。加强政策引导,培植循环经济产业体系,重点抓好六盘水等国家级循环经济试点城市（单位）工作。以铝及铝工业、煤及煤化工、磷及磷化工一体化为重点,加强煤矸石、粉煤灰、磷石膏综合利用,积极推进重点循环经济基地建设。推进企业循环生产、产业循环组合,促进产品生态设计,不断降低单位产品物耗、能耗、水耗。

从贵州循环经济发展的趋势看，有以下几个方面最值得关注。

第一，改造提升传统产业。贵州提出了在“十二五”期间改造提升传统产业的新使命。贵州省工业十大产业振兴规划，以煤炭、化工、冶金、有色、建材为代表的传统产业是贵州工业的重要基础，要按照发展循环经济的要求，加快发展重要的资源节约型产业。比如，要把煤炭作为重要的战略资源和基础产业，用先进适用技术改造传统煤炭产业，大力发展煤炭深加工、精加工及关联产业，提高瓦斯抽采利用率和废弃物利用率；提高煤炭回采率，积极开展煤矸石、煤泥、煤层气（煤矿瓦斯）、与煤共伴生资源的综合利用；坚持节约发展、清洁发展、安全发展和环境保护，积极发展煤炭精深加工，提高煤炭工业总体水平；电力产业，充分发挥贵州省“水火互济”的优势，深入实施“西电东送”和资源就地转化；优化发展火电，大力发展清洁能源，深度开发水电，积极发展风电和生物质能发电。

第二，新建项目要按照发展循环经济的要求，建设循环经济工业园，如化工产业，按照大型化、基地化、规模化、一体化、多联产的要求，加快煤化工产业发展，实施一批现代煤化工项目，大力建设煤化工循环经济基地；着力发展精细磷化工，加快黄磷尾气、磷渣和磷石膏的综合利用，推进磷矿伴生资源深度开发利用。

第三，在发展循环经济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向节能低碳环保迈进。如瓮福集团以新技术开发为依托，对工业废气、废水和固废进行了全面利用；对磷矿中碘和氟的回收要继续保持世界领先水平；自主研发的选矿剂将选矿率提高20％以上。利用在循环经济中形成的自主知识产权，走出国门到国外发展。目前企业已经在沙特承接了技术出口工程项目，实现了由单纯制造业向制造业、贸易、智力服务的产业转型。

再如，贵州盘江投资控股集团积极实施生态护企、生态立企、生态强企战略，推进公司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实现科学绿色发展。近两年来，集团着力创建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企业，成效显著，步入科学发展、绿色发展的快车道。今后将继续大力提升原煤洗选加工能力，在已形成的煤炭生产和洗选加工能力均为1 490万t／a的规模基础上，开发研制新技术和新设备，搞好综合开发利用。全面启动矿区规模性的瓦斯开发利用项目，在现有3个瓦斯发电站基础上，加大技改力度，提高瓦斯发电量。搞好煤矸石发电和粉煤灰利用，公司现有2个煤矸石发电厂，每年发电4.7亿kW·h，利用煤矸石9万t、尾矿煤泥37万t、劣质煤12万t。同时，公司l80万kW煤矸石发电项目规划已获国家发改委批复，总装机容量60万kW的盘北煤矸石发电厂一期工程已经开工建设。随着这些项目的实施，可将公司的“弱电”变为“强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