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平,杨 靖
100053
2.
(1.中国中医科学院广安门医院,北京 1;00700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医临床基础医学研究所,北京 )
真武汤方两见于《伤寒论》中。一见于“太阳病,发汗,汗出不解”,反见“其人仍发热,心下悸,头眩,身瞤动,振振欲擗地[1]”。病机属肾阳外损,水气内凝为患;一见于“少阴病,二三日不已,至四五日”,证见“腹痛,小便不利,四肢沉重疼痛,自下利”,病机属肾阳内损,水气内生为患。两条见症稍异,而病机均为少阴肾阳虚弱,气化无力,水饮内生。病标是水气内生,泛溢为患,病本是少阴真阴不足,蒸化津液无力,故均治以真武汤温肾化气,健脾利水,标本两治。然而对真武汤方中“白芍”的理解,历代医家认识不一,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五版教材《方剂学》中讲“芍药”的功用有三:“一曰和营,通血脉,二曰利尿,三曰反佐。[2]”笔者认为,此论皆是言而未中,中而未透。若能深透领会张仲景在真武汤、附子汤、芍药甘草附子汤等方中“芍药”的用法深意,并用以指导慢性心衰、慢性肾病等病的治疗,十分有益,也是提高这类疾病的远期疗效,甚至是根治的至关重要点。
笔者认为,张仲景是在病机为肾阳虚乏、水饮泛溢,症见水肿、下利、心悸、喘病、身痛等水气内盛之标急时,常于真武汤温阳化气、健脾利水之中,加用1味“芍药”固护其真阴。
虽然“芍药”有益真阴、利尿、通血痹等功用,但在此其重点是固护真阴,以防术、附、苓等药温燥过利,耗伤真阴,不利于日后肾中阳气的恢复。
因肾为元阳元阴之根,水火之宅,阴阳互根又互生。所谓:“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则阳得阴助生化无穷;善补阴者必于阳中求阴,则阴得阳升泉源不竭。”只有肾的真阴真阳未衰,日后肾脏的真阳才有康复的可能。今天临床治疗慢性心衰、慢性肾病见有肾阳虚衰水气泛溢之病证时,大多数医生惟恐温阳利水药力不够,利尿消肿的效果不好,甚惧真武汤中“芍药”性寒不利于饮,常常是用真武汤却去其方中的芍药,并加大温阳利尿药的用量,全然不虑其劫耗真阴之弊。如此竭伤肾阴,对病人日后真阳的生发是极为不利,于患者的预后其亦有害。这是读张仲景书而不明其用药深义的鲁莽之为。
张仲景不仅在真武汤中用“芍药”伍术、附、苓、姜,甚至在附子汤、芍药甘草附子汤等方中都是附子与芍药并用,均是温阳兼护真阴,所谓“存得一份真阴,方获一线生机”。在水气病的善后治疗中,也要十分注意“阴中求阳”,以达到阳得阴助、生化无穷之效。如《金匮要略·痰饮病》:“夫短气者,有微饮,当利其小便……肾气丸主之。”此处用肾气丸意是在水气大消、余饮未尽之时,重在温复少阴真阳之气,以求气化壮旺而余饮自消。故肾气丸方虽是以温补少阴的真阳为主,但却用了大量的滋养真阴药,佐以少量桂枝附子等温阳药,是“阴中求阳”、“少火生气”之义。由此可见,张仲景治疗肾阳虚水泛一类病证时,其法度谨然,进退自如。当有水气泛溢等标实之时,用温阳利水法不遗顾护真阴之法;当饮邪去而阳虚本显时,用温阳法而不过,善于阴中以求阳,少火中以生气。后世很多医家不解张仲景肾气丸组方深义,自作聪明,去方中化气之桂枝,易为气味厚重温肾之肉桂,去凉散之生地黄,易为甘温之熟地,并谓如此一改,则该方温补肾阳的功力大增,殊不知“少火生气”,壮火则反食气,阳复太过反有劫烁真阴之弊,是以今日之肾气丸,反不如张仲景原方的远期疗效为好。此点正好与现代医学对心衰的认识不谋而合。现代医学认为,强心、扩血管药治疗心衰虽然对改善短期的血流动力学有利,但因能激活体内的RAAS和SNS,反有加速心衰的进程,增加心衰患者的病死率,对心衰的治疗反而有害。
笔者长期从事中医临床工作,在治疗心脏病心衰和慢性肾病等病时,注意到在病程中出现肾阳虚乏,水饮泛溢,症见水肿、下利、心悸、喘病时,若注意温阳顾阴,阴中求阳,往往疗效较好,且远期复发病例也较少。此正是得益于其“阴中求阳,阳中求阴”思想的指导。
某男,83岁,2007年5月26日初诊。患者既往有高血压病史年数不清,间断服用降压药。几个月前因骨折卧床不起,近1个月来出现全身浮肿,尿频而量少,心悸,失眠,纳差,畏寒,双下肢冷麻痛,夜甚,舌质紫绀,唇绀,右脉沉弦,左脉沉弱尺沉弦,中医辨证属心肾阳虚,瘀血内阻,以致水饮内生而为肿、悸,西医诊断考虑为高血压心脏病心衰,已服用西药地高辛速尿片等10余天无好转。以真武汤合桃红四物汤参苏饮出入,心脏病心衰兼骨折瘀血同治。处方:炮附片 30g,桂枝 10g,炙草 6g,车前子10g,党参 15g,白术 15g,茯苓 15g,赤白芍各 15g,桃仁 10g,苏木 10g,当归 15g,川芎 10g,红花 5g。6 付每日1付,水煎服。2007年6月2日二诊:诉上药服后诸症已除,未述其他不适,嘱再服3付,同时配服金匮肾气丸9g日3次以资巩固。2007年6月8日三诊:病情无反复,嘱长期服金匮肾气丸9g每晚1次以巩固,至今多次询问未再复发。
[1]南京中医学院伤寒教研组.伤寒论译释[M].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59:497,953.
[2]许济群,王绵之.方剂学[M].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85:1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