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 曦
(郑州大学 外国语学院,郑州450001)
语言是人类交际最重要的工具。凭借语言,各国之间开展外交和外贸活动,进行科技文化的交流与合作,促进社会向前发展。利用语言,世界各国人民传递信息,交流思想,加深了解,建立感情,增进友谊。世界上语言种类纷繁,多达三四千种,其中被广泛使用的有两百多种,另外还有许多语言至今尚不为语言学家们所知。人类交往的历史源远流长,交往的过程也正是各种语言相互影响,互相渗透,互相借用,互相补充,不断完善的过程。英语和汉语是当今世界上使用最广泛的两种语言,这两种语言之间的相互借用由来已久,借词对两种语言的发展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借词(loan word),有时也称外来词,即借用外国语词汇来表达信息。[1]语言是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当它作为一种信号系统履行其社会职责时,各个民族(种族)所固有的语言必然产生交流,相互影响。早在60年前,语言学家萨丕尔(Sapir)在论证语言之间的相互影响时,就提出语言很少是“自给自足”的。他写到:“语言,像文化一样,很少是自给自足的。交际的需要使说一种语言的人和说邻近语言的或文化上占优势的语言的人发生直接或间接的接触。”[2]
当然,由于人们互相之间存在着大同和文化及语言的共性,各语言之间存在着相对等成分(equivalent),同时,由于文化和语言的差异,一种语言中的某些词在另一种语言中也许没有对等或契合的词,出现这种情况时,我们就称之为词汇空缺(lexical gap),这必将导致在各语言的交流过程中借词的产生。[3]
在社会经济蒸蒸日上,科学文化兴旺发达,民族自信心很强的国家、民族及社会里,由于提高生产力和科学文化水平的需要,大量吸收外来词语,即接受大量借词成为必然现象。
从历史语言学的角度看,英语中出现汉语借词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具体说来,可以分为以下三个阶段。
1.早期(17世纪以前)的借词。在这个时期,由于地理原因,中国与英国几乎没有任何往来,中国与欧洲只通过丝绸之路,与马可波罗等少数商人有联系,所以汉语借词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词,而且还主要是以其他语言做媒介进入英语的。这些单词是:silk(丝绸)、galingale(良姜)、tea(茶叶)、litchi(荔枝)、li(里)、ginseng(人参)、chaa(茶叶)等。[4]
2.17至19 世纪的借词。在此阶段,由于交通工具逐渐发展,航海业比较发达,世界各地贸易往来增多,语言文化交流也自然增多。[5]此时被借入英语的汉语词有:japan(日本漆)、bohea(武夷茶)、pongee(茧绸)、sycee(银锭)、ketchup(番茄酱)、congou(工夫茶)、hong(商行)、gaolin(高岭土)、hyson(熙春茶)、souchong(小种红茶)、whangee(柴竹)、loquat(枇杷)、yamen(yamun,衙门)、oolong(乌龙茶)、kylin(麒麟)、tong(堂)、sampam(舢板)、bonze(和尚)、另外还有几个藏语借词:lama(喇嘛)、Dalai lama(达赖喇嘛)、yak(牦牛)。
3.当代英语中的汉语借词。19世纪后期,科技开始突飞猛进地发展。进入20世纪以来,火车、飞机等先进的交通工具和电子通讯技术等使各国交往越来越密切,语言的借用也越来越多。在这一时期,汉语借词不仅数量多,而且涉及面广,如:cheongsam(旗袍,广东方言“长衫”的音译)、chiao(角,《新英汉词典》里为 jiao)、Kung fu(武术)、Lantian man(蓝田猿人)、Maoism(毛泽东主义)、Mao Tai(茅台酒)、RedGuard(红卫兵)、renminbi(人民币)、running dog(走狗)、tai chi chuan(太极拳)、Wu- ts’ai(五彩釉)、hutong(胡同)、tao(道)、tofu(豆腐)、tung(桐油树)、typhoon(台风)、yang(阳)、yin(阴)等,涉及了生活的各个领域。
从总体上来看,英语中的汉语借词主要涉及中国民族文化方面的相关词汇。科技方面的借词则相对较少。[6]
汉语中的英语借词数量要比英语中的汉语借词多,具有数量大、范围广、译法活和影响深的特点。由于地域关系和历史原因,汉语中的英语借词也同样主要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特别是“五四”运动后才开始渗入的。[7]加之汉语和英语属于不同的语系,结构差别也较大,处理借词的方法也比较复杂。大致可分为以下几类:
1.音译词,即把其他语言里的词连音带义都接受过来。这种外来词的汉字表达本身不表示意义,只作为记音符号,如:可可(cocoa)、扑克(poker)、坦克(tank)、咖啡(coffee)、弥撒(missal)、休克(shock)、歇斯底里(hysteria)、图腾(totem)、模特儿(model)、卡通(cartoon)、拷贝(copy)、摩托(motor)、巴士(bus)。但也有一些音译词的汉字表达与其词义相近,如:幽默(humor)、引擎(engine)、维他命(vitamin)、俱乐部(club)。
2.音译加意译词,或称混合词。如:啤酒(beer)、高尔夫球(golf)、卡片(card)、芭蕾舞(ballet)、法兰绒(flannel)、逻辑学(logic)、霓虹灯(neon),这些词都在音译后面加上了该词的属性或词的意义。
3.仿译词,即保留外语词的形态结构和内部形式,并用自己的语言材料逐“字”翻译过来。如:笔名(pen name)、马力(horse power)、篮球(basketball)、足球(football)、汽船(steam boat)、蜜月(honey moon)、超市(supermarket)等。
4.意译,即将借词翻译成对等的中文。如科学(science)、国会(parliament)、自助餐(buffet)、总统(president)、手杖(stick)等。
语言之间的接触是经常发生的,一旦离开了人的使用,一旦停止了变化,语言必僵死不可。语言接触,从广义上看,可指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社会集团之间的跨方言边界的相互接触以及跨语言边界的相互接触。跨语言边界的接触不可避免地导致“借入”和“借出”现象,最突出的就是借词。
由于地理位置不同和交通落后,中国和英国最早的直接接触是在1637年英国船队来华运茶,此前中英接触主要是通过第三国进行。汉语中的词语大多是通过丝绸之路和郑和下西洋传到西方去的,英语在17世纪以前总共借入和派生了shantung(山东绸)、pekin(北京宽条子绸)、silky(丝绸的)、china(瓷器)等几十个词。[8]相比之下汉语中的英语借词更是少。那时,借词的数量有限而且大多与贸易有关。
20世纪80年代实行改革开放后,中外交往剧增,汉语进入了一个与其他语言高度交融的时期。英语是当今世界上使用最广泛的语言,因此汉英两种语言之间的交融也尤为引人注目,英汉互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这一时期的借词不仅数量多,而且涉及面广,其中包含大量的科技词汇。
所谓“强势”和“弱势”,就不同民族语言而言,一是与各个语言自身系统、发展程度和使用人数有关,二是与语言使用国的政治、文化、经济技术实力和国际地位有关。弱势民族或国家为了加速其发展,势必要向强势民族或国家借鉴先进的科技与文化,这就导致了强势语言的大量借入。
早期英语中的汉语借词可以说明那时中国的强盛。silk进入英语反映了我国丝绸文化对西方的影响;china反映了中国的瓷器闻名世界;tea和cha表明了中国茶文化的影响及一度繁盛的茶叶贸易。只有这些先进的文化和生产技术才能使相关的汉语词汇顺利地进入英语。
然而,经过一千多年的发展,有着悠久历史的中华民族却在经济、科学技术等方面逐渐落后,与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形成强烈反差。在这种情况下,英语作为一种强势语言向现代汉语迁移,成了一种客观存在的语言事实。以美国为代表的英语国家所处的优势地位决定着英汉两种语言之间的借贷倾向,形成“输入”大于“输出”的局面,汉语中的英语借词数量巨增。这一时期的借词多半是涉及科技方面的,如:计算机(computer)、鼠标(mouse)等。强势语言的入侵还表现在:虽然汉语中有完全等义的词语,但人们更倾向于使用英语借词,如MTV(音乐电视)、BP机(无线传呼机)等。这足以表明英语的强势地位。
20世纪末期,汉语词汇进入英语的速度明显加快,在1997年出版的《牛津英语大词典增补本》(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 Additions Series)第三卷上,又有13个新增加的汉语借词第一次列入英国出版的词典中。在一本仅350页、收词3000个的册子里有13个汉语借词被列入,这个数量已经不算少了,其中包括中国的少数民族Lahu(拉祜族),地名Kiangsi(江西省),植物名 lingchi(灵芝),古代的兵器 ko(戈),书法lishu(隶书)等。这足以表明,汉语正在经历从“弱势”语言向“强势语言”的过渡。
有些词语只不过是由于语言接触过程中一时的需要,趁特殊的机会作为借词进入其他语言,不久就会消失。但是记录民族(种族)中专有事物名称或动作的语汇一旦被借入,就具有广泛的市场,具有强大的生命力。
汉民族长期以来形成的由社会习俗、价值取向、审美情趣等构成的独特的文化对英美人而言是一块具有巨大吸引力的磁石。tea、china和silk是具有汉民族特色的借词,可如今却看不出一点异国的味道。直接贸易使英语增加了饮品、水果、布料的名称,例如:oolong(乌龙茶)、Twankay(屯溪茶)、loquat(枇杷)、pongee(山东府绸)、nankeen(南京棉布)等[9]。大量有中国特色的汉语政治词也涌入英语。毛泽东为英语创造了paper tiger(纸老虎)和one divides into two(一分为二);邓小平为英语创造了one country with two systems(一国两制)。中国还为英语提供了Great Cultural Revolution(文化大革命),Great Leap Forward(大跃进)等政治术语。另外,中医作为中国的国粹也被“借入”了英语,如cupping glass(拔火罐),acupuncture points(穴位)等。[10]
奇特的异域文化和先进的科学技术使英语借词也对汉民族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如比基尼(bikini)、因特网(internet)、超市(supermarket)、民主(democracy)、激光(laser)、咖啡(coffee)、迪斯科(disco)、热狗(hot dog)等等。
每一次社会变动都会使一些表达新事物的词语与外界接触,这些词语必然作为借词进入外界的各语言中去。其中有些经过一段时间的使用,因为所表达的事物消失了,这些借词也就消亡了,有些虽然原物已成为历史的残迹,但它们却作为这个社会变动的见证而长久地保留下来。
近代中国动荡不安,发生了多次社会变革。中国在19世纪上半叶的鸦片战争之后,太平天国运动、外国入侵、义和团的反帝运动、清政府的垮台、三民主义的提出、国民党风雨飘摇的统治以及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等历史事件都在英语中留下了痕迹。Taiping(太平天国运动)、Boxer(义和团)、Sun yat-senism(三民主义)、Kuomintang(国民党)等众多借词无一不反映着当时的历史与社会。1949年以后中国发生的重大事件也使英语中出现了不少汉语借词,例如Great Leap Forward(大跃进)、Gang of Four(四人帮)、Maoism(毛泽东的理论思想)、Four Modernizations(四个现代化)、reform and opening up to the outside world(改革开放)、one country with two systems(一国两制)等,其中一些已经被收入词典,另外一些则运用于新闻媒体。[11]
大量汉语中的英语借词都真实地记录了英语国家发展的痕迹。如工业革命(Industrial Revolution)为汉语带来了蒸汽机(steamer)、圈地运动(Enclosure)、淘金热(gold rush);第二次世界大战带来了冷战(cold war)、北约(NATO)等和战争有关的借词。
语言既是交际工具,又是文化载体,它真实地记录着社会发展变化的全部过程,而词汇则是语言诸多要素中反映社会变动最敏感的部分。借词是客观世界发展的必然结果。从英汉词语互借可以看出,语言呈现出动态的建构状态,各种微观变体处于竞争之中,随时丰富着语言,使之更适应社会、交际和信息交流的需要。文化的民族性与强势语言的入侵等都成为借词的来源。借词体现出社会各个方面的发展趋势与速度,从这个意义上说,借词体现出语言与社会的共变,成为研究社会发展的一个很好的素材。
[1]R A Hudson.Sociolinguistics[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6.
[2]Dennis Freeborn.From Old English to Standard English[M].United kingdom:Macrmillan Publishers Ltd.,1998.
[3]Claire Kramsch.Language and Culture[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0.
[4]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2nd edition)[M].Oxford:Clarendon Press,1989.
[5]陈原.社会语言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6]汪榕培.英语词汇学高级教程[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2.
[7]邓炎昌,刘润清.语言与文化[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1.
[8]蒋澄生,廖定中.英语学习背景知识精粹[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2.
[9]现代汉英词典[Z].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1.
[10]汪榕培,常骏跃.英语词汇中的汉语借词的来源[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1(7).
[11]陶岳炼,顾明华.英语中汉语借词的社会文化渊源及其语法、语用功能[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