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春平
(河源职业技术学院,广东河源517000)
2007年夏季以来,美国次贷危机引起的全球经济危机对整个世界带来了巨大的灾难,这一灾难引起了人们的反思。鉴于此,笔者想对现代社会以来西方马克思主义对经济危机的认识做一个综述性质的阐述,期望对人们反思这次经济危机提供一些有益的帮助。下文分三个阶段进行阐述。
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罗莎·卢森堡指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金融危机的克服,主要是以毁坏发展中国家的农业经济为代价的。在其著作《资本积累论》中,她以埃及和土耳其等发展中国家为例,阐述了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通过国际贷款等金融形式,将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转嫁到发展中国家。
曼德尔是较早系统阐述经济危机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曼德尔的经济危机理论的主要贡献在于:他不像其他西方马克思主义者那样,往往将经济危机的原因归结在一两点上,根据马克思的理论,他把经济危机归结为是多种矛盾(因素)综合的产物。
曼德尔对经济危机的扩展过程做了如此描绘:“窖藏收入和非生产的储蓄都可以造成收入的剩余,从而引起某些商品相等的生产过剩。于是就形成就业第一次缩减。就业缩减可以使生产过剩遍及各经济部门。于是又使就业第二次缩减,如此循环不息。”资本主义经济循环缩减,最后导致危机。
曼德尔根据马克思在《剩余价值理论》中的一段话,认为马克思反对将经济危机的原因作单一解释,而应当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各种矛盾综合来理解。马克思的原话是:“世界市场危机必须看作资产阶级经济一切矛盾的现实综合和强制平衡。因此,在这些危机中综合起来的各个因素,必然在资产阶级的每一个领域中出现并得到阐明。我们越是深入地研究这种经济,一方面,这个矛盾的越来越新的规定就必然被阐明,另一方面,这个矛盾的比较抽象的形式会再现并包含在它的比较具体的形式中这一点,也必然被说明。”
曼德尔进一步指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的所有变量都可以在某种程度上部分地和周期地起到自主变量的作用。对于到底是那些综合因素导致资本主义经济危机,曼德尔对主要变量作出了具体的列举,这些变量包括:剩余价值率的发展,总的资本有机构成,永久资本在固定资本与流动资本之间的分配情况,资本周转时间的发展,积累率的发展,两大部类之间的交换关系等。
在论证剩余价值的实现与资本累积的实现关系上,曼德尔指出,因竞争造成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循环过程,其表现形式为商品生产,因而也是剩余价值生产的连续扩大和收缩。和它相适应的还有另一个循环运动,即剩余价值的实现和资本的积累方面的扩大和收缩运动。在时间、总量及相互比例方面,它们既不相互完全一致,也不与剩余价值生产本身完全一致。恰恰是剩余价值的生产与实现之间的差异和剩余价值的实现与资术的积累之间的差异,才能说明资本主义生产过剩的经济危机。
在论证资本有机构成与剩余价值的实现关系上,曼德尔指出,在竞争的压力和追求剩余价值的鞭策下,资本家力图持续不断地努力借助技术进步来降低生产成本并使商品价值低廉。曼德尔进一步指出,资本主义的三大技术革命(蒸汽机革命、电动机和内燃机革命、电子仪器革命)导致了过剩资本的一种新的增值,这种过剩资本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内部一个接一个的周期中不断地堆积。也正是在新技术普遍化的过程中,必然导致资本处于一种较长久的加速积累状态,接踵而来是一种较长久的减速积累状态,即导致更新的投资不足和资本呆滞。
此外,曼德尔也注意到资本主义经济周期不仅前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内生因素有关,而且也意识到与战争、革命、反革命、尖锐的阶级斗争、大金矿的突然发现,等等外生因素相关。
多布认为,资本主义积累迟早会引起资本有机构成的提高。同时,他们还假定剥削率(剩余价值率)通常不变,在这种情况下,资本有机构成的提高将导致利润率下降。利润率下降又将引起投资的下降,从而使生产萎缩走向危机。即所谓的“资本有机构成提高论”。
博迪认为,在(资本)扩张阶段的后半期,会逐步走向充分就业而使失业工人减少。这种状况可以改变工人阶级的谈判地位,改变劳资之间的阶级力量对比。因此,剥削率会降低,工人阶级在国民收入中的工资份额会提高。这就意味着减少利润分析,进而降低利润率,以减少投资,引起萧条。即所谓的“劳动力实力增强论”。
保罗·斯威齐认为,危机是由于需求条件的限制,阻止资本家实现其所生产出来的商品的全部价值而引起的。即所谓的“实现失败论”。需要另外指出的是,保罗·斯威齐是持“实现失败论”观点的代表者之一。实际上,实现失败论根据不同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观点,还可以细分为三种类型:一,消费不足论,认为资本主义经济从收缩转变为扩张时,利润总是在以前的水平上大幅度弹跳起来而工资变化却不大,这就引起工资份额的下降,进而导致消费需求能力的下降,这又意味着限制了总需求的增长;二,投资不足论,认为投资率是产量增长率的正函数,又是资本总量水平的负函数。它的加速器型的机制会产生出投资率特别高和特别低的不同时期,周期意义上的投资不足就是这种投资易变性局面的一个组成部分;三,比例失调论,认为投资决策的无政府状态导致了一些部门的生产能力过剩和另一些部门的生产能力不足,这种过剩和短缺的结合将导致总生产能力利用率的下降并引起通货膨胀率上升。总之,由于产品实现困难必然促使生产的收缩,从而导致危机。
托马斯·韦斯科普夫则综合了多布、博迪和保罗·斯威齐等人的观点,认为资本有机构成提高、劳动力实力增强和商品价值实现的失败都有可能对利润率产生影响,使利润率下降最终导致危机。值得一提的是,托马斯·韦斯科普夫把影响利润率的上述三种因素都纳入到数学函数方程进行量化计算。
日本马克思主义者就经济危机的认识主要存有两个派别,宇野派和非宇野派。宇野派认为,资本主义进入垄断阶段后,对经济危机起主导作用的是非垄断部门;于此相对立,非宇野派则认为经济危机起主导作用的是垄断部门。
1997年至2007年间,亚洲和俄罗斯曾爆发过经济危机,针对这些危机,有些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也提出了一些观点和看法,有代表性的是布伦纳和福斯特。
布伦纳在谈论1997年前后爆发的经济危机时,他从较长的历史时期考察资本主义的危机。
就经济危机发生的原因,布伦纳首先批驳了西方主流经济学的解释:劳工力量太大,工资增长太快导致萧条。他用具体数据反驳说:“从20世纪60年代中期到20世纪70年代初,西方七大国年均工资增长约5.45%,同期生产力年均增长5.15%,前者只是略微超过后者,而同期产出与资本比率年均只下降约0.2%。因此劳工问题不可能导致利润率下降那么大。”
布伦纳指出:“导致(利润率)下降的主要原因是,在国际制造业生产能力过剩和生产过剩的条件下,生产商不能将成本加到价格上去,这被如下事实所证实:在1965—1973年间,西方七大国非制造业利润率总共只下降了19%,而同期制造业利润率总共下降了25.5%,尽管同期非制造业产品成本比制造业产品成本增长快得多。”就1965—1973年间,西方国家的利润率下降的原因归结为:“我对1965—1973年不仅在美国而且在西方七大国发生的利润率开始下降的解释是:国际制造业竞争的加剧导致整个体系生产能力过剩和生产过剩。我对其后利润率不能恢复的解释是,至少最基本的原因是‘未能调整过来’:已经过剩的制造业仍进入太多而退出太少。”
1998年9月30 日《现实马克思》杂志和“法国科学研究中心”在巴黎联合举办了名为“第二次马克思国际大会:资本主义、批评、抗拒与抉择”研讨会。罗伯特·布伦纳为大会致开幕词《正在显现的世界资本主义经济危机:从新自由主义到经济萧条》,在该开幕词中,布伦纳指出:“国际经济危机的根源在于长期的利润率危机,而利润率危机是由国际制造业的生产能力和生产过剩造成的。首先,资本向金融领域转移是由于现实经济尤其是制造业利润率低的结果。20世纪60年代后期以来,生产能力和生产的过剩导致了制造业利润下降,70年代后期以来金融资本急剧增加。其次,在20世纪70年代末,新自由主义政策的采用是凯恩斯政策失败的结果,因为凯恩斯的需求管理政策已经不能恢复利润率和刺激资金积累。从资本的角度来看,货币主义和新自由主义都是对凯恩斯赤字财政政策失败的回应。第三,新自由主义倡导紧缩信用和平衡预算的政策,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保护金融资本的利润。其主要的逻辑是,通过降低需求的增长从两个方面来恢复利润率:一是提高失业率以便削弱劳工和降低工资增长率;二是迫使高成本、低利率公司撤出市场,让低成本、高利率的公司控制市场,从而提高平均利润率。最后,即使金融资本和新自由主义的兴起是长期经济停滞和不稳定的结果,但也不能否认,在从长期低利润和停滞向严重经济危机转化的过程中,新自由主义的宏观经济政策起了不可推卸的作用。”
在谈论20世纪90年代的危机具体原因时,布伦纳一针见血地指出,美国在90年代的发展是以牺牲其他国家的利益为前提的,尤其是落后国家的利益为代价的。“在90年代的大部分时间里,主要的资本主义国家中只有美国经济比较景气,长期萧条的制造业利润率得到一定的恢复。但美国制造业利润率的恢复在很大程度上是以牺牲别国的利益为代价的,因为只有通过迅速增加出口和提升国际竞争力才能实现。在国际需求减速尤其是在制造业生产能力过剩的情况下,美国生产者所获得的利益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其主要竞争者所失去的利益,因为市场竞争是一种零和博弈。值得注意的是,美国制造业的恢复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90年代美元的贬值,在此期间,美元对马克和日元分别贬值了40%和60%。因此,90年代美国经济恢复时,德国、尤其是日本制造业出口特别困难,处于战后最艰难时期。事实上,到了1995年日元对美元的汇率是80∶1,日本经济濒临破产的边缘,而在10年前日元对美元的汇率是240∶1。1995年春,美国、德国和日本达成协议,允许日元大幅贬值以便挽救日本的经济。然而,对日本的挽救行动出现了无法预料的严重后果,即引发了亚洲经济危机。因为一国生产商获利是以他国生产商的损失为前提的,对日本这样的大国来说,更是如此。”
福斯特认为:“巴兰和斯威齐以及持相同观点的思想家如阿尔文·汉森、琼·罗宾逊、迈克尔·卡莱茨基、约瑟夫·施泰因德尔等认为停滞根源于投资出路的枯竭,而这一问题由于‘垄断水平’的提高而变得更加严重。”而保罗·巴兰和保罗·斯威齐曾在《垄断资本》一书中指出“‘经济剩余’在垄断资本主义时期,不仅其绝对量,而且作为国民收人(或总产量)的份额(百分比)都趋于增长。也就是说,存在着‘剩余增长趋势规律’。”剩余无论是绝对水平还是相对水平的不断增长,表明垄断资本主义的剥削所得的总值越来越大,即存在过度剥削,这导致有效社会需求和投资出路存在减少趋势,正是这种趋势最终导致1973年开始的萧条长期不能摆脱。
2007年以来,世界爆发了一场全球性的经济危机,对此,不少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提出了一些观点和看法。
乔尔·戈伊尔认为,2007年爆发的经济危机是“自20世纪30年代以来,今天的美国与世界再次进入一场无比严重的资本主义经济大危机”。此次经济危机已导致国际金融体系震动,国际股市崩盘,是一场二战后最大的经济衰退。他认为“这不是十年一次的典型周期性危机,而是一场系统性危机。”它发端于金融体系,而金融体系关系着市场运转所需的货币供应。在过去,我们被告知,自由市场无可替代。但是今天,我们看到的是,当危机发生之时,政府干预与宏观调控无可替代。
乔尔·戈伊尔认为,这场经济危机的原因,是新自由主义思潮内在矛盾的衍生物。第一个值得注意的矛盾是,自由市场创造了一个巨大的债务泡沫。第二个矛盾是,美国在建立与亚洲的贸易体系时,往往使自己成为买方,即成为亚洲各国的出口对象,并通过负债来扩大消费。
哈曼将大萧条与这次金融危机进行了详细比较,这两次危机具有一些共同特点:“在两种情况下,储蓄和投资之间的差异导致衰退的压力,并且由非生产投资和投资支出来弥补”。
哈曼将这种差异主要概括为两个方面:一是国家支出在近20年里已经成为资本主义经济运行的中心。“政府趋向于干预经济的速度和热情已经比那个时代大了”。二是“金融和工业公司在比两战期间的运作的规模更大,政府将他们救出的负担也就不成比例地更大了。”
哈曼认为:“仅仅指责银行家的贪婪和短视并不能解释他们如何轻而易举地得到他们下赌注的资金”。欧美国家只有通过金融泡沫才能阻止衰退的产生,“这意味着,这个制度总体上存在一个危机,它不可能通过规范金融家来解决”。
哈曼详细考察了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欧美国家公司利润率的趋势。利润率从20世纪60年代末到80年代初是下降的。哈曼认为,近些年,“官方所使用的新自由主义的幌子,并不能阻碍国家资本主义在实际政府政策中发挥持续有力的影响”。本来通过“危机进行重组”的周期性过程受到一定的抑制,“这里仍然有很多通过国家干预力挺巨型公司或对银行系统施压以支持企业的例子”。“每一次由经济、社会和政治不稳定的恐慌所引起的救援行动,都阻止了利用危机从制度中清除无竞争力的资本”。由于资本主义的利润率下降,“目前,这个制度或许并没有进入永久性危机,但是它处在不能逃脱不断重复出现的危机的阶段”。
哈曼认为:“不论怎样给非生产性劳动下一个准确定义,它在当代资本主义都处于重要的核心地位。”哈曼认为:“各企业和国家对利润率下降作出了各种反应,而这些反应的后果则是进一步减少了生产性积累的可利用资源”,“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弗雷德·莫斯利同意哈曼上述的观点,但保有不同看法:“我同意这一点,但是我认为问题是更有根本性的——资本主义金融制的本质,这种体制在根本上是投机性的。”
莫斯利写道:“利润率似乎或多或少得到完全恢复”,“导致资本贬值的大范围的银行破产的深度衰退并没有出现”。2008年6月,莫斯利提出的看法与哈曼的观点存在“不一致的地方”,“我认为美国经济中的利润率有一个巨大的复苏,尽管不是完全复苏”。如果我们加上国外利润和高级管理人员的薪水,这个复苏会更大。“哈曼对利润数据进行的批判并不适用于‘国民收入与产品核算表’的估计,因为这些估计都是建立在实际利润基础上的,忽视了资本的收益与损失。”
福斯特认为:“资本主义金融化——经济活动的重心从生产(以及甚至从不断增长的服务部门)转向金融——是我们时代的主要问题之一。”他认为自20世纪70年代资本积累过程越来越金融化,并成为经济增长的主要力量。“我们在这里认为这不仅仅在很大程度与历史上的资本主义相类似,也表明这个制度的矛盾发展的新阶段,这个阶段我们将其称为‘垄断金融资本’。”当然,福斯特认为金融化是垄断资本主义中的一个新阶段,并不表明资本主义进入到已经超越垄断资本主义的新阶段。他说:“这个制度由于金融化而已经发生变化,这并不是整个资本主义的新阶段,因为在生产中的积累的基本问题仍然没有改变。金融化已经导致资本主义的垄断阶段进入到一个新的混合阶段即垄断金融资本阶段”。他具体考察了资本主义金融化导致金融危机的五个阶段:花样翻新的放贷、信贷扩张、投机狂热、忧郁和崩溃/恐慌。根据福斯特的看法,2008年1月,欧美金融体制进入到“恐慌阶段”。资本主义金融化必然会引发金融危机,但是大资本家由于可能通过各种转嫁方式而受到的损失并不大。
罗宾·布莱克本(Robin Blackburn)是英国左派的重要理论家,认为假如放松管制而使金融成为资源配置过程的独立领域,资本主义就越来越“金融化”,就会利用信息和权力的不对称获得还没有实现的预期收益。“金融化导致家庭的行为类似于企业,企业的行为类似于银行,银行的行为类似于对冲基金。”布莱克本认为,在金融化的世界里,没有必要进行从商品到货币的“惊险的跳跃”(C-M)。金融资本的地位非常重要,其所有的环节都是货币(M'-M″-M)。“我认为信贷危机就是金融化的危机——或者说是杠杆化、放松管制和‘金融创新’的充满风险的‘新世界’危机”。不过他指出“我们不应该企望抛弃所有的期权和衍生品”,金融衍生品“是人类智慧的结晶,不应该害怕它们成为一种异化的力量”。
美国著名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大卫·科茨(David Kotz)教授认为“导致这次金融危机的深层次原因是新自由主义的资本主义。”在大卫·科茨看来,新自由主义的资本主义与有管制的资本主义虽然在本质上都是以私有制为基础的资本主义经济,但在形式上有很大的区别,新自由主义的资本主义具有如下特征:(1)放松对经济和金融的管制,允许自由市场的存在。(2)政府不再对宏观经济进行积极调控,追求低通胀率而非低失业率。(3)社会福利急剧减少。(4)大型企业和政府打击、削弱工会力量,劳动市场格局改变,资方完全控制劳方。(5)自由、残酷的竞争取代了有节制的竞争。(6)商品、服务和资本在不同国家之间相对自由地流动。据此,科茨认为:“可以说,这次金融危机是1980年以来新自由主义在全世界泛滥所导致的一个非常符合逻辑的结果。”这就是西方一位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所得出的结论。
韩国左翼学者丁圣镇在这次金融危机发生后,与罗伯特·布伦纳进行了访谈,并写成题为《布伦纳认为生产能力过剩才是世界金融危机的根本原因》访谈录。本文对有关观点概括如下:
在定位上,针对主流观点将这次危机解释为“金融危机”,实体经济基础并没有动摇,布伦纳提出了明确的反对观点,他认为是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周期性的经济危机。“导致眼下危机的根源在于1973年以来,尤其是2000年以来发达经济体经济活力的下降。……是战后经济最糟糕的时期。”
就这次经济危机的演变,布伦纳认为,早在60年代末就开始积累,1973年后资本主义的实体经济就开始衰落。他的具体解释是“自20世纪60年代末以来资本投资回报率深层的、持续的下滑。鉴于这一时期实际工资增长的急剧下降,利润率无法回升就显得更值得关注。利润率下滑的主要原因在于全球制造业持续性的产能过剩)。这期间,新的制造力量一个接一个进入世界市场——先是德国和日本,然后是东亚的新兴工业国,东南亚四小虎,最后是中国这个庞然大物。这些后发展的经济体生产的产品与那些先发展的经济体生产的产品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廉价。其后果就是,一个产业接着一个产业出现供过于求的情况,这样一来既压低了产品价格,同时也减少了利润。但是,那些利润受挤压的企业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产业的。它们转而依靠自身的创新能力,加快对新技术的投资来确保自身地位。当然,这只能使生产过剩的形势更加恶化。由于回报率下滑,资本家从投资中获得的利润变得更少。于是,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减少厂房、设备和雇佣。与此同时,为了保持利润率,资本家开始减少对工人的补偿,而这时政府的社会性支出也在减少。但是,所有这些削减措施最终只会导致总需求长期不振。而总需求的持续萎靡已经成为导致经济长期低迷的直接原因。”
就房地产泡沫对本次经济危机的影响,布伦纳认为,包括房地产在内的刺激消费的金融措施,“确实因此阻止(延缓)了经济大衰退。”但这些刺激包括房地产在内的消费性金融措施,却在新自由主义的金融体制下,实际上是资金资本家聚敛财富的过程,加深了这次金融危机的程度。
布伦纳指出“正如我所强调的,这是一场马克思式的危机,因为危机的根源在于利润率的长期下降并难以恢复,这是至今为止资本积累速度长期减缓的根本原因。”因此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只能用“危机解决危机”。
另外,布伦纳就中国在这次危机情况也做了一些评论,他认为,资本主义生产过剩的论断也适用于中国,中国的问题可能比想象的更严重。
从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对经济危机认识的历史过程来看,体现了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对危机认识的一个螺旋上升的过程。在20世纪30年代危机以前,西方马克思主义并没有怎么关注经济危机,到了30年代的经济危机爆发后,兴起了一股关注经济危机的热潮,此后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及战后重建,加之资本主义世界保持了长达近30年的高速发展,资本主义社会出现了一片繁荣的景象,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对经济危机的评论很少。到了20世纪70年代,资本主义社会经济停滞,开始有一些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关注经济危机,但当时资本主义世界通过自身调整和危机转嫁的途径,在资本主义世界虽然经历了30多年的经济不景气现状,但是却没有爆发经济危机,加之受东欧剧变和苏联解体影响,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对经济危机几乎没有什么论著。在20世纪90年代末,一些发展中国家发生了经济危机,部分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对此有所评论,但是因为经济危机是发生在发展中国家,没有批判资本主义制度的普遍性意义,所以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也没有过多地通过经济危机批判整个资本主义制度。到了2007年的经济危机(金融危机),大量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发表论著,评论这次经济危机。前文所涉及的只是一部分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代表性的观点。
从上述有关经济危机的认识的发展历史和基本内容来看,西方马克思主义在批判经济危机时也由原来的只重视定性批判逐步过渡到既能注重定性批判,又能重视和发展定量批判。他们不仅能根据马克思主义的劳动剥削理论从本质上揭示经济危机的根源,有些西方马克思主义者还能用数量和数学模型的方式来批判和分析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不少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并没有被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新的表现形式所蒙蔽,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链条的加长而导致经济危机的转嫁和延缓都能做出科学和精辟的分析。因此,在这次经济危机的考验下,确实是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一次成长。
但是,由于受客观因素的影响,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在认识经济危机上仍存在不足:一是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对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关注仍显不足。二是他们往往只重批判而忽视有效构建,资本主义经济显然存在不足,周期性地发生经济危机,这个规律只要资本主义存在就不可能消灭,只能以危机解决危机,这给人类尤其是劳苦大众带来巨大的灾难;但是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却不能提出切实可能的社会过渡(革命)方案,包括布伦纳、奥尔曼等著名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者都没能提出有效的方案和路线,勾画的都是些乌托邦式的美好画卷,离现实太遥远,不能让普通劳苦大众接受,尤其是发达国家的工人阶级接受,所以,他们的经济危机解决理论是空洞的乌托邦式的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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