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广虎
唐代的时候,有位叫司马承祯的人,雅号白云,以示高洁、脱俗。他在距都城长安不远的终南山住了几十年。唐玄宗知道后请他为官,被他拒绝了,于是命人给他盖了一个院落,请他在里面抄写校正《老子》这本书。完成这项任务后,司马承祯到长安拜见唐玄宗。在长安,司马承祯遇到了也曾在终南山隐居,但已在朝为官的卢藏用。卢藏用早年求官不得,故意跑到终南山隐居,所以很快就达到了做官的目的。两人见面,说了几句闲话。之后,卢藏用抬手指着南面的终南山,开玩笑说:“这里面确实有无穷无尽的乐趣啊!”岂不知,司马承祯实在是不想做官,这与卢藏用有本质上的不同。所以司马承祯讽刺卢藏用说:“不错,依我看来,那里何止是有趣,简直就是做官的‘捷径’啊!”这便是成语“终南捷径”的由来。
康熙十七年(公元1678年),清朝政府与吴三桂相持不上,西北不少志士叛归吴三桂,为了网罗知识分子,显示清廷的宽厚仁慈之心,大诏天下名儒学者。在这种社会背景之下,许多人便又将此看作“仕途捷径”。
但是,彼时此“终南捷径”,关中名仕很少有人去走。顾炎武也认为“秦人慕经学、重处士、持清议、实与他省不同。”
可见关学大师的隐士气节。我在这里不说“关中大儒”或者“关学大儒”,而说“关学大师”,因为我觉得汉朝独尊儒术,在宋时有些问题已经难以解决,儒学与礼教、科举、仕途等连接在一起,人们开始质疑,开始深究,理学也进入之后,“关学”其实大体归于理学。这种隐逸不是逃避、躲避、愤世嫉俗,更多是忠胆狭义、孝悌高风、研究学问。虽说有些封建意识,忠君思想,对工商业有所排斥等,但对于品行的提高、人格的完美,充满着个性的独立战斗精神。
从地理角度上讲,终南山为小秦岭之代称,或者说是中国龙脊秦岭最具代表、最精华的一部分,“终南山横自关中南面,西起秦、陇,东彻蓝田、凡雍、岐、郿、鄠、长安,万年,相去且八百里,而连绵山寺据其内者,皆此之一山也。”从大量的文史资料和民间口传及我自己的推测,我认为终南山的地理范围应从现在眉县的太白山到蓝田的王顺山,现在的终南山主峰,海拔2604米,在国内仅有、世界罕见,“中国山崩奇观”翠华山世界地质公园内。
现在我有几个朋友在翠华山隐居而生,浩浩终南,不知多少人在此而居?言归正传,看看我们明清关学大师与终南山的隐士文化。可以说,终南山的地理位置、生态环境、气候条件、山林氛围、中药养生等给形成隐士文化创造了先天的条件。他的宽容、雄浑、秀美、丰润等让文化在此生根、发芽、结果。
宋代的“关学先驱”张载,认为以气为本的宇宙论,开创了关中理学,后称“关学”。他托疾辞官,在太白山脚下的眉县横渠镇隐居,创造独具一格的“关学”思想体系。其隐时的生活写照为:“终目危坐一宝,左右简编,俯而读,仰而思,有得则识之,或中夜起坐,取独以其。其志道精思,丰始须臾息,亦未尝须臾忘也。”可见其精神之执著。
明清更有“三原学派”的王恕、冯从吾、王征明、李颙、李柏、李因笃、王弘撰、王心敬、刘古愚等关学大师,与终南山的隐士文化结下了不解之缘。
泾阳王征,自号了一道人,参加基督教后取教名为斐理伯(philippe),与西方教士交流,勇于实践,首次探讨用拉丁字母为汉字注音,合著《西儒耳目资》注重科技,致力于机械工程学的研究和推广。当时阉党横行,魏忠贤建生祠盛行,唯王征与来复拒不参与,为“关中二劲”。李自成入西安后,王征不愿合作,绝食而死。
从官场到书院,从思想到实践,关中大师们的气节、不同流合污的独立精神与终南山耸立中国、傲然于世相得益彰。
“二曲先生”李颙于清康熙十八年(公元1679年)隐居于周至独垩室,不与人接,惟顾炎武、王弘撰、李因笃等挚友造访始一接纳,此外即荆雇反锁独坐修身。1703年康熙西行,欲见李颙,二曲已死相拒,命子持《四书反思录》、《二曲集》,见示康熙,自己始不一谐,以保晚节。处于贫困的他,与河北孙奇逢、东南的黄宗义当时并称“海内三大儒”,而当时的顾炎武、王夫之其名声在其次。康熙十二年(1673年),降旨入京,吴三桂起兵后,有降旨复征,李颙均以身患疾病不去。康熙十七年(1678年),又欲其入京,地方官到二曲榻前应征,李颙坚定地说:“人生中有一死,忠不得所自。今日乃吾死所。”只得作罢。可见其坚定的隐士气节。
还有户县的王心敬,专心奉养母亲,尽余孝道,从事学术研究,二次坚辞皇帝征召。投身实践,回归传统,隐居于礼泉烟霞镇的“关学大师”刘古愚,以味经书院为阵地,传播思想,新文化,起到了星火燎原的作用,其弟子众多,不断发扬光大。置于翠华山上的“翠华书屋”为其学生蒋古庵所持,民主维新失败后,康有为曾应邀游历书屋。“径终南山避远,而翠华山风景幽绝。”在翠华山圣祠即翠华书屋遗址处。刘古愚看中这块隐居之地甚好,不幸蒋古庵在康有为游历第二天之时,遭土匪枪击致死,康闻蒋遇难,亲临出事地躬吊:“蒋君为圣道干十城,而竟死于非,可胜哀哉!”“太乙松柏无人务,樊川桃李任谁栽”等悼联数幅。
“关学大师”在大隐中,在儒学的基础、在佛道两家的论谈中,在西方基督教在关中传教之时,寻求着自己的理学主张、信念,实践着自己的信条,造福于广大百姓。我们可以看到其坚定的气节,注重实践的精神,独善其身的性格,这是终南山隐士的文化特点。终南山隐士文化,不仅感染了长安名士,连旷世大儒顾炎武也来此慕名修性。
“关中河山百二,以终南为胜。”隐居在此自然文化大山中,远离一些社会尘事的烦恼,实现自己心灵的净化和升华,研究学问,经世致用,穷尽心性,未尝不是件喜事。从古到今,隐居不问缘由,不问身份,不分层次,全在于自己潜心修炼。
今有终南翠华山,更不仅仅是一处生态观光之地,蕴藏在其内部的文化真是高深莫测,不可言传。“关学大师”与隐士文化只是给我们打开了一扇窗子,还有现在隐居在大秦岭的无数隐士,让我们看到了世界朝圣名山终南山的文化悠远、清逸、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