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任锐 商宇 何清平
近年来,重庆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令世人瞩目。4月28日重庆市长黄奇帆在接受港澳主要媒体高层集体采访时,着重介绍了重庆的开放、改革、民生导向发展战略等大家关注的问题,并回答了大家的疑问——
记者:近年来,重庆推出一系列新政,形成“重庆模式”,在国内外引起了各界人士关注,请您谈一下“重庆模式”对中国经济社会有哪些影响?
黄奇帆:熙来书记和我都认为,我们在推动工作,解决问题的时候,没有刻意搞什么新政,也没有搞什么模式,我们只有一个宗旨,就是按照科学发展观的要求,转变发展方式,遇上什么问题,就解决什么问题。我们面临不少长期存在的问题,这里面就有制度安排的问题,刚才说的户籍改革,就是解决制度问题。造成农民工年年返城和不公平待遇,就是制度安排问题。这些涉及制度的问题,遇上了,就不能绕道走,要打攻坚战,要有顶层设计,考虑周到了,一步一步来推进解决。如果我们做成功了,其他地方也许会效仿。
比如我们提出“双轨制”的住房制度改革,建设公租房,市委常委会讨论4次,市政府常务会讨论六七次,市长专题会讨论了十几次,进行了系统的设计。一旦成型后,就果断、坚决地推进,现在来看很成功,制度设计符合重庆实际。如果这个制度设计对全国有借鉴意义,全国可能将此作为典型来推开,现在国家已经在各地全面推开了。对我们来说,初衷是解决重庆遇到的实际问题。因为中国很大,各地情况都不同,做事不能“一刀切”,重庆成功的做法外地不一定适合,各地都应结合实际,在符合中央政策和群众利益的前提下,积极探索,解决问题。
记者:目前澳门在重庆的投资情况如何,渝澳合作将来的走势怎样?
黄奇帆:我们现在引进外资是全方位的,港澳台、欧洲、美国、日本、韩国、东南亚等等都欢迎合作。这几年重庆每年都有澳门的投资项目,包括基础设施建设、房地产、农业等,在全市利用外资中占5%左右。今后,重庆和澳门至少可以在以下几个方面开展合作:一是房地产开发,澳门房地产商到重庆来投资,过去已经有,现在也在做,今后还会继续。二是旅游,澳门是世界著名的旅游胜地,双方可以开展更多的合作。三是澳门和葡萄牙有历史关联,与欧洲签署了申根条约的国家有更便捷的合作,通过贸易公司、投资公司的穿针引线,可以开展多方面的合作。四是欢迎澳门企业到重庆投资基础设施,像当年建设的渝澳大桥就是双方合作的产物。
记者:重庆7大要素市场,特别是农村土地交易所和药品交易所让人大开眼界,政府用市场这只“手”,很巧妙地解决了一些很难解决的问题,但是我们也了解到,这些市场是公益性的市场,不知以后能否可持续地办下去?而且,现在市场交易的主体基本限制在重庆范围,有没有可能突破重庆的范围?比如港资、外面的企业能不能参与?
黄奇帆:我们搞交易所一是国家同意,这7个交易所都师出有名,是国务院2008年3号文件批准同意设立的。二是市场有这种需求,交易所涉及的7个品种,每年全国的交易量都会有1万亿元左右,如果我们这个交易所每年交易量能达到1000亿元以上,实际上就会拥有这个品种的定价权。
同时,我们推动交易所建设,也有利益考虑。凡交易就有结算,如果是一个重庆的交易所,就把重庆各个区县的零散交易结算在这里,如果是全国要素的交易所,全国的结算就在这里。交易所的本质是金融结算中心,会带来税收,这当然是一个地方发展的内在动力。
药交所的确有它的好处,能有效解决药价虚高的问题。全国400个合法的药厂生产的药在交易所挂牌,2000家医院同时上网采购,供求双方直接交易,一步到位,中间没有药贩子,这样交易的价格就比市场上的价格低20%。说到我们这个药品市场能不能辐射周边省市,既然通过交易所采购的药品价格能低20%,医院当然会来购买低价质优的药,相信一年以后全国会有更多医院到这里买药,我们的药品交易所是可以辐射到全国的。
由于土地市场比较敏感,所以国家要求我们这几年就在重庆范围内试验,等我们的试验健全了,形成经验了,经国家批准,我认为土交所模式是可以在西南地区逐渐推开的。重庆现在的7个交易所,有些是重庆本地的,有些是区域性的、有些是全国性的,我们认为,在条件成熟的时候,7个交易所都可以向全国辐射。
记者:重庆的社会经济发展近年来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在重庆未来的发展道路上,还存在哪些主要障碍?市委、市政府如何来克服?
黄奇帆:我们觉得“三难”:一是资金问题,二是人才问题,比如我们到海外投资,需要各类国际人才。三是制度协调的问题,我们在改革发展进程中会遇上重大的制度安排,这种制度安排有的是地方政府的权力,有的则是中央政府的权力。有时候对中央政府而言某项制度调整是件小事,但对地方来说就是一件大事。
比如,以往沿海的加工贸易“两头在外”--销售、结算在外,1万多亿美元的加工,销售结算在大陆为零,有五六千亿在新加坡,有几千亿在香港,还有几千亿在东京。重庆发展加工贸易,希望改革创新,想把销售结算拉1000亿回来,首先就要做好国际离岸金融制度安排。以前,中国内陆的金融结算制度都是实体经济结算,不允许任何自然人和法人拥有离岸金融账户,就这一个规定,这1万多亿美元就不能在国内结算。这个制度不是地方能改的,需要国家同意。这个制度改革对国家是一小步,很简单的改动,但是如果不改就像一个秤砣压住了所有事。
其次,国内各大银行以前都没有离岸金融业务,现在要赋予银行这种业务功能,也不是地方的事,需要与中央有关方面协调。第三,结算的时候如何对进进出出的外汇进行有效监管。我们把这个问题提出来和中央有关部门很具体地协调,几个问题都解决了,所以美国惠普公司亚太地区的结算中心,从新加坡搬到重庆,现在已经运行一年,增加了七八十亿的税收。同样,我们与宏碁和其他电脑厂商合作,也把它们的结算中心引到重庆。讲这个例子是说,在进行深层次改革开放创新的时候要触动制度,以前没有是因为制度没有安排,大家都没有这样做,现在要率先改革,就要与时俱进创新制度安排,这时候不是单相思拍胸脯就能做到的,一定要协调各方特别是上级有关方面。
记者:在公租房问题上,我们看到一些数据,4000万平方米保障房要花1000多亿投资,现在重庆在公租房建设上资金方面是不是比较头疼?
黄奇帆:其实政府并不担心公租房的资金问题,因为公租房项目资金出去之后会形成平衡的。从量来说4000万平方米,如果土地资金不算,建筑房子是2000多元/平方米,加上400元/平方米装修费,公租房的成本会到2600元-2700元/平方米,如果留点余地,4000万平方米我们准备投入1200亿,其中,1/3是资本金,政府投入400亿,包括三方面来源,一是现在中央政府大力支持保障房,3年内中央政府给重庆的保障房、公租房的投入补助会达到100亿;二是重庆政府要付出200亿,这是现金流;三是小区内商业配套土地有上百亿的收入。这400亿是完全可以落实的。剩下800亿要筹资,去年筹集200多亿,今年也应该筹集200多亿,明年也应该200多亿,三年就有差不多800亿。去年的200多亿主要是向银行借,今后我们还可以向银行借,但考虑到银行今年的指标很紧,我们希望给工商企业留些贷款额度,今年所需的两三百亿,我们会向国家的养老保险基金、商业保险公司等金融机构筹集,目前已经基本确定。
当然我们借的800亿是要还的,利息可以用公租房的租金来还,本金怎么还呢?租了三五年公租房的人总有一部分人想买过来自己住或者给儿女住,如果有1/3的人要买,1000多万平方米,4000元/平方米,我就回收500亿元,这500亿收来就还本金。另外,几年后,公租房的租金和房子本身的价值也会随着老百姓的收入提高、社会的物价指数变化也逐渐上升,由于本金没有变化,所以过几年升值了的租金,升值的公租房房产把剩下的几百亿也能平衡。剩下的2/3公租房,是留给后人金不换的房地产,不是坏账。所以,有现代金融支持,公租房投融资不是一件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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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重庆市委、市政府正在着手实施缩小“三大差距”行动,请问初衷是什么?主要的制度建设和最主要的举措有哪些?
黄奇帆:三大差距问题确实是最近几十年我们国家普遍存在的问题。过去30年,GDP快速增长,但贫富差距也逐渐拉大。在此过程中,中央作出判断,科学发展观要以人为本,统筹协调。实际上,邓小平同志在南巡时就说过,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先富带动后富。其实就是要求不能两极分化。这个意义上讲,怎么实现老人家的愿望,怎么落实科学发展观,很重要的工作就是在发展的同时,逐步缩小“三大差距”。
在操作上,有四个层面,需要政府出力,社会各方面协调才能逐步实现。一是完善国民经济的收入分配体系,二是实现城乡之间基础设施、公共设施、社会保障、要素流通的一体化,三是社会要保障的衣食住行、教育、卫生、养老和就业等问题基本均衡,四是增加老百姓财产性收入。如果在政府倡导下,把四个层次的事都做起来,可能“三大差距”的缩小就变成现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