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规模、地位获得与交往取向

2011-01-17 02:16张云武
浙江工商大学学报 2011年5期
关键词:同乡求职者异质性

张云武

(浙江工商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杭州 310018)

关系规模、地位获得与交往取向

张云武

(浙江工商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杭州 310018)

本文考察了关系规模对于职业地位获得的影响,研究发现:求职者的关系越丰富,越能获得更高的职业地位;同事、同学、同乡、朋友比亲戚、邻居更有助于求职者获得理想的职业;求职者为了储备关系资源,希望通过扩大性的社会交往形成更大规模的关系网络。研究发现由中国社会的求职先求人的特定现实以及改革开放后的社会变迁引起的网络结构的分化所致。

关系网络;职业地位;社会交往

一、研究背景与研究问题

美国学者格兰诺维特 (M.S.Granovetter)于1973年提出了弱关系假设,主要观点是:弱关系能够在不同的群体建立纽带联系,因此它比强关系更能够使求职者获得理想的职业[1]。该假设不仅一改传统社会学①传统社会学基于社会分层的视角,强调的是个人在社会结构中的位置对于职业地位获得的影响。的分析视角,首次提出关系力量的概念,将关系分为强和弱,并指出它们在求职过程中发挥不同的作用,而且其准确性也被格氏本人在波斯顿郊外的牛顿镇进行的社会调查所验证[2]。其后,林南等学者在纽约州北部的城市社区也调查了关系强度与职业地位获得的关系,发现弱关系之所以有助于求职者获得更好的职业,是因为在一个由不同阶层组成的关系网络中,弱关系能够充当阶层位置低的求职者与阶层位置高的网络成员的媒介,从而获得有价值的信息或者影响力[3]。这一研究发现不仅进一步验证了弱关系假设的准确性,而且林南提出了以弱关系通过摄取关系网络中的社会资源 (财富、权力、声望)实现工具性目标为主要内容的社会资源理论[4]。

受弱关系假设和社会资源理论的影响,近30年来,关系网络与职业地位获得的相关性成为国内外学者的研究热点。有些学者的研究进一步验证了两个理论的准确性,美国学者马斯顿 (P.V.M arsden)和赫伯特 (J.S.Hurlbert)以及西德学者维格纳 (B.W egener)的调查发现,求职者通过弱关系获得社会资源,求得满意职业[5-6]。有些学者的研究则不支持两个理论,日本学者渡辺深以及边燕杰的调查发现,求职者通过强关系获得就业信息或者实质性帮助,求得满意职业[7-8]。另外,还有些学者结合本国的文化特性对于弱关系和强关系两个概念进行了重新阐释。刘林平从动态的、多维的、相互联系和相互竞争的角度,将关系分为强、弱、强弱和弱强四种类型,并通过深圳调查验证了它们对于求职均具有积极影响[9]119。翟学伟依照中国人的人情交往方式和内群体关系,将关系分为强信任关系和弱信任关系,发现在一个求职时“人”比“信息”更重要的社会,只有强信任关系才能获得求职的成功[10]10。

由此可见,已有研究均沿着格氏和林南的思路,将求职者借助何种力量的关系获得满意的职业作为研究目的,研究发现说明,弱关系适用于西方文化背景下的欧美社会,而强关系则适用于儒家文化背景下的东方社会。但是,已有研究虽然明确了不同政治经济制度和文化特性的社会,关系网络中不同力量的关系与职业地位获得的相关性,由于研究视角过分集中于关系网络质的层面 (关系强度和关系的信任强度)对于求职的影响,因此难以准确回答以下三个问题。

第一,关系规模与职业地位获得具有怎样的相关性?第二,在求职者的关系网络中,诸如亲戚、邻居、同事等,何种关系影响着职业地位的获得?第三,日常生活中,人们是如何展开社会交往,构建关系网络的?

因此,在关系网络与职业地位获得的相关性方面,还有尚未明确之处。基于此,本研究采用与以往研究不同的分析视角,将关系规模作为自变量,考察其对于求职者职业地位的获得以及社会交往的影响。

二、研究假设与研究设计

(一)研究假设

林南的社会资源理论认为,一个人的关系规模越大,其中蕴含的社会资源越丰富[4]。这一观点也同样体现在科尔曼 (J.S.Co lem an)的社会资本理论①社 会资本主要存在于社会团体和社会关系网络中。一个人参加的社会团体越多,其拥有的网络规模就越大、越广,社会资本也就越丰富[11]。以及博特 (R.S.Burt)的结构洞理论②关系规模越大,关系成员占有结构洞的机会就越多,因而拥有的社会资本就越丰富[12]。中[11-12],并且其准确性早已被一些学者的经验研究所证实[13-14]。

1992年以前,中国是计划经济时代。虽然求职必须严格按照劳动力的需求计划,经过调出单位、人事部门和调入单位三方同意,经由正规途径实现,但是求职者为了获得理想职业,往往最大限度地活用已有关系,经过非正规途径完成[15-17]。这种现象,即使进入1992年以后的市场经济时代,不仅没有改变,反而呈现上升趋势③有研究显示,求职者利用关系的比例,1956-1979年再分配时代为57.8%,1980-1992年双轨制时代为66.4%,而到了1993-1999年转型时代提高到了84.9%[16]82。。因此在中国,求职首先求人,好的职业同联系上的人密切相关。另外,1978年以后,工业化、城市化的快速发展致使人们的社会交往半径不断扩大,关系规模和异质性不断提高,由此导致人们的关系网络在互惠性、交往频率、情感深度等方面,正在从强关系转变为弱关系[18]73-74。在交往取向方面,人们往往根据场合、目的选择有价值的交往对象,并且都希望结交更多的人,但大多是功利性交往,因而持续性较弱[19]127-129。基于中国的社会现实以及已有的研究成果,围绕研究问题,提出如下研究假设,待进一步验证。

假设1:关系规模越大,越有利于获得较高的职业地位;

假设2:在关系网络中,亲戚、同学、同事、同乡、朋友等任何类型的关系都有可能对于求职产生积极影响,并且它们的量越多,会越有利于职业地位的获得;

2.精心设计微课,提供有趣的学习资料。教师根据内容重难点制作微课,用精彩的微课激发学习兴趣,促使学生主动获取知识。

假设3:与假设1和假设2相联系,人们为了积累网络资源,会利用各种场合,有选择地扩大自己的社会交往,但社会交往的表面性和功利性较强。

(二)资料来源与分析样本

本文的资料来自2006-2008年在福建省的四个地区——厦门市同安区的莲花镇、泉州市安溪县的凤城镇、厦门市的思明区和湖里区(以下称为厦门市)、福州市以及上海市进行的问卷调查。该调查采用多阶段随机抽样的方式,共抽取样本1900个①问卷调查分为莲花、凤城、厦门调查和福州、上海调查两个阶段。莲花、凤城、厦门调查的概况是:首先按照概率比例抽样法分别从莲花抽取7个村组、从凤城抽取5个街道、从厦门抽取11个街道作为初级抽样单位,然后再根据概率比例抽样法从每个被抽取的村组、街道共选取89个居民委员会,最后根据随机原则从各居委会的户口登记簿上抽取被访户作为调查样本。2006年1月完成样本抽取,共抽取样本1100个,问卷调查以入户访谈的形式于2006年3月—4月实施。在1100份问卷中,有效问卷为1063份,有效率约为96.6%,其中莲花、凤城、厦门的有效问卷分别为303份、299份和461份。福州、上海调查的概况是:在福州抽取了4个区、8个街道、24个居民委员会,400个样本,在上海抽取了6个区、18个街道、54个居民委员会,400个样本,问卷调查是以入户访谈的形式于2008年2月进行。在800份问卷中,有效问卷为726份,有效率约为90.8%,其中福州市和上海市的有效问卷分别为399份和327份。。本文分析的样本,是具有通过关系网络就业或者再就业经历的样本,共为1061个,其中莲花镇、凤城镇分别为41个和102个,厦门市、福州市和上海市分别为311个、254个和353个。在1061个样本中,男性占53.2%,女性占46.8%;未读书或小学程度的样本占20.7%,初中和高中程度的样本分别占24.8%和23.0%,大专和本科及以上程度的样本分别占16.1%和15.3%。另外,未婚者、已婚者和离异者的比例分别为26.9%、69.4%和3.7%。

(三)研究变量

样本的社会特征包括性别、年龄、教育年数、政治身份、户口所属、婚姻状况、关系信任度和居住地②年龄、教育年数为数值型变量,婚姻状况和居住地为定类型变量,在回归分析时,将它们设计为虚拟变量,而性别和户口所属均在调查时设计为虚拟变量,男性和常住户口分别编码为1,而女性和暂住户口则分别编码为0。政治身份划分为中共党员和普通群众,并分别编码为1和0。关系信任度,即人们对于关系成员的信任程度,参照国内学者的研究,关系成员概括为家庭成员、直系亲属、其他亲属、单位领导、单位同事、邻居、亲密朋友、一般朋友、一般熟人、社会上多数人[20]。关系成员的信任度采用了非常信任、比较信任、一般信任、比较不信任、很不信任五个尺度,并依次赋值5至1分,关系信任度是取这十类关系成员的信任度的平均值。。关系规模分为关系总量和不同类型关系的量,其中关系分为亲戚、邻居、同事、同学、同乡和朋友六种类型,通过询问平时保持交往的人数进行了把握。为了便于分析,将六种关系分为亲戚·邻居关系、同事·同学·同乡关系和朋友关系③产生方法是:运用主成分法对六种关系进行因素分析,再经过变量最大化旋转,得到三个关系因素。。职业地位是指求职者在实现就业或者再就业时获得的职业阶层的位置。以陆学艺为代表的课题组根据组织资源、经济资源和文化资源的占有状况,将职业阶层分为无业·失业·半失业者、农业劳动者、产业工人、商业服务业员工、个体工商户、办事人员、专业技术人员、私营企业主、经理人员、国家与社会管理者,并且职业地位依次提高[21]7-8。本文沿用此方法,将职业阶层划分为上述十种,并依次赋值1至10分。社会交往的取向分为选择性与重复性、表面性与深交性、功利性与感情性、扩大性与维持性④测定方法分别是:选择性交往——根据场合和目的,与各式各样的人接触;重复性交往——无论在怎样的场合,无论希望达到什么样的目的,都大致与同一个人接触。表面性交往——在社会交往中,表面与对方交往得很亲密,但实际并不想交往得过深;深交性交往——在社会交往中,总是很想与对方心交心地交往;功利性交往——只有在有事情的时候,才与同事、同学、朋友等联系;感情性交往——即使没有任何事情,与同事、同学、朋友等也经常相聚。扩大性交往——包括现在的关系网络在内,还想扩大关系网络的规模;维持性交往——与结成新的关系网络相比,不如很好地维持已经形成的关系网络。,每一组交往取向是互为相斥的。因此调查时,采用了两者择一的提问方式。为了便于分析,将三组分别命名为选择取向、表面取向、功利取向和扩大取向,并且将每一组交往取向分别编码为1和0。

三、调查发现

表1 关系规模与职业地位获得的回归分析(N=1061)

表1回归结果显示,在控制样本的社会特征的情况下,关系规模对于职业地位获得的独立影响。(1)关系总量每增加一人,职业地位提高 0.970分 (Sig=0.002);(2)亲戚·邻居关系每增加一人,职业地位提高0.070分,但是并不具有统计显著性 (Sig=0.623);(3)同事·同学·同乡关系每增加一人,职业地位提高0.133分 (Sig=0.000);(4)朋友关系每增加一人,职业地位提高0.416分 (Sig=0.010)。另外,该模型的决定系数(A d justed R Square)为0.165,说明该结果具有较强的解释力。

表2表示的是,在控制样本的社会特征之后,关系规模对于交往取向的独立影响。模型1显示,关系总量和朋友关系的量与选择取向的非标准化回归系数 (B)分别为0.030(P<0.05)和0.167(P<0.01),两者对于选择取向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而亲戚·邻居关系和同事·同学·同乡关系的量与选择取向的非标准化回归系数分别为 -0.047和 -0.251,两者对于选择取向具有负向影响,但不具有统计显著性。模型2显示,关系总量和朋友关系的量与表面取向的非标准化回归系数分别为 -0.046(P<0.05)和0.523(P<0.05),两者对于表面取向分别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和正向影响,而亲戚·邻居关系和同事·同学·同乡关系的量与表面取向的非标准化回归系数分别为 -0.377和 -0.173,虽具有负向影响,但不具有统计显著性。模型3显示,关系总量与功利取向的非标准化回归系数为 -0.058(P<0.05),前者对于后者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而亲戚·邻居关系、同事·同学·同乡关系和朋友关系的量与功利取向的非标准化回归系数分别为0.070、-0.083、0.013,虽然具有不同程度的影响,但是均没有呈现统计显著性。模型4显示,关系总量与扩大取向的非标准化回归系数为0.674(P<0.05),前者对于后者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亲戚·邻居关系、同事·同学·同乡关系和朋友关系的量与扩大取向的非标准化回归系数分别为0.343(P<0.05)、0.807(P <0.01)、0.255(P <0.05),三者与扩大取向也存在显著的正向关系。最后 ,模型 1、模型 2、模型 3和模型 4的 Nagelkerke R Square分别为 0.064、0.072、0.068、0.116,说明除模型 4的结果具有较强的解释力之外,其余三个模型的结果的解释力均比较弱。

表2 关系规模与交往取向的 L og istic回归分析(N=1061)

四、讨论与结论

(一)关系规模与职业地位的获得

与此相关的研究发现是:在求职时,关系总量越大的求职者,越容易获得较高的职业地位。在关系网络中,所有类型的关系均有助于职业地位的获得,只是亲戚·邻居关系的增多对于职业地位的获得不产生显著的影响,而同事·同学·同乡关系以及朋友关系越丰富的求职者,却越有利于职业地位的获得。因此,研究发现支持假设1,而没有完全支持假设2。

那么,研究发现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林南的社会资源理论揭示,关系网络中蕴含的社会资源,受关系成员的异质性和阶层位置的可达高度 (以下称为网顶)的影响,异质性越大以及网顶越高的关系网络,蕴含的社会资源越丰富[22]。因此,研究发现恐怕与关系成员的异质性和网顶有关。迄今国内学者为了考察社会经济地位对于网络资源的影响,运用职业、年龄、学历等指标,对关系网络的异质性和网顶做过研究[23]。我受此启发,通过年龄、学历、收入考察关系网络的异质性,通过职业声望考察关系网络的网顶。其中年龄、学历和收入的异质性,参照张文宏的研究,由关系成员的年龄、受教育年限和月收入的标准差来表示,标准差越大,关系成员的异质性越强[24]。关于职业声望,参照林南及其同事创立的用于测量职业声望高低的定位研究法[25],向调查对象提供了职业地位高低不等的22种职业,请他们回答在其保持交往的人中是否有从事这些职业的,有取值为1,没有取值为0。22种职业具体是:科学研究人员、法律工作人员、经济业务人员、行政办事人员、工程技术人员、政府机关负责人、党群组织负责人、企业负责人、厨师、饭店和商店服务员、家庭保姆和计时工、产业工人、大学老师、中小学老师、医生和护士、个体工商户、司机、会计、民警、农民、营销人员、无业人员。根据主成分法对这22种职业进行因子分析,经过变值精简法旋转,共抽取七个因子,根据因子负载,将七个因子命名为:管理性职业、技术性职业、事务性职业、个体工商户、服务性职业、劳务性职业、无业①其中,管理性职业包括:政府机关负责人、党群组织负责人、企业负责人;技术性职业包括:科学研究人员、法律工作人员、工程技术人员、大学老师、中小学老师、医生和护士、会计、民警;事务性职业包括:经济业务人员、行政办事人员、营销人员;个体工商户即为个体工商户;服务性职业包括:厨师、司机、饭店和商店服务员、家庭保姆和计时工;劳务性职业包括:产业工人、农民;无业即为无业人员。。显然依照上述顺序,职业声望依次下降。为了把七个因子综合为一个变量,把七个因子的值分别乘以其方差而后相加,又将相加后的值转换为1到100之间的指数②转换公式为:转换后的因子值 =(因子值 +B)·A。其中,A=99∕ (因子值最大值 -因子值最小值)。B=(1/A)-因子值最小值。B的公式亦为:B=〔(因子值最大值 -因子值最小值)/99〕-因子值最小值。。指数越大,意味着职业声望越高。

表3回归结果显示,在控制性别、婚姻状况、政治身份和居住地之后,关系规模对于年龄、学历、收入的异质性和职业声望的独立影响。模型1显示,关系总量每增加一人,年龄的异质性则提高0.006分(P<0.01),亲戚·邻居关系、同事·同学·同乡关系、朋友关系每增加一人,年龄的异质性则分别增加0.007分 (P<0.05)、0.006分 (P<0.01)和0.010分 (P<0.01),并且该模型的决定系数为0.277,说明该结果具有相当强的解释力。模型2和模型3显示,亲戚·邻居关系与学历、收入的异质性均没有显著的关联,但是关系总量每增加一人,学历、收入的异质性就分别增加0.015分 (P<0.01)和0.019分 (P<0.05),同事·同学·同乡关系每增加一人,学历和收入的异质性就分别增加0.012分 (P<0.01)和0.010分 (P<0.05),朋友关系每增加一人,学历和收入的异质性就分别增加0.018分 (P<0.001)、0.010分(P<0.05),并且模型2、模型3的决定系数分别为0.206和0.160,说明两个模型的结果具有较强的解释力。模型4显示,关系总量每增加一人,职业声望则提高0.011分 (P<0.05),亲戚·邻居关系每增加一人,则职业声望提高0.003分,但不具有统计意义,同事·同学·同乡关系和朋友关系每增加一人,职业声望则分别增加0.035分 (P<0.001)、0.022分 (P<0.05),并且该模型的决定系数为0.096,说明该结果也具有一定的解释力。上述结果说明,关系总量以及同事·同学·同乡关系、朋友关系越多,关系网络的异质性越强,职业网顶也越高,而亲戚·邻居关系与关系网络的异质性和职业网顶却没有显著的关联。

表3 关系规模与其特征的回归分析(N=1061)

中国是一个求职首先求人的社会,而且这个人不仅提供信息,更重要的是提供实质性帮助,但是由于是违背组织原则的求职方式,因此关系的运作是十分复杂和隐秘的[15]。首先确定求职目标,然后再确定关系网络中合适的成员。这里便产生了一个对网络成员的选择过程。关系总量越大,选择的范围越广,而关系成员的异质性和职业网顶越高,关系网络中蕴含的社会资源越丰富,具有不同社会资源的成员也越多,因而越有可能选择到最有利于求职的成员。另外,关系成员的异质性越强,也说明求职者生活于不同的社会群体,信息来源的渠道广而且重复性低,信息也就越有价值[1]。

中国是一个关系本位的社会,在人们的传统观念中,亲戚和邻居作为归属性关系,一直处在自我社会网络的中心,成员之间存在天然的信任[26]32。可是如科尔曼所说,亲戚和邻居虽然保证了日常生活相互的社会支持,却具有很强的封闭性,制约着人们的社会交往和网络规模的扩大[11]。另外,2006年农村家庭和城市家庭的人口规模分别为3.27人和2.97人[27]228,说明无论农村还是城市,家庭形态均趋于核心化。邻居关系是由于相邻而居形成的关系,在六种关系中,它的量最少,仅为2.06人①六种关系的平均量分别为:亲戚6.37人、邻居2.06人、同事10.18人、同学6.75人、同乡5.24人、朋友12.89人。,说明邻里之间的交往已经相当稀疏。这些事实说明,在工业化、城市化快速发展的现阶段,庞大的亲戚·邻居关系已经很难形成。因此,亲戚·邻居关系虽然有助于求职者职业地位的获得,但是它的形成与其异质性和网顶没有呈现显著的关联,证明在现阶段,这两种关系已经很难给求职者带来丰富的社会资源。

同事、同学和同乡也是一种归属性关系,即:只要在同一个单位工作过、同一所学校学习过、同一个地区出身的人,都可以自然地形成此类关系,因此这三类关系的来源较为广泛。比如,同学关系就包括小学、高中、大学和研究生的同学。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人们学历的提高以及频繁进行的社会流动,使得人们有机会形成更多的同学、同事和同乡关系。朋友则是选择性关系,在计划经济时代,由于人们的生活大多局限在单位社区内,形成朋友关系的机会很少[20]97。但是,市场经济体制实施以来,在亲戚、邻居、同事、同学、同乡群体之外,出现了许多可以根据自己的利益、兴趣任意加入的次级群体,比如学术团体、行业团体以及各种趣味性团体等。这些群体在丰富人们生活的同时,也扩大了人们的交往范围,成为形成朋友关系的主要领域。另外,工业化、市场化的快速发展,致使新的职业不断产生,职业的功能也愈发专业化[24]4-5。这不仅增强了不同职业间的依赖性,也使得从事不同职业的个体以有机团结的形式形成朋友关系。因此在现阶段,与亲戚·邻居关系相比,同事·同学·同乡关系和朋友关系均呈现扩大趋势。依据劳曼 (E.O.Laum ann)的声望假设 (p restige hypothesis),人们无论自己的职业地位的高低,均希望结交比自己职业地位高的人,相反职业地位高的人,也因为职业地位高而吸引其他人与其交往[28]。因此,同事·同学·同乡关系、朋友关系在规模扩大的同时,也增强了关系成员在年龄、学历、收入方面的差异性,进而提高了关系成员的职业网顶,扩充了社会资源。在此背景下,求职者主要依靠同事、同学、同乡、朋友而不是亲属和邻居获得职业地位的提升,也就不难理解了。

(二)关系规模与社会交往的取向

与此相关的研究发现是:(1)关系总量越大的求职者,社会交往的选择取向、扩大取向越强,而表面取向、功利取向越弱;(2)亲戚·邻居关系和同事·同学·同乡关系越多的求职者,扩大取向越显著;(3)朋友关系越多的求职者,选择取向、表面取向、扩大取向越强。因此,研究发现并没有完全支持假设3。我认为,这是由于求职先求人的社会现实以及在此背景下滋生且已经被内化的诸如“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关系即是资源”的意识所致。在一个求职先求人的社会,相识、朋友、同乡、亲戚、邻居、同事、同学,任何类型的关系均有可能在求职过程中被利用[9]119。在这种意识的支配下,人们虽然根据场合、目的选择交往对象,但都希望通过心交心的感情性交往,在维持已有关系的基础上,形成更大规模的关系网络。亲戚、邻居、同事、同学、同乡关系由于其自身的归属性特征,求职者在与其交往时,没有呈现选择性、表面性和功利性,而朋友关系由于其自身的选择性特征,却呈现了一定的选择性和表面性。但是,无论对于哪一种类型的关系,求职者为了实现求职目标,均希望通过扩大性交往构筑关系网络,储备网络资源。

(三 ) 结论

根据调查发现,得出如下结论:(1)关系网络越丰富的求职者,越容易获得更高的职业地位。(2)虽然亲戚、邻居、同事、同学、同乡、朋友对于求职均发挥积极影响,但是同事、同学、同乡和朋友关系的形成与扩大,更有助于获得较高的职业地位。(3)尽管在社会交往的选择性和功利性方面,不同关系呈现一定的差异,但是求职者为了储备网络资源,均希望通过扩大性的社会交往形成更大规模的关系网络。

上述结论说明,在中国,求职过程就是求职者为了获得更高的职业地位,而广泛结成关系网络并活用网络资源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不仅关系网络中不同力量的关系发挥作用,而且关系规模同样对于职业地位的获得具有影响。结论的产生,一方面缘于中国社会的求职先求人以及任何关系均有可能被利用的特定现实,另一方面是由于1978年以后的家庭核心化、教育普及、社会流动、群体分化等社会变迁引起的网络结构的分化所致。

本文考察关系规模对于职业地位获得的影响,拓展了在关系网络与职业地位获得的相关性方面的研究空间,具有两个理论意义。其一,自弱关系假设提出的30多年来,关系网络对于求职的影响,虽然是国内外学者的研究热点,但已有研究均以关系网络的质 (关系的强弱)作为自变量进行,明确问题的实质是既有的关系网络对于求职者实现求职目标的客观制约性,而本文以关系网络的量作为自变量,考察它对于求职者的职业地位获得的影响,明确问题的实质是求职者为了实现求职目标对于关系网络的主观创造性。其二,已有研究均显示,一个人的关系规模越大,其拥有的社会资源越丰富。但是,社会资源越丰富的求职者,是否就能够获得较高的职业地位?对于这一问题,迄今不仅缺乏理论的阐释①林南的社会资源理论分析的中心问题,是关系网络对于工具性行为的影响,共分为三个命题,即:社会资源命题、位置强度命题和关系强度命题。其中,社会资源命题指出:社会资源影响着工具性行动 (如获得地位)的结果,两者呈现正相关,但是这里的社会资源是指网络成员的财富、权力或者地位,并不是指关系规模[29]136-137[4]131-145。因此,林南并没有明确表示,关系规模越大,即社会资源越丰富的人,越能够获得较高的职业地位。,而且更是缺乏相关的实证研究。因此,本研究补充了这一缺陷。

最后,在关系规模与职业地位获得的相关性方面,我认为,至少在以下两个方面尚需继续研究。第一,研究发现产生于现阶段中国的特定现实,它是否适用于欧美社会?这还有待于进行跨文化的比较。第二,任何求职者的关系网络都会包括质与量两个方面,并且质与量对于职业地位的获得均具有积极影响,那么在现实生活中,哪一个方面对于求职者的职业地位获得的作用更大?或者随着工业化、城市化的发展,它们的作用将发生怎样的变化?这无疑是一个值得跟踪研究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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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 lum e of Networks,Acqu isition of Sta tusand O r ien ta tion of Connection

ZHANG Yun-wu
(School of PublicM anagem en t,Zhejiang Gongshang University,Hangzhou 310018,China)

Thispaper investigated the impactof the vo lum eof networkson the acquisition ofp rofessional status.The study has found that:1)the larger vo lum e of socialnetworksa job seekerhas,themore easily he can acquire a job of higher status;2)among relatives,neighbors,colleagues,form er fellow students,country fo llow s and friends,colleagues,form er fellow students,country fellow sand friendsaremore help ful in finding a job of higher status;3)job seekers try to expand the vo lum e of social networks to form network resources.

social netwo rk;p rofessional status;social connection

C912

A

1009-1505(2011)05-0078-09

2011-02-25

2010年度浙江省社会科学规划重点课题(10CGYD 09ZQ)的阶段性成果

张云武,男,黑龙江大庆人,浙江工商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博士,主要从事社会学研究。

(责任编辑 彭何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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