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建筑立面设计的肌理视觉特征

荆子洋，张 伟，李 文

(天津大学建筑学院，天津300072)

当前，一种具有肌理视觉特征的立面设计趋势在当代建筑创作中悄然兴起，进入了大众的视野。天津滨海金融区内由多位设计师设计的高层建筑虽然风格各异，但大都采用体形方正且充满肌理视觉特征的外观，或采用竖向线条干净利落地勾勒出建筑的挺拔姿态，或利用错位排列手法在立面上形成各自独特的跃动的视觉效果(见图1)，反映出当前这一设计趋势。

图1 天津于家堡金融区建筑立面效果

一、肌理与公共建筑立面的关系

肌理一词最早出现于艺术设计的领域。单从字面意义上看:“肌”是指物质的表皮;“理”是指物质表皮的纹理。在《黑白平面构成》一书中对肌理有着这样的注释:“肌理是客观存在的物质的表面形式，任何物质表面都有它自身的肌理形式存在，而这种肌理形式的存在，又是我们认识这种物质的最直接的媒介。由此可见，物质的肌理形式是认识物质的首要因素。”［1］从某种意义上讲，肌理是一种建筑立面的固有属性，肌理的视觉特征就是人们理解与阐释建筑所要表达信息的最直接的媒介。

在建筑立面的语境下，肌理及其视觉特征被赋予了具体的含义，即“肌”指的是建筑立面上各种元素的形状、色彩与材质等基本属性，“理”则是指在受到主客观因素影响的情况下对具有不同属性的立面元素的位置和排列方式进行的有意识的安排和组织。表现在视觉上的特征就是建筑立面在“肌”的基础上，通过“理”的变化，表现出丰富的视觉效果，即形成一种具有肌理视觉特征的立面形式。

二、促使肌理设计在当代成为趋势的原因

虽然建筑立面的肌理视觉特征是伴随着建筑风格的发展而一直存在的，但在过去这种特征作为设计手段很少被应用于建筑的立面设计，立面反映空间、形式追随功能以及建筑形式美的法则［2］在当时是受到了普遍青睐的。不过，原本是立面基本属性的肌理视觉特征被更多地以独立设计模式应用到当代建筑立面的设计中来，此时的形式美法则上升为设计原则，成为一种设计手法，并逐渐形成趋势。虽然它是随社会经济、科技等方面的发展而产生的，但促其成型的最直接原因却是当代建筑立面的独立与艺术化趋势和当代建筑设计的表皮化趋势。

1.当代建筑立面的独立与艺术化趋势

建筑立面在经历了古典主义、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等时期后，立面终于脱离了自然和功能的束缚获得了独立，并由此产生出平面化的趋势。在这个过程中，科技的进步和大众审美意识的觉醒是使当代建筑立面出现独立与艺术化趋势的两个主要因素。首先，在物质层面上，科技的进步一方面使当代建筑立面在完成其基本外围护功能的同时，比现代主义时期更进一步摆脱了平面、结构、重力的束缚，变得更加轻薄自由、灵活多样;另一方面，建筑几乎能够适应任何自然环境，建筑立面的形式可以并且也能够摆脱场地环境的束缚。这种“内”(自身)与“外”(环境)的双重解放，为当代建筑立面的独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同时也为立面的艺术化趋势提供了条件。其次，在精神层面上，当代大众审美意识的觉醒使艺术走下了神坛，成为大众可以消费和决定的对象。人们开始突出自身价值和个性，强调曾经被忽视了的美好的情感体验。这种“美好的情感体验”反映到建筑上就是要求它们首先要有一个充满感情的美的外表，即艺术性的立面。这种变化是社会经济与文化发展到较高阶段时大众审美意识开始觉醒的初级表现。立面的意义也就是在这时上升到一个新的设计高度。建筑师们把重心更多地投入到建筑立面的艺术化设计中来。作为整栋建筑的“名片”，以它的材料、布局、颜色和构成方式，即肌理的视觉特征赋予建筑独特的气质。

2.当代建筑设计的表皮化趋势

使肌理设计成为趋势的原因除了当代建筑立面的独立与艺术化趋势外，当代建筑设计的表皮化趋势也是另一诱因(见图2)。表皮化趋势虽然是建立在当代建筑立面的独立与艺术化基础之上，但使其成型的直接原因却是当今“读图时代”［3］的社会实际和功利性的商业运作。首先，媒体技术与计算机技术的快速发展，使当代社会的信息不仅不像过去那样是稀缺资源，反而呈现出过剩的状态。这种情况促使大众不得不更多地依靠直观视觉图像来捕捉眼前转瞬既逝的信息，从而适应这个飞速变化的信息社会，大众由此进入了“读图时代”。而建筑作为当代社会最主要的视觉形象之一，也不可避免地经历了“读图时代”的洗礼。每天各式各样的建筑通过大众传媒变成图像信息大量涌入大众视野，这时大众所关注的既不是建筑的空间组合也不是建筑的设计理念，真正吸引众人目光的只有建筑的表皮图像而已。建筑师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表现为图像化地获取建筑信息与建筑设计上的表皮化倾向。其次，投资商看准当代社会的动向与这种大众心理，成功地以之为导向引导大众消费，这就是促使当代建筑设计平面化趋势形成的另一大原因——功利性的商业运作。为了达到利益的最大化，投资商不仅销售建筑的实体部分，并且更进一步地把建筑立面的风格与一些抽象符号或意义捆绑起来作为附加值通过广告等宣传手段高价贩卖出去，这同样会极大地影响建筑师的设计思路与方法，北京的三里屯商业中心便是一典例(见图3)。

由上述两个直接因素促生出来的表皮化设计趋势使当代大众(包括建筑师)把目光重新聚焦到建筑的外立面上，这就使具有肌理视觉特征的当代建筑立面设计趋势的生成与存在成为了可能，同时它还为这种趋势提供了一个良好、稳定持续发展的平台，使肌理手法能更广泛的应用于建筑立面的设计之中。从某种意义上讲，具有肌理视觉特征的当代建筑立面设计趋势是当代建筑表皮化趋势的延续与必然。

三、促使肌理设计在当代形成趋势的条件

从广义角度讲，技术的进步已经是推动社会进步发展的主要因素之一。在建筑领域中，建筑技术的更新与进步同样为当代具有肌理视觉特征的建筑立面设计提供了坚实的物质基础，它是促使肌理设计在当代形成趋势的主要条件。

1.建筑构造技术的更新与发展

当代的建筑构造技术正在大步前进着。大量新技术、新工艺被广泛且迅速地应用于建筑立面的设计之中。如利用光电技术形成的屏幕立面、数字立面等(见图4)。其中最广为人知的就是幕墙技术的应用，建筑师甚至将幕墙构造设计交于幕墙施工公司。它将立面从沉重的混凝土和砖石承重墙体中解放出来，使它获得了实体形式的自由。建筑构造技术的更新与发展使以前只能存在于图纸上的立面设计方案最终能够付诸实践，并使当代大众清楚地看到在具有肌理视觉特征的立面设计趋势中，建筑立面在保持了它轻巧、极具视觉效果等特点的同时，一样具有传统立面所应该具备的所有功能要求。

图4 上海世博轴上的光电数字幕墙构筑物

2.建筑材料科学的发展与新材料的应用

由于建筑材料科学的不断更新发展，使得可用于建筑立面的材料种类越来越丰富，除了钢材、混凝土、砖石、玻璃的大量应用之外，连一些之前不可能用于建筑的材料如纸、织物、塑料等也开始出现在立面设计之中(见图5)。现代材料种类的不断翻新使可用于立面设计的素材越来越多，这就使建筑立面的肌理视觉特征越来越明显，为这种肌理设计的趋势提供了最基本、最重要的物质条件。

图5 北京水立方和慕尼黑安联球场立面ETFE塑料膜结构(ETFE被称之为塑料之王)

3.计算机技术的应用——参数化设计

由于当代计算机技术的快速发展，玛雅(Maya)、犀牛(Rhino)等计算机软件被迅速设计出来并广泛应用于建筑设计领域。这些软件的应用使人们能够应付和处理更复杂多变的建筑立面形式。其间，出现了一种基于设计软件优越图形控制处理能力的建筑设计方法——参数化设计。简单来说，建筑的参数化设计就是把影响建筑设计的主要因素组织到一起作为参变量，按照一定逻辑规则进行参变量运算，并运用计算机技术把这些过程(数字信息)最终转化成图像的建筑设计方式。

在原理层面上，参数化设计与具有肌理视觉特征的建筑立面设计有着相似的方面:立面中的元素就是参数化设计中的参数，不同的肌理设计手法就是参数化设计中的算式，元素经过不同手法的处理可以形成最终的立面模型。在技术层面上，参数化设计的优势和特点在模型修改和成图表达上得到了充分体现。例如最近出现的镶嵌几何式表皮设计，它属于肌理设计的一种，特点是利用数学原理和公式进行元素形状和排列方式(多为重复构成和结集构成)的计算，把公式输入计算机从而迅速得到一个完整可控的立面方案，如北京海淀区复兴路乙59-1号改造工程及天津滨海新区于家堡金融中心(见图6)。可以说，参数化设计是一种注重对设计过程控制的计算机技术，它的强大的对模型的控制力为具有肌理视觉特征的当代建筑立面设计在图纸和模型阶段的推敲与研究提供了更快捷、更方便、更省力的技术支持。

图6 北京海淀区复兴路乙59-1号改造工程及天津滨海新区于家堡金融中心

四、肌理视觉特征立面的设计手法

1.“肌”的作用——立面元素及其属性的定义

肌理设计中的“肌”指的是立面基本元素——点、线和面，它们是构成立面肌理的最基本单元:一方面，区别于以往立面设计中以门、窗、柱等具体建筑构件作为基本单位的划分，肌理设计中的元素是一个抽象的相对概念，它们的界定依赖于其所处的位置以及与周围环境的相对关系;另一方面，区别于平面构成的点、线、面等元素，虽然它们的名称一样，但肌理元素作为建筑立面的组成部分是具有现实意义的。它们是客观存在的物质，具有形状、颜色和材质这三个属性:肌理元素的形状可以是二维平面形，也可以是三维立体形并伴有阴影的生成，即光影肌理效果;肌理元素的颜色除了具有明度、纯度、色相三属性外，还包括色彩心理这一要素［4］;肌理元素的材质除了常见的玻璃、混凝土外，新型材料聚四氟乙烯板、聚碳酸醋板等也就包含其中。

2.“理”的作用——立面元素的构成手法

在熟练掌握元素及其属性后，肌理设计的下一步就是要在建筑立面范围内对这些基本元素进行人为的具有内在逻辑的设计与排列，即“理”的设计。从某种意义上讲，“理”是整个肌理设计中最重要的部分，它使肌理设计中的立面肌理不同于那些只把石材等材料自身凹凸不平的肌理外观作为立面肌理的定义。肌理设计中的当代立面肌理重在立面元素“有逻辑”的排列上，材料本身的肌理外观只属于立面元素(“肌”)属性中材质的范畴，材料的肌理并不能构成立面的肌理，材料只有经过“有逻辑”地排列，即“理”的作用后才能组合形成立面的肌理外观。“理”的设计手法对应艺术设计理论中的平面构成方式共有8种，即重复、近似、渐变、发射、变异、结集、对比和空间［5］(见表1)。

鲁道夫·阿恩海姆曾说:“我们的生活是在观看中度过的。”观看先于语言［6］。建筑外部可以看得到的元素就是建筑的立面，它一直以来都在向人们反映着美学、文化及人们习惯的变迁。在今天，建筑立面丰富了建筑内涵的同时，人们把更多的目光投给了它，并逐渐形成一种具有肌理视觉特征的立面设计趋势。在肌理化趋势中的立面设计并不只是单纯的注重形式的设计，它是由当代社会飞速发展的经济基础决定的，在充分考虑了环境与建筑关系的前提下，运用不断更新的设计与构造技术，来满足使用者生理与心理双重要求的设计形式。肌理视觉特征作为当代建筑设计的一种趋势，它不是一个独立的风格和流派，而是融合在其它诸多设计手段和建造方式之中的。分析其成因与手法一方面可以为立面设计提供一个完整的理论系统，另一方面也能使人们从新角度更好的理解与阐释当代建筑立面所要表达的信息。

在现代城市建设中，建筑立面设计的视觉肌理特征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普遍，值得人们去更加深入、更加全面地研究与探讨。

［1］ 王化斌.黑白平面构成［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1994.

［2］ ［德］汉诺-沃尔特·克鲁夫特.建筑理论史:从维特鲁威到现在［M］.王贵祥，译.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5.

［3］ 赵巍岩，当代建筑美学意义［M］.南京:东南大学出版社，2001.

［4］ ［日］朝仓直巳.艺术设计的色彩构成［M］.赵郧安，译.北京:中国计划出版社，2000.

［5］ ［日］朝仓直巳.艺术设计的平面构成［M］.林 征，林华，译.北京:中国计划出版社，2000.

［6］ 史风华，阿恩海姆美学思想研究［M］.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