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郁葱那些

　　李郁葱，1971年生。有诗集《岁月之光》《风景的证明》《醒来在秋天的早上》等，文字散见海内外报刊杂志。曾获《人民文学》杂志诗歌奖、《山花》文学奖等。作品有部分译为英语、德语发表，并入选近百种选本。
　　近期的写作中，李郁葱的文本表现出一种对“物”的命运关注的倾向，他写作了许多以物为对象的文本，在这些文本中他观察事物、研究事物，进而言说出在自我观照下的事物的命运，诸如写月亮、镜子、房间、蝗虫……这些客观存在物在他的深入而尖锐的言说中，浮出了它们在这个时代的奇特命运。而在行文上，李郁葱保持了一种冷静、智性的诗意的推进方式，在这一代人中他的这种稳定冷静的言说独有自己的特点：从古典的情怀进入，再从现代的角度望出来，这种穿透的折射实体，便是物在当下的种种小命运。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李郁葱的写作正是我所期待的那类重新发现“物”的写作。
　　——梦亦非
　　
　　海边日出
　　
　　光阴如此之长
　　在我们的这一侧，我看到它
　　如同门扉上轻扣的手指
　　弹指间的烟云：是什么穿透我们的内心?
　　在迷雾和夜色之中，它
　　在一连串闪亮的点缀中
　　是我们声音的钥匙
　　是我们打开了的秘密
　　它到来，并不出奇的日子
　　悠长于我们的眺望
　　追逐不知疲倦
　　穿过那些街道、屋舍，那些疲惫的
　　人，那些劳作和那些料峭的风
　　它到来，以平常的姿态
　　俯瞰我们的忙碌
　　它或许只是一个轻轻的提示
　　像是有什么灌注到我们的头顶
　　——那么直接，那么有力
　　
　　晒盐场
　　
　　洁白、细腻，最终流入我们的身体
　　走出这辽阔的大海之后
　　它被我们消化，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和我们一样，它有更晦暗的状态
　　闪耀于这裸露的场地
　　汗是成的，我们的血同样是成的
　　谁能够捧起海水而一饮?
　　被守护的，也被抛弃
　　在浩淼的水面上死于干渴
　　在无边的波涛中认出自己的面容
　　只有在这样的炙烤中
　　它被打开，犹如命运里的黄金
　　独自吟唱着：它们汇聚在这里
　　触目于这光泽，当这时间深处的姿态
　　绵绵不绝，海滩上
　　我们有自己的招摇，扎下了根
　　
　　在沙滩上
　　
　　辽阔于我们的眺望，在天空深处
　　晦暗的风暴卷起那一波波的浪
　　是什么被追逐到这沙滩——
　　光辉的岁月，我们瘦弱的叫喊
　　或者是晨光中我们被提携的
　　面容，有多少声音被这波浪带来
　　又有多少声音被这波浪带走
　　喧嚣的只是在它到来之中
　　请允许一个低沉声音的回眸：
　　多少年，这铁一样的沙
　　细小、幽暗，但紧紧抱成了团
　　是它们焚烧这大海
　　倾听那呼啸和狂躁的律动
　　在这一边
　　当美好的祝愿被吹散，被拦住
　　是什么样的晴朗晃动在我们的凝视里
　　我们为什么而祈福?
　　高台浩荡，光阴如水
　　御风而行在我们的恍惚里
　　当一排浪被另一排浪所覆没
　　我们认出了自己：那些沙
　　和那些水，我们造就了这呜咽
　　是这大海的驾驭：
　　我们被打磨成怎样滚动的沙?
　　记忆中的风景及其眺望者
　　那一年的转折，我独自于一个更远的去处
　　秋高，也许带来了气爽——
　　也许并没有，只是那陡峭的一侧
　　在我眺望的沉溺处，在风景和它所制造的
　　记忆里的开始，也许在
　　我们的暗哑处：那风声和鸟叫
　　托着我们的视野，并不开阔，也没有企及
　　我缘此而上，迟钝于
　　那光线。我们的漫步或许能更远
　　更加像一种光线的招摇
　　在某个城池，某个时间，某个地点
　　有记忆里的形象突兀于那绽放
　　我们制造了风景：它不奇特
　　但盘旋于山麓和苍鹰之间
　　我们眺望了什么：当年山河
　　有什么被再次沉浸?只是被琢磨
　　被放弃于那虚幻之地
　　而滂沱质疑于我们的片刻
　　那点迟疑，那和缓中的盘升
　　是的，在一个人的内心，那远足所带来的
　　
　　海钓
　　
　　有怎么样的秘密能被我们钓起：
　　在这晃动的时间里，我们
　　摔下了诱饵，它埋得有多深?
　　我们只是被大海所吸引
　　在平淡中尝试那到来的礼物
　　如果是绷紧了的，那道理
　　我们都知道。现在，绷紧了我们的
　　欲望之翼，耐心和技巧
　　我们找到那秘密的钥匙
　　斑斓地跃起如划过一道彩虹
　　它扭曲、挣扎。在冰冷的阳光里
　　它无声的呼喊
　　为我们描述一条走向深处的路：
　　现在，它被脱离，被触摸
　　它强劲的拍打只是无力的愤怒
　　如果我们游向那大海深处
　　是什么被我们看见，被我们高高抛起?
　　
　　这里一切仍在飘浮
　　
　　像是那一艘船的走过，
　　并不特殊，在这河道上，它是一个行动
　　这里的一切：是的，和你想的一样
　　水分开然后那愈合继续
　　它也许看到，而不是说了就改变
　　那是若干年，你知道
　　，
　　是什么仍在飘浮，在你的心里
　　其他的不过是那些改变——
　　那些生活和梦想，那些暗中的堤岸
　　如果锚让这些生了锈
　　还是得面对，而水鸟斜斜掠过
　　一个符号：那闪亮的
　　也许最快就失去。雨向下捉住了
　　恍惚的土地。它忍受了一个空腹的夏季
　　我们在看但为什么不在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