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11月12日,多哈会场。身着深色西装,系着红色领带的石广生在协议书上郑重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会场上响起热烈掌声,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画面在此刻定格,这也标志着中国历时15年的“复关”和“入世”马拉松终于胜利地抵达了终点。
“没有改革开放,就没有中国加入世贸组织的可能”
1986年7月10日,中国向关贸总协定递交了恢复中国关贸总协定缔约国地位申请书,向艰难的复关,八世之路迈出了第一步。从此,中国踏上了一波三折的漫长谈判之路。1995年世贸组织成立,中国随即提出加入申请,直到2001年正式加入。这期间,外经贸部先后经历了郑拓彬,李岚清,吴仪和石广生四任部长和沈觉人,佟志广谷永江,龙永图四任谈判代表。经过几届人的艰苦努力,风风雨雨整整经历了15年。正如朱镕基所说的:“从黑头发谈成了白头发。”
中国加入WTO的谈判进程进入最后关键时期后,石广生作为中方谈判人员的主帅,参与并组织了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最后谈判。回顾中国加入世贸组织的历程,他说:“没有改革开放,就没有加入世贸组织的可能;而中国加入世贸组织,也有力地促进了中国的改革开放,我亲眼见证了这段历史。”
石广生说,加人WTO的谈判一直是在党中央,国务院的直接领导和指挥下进行的,外经贸部只是进行了具体工作。
但是,这项“具体工作”也已足够艰巨:“你得坚持原则,守住底线,该说硬话的时候要敢说硬话,但又不能把人谈跑了,跑了就不好收场了。中央的方针还要具体谈成。这种分寸如何拿捏,要靠临场的判断,这是我们最伤脑筋的。在谈判过程中,能多争取一点就多争取一点,这是我们的职责。”
入世谈判:智力,毅力与体力的较量
在那段日子里,石广生每天殚精竭虑考虑的问题就是如何能谈成又能为国家争得最大的利益,再加之当时国内认识不一致的社会氛围,其中的艰辛是难以想象的。在最后的日程里,谈判常常不分昼夜进行,一场接着一场,有时中间好不容易有间歇时间,石广生还要向国务院直至中央汇报,或是就一些问题与有关部门和相关人员紧急磋商,最后一次和美国人的谈判连续进行了6天6夜。“我记得有一次深夜12点多,我正在用电话向朱镕基总理汇报,江泽民主席来电询问情况。我说,江主席,你还没有睡觉啊?他说,没有,你们不也没有睡嘛。我把情况简要汇报了。一会儿,朱总理又打来电话说,江主席让咱们连夜开会,研究谈判中遇到的问题。这样,凌晨一点半,国务院召开会议,朱总理主持,国务院的相关领导和一二十位部长都来了,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研究,一直开到凌晨三四点钟。会后,我赶回外经贸部,五六点钟接着谈判。那时候谈判实际上就是连轴转,我和我的同事们,就住在办公室,实在太困了就眯一下。”
在经历了惊心动魄,峰回路转的中美谈判之后,当时舆论普遍认为,中国可能在1999年内加入世贸组织。但是,实际上并非如此,与欧盟谈判的难度并不亚于中美谈判。“问题出在哪?关键是欧盟产生了和美国攀比的心理。美国固然财大气粗,但欧盟觉得其15国的经济总量比美国还大,也是不可等闲视之的力量。”石广生介绍说,时任欧盟贸易委员的拉米,现在是世贸组织总干事,是一个非常典型的认为自己的民族优越和具有独立性格的法国人。他说,打个比方,在一个晚餐会上,你不可能把请美国人吃的菜单,同样请他们吃一遍,他们绝不吃美国人的“剩饭”。“不能说欧盟的要求毫无道理,但是,对于我们来讲,在和美国谈判之后,实在没有什么可让步的了。我和拉米说,你这就不现实了,中美达成协议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拉米不为所动,还是坚持不吃‘剩饭’那一套。”
就这样,与欧盟的谈判僵持了好几个月,最后欧盟谈判代表团到北京,又谈了五天。
“我们经过反复琢磨,大的问题肯定不可能让步了,就多批几家他们特别关注的保险公司、银行吧,这对我们影响不大,但面子上也还是给了欧盟,最终把问题化解了。”
尽管这段经历很艰辛,现在回忆起来,石广生只感到幸福与自豪:“是解放思想、与时俱进和改革开放促进了谈判进程,是综合国力的提高为我国加入世贸组织奠定了物质基础。谈判是曲折艰苦的,既有经济方面的内容,又有国际政治斗争的内容。好在有党中央,国务院的直接领导,国务院各个部门和各个地方政府的共同合作,再加上多年来我们有由各个部门参加的优秀的谈判团队的不懈努力,终于完成了这个历史任务。能有幸代表中国政府签署了这样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协议,是我最大的幸福和自豪。说到成就,我认为,这不仅仅是外经贸部一个部门的成就,而是属于国家的。在谈判过程中和加入世贸组织后,有许多国人对我们给予高度评价,认为我们为国家办了大事。好事,做出了重要贡献,我始终把它当成是对我们工作的肯定和鼓励。其实,这种高度评价对我们也是过奖了,各个部门和地方都做出了自己的贡献,只是分工不同。至于一些人由于对谈判的背景,内容了解不够,认为我们的谈判让步过多,甚至激言‘卖国’,我认为应当以包容的心态面对。最重要的是加入世贸组织对中国的改革和发展是否起到了促进作用,这是我和我的同事们时刻关心和惦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