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锐 凌胜利
民族主义作为一种情感归属和价值诉求,大多兴起于社会转型时期,并常常被各种利益集团所利用。民族主义与韩国的现代化进程密不可分,并在国内外互动中不断强化,成为影响韩国外交政策的一股重要力量。当前韩国民族主义的文化色彩鲜明、政治基调浓烈,对其经济发展起到了巨大的促进作用,而在外交领域,民族主义的影响却是正负效应并存。作为一种“宏伟抱负”的民族主义,在韩国诉求大国地位及开展与大国关系时,由于其缺乏必要的实力基础而产生了负面效应,但受民族主义的亲情推动和塑造,也促使韩国方面采取了比较温和的对朝政策,这有利于朝鲜半岛的稳定与发展。
对民族主义的理解主要有四种范式,即现代主义、永存主义、原生主义与族群-象征主义。①[英]安东尼·史密斯.民族主义:理论、意识形态、历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46-59其中,现代主义与族群-象征主义对民族主义的解释更令人信服,但单纯地以任何一种范式来理解民族主义都是片面的,因为它无法理清民族与民族主义的关系。无论是倾向于客观的表征还是趋向于主观的建构,都会如吉尔·德拉诺瓦所说的:“以民族主义定义民族将低估民族,以民族定义民族主义将低估民族主义”。②[法]吉尔·德拉诺瓦.民族与民族主义.三联书店,2005:49-53在主观与客观之间如何界定民族与民族主义成为一个争议性问题。对于韩国民族主义的研究更是难以用一种范式进行归纳,作为单一民族国家,采用一种综合的范式来理解更为可取。除了现代化的推动外,当前新一波韩国民族主义的兴起主要源于三个方面:转型与断裂社会的滋生、民主化推动下的政治诉求以及民众思想整合的需要。
现代主义范式认为民族主义是一种现代性的东西,是现代化的产物。现代化从经济上突破了自然经济的束缚,扩大了人口流动的规模,实现了城乡的二元分离,塑造了不平等阶层之间的隔阂与猜忌,促进了社会结构的调整和社会转型。正是在社会转型这一背景的刺激下,“社会不平衡力量之间的角力唤醒了民族的情感与理想”。③[英]安东尼·史密斯.民族主义:理论、意识形态、历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50现代化推动了教育的普及,为精英阶层的观念传播提供了有利途径,从而使精英民族主义转化为大众民族主义成为可能。与此同时,现代国家的合法性倚重民族主义,将现代国家与民族主义融合既增强了国家的治理能力,又提升了国家的对外实力。
当前韩国民族主义的兴起是一种典型的现代化产物。与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朝鲜民族主义源于“反帝反殖”不同,当前韩国的民族主义极富现代性。④Jae-Bong Ro.Nationalism in Korea.Seoul:Research Center for Peace and Unification,1979:12二战后,依靠美国扶植,韩国工业不断发展,这促进了韩国社会的转型。一旦社会转型过程中出现社会结构与社会观念的脱节,便会引发社会认同危机,出现所谓的“社会断裂”现象。在这一关键时刻,民族主义作为一种新的社会认同或意识形态统合极具吸引力。韩国在现代化中出现了产业调整、城乡分离、人口迁徙,吸收了诸如基督教文化、美式自由民主文化,在社会结构迅速演变的同时,社会观念却未能适时整合,传统的儒教文化与佛教文化的影响力下降,出现了突出“文化的适用性、正统性与综合性问题的‘韩国病'现象”。①于胜利.“韩国病”的文化因素.当代韩国,1994(春季号):11在这一情形下,韩国的精英人士开始提升韩民族的文化优越论与民族自豪感,韩国的民族主义不断建构和发展起来。民族主义作为社会认同的黏合剂和意识形态的填补料都发挥了很好的作用,成为医治“韩国病”的一剂良药。
现代化为韩国的民主化创造了有利条件。在现代化的推动下,国家将面临着合法性与统治资源的双重困境,而民族主义满足了国家亟需设计一套新的政府形式来加强管理和解决公民效忠的问题。②[英]埃里克·霍布斯鲍姆.民族与民族主义.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80-81将公民效忠问题与民主化结合起来,将会发现国家越来越依靠一般民众的支持,因此民族主义愈加成为国家合法性的重要支撑。韩国的民主化面临着一个重要问题是如何整合其多元的政治文化并寻求民众的最大支持。“传统的儒教文化、历史悠久的佛教文化、外来的基督教文化以及来自美国的自由民族价值观并存构成了韩国的多元政治文化结构”。③徐大超.当代韩国政治文化多元性分析.延边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6):38-39但这些多元政治文化的矛盾与冲突,难以为韩国的民主化提供一种思想或意识形态支撑,民族主义凭借其优越性脱颖而出。
民主作为政治合法性的重要来源需要民众的拥护。通过民族主义将个人与国家捆绑起来,以“公民宗教”的力量俘获民众,国家的合法性得以延续、巩固和强化。韩国作为单一民族国家,具有无可比拟的优越性,民族主义与爱国主义在韩国浑然一体,各种以民族主义为名的政治价值诉求都可以上升到国家层面,也就激发了各种利益集团以追求民族主义的工具价值来实现其自身利益。在诉求大国地位、对外贸易、朝鲜半岛统一、历史意识、领土争端等问题上,韩国的民族主义是一股强大力量,其动员能量、价值引导的无与伦比,使得民族主义成为韩国民主政治时代的最强大的思想武器。
在全球化、地区化与民主化的多重冲击下,韩国的民众思想亟需整合,否则将引发社会认知失调,甚至危害社会稳定与国家安全。民族主义作为一个覆盖多层次的概念,包含了从情感归属到意识形态的广泛领域,因此具有强大的整合能力。与民主化推动下的政治诉求不同,它所促进的更多是一种政治民族主义,并表现为大量的社会运动。而民众情感与思想整合更多是一种文化民族主义,潜移默化的影响社会大众,寻求民族文化优越与历史荣光,表现形式也更加丰富多样。
在情感迷失、思想混乱的情况下,韩国社会的忧虑情节盛行,20世纪80年代社会危机全面加剧,社会各界对此不无担忧。提升民族自信、重塑民族形象、营造民族声誉成为解决这一问题的关键所在。以民族认同为目标,对民众情感与思想进行整合,借助民族主义的模糊性,在一系列的内外危机中凸显和强化民族情感、民族意识与民族认同,韩国的民众情感趋向凝聚,思想认同逐渐形成。由于民族认同是一种确立“自我”与“他者”的过程,“边界”的构建显得尤为关键,①Dingley J.Nationalism,social theory and Durkheim.New York:Palgrave Macmilan,2008:48因此挖掘民族的个性便是发掘民族记忆、建构民族共同体与塑造民族意识的复合过程,“通过民族共同体的构建寻求家庭和个人意志及情趣的社会与文化联合”。②[英]安东尼·史密斯.民族主义:理论、意识形态、历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27韩国大力推行文化产业政策,在影视文化、历史叙述等领域渗入民族主义符号,基本上实现了情感与思想的整合,这为韩国的经济持续发展、政治民主巩固、社会文化认同奠定了坚实基础。
民族主义并非原生或永存的,它需要精英的引导、民众的追随,将少数人的观念转化为一种全民共识,民族主义才能生机勃勃。在这一转化过程中,社会精英会借用各种方式来塑造民族主义、糅合民族主义、提升民族主义。对于韩国民族主义,如果仅从建构的视角来看待会备受争议,因为韩国作为单一民族国家可以被视作生物有机体。原生主义就对民族主义形成采用生物与文化的解释方式,认为文化群体是一种广泛的血缘网络系统,文化的标记是一种亲和力,在依恋的基础上民族主义得以产生。①[英]安东尼·史密斯.民族主义:理论、意识形态、历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54-57但这种依恋的情感并不能产生稳健有力的民族主义,停留在民族情感层面无法发挥民族主义的巨大能量。当前韩国民族主义是无法单纯地从其血缘与亲情中自然产生的,更多地是依靠精英推动下的建构,其方式主要有宣扬文化优越性、叙述历史荣光和诉诸现实政策等。
民族主义的构建离不开本民族的文化美感衬托。韩国在构建民族主义的过程中不断宣扬其文化的自立性和优越性,提升其民族自豪感。其实,韩国文化深受儒家文化的影响,其曾以“小中华”自居并引以为荣。韩国的儒家文化与中国相比有所变异,经过整合与改造表现为一种“儒教”,并缔造了韩国的伦理社会。但伦理社会在韩国现代化的冲击下需要调适,通过文化层面来发掘民族主义成为一条重要途径。
在民族主义的构建中宣扬文化优越性,韩国的主要方式是传播本民族文化的悠久性、独立性、独特性。“文化的悠久性意味着文化的生命力旺盛,同时也显示了该民族的非凡适应能力与创造能力”。②Nairn T,James P.Global Matrix:Nationalism,Globalism andState-terrorism.London,Ann Arbor,MI:Pluto Press,2005:78韩国精英人士通过神话、传说的嫁接来彰显韩民族文化。为了表明民族文化的独立性,韩国采用了“去中国化”的举措,反复宣称其语言、文字的独立性。比如,宣扬“韩文作为一种表音文字比汉字的象形文字先进”。③[韩]崔俊植.对韩国文化的根本理解.当代韩国,2006(夏季号):60采取“去中国化”的方式,割断韩国文化与中国文化的历史联系,给人以韩国文化与中国文化没有任何关系的假象,以此来改变其处于中国文化的分支地位。④曲文波.论韩国影视对中国国家文化安全的威胁.湘潮,2007-08(下半月):30在宣扬民族文化独立性的同时,韩国还不遗余力地彰显其民族文化的独特性,“认为儒家文化并非自中国输入,而是朝鲜本土的自我发展。”①曲文波.论韩国影视对中国国家文化安全的威胁.湘潮,2007-08(下半月):31
语言与文字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民族主义建构的关键所在,韩国精英也予以重点关注、宣扬两者的优越性和独特性,这极大地刺激了韩国民众的雄心。在文化优越性的感召下,韩国民众“对自己的文化一致性和民族历史具有强烈的意识,并且献身于运用本地的语言、习俗、艺术和风景,通过民族的教育和制度来培育他们的民族的个性”。②[英]安东尼·史密斯.民族主义:理论、意识形态、历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34个性的发掘成为韩国民族主义发展的第一步,也为文化民族主义转化为政治民族主义从而释放巨大能量提供了可能性。
民族往往拥有共同的神话、共享的历史,③同上书:14这也成为构建民族主义的重点所在。通过寻求民族的共同记忆来培育民族感情是构建民族主义的一贯方式,这在当前韩国民族主义的构建中表现明显。重温记忆、传播历史的过程中包含着延续与变迁,采用何种历史叙述方式?叙述那一部分历史?将左右韩国民族主义发展。“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④[意]克罗齐.历史学的理论与实际.商务印书馆,1982:2对历史的选择性叙述直接影响了国民对自身历史的反思和对世界的看法。⑤李扬帆.韩国对中韩历史的选择性叙述与中韩关系.国际政治研究,2009(1):45韩国通过历史英雄主义的叙述,对本民族历史上的英雄人物及其功绩不断歌颂,追求民族光辉记忆,以形成民族自豪感,进而对民族主义产生倍增效应。通过对本民族的屈辱和不幸的历史悲情的叙述,激发民族精神,黏合民族心理,构建民族情感与认同。
为了在历史叙述中实现民族荣光,韩国不惜选择性地叙述历史,这在韩国的教科书、影视节目中俯拾皆是,但实现了对大众民族情感渲染的效果。与此同时,在其他领域的历史移情现象也普遍存在。历史叙事成为韩国精英塑造民族主义的重要方式,通过将历史叙述蕴含在教科书、影视节目、象征节日中,实现了民族情感、民族观念、民族价值、民族意识在大众中的传播,将精英民族主义转化为大众民族主义,既发展巩固了民族主义,又深化了韩国的民主化。
“单靠民族主义原型是不足以创造出民族性、民族,更遑论国家,它需要与其他东西结合”。①[英]埃里克·霍布斯鲍姆.民族与民族主义.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73民族主义具有强烈的模糊性,其往往被冠之不同名目并渗透于社会的方方面面。在韩国,民族主义作为工具被社会各阶层所利用,将民族主义与爱国主义结合起来,导致民族主义的判断标准变得笼统和宽泛。与此同时,民族主义在韩国获得了巨大的生存与发展空间。通过诉诸现实政策,民族主义活力四射,影响深远。
在现实政策中,民族主义总是以不同面孔出现。在美韩联盟与驻韩美军问题上,韩国的民族自尊心受到极大的刺激和鼓舞;在经贸关系中,贸易保护主义作为一种强烈的经济民族主义出现;在长白山归属、高句丽问题上,韩民族的文化优越、历史悠久的诉求十分强烈;此外,还包括对日本侵略与殖民历史的怨恨以及激烈反应、对朝鲜半岛统一中的民族统一追求与渴望、对领土争端的主权与尊严意识等。在与外界的争议中,韩民族的情感得到凝聚、民族观念得到传播、民族共识得到深化。通过将民族主义运用到现实甚至是历史问题的争议中,“边界”意识得到提升,民族主义的能量得到释放,其工具作用得到彰显。将民族主义与现实政策相结合,民族主义实现了从抽象到具体;将文化民族主义转化为政治民族主义,实现了民族情感到民族意识形态的升华,由此民族主义得到大幅度提升和巩固。
外交政策的制定不可避免地受到外交决策机制、社会氛围、意识形态等因素的影响。民族主义通过对外交决策机制的介入、社会氛围的营造、意识形态的塑造等深刻影响着外交政策。民族主义包含了从民族情感、民族心理到民族意识形态的多个层面,这些不同层面的表现都将对外交政策产生作用和影响。民族情感包含一种彼此间的依恋,在与外界的互动中成为促进团结的重要纽带,在遭受他者的非议与不公时能激发成一股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甚至演变成一场社会运动。民族主义通过营造社会氛围,表达民众意愿,通过民主机制获取了影响外交决策的途径。民族心理根深蒂固,潜移默化地影响决策者的思维方式与决策心理,在外交运作中体现为独特的民族性。民族意识形态具有明确的目的性、工具性和应用性,其与意识形态一样,与外交政策存在关联性。“尽管意识形态不是外交政策制定的决定性因素,但却是决定外交政策的重要因素,利益动机推动决策者沿着意识形态规定的路线行动”。①周琪.意识形态与美国外交.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导论:7-11意识形态的持续性、封闭性、潜在性为外交政策提供了方向指引、正当辩护、功能规范与形象包装。总之,民族主义的不同层次渲染营造了社会氛围,渗入决策者心理,介入决策机制,在潜在的思想观念感染与显著的社会运动压力并举下,影响外交政策的制定和运作。韩国是一个民族情绪旺盛、民族性格鲜明、民族意识形态比较强烈的国家,在民主机制的支撑下,其民族主义对外交政策的影响不可轻视。
韩国民族主义对其整体外交战略的影响显著地体现在其统一战略和大国地位诉求上。韩国是世界上少有的“一个民族、两个国家”,分裂的巨大压力与危机感成为激发韩国民族主义的重要因素。朝鲜半岛分裂刺激了朝韩双方的民族主义呈现激烈竞争的态势,韩国欲通过不断提升其国家地位来增强民族自尊心与自豪感,提出了“世界中的韩国”、“东北亚的平衡手”以及“主导亚洲”等一系列口号,极大地满足了韩国人的虚荣心,也成为其民族主义强盛不衰的重要源泉。民族主义对民族尊严、荣誉的渴望与追求推动韩国不断向大国目标迈进,实行大国平衡外交以抬升韩国的国际地位。金泳三推行“四强外交”,这被认为是符合韩国的地缘优势。金大中奉行“四强协调外交”路线,同时为扩大国际影响,加大了对国际组织的参与力度并拓展了与其他国家和地区的交往。卢武铉要把韩国打造成“东北亚的平衡手”,寻求大国平衡外交以获取韩国在朝鲜半岛事务中的主导权。李明博提出以“能源外交”、“贡献外交”、“文化外交”为三驾马车的全球外交,实现了外交空间与领域的扩展,并与美国建立了“21世纪的战略联盟”,欲成为美国的全球伙伴。每一个民族都希望自己是一个世界的巨人,正是怀揣此种愿望,“韩国的外交在理想与现实之间痛苦选择”。①王义桅.在理想与现实之间:理解韩国外交.国际论坛,2005(6):17
韩国与中美日的关系交往中也盛行民族主义。在中韩关系中,韩国表现出一种强烈的文化民族主义。同质性的文化使其盛行一种狭隘的文明优越论,缺乏宽容精神。为了摆脱过去深受中国的影响,提升其文化独立性,彰显其文化优越性,在历史问题上韩国的民族主义进行了适时地选择性叙述。去中国化、历史编剧加工、轻视中国文化、贬低中国产品,②庾龙源.调查显示:中国人厌韩是因为否定中国文化贬低中国产品.朝鲜日报,2008-09-25通过这些举措,韩国希望在与中国的交往中摆脱昔日附庸的形象,实则反衬了其自卑心理。文化民族主义的偏激在韩国显露无遗,这严重影响了两国民间认知,在大量诸如“汉字申遗”、“端午祭申遗”等危机事件的激化下,中韩两国民间情感的恶化和民间互信的降低,将严重影响两国战略伙伴关系的发展以及地区的稳定与繁荣。
在美韩关系中,近年来韩国的“反美主义”跌宕起伏,居高不下。反美主义作为一种爱国主义与民族主义的结合体,在美韩关系的许多重要方面都有所体现。比如,对美韩同盟中不平等地位的抗争、对驻韩美军的治外法权与犯罪行为的痛恨、对美国贸易保护的怨恨等。“反美主义并非单一与零和的,而是复杂与矛盾的”。③Cha V.Anti-Americanism and the US Role in Inter-Korean Relations//Steinberg D I ed.Korean Attitudes Toward the United States:Changing Dynamics.Armonk,NY:M.E.Sharpe,2005:130对此,可以从情绪与政策两个角度寻求根源,而媒体的负面报道加剧了韩国的反美主义。④Seung-Hwan Kim.Anti-Americanism in Korea.The Washington Quarterly,Winter,2002/2003:112反美主义是韩国要成为大国的自信心底蕴所在,其往往与具体事件相关联,由于政策分歧、利益分化等因素的影响,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反美主义仍将存续。
日本是唯一对朝鲜有过长达36年殖民历史的国家,在日韩关系中,韩国有着强烈的“恨”意识。在历史问题、移民问题、岛屿争端上,韩国的民族主义均有所表现。韩国人暴躁的性格容易制造过激行为,经媒体的渲染往往演变成一股强大的民族主义情绪。尽管1998年金大中访日时承诺淡化历史问题,但韩国民间层面的恨日情节在短时间难以释怀。纠结于历史问题,日韩关系的开展缺乏厚实的社会基础,民间互信的匮乏将掣肘日韩关系的深入发展。
民族主义在韩国外交政策中的最鲜明表现是其对朝政策。民族的分裂造就了当前朝韩两国的对恃,对民族统一的追求成为朝韩双方的共同愿望。韩国对朝鲜如何认知以及采取何种政策始终无法走出民族主义的影响,民族利益与国家利益的难以平衡是韩国对朝政策的真实写照。
冷站结束后,韩国开始大力推行北方外交,以“民族统一”冠名成为历届韩国政府对朝政策的共同特点。正是在民族和解、民族统一的引导下,南北关系取得了长足发展。金大中执政后,改变了以往历届政府对朝鲜的“吸收统一”政策,转而实行“和解包容”政策,①刘永波.从“吸收统一”到“和解包容”——韩国对朝鲜政策转变分析.东北亚论坛,2001(1):61“阳光政策”的实行超越了“吸收统一”和“武力统一”,南北首脑实现了历史性的会晤并签署了《南北共同宣言》。卢武铉继续推行“阳光政策”却遭遇朝核问题的麻烦,民族主义的推动要求韩国“在短期安全利益与长远民族利益之间寻求平衡”。②[韩]禹守根,汪伟民.韩国在六方会谈中的多重平衡外交.东北亚论坛,2006(5):108但共同的血缘亲情所塑造的民族情感也导致大量韩国人认为朝鲜的核武器并非威胁,③Perry C M,Davis J K et al.Alliance Diversification and the Future of the U.S.-Korean Security Relationship.Herndon,VA:Brassey's,2004:8甚至是统一后韩国成为世界大国的重要资源,这也成为美韩在朝核问题上政策分歧的重要根源之一。李明博政府虽然不再推行“阳光政策”,但在南北关系处理上受到民族主义的左右,纵使有损国家利益,也无法规避民族情感、民族统一的强大辐射。
当前韩国民族主义主要是其现代化推动的产物,但朝鲜半岛分裂的现实以及朝鲜民族的悠久历史共同铸造了当前韩国民族主义的复杂性。伴随韩国民主化的进程,民族主义会更加深刻地影响韩国外交政策,成为朝鲜半岛乃至东北亚地区稳定与发展的重要变量,应该引起有关各方的高度重视。基于韩国现代化与民主化的不断发展,其民族主义的内涵与外延将有所变化,但无论如何,在朝鲜半岛统一问题未能解决的情况下,民族主义将始终是影响韩国政治与外交的一股重要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