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军 [北京外国语大学 北京 100024]
韩礼德的系统观批判
□楚行军 [北京外国语大学 北京 100024]
以国内学者对韩礼德的系统语法的研究成果为基础,以当代系统科学为参照,把韩礼德的系统语法所体现出来的系统观放在系统科学的框架内,来探讨韩礼德系统思想的科学性:肯定其在方法论上的可取之处,探讨其由方法论和语言的性质所决定的他的语言系统描写的局限性,以及他的系统描写在反映语言实际运作方面的局限性。
韩礼德;系统语法;系统;系统科学,批判
索绪尔作为“现代语言学之父”,早已提出了语言系统的概念。语言系统在哥本哈根、伦敦学派和生成语言学派那里又有了不同的意思。韩礼德曾经指出他所使用的系统概念来自弗斯[1],这时,韩礼德已经初次用到了系统这个术语[2],而系统的重要性则在韩礼德中期才开始显露出来[3]。朱永生和严世清曾研究指出,韩礼德从20世纪60年代中期开始“把系统研究提到最重要的位置”[4]。
系统语法作为韩礼德语言学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国内已经有不少学者从不同角度对其进行了介绍研究。在国内重要的系统功能语言学方面的专著里,胡壮麟等、朱永生和严世清以及朱永生等都花了不少篇幅对其进行介绍[4~6],但对韩礼德的系统思想的全面批判、反思的观点似乎并不多见,只有朱永生和严世清等少数学者进行了有益的尝试[4]。本文尝试从现代系统科学的角度出发,对韩礼德的语言系统思想进行全面的批评。由于这方面的探索基本上是处女地,因此本文只是初步的、粗浅地尝试,不求和声但求争鸣,以期能引起更多学者站在更高角度来对这个问题进行更为深刻的思考,为系统功能语言学今后的发展提供更为坚实的宏观理论指导。
(一)国内学者对韩礼德系统思想的介绍、引进和研究
愈如珍和金顺德将韩礼德语言学理论大致分为了两个阶段,这两个阶段分别体现出了他的系统思想:
第一个阶段主要是以阶和范畴语法的提出和研究为主。韩礼德认为语言可以分为实体(substance)、形式(form)和情境(situation)三个基本平面。范畴用来表达不同平面的语言成分的不同分类及这些类别之间的关系,语言被分作四个范畴:即单位(unit)、结构(structure)、类别(class)和系统(system)。阶用来描述范畴与范畴之间的关系,包括级别阶(rank)、精度阶(delicacy)和标示阶(exponence)。系统是最重要的一个范畴,表示某单位成分上可供选择的一个意义组合,其中的组合成分在这里被称作意项(term)。说话者必须根据自己所要表达的意义在系统中做出选择。当然了,说话者做出了一种选择也就是舍弃了其他选择。说话者选择不同成分的系统中的意项,组成线性的结构,这种线性结构再加上系统选择所体现的聚合关系就组合成了表达特定意义的话语。
自60年代后期以来,韩礼德的语言理论进入了第二个阶段,其发展重点放在了对系统概念的重新阐释上,系统被放在了更为重要的位置。他的语言理论从这个阶段才开始渐渐地被称为系统功能语法。他原来认为语言由三个平面组成,而现在术语“平面”用“层次(stratum)”来代替。此时,系统不但包括句法所描写的各个意项,而且还包括语言中所有的意义组合。在韩礼德看来,语言就是一个由各个子系统所构成的符号系统,不过所谓符号系统“不应当看作是一组记号(a system of signs),而应当被看作是一套系统化的意义源泉(resource for meaning)。”[4]他的语法概念是广义的,包括语义、词汇语法(lexico-grammmar)和音系上下衔接的三个系统。语言系统由三个层次构成:语义、词汇语法(lexico-grammmar)和音系。这三个层次之间是一种体现关系:即语义(意义系统)由词汇语法(措辞系统)来体现,词汇语法又由音系(声音系统)来实现。他的这一思想来自叶尔姆斯列夫[5]。
总体上,在韩礼德的语言理论中,语言由许多子系统组成,而子系统之间有许多共性。朱永生和严世清[4]将语言单位子系统的特点总结如下[4]:
1.每个子系统都是一组可供选择的项目(a set of options)。
2.每个子系统都有自己的边界(boundary),这个边界不可以无限扩张。
3.同一个子系统内的任何一个选项,对其他所有选项都具有排他性。
4.在语言的每一个子系统中,任何一个选项都表达一定的意义。
5.能归入同一系统的所有选项在意义上同属某一个语义场。
6.任何选项的意义取决于同一系统中其他选项的意义。
7.系统的划分在精密度(delicacy)上是有差别的,可以粗略一些,也可以精细一些。
8.对任何系统内选项的选择,都是从系统网络的最左面开始,然后逐步向右进行。
9.人们选择系统的过程不是任意的。
(二)国内学者对韩礼德系统思想的批判
我国学者在系统功能语言学研究方面取得的成就是巨大的,黄国文还就系统功能语言学在国内迅猛发展的原因进行了总结[8]。因此,我国学者对韩礼德系统思想的探讨,也基本能代表当前韩礼德系统思想研究的现况。不过在这些研究成果中,总体说来是介绍、引进居多,高质量的批判、反思并不多见。这种现象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有两条是基本的:一是“与国外语言学界相比,国内学界不重视批评,甚至回避批评,害怕批评,宁可多栽花,不愿多栽刺,‘和平共处’”[4],也就是说国内似乎欠缺这种批判性研究的氛围;另一方面“作为系统功能语言学的创始人和代表性人物,Halliday所擅长的似乎不在于学究式的旁征博引或缜密的逻辑推导与思辨阐述其语言哲学思想,而在于运用自己所创立的语法理论模型或框架分析或解释一些语言现象”[4],这也就决定了韩礼德自己对其系统思想的阐述也并非那么“系统化”、理论化,这就不利于他人批判的展开。在这些并不多见的批评性观点中,朱永生和严世清颇具有代表性[4],可归结如下:
1.在系统描写方面,首先由于我们的自然语言系统是如此的庞杂,这就使得用韩礼德的描述规则来对任何语言进行全面描述都非易事。拿英语来说,虽然韩礼德等人已经做了大量的工作,但很难说这种描写已经全部完成。其次,韩礼德对子系统的界定是取决于变数的多少,而什么时候应该考虑哪种变数又不能很好地给出规则,这就使得子系统可大可小,虽然一方面给了语言研究者很大的自由,但另一方面也使得语言研究者即使对同一语言同一子系统的描写,也常常并不能达成一致意见。
2.韩礼德的语言理论研究的对象大致相当于乔姆斯基的“外化语言”或者说是语言的应用,其目的是研究语言在交际中的作用和表现形式,在语言系统描写的基础上来充分反映语言的实际运作过程。但达到这个目的,对系统功能语言学者来说,似乎还任重而道远。即使对语言的所有子系统都作了客观充分的描写,这种描写对于了解语言的连续性运作和运作的规律又有多少用呢?因此,面对现实,我们不得不做出这样的断言:“客观而全面地描写语言系统的动态运作模式这一任务是极其艰巨的。”[4]
3.韩礼德语言研究的一个出发点就是研究成果一定要能够被其他学科,尤其是能够被实证性的应用科学所运用,他本人对自己的语言理论在人工智能和自然语言处理等领域的应用也是很重视的。系统功能语言学家充分认识到了语言使用过程的复杂性以及语境因素和文化因素的重要性,因此他们提出的理论比其他忽视此类因素的语言学派的研究成果更接近语言事实。但迄今为止,韩礼德等人对语言系统所做的研究似乎与理想的目标还有很大的距离。比如在人机对话中,虽然韩礼德很重视语境等因素对语言交际过程的影响,但远远没有达到能够为人机对话所运用的程度。因此,怎样把这些语言外因素纳入到系统功能语言学的研究中,并尽快地向可以被人工智能等领域应用的方向努力,是一件任重而道远的研究。
(三)当前已有批判的局限性
首先,他们基本上是以系统功能语言学为参照来展开批评,其实质就是用A来批判A,这样自然会由于跳不出系统功能语言学的框架,客观上拘囿了批判者的眼光。也就是说在方法论上,他们的批评仍有可商榷的地方。
其次,他们的批判基本上指出了当前系统功能语言学当前研究的薄弱环节,为今后的研究指明了方向。当然,我们承认这不失为一种好的批评方法,但任何科学理论都有其局限之处,如果能够跳出系统功能语言学的框架,更上一层楼,指出在系统语言学的框架内,韩礼德所提出的系统思想决定了它能够取得什么样的研究成果,在哪些方面又爱莫能助等,这样在给其今后的研究指明方向的同时,为今后的研究不在“不可为之”方面浪费精力提供有益参照。
鉴于以上国内当前对韩礼德系统思想批判的反思,我们以当代系统科学为参照点,尝试着在对韩礼德的系统思想进行充分肯定的同时,尽可能地指出它在整个系统科学的框架内还有哪些局限之处,以求得对其有一个全面的理解。
虽然系统的思想在国内外都早有了萌芽,但现代意义上的系统科学产生于20世纪20年代,奥地利研究理论生物学的路德维希·冯·贝塔朗菲最先提出相关思想。贝塔朗菲在其名著《一般系统论》修订版前言中,将系统研究分为系统科学、系统技术和系统哲学三个主要部分[9]。当代系统科学已经和信息论、控制论等其他先进纵向学科一样,渗透到当代学科体系的各个领域,产生了系统数学、系统工程和系统美学等边缘学科。贝塔朗菲将系统定义为“处于一定的相互联系中并与环境发生关系的各组成部分(要素)的总体(集)。”[10]我国科学家钱学森为现代系统科学在中国的传播和发展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国内许多研究者也对系统提出了各种迥异的定义,比较有代表性的认为:“系统是由两个系上可以相互区别的要素构成的集合体;各个要素之间存在着一定的联系和相互作用,形成特定的整体结构和适应环境的特定功能;它从属于更大的系统。”[11]
霍绍周认为系统主要有以下特征[12]:
1.形成网
2.整体大于部分简单总合
婚恋不像友谊那么简单,它意味着责任和义务,而这又是卡夫卡一直恐惧的东西,卡夫卡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两难境地。结婚意味着逃出父亲的阴影,组成自己的家庭,过一种独立自由的生活。而且,在卡夫卡看来,有一个类似朋友的妻子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从卡夫卡日记中所描述的来看,菲利斯不漂亮也不可爱,没有什么特别吸引卡夫卡的地方,但他还是决定凑合着与她交朋友,因为卡夫卡认为菲利斯是一个可靠又平静的人,和他的挚友马克斯·勃罗德一样,自己可以对她畅所欲言,这点从卡夫卡在给菲利斯的信中可见一斑。
3.系统的每个部分都起作用
4.所有系统都是开放系统(这是说其本质,封闭系统的提出是一种理想化的研究方法,笔者注)
5.系统和环境密切相关
6.系统受到外部和内部约束
7.趋向动态平衡
系统科学在学科定位方面已稍为成熟,国内学者对于系统的特性的认识基本上是大同小异的。霍绍周认为系统主要满足以下基本原则[12]:
1.目的性原则
2.整体性原则
3.结构性原则
4.环境依存性原则
5.等级性原则
(一)韩礼德的系统思想与系统科学的契合之处
韩礼德认为每个子系统都是一组可供选择的项目,每个子系统都至少含有两个可供选择的项目(item)。这种思想的出发点基本是可取的,这与邹珊刚等人提出的“系统是由两个系上可以相互区别的要素构成的集合体”的定义不谋而合。每个子系统都有自己的边界(boundary),这个边界不可以无限扩张,它的确定取决于语言事实,这也符合系统的相关性和层次性、环境依存性原则。因为系统的每个部分都起作用,所以很自然在语言的每一个子系统中,任何一个选项都表达一定的意义,并且,任何一个选项都必须对其他选项具有排他性,任何一个子项所表达的意义都要取决于其他选项的意义。因为任何系统都是和环境密切相关的,都具有内在的目的性,这具体到语言,在每一个子系统中,意义就是它所要适应的环境,所以任何一个子系统内的选项都同属于一个语义场,人们对系统的选择也不是任意的,它必然要遵循环境也就是语境的影响。系统形成网状,整体大于部分之和,遵循等级性原则,任何一个系统本质上都是开放系统,这就是说系统之间又有相互嵌套、归属关系,因此,韩礼德精密度的划分其实就是对系统本性的表现和把握。
(二)系统科学下对韩礼德系统思想的全面反思
1.韩礼德对语言系统的描写只能追求动态最优化
我们知道任何一个系统都离不开它所存在的环境,也就是说系统本质上都是开放的。当然了,这并不排除我们可以抽象出理想化的封闭系统。在语言研究上,当代两大语言学理论中,乔姆斯基的UG基本上是一个以语言习得装置(Language Acquisition Device/LAD)或语言器官(Language Facutly/LF)为基础的理想化的抽象形式系统,这是由他的语言研究出发点决定的,也即是说他研究的切入点是把语言从社会活动这个大系统中抽象出来,只研究其运行机制,而对语言使用等外在方面进行悬置。但韩礼德与乔姆斯基相反,用乔姆斯基的术语来说,他的研究对象基本上是外化语言(E-language)。他把语言放在社会生活中来考虑其功能和系统,这就使得他研究的语言系统与语言的使用环境等外在因素联系很紧密。一个受外在众多变量影响的开放系统,即在最理想的情况下,我们也不能期望它会是一个像乔姆斯基UG那样的形式化的自治系统,它只能是在追求对语言的功能具有最大解释力的情况下的一个动态平衡系统。因此,像朱永生和严世清批判的“虽然Halliday等人对英语的自系统作了大量的描写,但由于语言系统本身十分复杂,很难说这种描写已经全部完成。”和“许多子系统可大可小,取决于变数的多少……什么时候应该考虑所有这些变数,什么时候只要考虑其中的几个,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圆满的回答。”[4]我们认为这种批评并没有把握韩礼德系统思想的切入点和其在系统科学中所占的地位。
首先,这是因为一方面像朱永生和严世清所说,韩礼德没有完成这种描写是因为语言系统本身十分庞杂,但这是一个表面的原因,其实质原因在于韩礼德系统思想的切入点。我们试想以韩礼德为首的功能语言学家即使已经完成了他们心中所期望的对语言的系统描写,这种系统描写的结果会是怎样?会是一个像UG那样的可以对所有语言现象进行解释的原则和参数系统吗?显然不是,韩礼德他的切入点比较注重语言的社会使用方面,注重从功能出发对语言的系统描写,因此,从他的这种研究出发点来看,按照用最简单理论来解释最多的语言现象的最优原则,其研究成果最终也只会是一个具有(在他的理论框架内)最大解释力的以描写为主的一套理论,这种理论是动态的,具有人参与其中对其划分的特性。所以我们不期望他的这种描写像人类用自然数系统来刻画了人类对数字的基本使用这样的完美。
其次,朱永生和严世清批判说韩礼德的系统什么时候考虑什么变数,没有得到完美的解答。我们认为,他们这种批判对韩礼德有点期望太高了。因为韩礼德研究的最终理想系统也只能是一个动态的最优系统,因此,他理论中子系统的大小和划分标准自然存在很大的偶然性,也就是说不会像自然数系统下的“1+1=2”这样,有严格的逻辑必然性。正是因为韩礼德语言理论下子系统的相关划分没有什么逻辑上的必然性,因此许多子系统只好依靠语言学家的惯例或者是参照语言系统之外的因素来为之。譬如说,对语言性别系统的刻画:一般是分为阴性和阳性,但有的语言中还存在双性;另外对名次是否都具有性的问题上,不同语言处理的也不一样。韩礼德语言系统理论只能是采用一定的人为规定的规范。这的确给研究带来了不便之处,但这是其研究出发点决定的,我们并不期望它能够获得某种超越其研究方法的圆满解决。
2.韩礼德对语言系统的描写只能在其理论所及范围内最大程度地反映社会生活
韩礼德的研究方法是以语言在社会活动中的实际应用为出发点,那么它能否反映语言在实际生活中的实际运作过程呢?我们可以拿它和UG对比来谈论这个话题。从根本上来说,乔姆斯基的语言理论是要研究出UG,来对FL或LAD进行描述,虽然他的切入点也是以实际存在的语言为实证研究材料,但他的目标在于内化语言(I-language),通过内化语言来反映人类生物属性上的FL,FL是人类共有,保持不变,所以我们可以说,他的研究目标和方法从根本上说存在着最终的一致性,也就是说如果有一天人类真的研究出了UG,那肯定就像人类研究出了人类有多少染色体一样,是一个确定的结果,因为人类对UG的描述对象和对染色体数目的描述对象一样,在客观上具有确定性。
而韩礼德的研究则是通过对语言的系统功能描写来反映语言社会生活的一面。比如说,他通过语言概念功能、人际功能和语篇功能的描写,客观上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人类利用语言在生活上的一面。他的出发点自然是把语言所有功能都刻画到自己所分的这三类中,但正如在他之前已经有Richards和Jakobson(朱永生和严世清)等人对语言的功能也进行了自己的划分[4],在系统功能语言学派内部也有不少人并不同意韩礼德对语言功能的划分,我们认为这主要是因为他的这种划分并没有逻辑上的必然性,因此也就没有什么硬的标准,自然会导致许多争议。我们拿人类对颜色的刻画来做一个例子。我们知道颜色的本质不过是人类肉眼可见的光波,但人类一方面可以用不同数量的颜色词语来刻画,有的语言只有两种颜色,有的语言有很多表示颜色的词,但这并不意味着有颜色词汇多的语言的使用者就比用颜色词较少的人经历了较多的颜色;另一方面我们不同语言中的“红色”所包含的光波范围也不一定相同,这一部分是前者所述的人类语言具有不同数目描述颜色词汇的结果。这中间包含了人类对颜色认识的任意性的一面。同样,人类对语言的使用在本质上是相同的,但不同语言学家有不同的刻画方法,这要取决于他们的理论取向和描写标准。因此,我们认为韩礼德对语言系统的描写,只能是在某种程度上来反映语言的实际运作过程,而期望它能够像UG那样最重的研究结果是一个明确的确定值是不切现实的。
3.语言系统的特点决定了韩礼德语言系统描写的不完备性。
朱永生和严世清指出:“能全面而客观地描写语言使用的实际情况,并能用来生成语言的语言学模型,才称得上是最科学的。”我们承认这种期望是好的。其实,任何一种语言理论如果满足了这种标准,我们都会为其完美而赞叹。任何一个领域的理论满足了这种标准,人类都有一种要把它崇敬到放到先验领域才罢休的倾向。比如说人类用自然数系统来刻画人类对数字的使用情况,它能刻画出人类在实际生活中对数字使用的方方面面,以致连康德这样大胆提倡“敢于智慧”的智者也只好把它放在先验的版图中,放弃在人类经验所及范围内对其解释。近当代数学上的自然数化不能不说是建立在对自然数系统如此完美的思考的基础上的。但我们能够对语言系统提出这样的标准吗?我们认为语言的本性决定了这种想法只能是无法实现的豪言壮志。
因为,首先人类语言这样一个庞杂的系统具有无穷的模糊性。根据札德的不相容原理,我们可以推出对一个系统描写的准确性与这个系统的复杂性成反比[13]。语言系统基本上是人类所面临的最为复杂的系统之一,它复杂到可以作为“人类存在的家园”的程度,很自然其描写中所遇到的模糊性也就达到不可克服的程度。
其次,如前所说,韩礼德的语言系统是和人类语言使用的社会生活这个外在环境联系在一起的。对于这种把语境等因素考虑在内的看法,对于这种系统,我们看不出在科学史上有可以描述出如此复杂系统的并能生成的理论模型。这种系统只能用乔姆斯基开创的UG或者其他形式化方法,将某些因素进行悬置,在一个理想化范围内对其进行分而化之的策略。
最后对于这种开放系统,我们很难解决对它的递归性(recursiveness)的描写。chomsky和Fitch.el认为人类语言的最显著特征就是递归性,这也是其他动物,如黑猩猩学习人类语言时所不能克服的地方[14~15]。对于递归性乔姆斯基用计算系统来解决,韩礼德用什么办法呢?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看不到对这方面问题处理的论述,所以在客观上我们不能期望他能够完成朱永生批判中所期望的目标。
以上,我们在对国内学者的韩礼德系统语法研究成果进行反思的基础上,以当代系统科学为参照,尝试着对韩礼德系统观的科学性进行了初步的探讨。系统科学是当代基础科学研究新的增长点,它也为世界上最为复杂的系统之一——语言系统的研究开辟了新的视角,我们期待更多的研究者能从跨学科的视角出发,利用系统科学的新成果对当代语言研究进行全面客观的批判,以推动语言研究更上一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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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itique on Halliday’s View of System
CHU Xing-jun
(Beijing Foreign Studies University Beijing 100024 China)
Based on the researches of Halliday’s systemic grammar in China and in respects of systematology, the paper tries to probe the scientificity of Halliday’s view of system, which is embodied by his systemic grammar. The validity of his methodology is affirmed and the limitations of his systemic description of language which is determined by his methodology and the nature of language, is explored. How the systemic description of language to reflect the practical function of language is evaluated.
Halliday;systemic grammar; system; systematology /system theory; criticism
H0-06
A
1008-8105(2010)03-0071-06
编辑 刘 波
2009 − 10 − 25
楚行军(1979 −)男,北京外国语大学博士研究生,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访问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