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泉(组章)

2010-12-02 02:38张宇航
散文诗世界 2010年9期
关键词:玫瑰色土屋敖包

张宇航

张宇航,笔名田桑,汉族,散文诗爱好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诗学会副会长,中外散文诗学会副主席;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团成员,广东省作协散文创作委员会主任;文学创作二级。著有散文集《羊背子》、《守护善良》、《乡情小札》、《心中有路——向着墨脱》,报告文学集《岁月留痕》。《生命泉》为作者第一本散文诗集,也是作者第六本文学作品集。

落 日 吟

太阳收尽了她的最后一线光芒,变成一个不再刺眼的通红的球体,慢慢从西南天边下沉了。

她像是十分疲劳,默默无语,一脸倦容。确实,她已在我们头上这个庞大的天际,不停地走完了一天的路程。从跳出地平线之前,便用光芒装点着朝霞;那冲破天边云雾的一蹦而出,又耗尽了不少力量;然后,毫无保留地把光和热洒向人间。乃至她觉得自己的精力将要耗尽时,才涨红着脸,依依不舍地悄然离去,把天空让给将要升起的月儿。我以为,她的精神、她的风格都是值得称颂的。

人们总是偏爱着朝阳,赞美她的生机勃勃、前程无量。至于落日,则不想看到她渐渐逝去的凄凉。其实,日落是十分悲壮的。何况她并非就此憩息,她仍在照耀着地球的另一半;也并非完全离去,在第二个黎明来临之时,她又开始了新的奉献,周而复始。

太阳并不理会人世间对她的嗟叹惋惜,慢慢地落下去了。当她把最后一分光和热也献给了晚霞时,便只有令人惆怅的夜幕缭绕在天际。

楼顶的霓虹灯忽然亮了起来,一闪一闪的。像在炫耀自己的美艳,像在嘲笑落日的苍凉。

落日的千秋功德,又岂是它所能评说的呢?

小村静静

离家后魂牵梦绕的,就是这条路,从故乡向外延伸,印着行行脚步。什么时候梦中归来,还要洒下牵挂无数。

仲夏夜,向日葵微垂着头,不是羞涩,不是病后,只是因为已经成熟。成熟的向日葵,带着满足,情感的沉淀更加醇厚。两只小艇依偎在河边,像是母女窃窃私语,诉说别后情感的变迁。河水荡漾,人生漂泊,重逢不应再分离,双艇永远把手牵。

场院里的草垛,展示秋的硕果。一座土屋,藏着悠闲生活。土屋总是令人遐想,那里面怎样简朴平常;土屋总是令人向往,那坏境如何让我期望。土屋是一段历史,承载着苦痛的煎熬,也有欢乐。土屋是一段时光,深藏着生活的儿歌,也有惆怅。秋色愈浓,树叶已黄,土屋在我心中永远不改恬静的摸样。

恬静,是以为原始;安逸,是以为简朴。小村经不住繁华嘈杂,都希望保持原貌。你看看,那鸡,那狗,那树……

元阳梯田

流沙江,你流淌的是水,还是沙?若是水,你流走了原野的滴翠;若是沙,你流走了元阳的年华。

晨曦飘落梯田的时候,元阳醒来了。新的一天开始,梯田就是生活的乐章。从早上唱到夜晚,感动着天上的月亮和太阳。

原野辟成梯田,梯田腾起云气,云气升上半空,半空一片朦胧。凝结成雨,又要反哺原野,周而复始,循环其中。

晨雾锁不住朝阳,梯田离不开阳光。为了温暖世界,给山里人带来生活希望,朝阳终要冲破浓雾,喷薄而出,照亮四方。

朦胧的云、朦胧的山、朦胧的水面、朦胧的梯田。只有云上的光芒清澈,只有元阳的印象不变。这是梯田还是明镜?倒影的树和屋,既是过往岁月的沧桑,也有今后生活的憧憬。当田里稻花飞扬,丰收在望,树下的欢笑声便会飘过山岭。

岁月在山里留下了片片足迹,当夜色迷茫的时候,这足迹只有凝重忧伤。当朝阳洒落的瞬间,这足迹就再生了元气,并且充满希望。

路 遥

你仿佛从远古走来,又向远古走去。

这本是一段异常远的路,你用一瞬间便走完。在广州大学城博物馆的旧祠堂门口,你默默坐下沉思,红衣映衬着朱门石柱,古代与现代原来是这样的和谐。跨越高高门坎,屋内装满昨天的历史,而门外,却洒满了今天的阳光。

过去与未来,其实只是一墙之隔。淡忘能阻隔许多记忆,唯有凝固成建筑物,编书勒石,往事才会与世共存。

你还记得祠堂前的童年么?榕树下,有一个爱哭的女孩,总在盼望长大。然后从这里出发,走过少年、青年到了中年,你也有了自己的女孩。你是她以往的童年,她是你现在的童年,人生与社会发展的路都没有尽头,只有代代相传的延续。想到了要走的长长的路,你才给自己起名叫路遥。

即使离得再远,你还是要回到故乡的。就像这座祠堂,就像你的坐姿,已经定格成了照片,成了回忆。

而一旦你远离故乡,便又是路迢迢、马啸啸,他乡不知多遥远……

玫瑰色海

玫瑰色海,出现在澳大利亚布里斯班黄金海岸,像梦,也像诗。

不是黄金海岸么?金色阳光、金色沙滩、金色屋顶、金色头发,连海水,似乎都镀上了一层金色。何来一片玫瑰,使原本和谐的金黄,变得怪异奇特!

这是傍晚时分,海洋与天空连接处卷来厚厚乌云,雨幕赶着海浪前行,而岸上仍然夕阳熠熠。金的夕阳,黑的云朵,白的雨幕,融合为玫瑰色,映照在海中。于是,海就成了玫瑰色;于是,海里就有了梦幻,有了诗。

我在海岸宾馆阳台上,默默眺望玫瑰色海。心中明白海水本无色,水深了才绿,再深则成蓝,绿蓝是因为折射不同的光。如今她燃着夕阳,能折射云的黑、雨的白,仍然没有改变自己的本质。并且由于包容,她才显得更加多姿多彩,更加丰满自信。

尽管,玫瑰色海只存在了十分钟,夕阳躲到云后,她就成了灰色,可她已在我的脑海定格,不会忘却……

巴音胡硕敖包

多少年了,你还在唱那首《敖包相会》么?

多少年了,你身边还走着那些《草原上的人们》么?

你是拍摄电影《草原上的人们》、首唱《敖包相会》的地方,因为你,呼伦贝尔草原多了爱情的甜蜜;每年来看你的蒙古人、鄂温克人、达斡尔人、汉人,都能满载欢乐祥和归去。如今那牧马的青年和篝火旁的姑娘早已变老,伴你度过沧桑岁月的依敏河却永远不老。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我看见你的时候,只有白色、蓝色和黄色哈达缠绕着敖包树。如果你是天上的月亮,哈达便是向你飘过来的云彩;如果你是天上的雨水,敖包树便是盛放的海棠。

“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过来。”人生是一种美好期盼的实现,总需要等待等待再等待、徘徊徘徊又徘徊。而在巴音胡硕敖包,即使等待、徘徊再久,也会饱含希望,更不必伤怀。因为这里是爱情的源泉,幸福之花正盛开。

茫茫呼伦贝尔大草原上,你是标志,你是归宿。有了你,我在草原上就不会迷路。

生命泉

天山脚下,有许多泉,泉的周围是村庄、绿洲和草原。泉之所在,就成了地名:三个泉子村、一碗泉村,沙枣泉、火石泉、柳树泉、鸭子泉……

阳光蒸发了沙漠和戈壁中的水,也烤化了天山顶上的雪莲。雪是泉之源,泉是水之源,水又是雪之源。自然界总是这样,万物循环往复,得失共存一体,彼此心照不宣。

泉水流过坎儿井,滋润着哈密、吐鲁番的葡萄园。维吾尔和哈萨克少女在泉水养育下,出落得异常美丽娇艳。当沙塔琴、冬不拉弹响的时候,他们便要放声歌唱、起舞旋转。这里的人们热情奔放,天性开朗活泼,音乐和歌声就是心中的甘泉。

哦,天山泉,生命泉!

胡 杨

一片胡杨、一条老路,一抹夕阳、一座金屋。就算走遍了天涯海角,这里才是人生的归宿。

胡杨组成的公园,只有在西北才能看到。金色树、金色云、金色倒影,伴着生命泉,风情万种,愈加美好。

胡杨有一千年挣扎在干旱的原野,虽然地下有滚滚的石油,可那不是它的生命之泉。一千年,它仍在渴望,渴望天雨带来水的甘甜。它是沙漠的守护神,它是坚强意志的化身。它让干旱懂得生命叫忍耐,它让人类懂得什么叫发奋。在千年的渴望里,它的身躯愈加粗壮;在万年的等待中,它的形象愈加缤纷。

树干弯折,并没有磨去胡杨的倔强。树叶金黄,正代表胡杨一生辉煌。沙漠依然酷旱,甘泉依然渴望,胡杨在酷旱与渴望中,迎接新的春光。

歌颂胡杨,是因为它有三千年的顽强。活着不死一千年,死了不倒一千年,倒下不朽一千年。悠悠岁月写满了悲壮,自然界与人类无一不在赞美胡杨。

白桦溪

远望满目秋的感觉,近看充溢勃勃生机。年轻的白桦林,在北国原野上绽放着活力。

浓彩描画出白桦的刚劲,银白勾勒着树干的笔挺。那一从金黄叶子,映出深秋降临的倩影。像是彩练当空舞劲,朦胧间显出刚健雄风,飘逸中不失凝重,浓烈里仍有从容。这就是金秋的白桦,这就是白桦的金秋。

白桦在向小溪招手,和睦相处,彼此早已是朋友。溪水滋润白桦,白桦为溪水默默守候,守候一个洁白的梦。溪水即将流去,也要不舍地频频回头。白桦侧耳弯腰,聆听小溪的咏叹调。从叮咚泉涌,到哗哗欢笑,那是山的脉搏在动,演变成水声如琴的歌谣。

小溪不再唱春之歌,因为她从白桦林中流过。白桦林的美丽在秋天,那段日子更多的是收获。如果有几片树叶漂浮水面,也是生在春、长在夏、丰满在秋的硕果。缓缓的,溪水带走了落叶。白桦林,代表着一个季节。树的白、叶的金,把小溪染成五光十色。聚集白桦林的气息,溪水流得更加欢畅。流走的是成长的岁月,留下的是积累的希望。明春再进白桦林,又见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下雪时就回家

曾经,我答应了巴尔虎草原的其其格姑娘,下雪时就回家。

也许,是我深爱着这片草原;也许,是我深爱着这条莫勒格尔河;也许,是我深爱着这处宁静的家园。总之,在秋天的金黄中,我打算,下雪时就回家。

南方那个温暖的冬季,让人忘却了严寒的滋味,远离巴尔虎草原的我,日复一日为生活奔波。直到有一天,手机中出现了其其格的短信:草原下了一场大雪,怎么不见你,你说过,下雪就回家!才猛然想起,巴尔虎有我的牵挂,也有她的牵挂。

盛夏的草原,晶莹翠绿;深秋的草原,满目金黄;隆冬的草原,洁白无瑕。冰天雪地里,有温暖的毡房、滚烫的奶茶。夏日,我浸润了莫勒格尔的河水;秋夜,我陶醉在金帐汗蒙古大营;冬晨,我应该绕着敖包转上三圈。可是,我终于未能够赶在下雪时回家,再会其其格姑娘,再会蒙古族兄弟满都拉……

实在对不起,其其格姑娘。实在对不起,巴尔虎草原。来年,来年下雪的时候,我一定回家。

向着拉萨

飞机向着拉萨,我的心也向着拉萨。

脑海里早就有一首《回到拉萨》在荡漾,心目中越来越清晰的是布达拉。曾经,有位藏族姑娘给我写下歌词:一杯青稞酒,一碗酥油茶;一条长哈达,一座布达拉……于是,布达拉宫成了我永远的牵挂。

有人说,走进西藏,也许能发现理想;走进西藏,也许会看见天堂。我人生的天堂,会是在草原也在雪域吧?已经22次走进蒙古的腾格里塔拉(蒙古语:天上草原),22次与草原握手,草原深处有我一座银色的毡房,我的脑海也珍藏着对草原的深深眷恋。如今飞向雪域、飞向青藏高原,如果真能看见天堂,天堂里一定有布达拉、大昭寺,还有神山、圣湖,有糌粑、酥油茶,有耗牛、羊群,有小伙、姑娘,还有美丽的格桑花!

舷窗外的高原,黝黑而沉重,却又钢铸般坚强。峰顶积雪在阳光下,白得耀眼,没有半点疵瑕。冥冥中,我已飞过十万大山,飞过云贵,正在跨越喜马拉雅。前面就是气势宏远的西藏,遥遥可及的拉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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